冬日的晴天,久违的太阳暖暖的,阳光温柔呵护着山河,渲染了天空,一扫世间的冷漠,连空中鸟儿都精神了许多。
鸟儿在一座老屋上空盘旋一阵,飞了远去,唯剩一缕缕金色阳光不遗余力洒进院中,悄然无声自门窗投了进去,轻柔吻上屋中女子。
女子墨色长发水一般泻在肩头,阳光下的她肤白似雪,皮肤细腻宛若新生,长而浓密的睫毛扑扇着,眼珠儿格外剔透,原本清冽的眼神在阳光下也澈若秋水。
冬日阳光好似药剂能治愈新伤,女子也带上淡淡笑颜。
今日腊八,恰逢休沐,莫致之正在熬腊八粥,准备去探望哥哥,回来后再将老屋修葺一番。
她盛了大半碗腊八粥,找个竹篮装好,便拎了出门。
因是暖阳,屋外人多了些,孩童们洋溢着笑颜。
看到稚子们活泼样子,莫致之抓着竹篮的手紧了紧,想到了魏家村那一家人,心中一阵唏嘘。
魏大娘因好占便宜,反而失了阴谋,用个罐儿便知了她的秘密,她行事如此狠毒,却死的不明不白,本想护住儿子,却害的儿子锒铛入狱,被判了杖七十,徒六载。
再想到林二姐,莫致之心中微微一痛,古人言:“女怕嫁错郎”,林二姐如此忠贞贤惠,也因男人一言便弃世而去,如今想来,林小六想邀她回林家村,她全无回应,那时候怕已起了寻死的念头。
古代女子善良居多,行事无愧于心,即便遭受迫害,也不予伤害他人,没有报复,不去仇恨,即便如蜉蝣朝生暮死,也是最美的女子,是世间至美的生命,就是太凄苦了些。
莫致之心中尚有自责,她来自现代,便粗心了些,竟不知古代女子思想如此执拗,若早识端倪,或可阻止悲剧,救下一条人命。
想到此,莫致之深深叹了口气,微微抬眸,眼前已是莫府高墙。
刘管家正在后门等候,远远瞧见来人,忙从门中跑了出来,见面深深作揖,口称:“小姐。”接过竹篮,脸上堆满了殷勤笑容。
“有劳刘管家。”莫致之也不推辞。
“恭喜小姐。”刘管家喜不自胜,听闻莫致之刚入仕途便官升一级,这要他笑得合不拢嘴,好似是自个升官了一般。
“多谢。”莫致之微微一笑,随手掏出赏钱。
刘管家喜上眉梢,接过银钱继续说:“小姐着人拿来的药,二公子吃了,身子好了许多,尤其那黄精,当真有效,公子精神好的时候,还能下床出门透气。”刘管家不停念叨,“主母已经停了赠汤,昨日老爷要主母多顾着其他几位公子小姐的读书,少去打扰二公子,老爷还寻了婆子独独照顾二公子,看来老爷见小姐如今出息,很是欣慰呢……”
“那庶母可有怨言?”
“岂敢呀,老爷亲自下令,主母不得不从。”刘管家说着,心中实在得意,不想跟着莫致之是跟对了人,不仅可以帮子嗣入了仕途,日后也有望在宅中强势一分。
莫府一早得了莫致之升官的消息,那日,莫少阳听闻,思索一阵,便琢磨出味了,这废弃嫡女是个能干的,背后更有亲王权势,于是,自发在府中偏袒了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风向,原来前头的平步青云完胜后院的阿谀我诈。
只是看莫致之本人好似不甚在意,脸色淡淡,并未眉梢带喜,刘总管就少说了几句,继续引路。
“老爷!”
刘总管在后院遇到莫少阳,立即恭敬作揖。
莫致之看到原身的爹,并未有更多想法,只深深一揖,作势就要离开。
“致之。”
听到莫少阳召唤,莫致之转身,依旧面无表情:“莫大人还有何吩咐?”
“莫……捕头,日后多来府上走动,呃……你二哥,我寻了人好生照顾。”莫少阳看到酷似亡妻的莫致之脸色清淡,一时思绪飘散,竟有些结巴。
“多谢莫大人。”莫致之再次作揖,随即头也不回走远,脚步坚定,飒爽潇洒,莫少阳在后面竟看了良久。
莫新柏的身体果真好多了,多亏莫致之送来的药方,莫新柏如今有婆子精心伺候,精神大好,今日便在院中晒太阳。
阳光下,莫新柏穿着雪青色厚棉袍,因在病中,脸部凹陷,皮肤稍显苍白,脸颊尚带红晕,嘴角却带着醉人温柔。
看到这一幕,莫致之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慢慢定了下来,即便由于她的疏忽没有救下林二姐,但救下了原身哥哥,总算是做了件对的事。
阳光下的莫致之,看着哥哥,嘴角微挑,终于衷心笑了出来。
*
看望哥哥回来后,莫致之已经一扫阴霾,展露出笑颜,瞧着破旧不堪的老屋,挽起袖子,准备好好劳作一番。
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莫致之迎了出去,竟是林小六抱着一钵腊八粥来了,说是要帮莫致之修缮房屋,顺便一道吃腊八粥,这要莫致之开心起来。
林小六出生贫苦,是个能干的,不一会就将屋顶多处漏风瓦檐修换好。
“莫大人,二姐的事莫要挂坏。”林小六一边修补,一边红了眼圈,“她如今同孩儿葬在一处,应是安心的。”
“嗯。”莫致之应诺,心中微酸,林小六应是担心她忧思太重,寻了借口过来,“你可还好?”
林小六停了手上动作,垂眸定定看向空处,眼神好似穿透了空间,也穿越了时光,缓缓说道:“二姐自小待我如兄弟,我却未能救她一命......”声音低了低,继续说:“她既不愿离开,每逢端午清明我去魏家村祭拜她便是了。”
莫致之想要安慰,却见林小六眼神悠远向往,嘴角温柔带笑,应是想到孩提时期,二姐与他的点滴,他柔了声音说道:“莫大人无须忧虑,即便没有二姐,还有其他女子待解救,我怎会轻言放弃。”
听到这话,莫致之心中大石终是落下,林小六竟是较想象中更为坚韧。
此刻,又有人敲门,这次是老刘头,拎着一提猪肉进来,说是给莫致之添点荤腥,顺便来帮忙修理门窗。
三人齐动手,老房子不久之后焕然一新,连屋中鬼神图画都被涂抹了个干净,那是养父母怕莫致之相克,才找人画的,意在镇住莫致之命数,如今被三人一道抹了个无影无踪。
林小六还去折了支腊梅,插在破瓶儿里,梅花香悠悠溢在老屋中,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莫致之用老刘头带来的猪肉烧个大菜,又炒了几个小菜,热了两壶酒,就在这堂屋内犒劳二人,喝点酒暖暖身子。
“这莫大娘,为何临死前指着小王爷呢?”喝了几杯后,林小六话多了起来,“这事定不是小王爷做的,你我皆知小王爷是个心善的,绥安王府今日一早还在县衙门口搭棚济粥呢。”
“县衙门口?”莫致之竟不知道此事,她心中也是不信是萧世幸杀了魏大娘,他能下手的时机太多,又怎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犯事?
“就在县衙门口,引了好多穷苦人排起长龙,这倒与往年大有不同,若是前些年,绥安王是出了名在朝堂上追名逐利的人物,这些济民小事是不屑做的,如今倒是不关心那些个大事,整日行些善事了。”林小六喝多了,话就扯得远了。
老刘头拿旱烟管敲打林小六,“小六,可是喝多了,屋里头说说就是,日后在外头不可乱说。”
“我自是省的,我哪里就醉了,不过小王爷和小龙今日怎么没跟了来呢?”林小六竟有些口齿不清,“往常小王爷可是热乎黏在莫捕头后头的。”
莫致之闻言不禁脸色一红,便想锤打锤打林小六,要他收了神通,别胡说八道。
“这不就来了。”小龙一脸笑容迈步进门,换了一套藏青色新衣,愈发显得身材矫健,英气勃勃。
老刘头和林小六惊喜不已,急忙招呼,林小六更是抱着小龙肩头,一顿拍打,真心喜出望外。
莫致之看到小龙,目光却移到小龙身后,门外天色已黑,却是安静不见他人,莫致之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姐姐。”声音似轻柔的暖风,萧世幸出现在堂屋门口,一身白衣清淡若水,言笑吟吟迷惑众生。
莫致心中瞬间惊喜满溢,一时间竟开心的说不出话。
此二人惯是不请自来且不走正门的主儿,可在这腊八寒夜,至交好友一一来到,竟是犹如暖阳将寒冷都驱散了去。
*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些微熏。
“小六,你形单影只也罢了,老刘头怎么不成个家?”小龙酒量也浅,没几杯言语便肆意起来。
老刘头举着烟管,闭着眼目,摇头晃脑说道:“可不能小觑了我,我老刘头可是花魁的心上人。”
“哈哈,只怕是胡诌。”小龙指着老刘头大笑,“你若是花魁心上人,那我日后娶的就是公主。”
“老刘头真会讲笑。“莫致之也不信。
林小六笑的面容通红,萧世幸眸带笑意。
“不框你们,真是早年间关雎楼的花魁,关雎楼可知道罢,达官贵人才进得去的地儿……”老刘头有些吃醉了,满脸通红,站了起身,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等我凑足了银子,想要替她赎身,她已不在那楼里了。”
小龙夹了一筷子肉,举着肉,含笑调侃,“那便再找个呗,就好似这肉,总有口吃的。“
老刘头摇摇头,脸上表情不胜唏嘘,“不找了,那可是最好看的女子。“说罢仰头又饮下一杯。
*
临近子时,众人已饮了许多,莫致之应是喝多了,乌黑青丝带上些凌乱,白皙的脸颊染红晕,灵动的双眸也迷离起来,她轻抚额头浅笑,温润红唇带着亮。
不小心将杯子碰倒,正待要扶,目光中出现莹白纤长的手指,轻轻将杯子捏住,扶正了过来。
萧世幸俊美脸庞闯入目光中,漆黑眸子也带上了一层水雾,柔声细语问道:“姐姐怎么和传闻中差了这许多?”
“因为呀,因为......我是穿的。”莫致之红唇嫣然,眼神朦胧。
萧世幸眼中映着烛火,眸光熠熠,继续问道:“何谓穿的?”
“即是说我不是……”声音渐低,莫致之趴在桌上,睫毛阖拢,人已然醉了。
萧世幸看着莫致之,双眸漆黑,眼底情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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