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荀府门前,荀澜不着急往里走,而是站上石阶,对门房们笑道:“出门仓促,荀澜来不及携带礼物,实在是惭愧啊。”
他轻轻招了招手:“小童,来!”笑容清浅,让人如沐春风。
寒玦闻言,配合地从木头雕刻的马首中捧出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有数十个百合种球。他今日做了道童的打扮,穿着一身新做的青色布衣,头顶扎着一个圆润的丸子发髻,十分有道童的风范,攻击性很强的美貌却在面具的隐形效应下没什么存在感。
众人只见仙风道骨的道长大袖一扬,那一堆丑不拉几的棕褐色球状物便发出了绿芽。绿芽在一片惊讶声中迅速抽条、长高,成长为枝繁叶茂、青翠欲滴的样子,而枝头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上了白色的可爱花苞。
“天啊!”
“我是在做梦吗?块掐我一下!”
“快看,花要开了!”
众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叫声。
有的人嘴巴张张合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这一幕属实让众人惊呆了。
数息间数十支百合花已然绽放,挤挤挨挨地簇拥在花盘中,花瓣雪白,花蕊金黄。
春风吹过,无暇的花朵仿佛在翩翩起舞,一阵阵清香顺着风逐渐飘远……
“好香啊!”
“这是什么神仙花啊?”
“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凑得近的人耸动着鼻子,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众人愈发激动了起来,忽然有一个人径直跪了下来,大叫着磕了一个头:“小神仙!”
众人因为有人带头,竟纷纷跪了下来,口称“神仙道长”,求符水、求赐福。
荀澜一惊:这和安排的不一样啊?怎么成了和于吉一样的待遇?他连忙看了寒玦一眼,寒玦亦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安排的人。
他哪来的符水?且符水这种封建糟粕也不该得到宣扬啊。
荀澜自诩自己是科学利用道士身份的接班人,走科学发展观道路的城建之主,只得清咳了两声,笑道:
“大家不必多礼,我全一教不兴符水,倒是有几丹方,日后有缘者可得。”顺便扶起来了前面的几人:“起来吧,赠你一朵百合。煎服可养阴润肺,清心安神。”
几个幸运儿诚惶诚恐地接过了百合花,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
荀澜云淡风轻一笑,将盛开的百合花递了几支给门房,风度翩翩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门房愣愣地接过,差点膝盖一软:“不敢不敢,多谢道长赐花。”
荀澜使了个眼色,寒玦将剩余的花尽数赠送围观群众,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荀府。
待荀彧宫中当值回来,发现自家门口停着的车子竟然排起了长龙。这样的盛况,一向只会出现在炙手可热的十常侍门前。他不解地走近,隐隐约约听得众人在高谈阔论:“仙长、丹方、符水”之类的词。
门房远远看到了他,小跑过来激动地耳语了几句。荀彧闻言,并没有门房想象中的激动,只是淡然地摸了摸胡须,思索起来荀澜此番入京的深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莫非是要走天子近臣的路线?
回想起对方当日的一番豪言壮语和周公之志,荀彧询问门房:“你可是亲眼所见?此事千真万确?”
“正是!仆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是真的小仙人啊!”门房忙不迭地点头,试图说服自家的主人,免得他得罪了仙人道长:“那花仆已经放在屋子里头了,您去瞧瞧吧!这个季节哪来的百合花啊,只有仙人才能做到啊。”
荀彧按下心中疑问,正待穿过马车,袖子却被人扯住了。他一回头,对上了一张阴柔森冷的脸。
认出来这是大太监毕岚的弟弟,荀彧不禁面色更差了,勉强道:“毕中小史有何见教?”
毕三傲然道:“听说你们荀府出了个道长?既然有仙长,怎么不引荐给我兄长?”
毕岚深受天子的宠爱,已经被封列侯,荀彧冷笑一声:“毕侯手下人才济济,彧高攀不起啊。”
世家和宦官矛盾由来已久,已呈水火之势。他懒得看毕三难看的脸色,一挥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未进入正厅,荀彧远远地听到了荀攸朗诵的声音。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荀澜也应和道:“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两人谈到庄子的《逍遥游》,相谈甚欢。远远瞧见荀彧来了,荀澜连忙起身行礼:“文若回来了。”一面关闭了系统检索的界面,对一个理工科的男人来说,尬聊这种玄之又玄的话题实在是很累啊。
桌上果然依门房所言,插着几只叶似翠竹,姿态优美的花朵,周遭幽香浮动。百合虽然是神州出产的物种,这些年来却一直是药用和食用,荀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花怒放的样子。他笑着回礼:“安之位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荀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给文若和公达添麻烦了。”
“这点麻烦,算得了什么。”荀彧不以为意。他自然是知道,荀澜此番多半是为了自身安全和抬高身价。毕竟颍川荀氏的道人,无人轻易来抢。但……对方既然行此举,多半也有和荀氏等价交换的底气。
果然,听荀澜开口:“我有一物,愿与公分享。”说罢,从袖中掏出来了一颗成人巴掌大小的大土豆。
荀攸问:“恕攸才疏学浅,不知此为何物啊?”
“公达,此物名曰土豆。”荀澜侃侃而谈,将土豆的种种好处又重复了一遍:“若他日能在全国推行,可解全国温饱。澜愿与公合作,优先给荀氏提供种子。”
荀彧和荀攸互相看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怀疑,但……
他们视线移到怒放的百合花身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不是?
几人又围绕着土豆细细说了一会儿,荀攸才思敏捷,举一反三,笑道:“若他日能成,卖给北匈奴种子。若是他们肯种,匈奴的踪迹便不再难寻,边疆的骚扰也能少些。若是不成,让南匈奴种以示安抚,也是极好的。”
荀澜倒是还没想到这一成,趁机打探了一下南北匈奴的事情。原来在东汉王朝建立后,南匈奴选择了依附东汉,时常闹腾想多分一杯羹。北匈奴则继续与东汉为敌,时常劫掠边疆,让东汉头痛不已。好在今岁南北匈奴都出现了内乱,不然忙于黄巾之乱的东汉王朝更无力来处置匈奴。
过了一会儿,仆从来说已备好了佳肴和美酒。
几人移步饭厅,荀彧问:“这门前来请人的车马……不知安之要如何处置?”
“先晒着吧。”荀澜悠悠地道。
荀彧笑道:“哈哈,想来安之要钓的鱼还没有来。”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荀澜笑着说:“横竖就这几日的功夫,不过这些天得多叨扰文若和公达了。”
他正在摆姿态等鱼儿上钩。却不料,意外横生……
此时宫中,小黄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尖利:“传参汤”。关上门,他朝门口一个瘦小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口型:“不好了”。
瘦小的小黄门连忙奔走,跑去寻找张让、毕岚等人的亲随。当天晚上,十常侍们聚集在一起,悄声商量:“天子重病濒危,太医说快要死了。”
“天子喜欢刘协,要写遗诏立刘协。”
小儿子刘协自小聪明伶俐,很得天子刘宏的喜欢。
“大将军何进岂会罢休?他心心念念要让妹妹的儿子刘辩登基。”刘辩已经十三岁了,宫外有舅舅何进,宫内有生母何皇后,他们这些宦官根本没法把持对方,自然是不想刘辩即位的。
“岂用加上这一遭?我们和何进的梁子平时就结得大了,刘辩登基后,何进必杀光我们。”
“现在消息还没有走露,绝对不能让何皇后和何进知道,否则我们这些知情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定下了秘不发丧,诱骗大将军何进入宫的计策。
“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就以天子病重为名,召何进入宫。趁机……”张让做了一个斩头的手势。
过了两日,秘密潜入宫中的寒玦给荀澜带来了一个突兀的坏消息:“天子死了。”
“什么?”荀澜吃了一惊。他本来只是想让寒玦利用隐形的便利去宫中偷一下和氏璧做成的玉玺,免得日后便宜了孙坚。
危机时分,献出玉玺给诸侯借兵借粮还是可以的。这东西,在乱世可是一个硬通货。谁料汉灵帝刘宏死地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是不是宦官们秘不发丧?”荀澜想了想问。
寒玦点点头:“这个消息暂时无人知晓。”
荀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到了倒计时的紧迫感:“我们得早日离开。”起码,在董卓乱京之前。
不然到时候仙道之名反而是累赘了。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董卓盯上,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刚才你可见过了徐晃?”荀澜问:“他有没有说现在排在门口前面的都是谁家人马?”
“前面的都是十常侍的车马。”寒玦答道:“后面的只能挤挤挨挨在一处。”
荀澜点点头:“你去和十常侍的人说,师父夜观天象,见星象骤变,愿入宫与张常侍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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