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是很少做梦的,更不要说,是梦到他自己。
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另外一个世界的费奥多尔也跟他一样很忙,不过跟他忙着准备消灭异能力者不一样,另外一个世界的费奥多尔显然已经抛弃了这个想法,他忙着跟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做交谈。
费奥多尔对这个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很好奇,所以费奥多尔开始长时间的观看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的所作所为。
从他的行为中得知,他们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个被人塑造的世界,在那之上还有很多人就好像是看纸片人物一样凝望着他们,把他们当作取乐的工具。
不过很巧不巧的是,这件事情被那个世界的他给发现了,所以说上面的那群人就遭殃了,在备受控制的世界里,费奥多尔跟他一直都看不太顺眼的太宰治联手了,偶尔甚至还会有江户川乱步的插手,以果戈里跟西格玛作为前锋,很轻易的就找到了破洞,来到了一个类似于纯白世界的新世界。
新世界拥有最先进的技术和最有趣的玩具,按照道路说,费奥多尔觉得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应该对此乐此不疲才对,因为他拥有了比毁灭异能力者更有趣的目标。
但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却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只是浅浅的完成了这个目标以后,就在讨论会上提出了自己要回家这个概念。
是的,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要回家这件事情是一个让他并不能很理解的概念,就好像是他仍然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跟太宰治还有江户川乱步联手,他们三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不是在同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并且,同为费奥多尔,费奥多尔可以知道,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虚假的随时都可能会散伙的协会,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紧密的,紧密的贴在一起,绝对不会存在背叛之疑。
……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哪怕是果戈里跟西格玛都不会跟他站的如此近,对于费奥多尔来说,所有人都可能会成为他的敌人,今天还是并肩作战的人,明天就可能够刀剑相向,没有长久的友情跟联盟,他跟果戈里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此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杀死对方。
这是以命搏命的豪赌,费奥多尔从决定开始做这件事情以后就开始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是不同的,他竟然是柔软的,他竟然是有可以合作的伙伴的,他竟然是有家可以回的,这些概念让费奥多尔觉得有趣的同时,忍不住的更加沉溺了进去。
在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说出了要回家的条例的时候,太宰治跟江户川乱步竟然欣然同意了,哦不,准确的来说是太宰治敷衍的看着他说“既然要工作,就不要一天天的就想着回家”,而江户川乱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说“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我来之前小叶说过要给我烤小饼干。”
很好,费奥多尔开始思考,小叶是谁。
这是他来到这里以后听到的第一个不知道具体的形象的人名,但是听起来太宰治跟江户川乱步都对他很熟稔,刚刚还敷衍他的太宰治在听见了小叶这个名字以后表情瞬间变得更敷衍了,而费奥多尔——
他离奇的发现自己的表情变得柔软了,哪怕他的招牌动作一般都是浅笑着坑人,但是真心或是假意,作为自己,费奥多尔还是可以很轻松的辨别的。
他常常是假意微笑的,但是在听到小叶这个名字以后,他面上的表情是真心实意的。
就好像是西格玛常常在费奥多尔的耳边念叨的,在书中说过的,他会不会遇见一个人,只要一想起来脸上就会忍不住的流露出温柔的微笑。
那个人一定是你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其实费奥多尔一般是不会看这类爱情的的,但是不妨碍西格玛喜欢看,不仅喜欢看,还喜欢来找费奥多尔问,而好巧不好,费奥多尔又有很强的记忆力,哪怕他并不想记,那些话也会很自然而然的遗留在他记忆的某个角落。
他垂眸看着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他想,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竟然遇见了这样的人吗?
费奥多尔审视自己,他想,既然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可以遇见这样的人,他也会遇见的,而他会对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是物感兴趣呢?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没有,费奥多尔没有对任何的事物感兴趣的冲动。
于是他的思想便放的更远,放到了他有可能会驻足的人身上,费奥多尔想,那那个人要么就是拥有很强大,强大到让他侧目的异能力,要么就是跟太宰治这样可以在计谋上跟他打成平手,你来我往的人。
费奥多尔又想,既然如此的话,他感兴趣的人会不会是因为这两个他都占据了,既拥有强大的异能力又拥有无人可以匹敌的计谋,跟费奥多尔一样孤高而冷漠,所以最后两个人相遇以后,在你来我往之中互生了情愫。
费奥多尔这么一想,就知道自己可能又被西格玛读的爱情给蛊惑了,这算是一个既定的你来我往你退我进的攻略,但是他又觉得这个攻略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毕竟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攻略很有效。
其实,最后费奥多尔想,可能是因为他在其他的地方都无往而不利,唯独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他一丁点的经验都没有,不过费奥多尔唯一确定的就是,如果他跟人在一起了,那一定是他先出的手。
在恋爱的这件事情,费奥多尔不理解,但是在人与人的交际中,费奥多尔可以定,无论是哪个自己,都会在第一时间把自己跟对方的相处节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自己主动出手吗——
费奥多尔的全部想法都在看见那个所谓的“小叶”的时候破灭了开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费奥多尔在看见他的那个瞬间就下了一个很笃定的判断,没有超级强大的异能力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傻白甜。
费奥多尔回家的那天是雨天,他就撑着一把伞站在车站那边,看起来是早早的就到了。
视线一点点的拉近,费奥多尔清楚的看见了他的脸,柔软的黑发,熠熠生辉的眼眸,带着点桃花眼的辗转缱绻,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
他甚至长得都不是很漂亮,手上还拎着两大袋的食物。
在看见费奥多尔的时候,他就拎着伞笑眯眯的走了过去,跟太宰治还有江户川乱步挨个的寒暄,江户川乱步毫不遮掩的说:“小叶,我的饼干烤好了吗?”
那个叫做“小叶”的人弯了下眼睛,他说:“嗯,粗点心已经准备好了,我还尝试了下黄油饼干,你可以尝一尝换一换口味。”
费奥多尔走过去,拎起了“小叶”手中的袋子,摸了下他头上的呆毛说:“怎么站在这里等?不是跟你说了有人会送吗?”
“小叶“说:”但是车是开不到我们家门口的呀,你忘记我们去年夏天的时候在门口种了一圈玫瑰花棚吗?那你肯定是会淋雨的,我不想要你淋雨啊。“
费奥多尔就又摸了下他头上的呆毛,说:“回家吧。“
“小叶”欣然的点点头,但是在转头的时候又扭头去跟太宰治说:“太宰君,要一起来吗?”
太宰治眯起眼睛笑道:“我可不吃什么饼干哦。”
“小叶”一本正经的说:“中原君也来我们家了,我们晚上准备一起吃一顿晚饭,我来的时候,中原君正在煮汤,还烧了一份蟹肉焗饭……”
太宰治打开车门,从容的走下来:“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去你家吃一顿晚饭。”
于是一伙人刚刚下了征伐异世界的战场,就去了费奥多尔跟“小叶”的新家。
费奥多尔在另外一个世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然说这个“小叶”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他跟所有人的关系都算是不错,甚至于说,不如说他已经可以从容的穿梭在所有人的身边。
这是一件很清奇的事情,因为费奥多尔又不是不认识太宰治跟江户川乱步,他们两个都是非常难搞,让费奥多尔都有点棘手的人。
不过,更清奇的是,费奥多尔看着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平静的脸庞,他在来到了这个“小叶”的身边以后,好像所有凸起的刺都已经从容的脱落了,他站在“小叶”的身边,安安静静的,只是垂眸看他,好像,不,应该是说,无论“小叶“做什么决定,他都可以从容的接受。
哪怕费奥多尔自省本身,按照现在的他来说,他绝对不可能会邀请这么多人,尤其是这么多他都可能会受到威胁的人,来到他的地盘。
要么是为了一网打尽,要么是已经有所布局。
不可能只是为了吃饭,也不可能——
他的目光顿住了,他想,也不可能在这么一座好像是童话世界里才存在的房子。
在看见这栋房子之前,费奥多尔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在现实中看见这种房子,当真实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眸颤动了一下。
这是一栋落地室的房子,门前如“小叶“所说栽了玫瑰,却又不仅仅只是玫瑰,还有一棵橘子树,树叶随着风摇曳。
通往大门的是一条鹅卵石的小路,门口还摆放着一个可爱的玩偶,“小叶”把雨伞挂在玩偶翘起来的帽子上,然后推开了门。
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就从里面透了出来,中原中也松松垮垮的穿着卫衣,橘红色的头发嫌麻烦的抓了起来,扎了个丸子头,正在摆餐具。
看见一群人身后的太宰治,中原中也面色不善的说:“你怎么来了?”
太宰治对他的面色不善视而不见,施施然的走过去坐下,笑眯眯的说:“当然是过来吃饭的呀,让我看看我的蟹肉焗饭怎么样了——“
他伸过去开锅盖的手被中原中也揍了,中原中也说:“先去洗手。“
江户川乱步兴冲冲的去抱黄油饼干,幸福的眯起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的说:“晶子跟社长要等会儿才到哦。“
“小叶“点了下头,然后就被费奥多尔拉住了手。
费奥多尔拽着“小叶“的手腕,漫不经心的说:”我带他去洗手。“
太宰治撇开头:“就不喜欢看这些。“
中原中也说:“那最好建议不要来。“
太宰治盈盈笑脸的看着中原中也:“中也你不愿意在家里给我做,我出去蹭饭都不行吗?“
中原中也说:“闭嘴。“
费奥多尔没心情看他们聊天,他的视角直接切到了说带着“小叶“去洗手的另外一个自己的身上。
他们没去洗手间,站在楼梯角。
“小叶“有点矮,所以他站在一层台阶上,仰起头跟费奥多尔接吻。
唇齿交缠,煞是亲密。
亲了一会儿,“小叶“有点踹不过气,就靠在费奥多尔的肩头喘气,小声的叫了他一句”费佳“。
他说:“你今天亲的好过火,我差点都不能呼吸了。”
费奥多尔撩起他的刘海又低头吻他,轻声说:“你没告诉我有人会来。”
“小叶”说:“我跟你说过的,你走前那天晚上,我跟你提过的!就……“
他声音低低的:“就那个时候啊!”
费奥多尔说:“忘记了。“
费奥多尔又说:“忘记了就算是没存在过,那怎么办呢?”
“小叶”愣了一会儿,半响才反应过来费奥多尔是在逗他,耳朵尖尖都红了,还是凑到费奥多尔的耳边坚持不懈的说:“我昨天就请假啦,明天不用去上班。”
费奥多尔就笑了下,他说:“那看来,不只是我?”
费奥多尔从来都没有跟一个人这么亲密过,他们在接吻,他们在耳鬓厮磨。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看到,费奥多尔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一个人唇齿相交,因为这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就好像是动物一样,交换唾液,吞下来自另外一个人身体的东西。
在费奥多尔的眼中,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人,他有可能会跟人肢体交缠,但是他应该是不会跟人接吻的。
可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却做的那么熟稔,就好像是曾经做过了千次一样,他毫不避讳自己的脆弱点危险点,几乎是敞开自己一样的拥抱着“小叶”。
费奥多尔觉得这可能是幻境,事情已经逐渐的超出了他的预期,因为他联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是最抗拒这种感觉的人,费奥多尔是在冰冷的俄罗斯长大的,伴随着他长大的只有晦涩跟黑暗,好像是上天格外的憎恨他,所以什么都不愿意赠送给他。
在他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类象征着温柔的东西,他是黑暗的,是深邃的,是充满危险的深渊。
不仅仅是他,就连太宰治跟中原中也还有江户川乱步都是这样的,作为异能力者,作为无根的野兽一样奔跑,就好像是迷途的野犬一样,他们都没有来处,也没有未来,除却厮杀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
可是这个离奇出现的人,只用了一把伞,一盘饼干,一栋小小的落地式房子就做到了。
是害怕费奥多尔淋雨所向他倾斜的伞面,是特意为江户川乱步准备的饼干,是温暖的橘黄色灯光的家。
……费奥多尔没有看见过去。
他没有办法想象,是一个什么样的过去,会造成这么剧烈而强大的改变。
他总感觉这是一篇虚影,所以看着也觉得没有代入感。
没一会儿梦就醒了,在半梦半醒之中,在隐隐约约的感受到,在梦中的自己看了他一眼,那是他所熟悉的,他曾经无数次在镜中看过自己的眼神。
冷漠的就好像是西伯利亚的风雪,还簇着刀剑跟锐利的冷风。
费奥多尔忍不住的轻笑了下,就算是在面对着那个“小叶”的时候蜷缩起了手指,但是他仍然没有剪掉锐利的爪子。
他毫不怀疑,这个故事在失去了“小叶”以后,那短暂的和平就会在瞬间被推翻,他还是自己。
梦醒以后还是在酒店。
他换好了衣服,昨天已经准备好的计划在他的脑中翻涌。
推开酒店的门以后,果戈里早早的就已经等在那里,他挑唇轻笑说:“今天你起的好晚。”
费奥多尔安安静静的垂眸。
他感觉有点无聊,每个今天跟明日都一样,追逐厮杀,那些在别人面前精巧无比的陷阱在他的眼中不值一提。
在三分钟以后果戈里会偷袭他,然后被他无限破解。
出门后会遇见一个棘手的人,应该是太宰治。
……
大脑飞速转动的那一瞬间,他猝不及防的想起那个独栋别墅,跟那个跟他耳鬓厮磨的人。
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但是他是暖色调的。
是,费奥多尔不期然的想。
雨天的时候,顺着雨伞掉落下来的那一点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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