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门板简陋，卫天然和另外一个人讲话的声音清楚的传了出来。画皮鬼犹豫一下，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端来一盆清水，等谈话声停下来，才敲了一下门。
卫天然问：“谁？”
画皮鬼声音微微发颤，但还是鼓起了勇气：“小、小卫……你需要清水吗？”
卫天然看了一眼脸盆架，铜盆里是空的。他给风岑意使了个眼色，半妖会意，身形缓缓变得透明。卫天然打开门，放画皮鬼进来。
他看着画皮鬼放下水盆，似笑非笑地问：“你不怕我了？”
画皮鬼尴尬地笑笑：“我觉得您不是传闻中的那种人。”
卫天然眉头一挑：“传闻中的那种人？说说看。”
他终于可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设了吗！这种时候绝对不可以翻车！
卫天然愈发放松，拿起架子上的毛巾，走到水盆旁边弯下腰，慢慢擦洗脸上的血迹。
画皮鬼小心地瞥了他几眼，谨慎地措辞：“我听其他鬼怪说，您的这柄芙蓉刀，是浴血诞生的神器。无数生灵因它而死，它也在杀戮中浸染，杀意凛然，威压强大。“
原来这把刀叫芙蓉刀，名字倒是风雅，谁能想到来历这么血腥。
卫天然觉得那把刀很不吉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仇家追过来了，得赶紧再弄一个武器防身。
他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又擦了擦手，丢回水盆，面带微笑看着画皮鬼。
“您身为芙蓉刀的主人，能驾驭这样的武器，实非常人能比拟。名器有灵，芙蓉刀在无定斋放了二百多年，那么多人想得到它，都没有成功，就连国师也不被芙蓉刀认可，唯有您有这个资格。”
卫天然大为震撼！
说的好像这把刀是活的一样！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谁知道为什么能毫不费力地把刀拿走啊！
画皮鬼说这把刀杀了很多人，言外之意不就是刀的主人杀了很多人？杀到所有的妖怪和鬼都知道他的名声，畏惧他、崇拜他，即便知道他是个可怕的人，还义无反顾地往他跟前凑。
卫天然压力倍增，他根本不想收画皮鬼这个小弟！求求画皮鬼赶快走吧，不要再跟着他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扮演下去……
明明他在风岑云面前扮演的还是拯救他的白月光！
少年垂下头，克制住自己去寻找风岑意的身影，也遮挡住了眼中的思绪。
卫天然觉得这种程度还不够，轻轻哼笑了一声，虚张声势，“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画皮鬼的表情又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新大腿挺好，就是喜欢装弱，装的不像就算了，还让他陪着一起演。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画皮鬼小心地问道：“您今天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卫天然想起那个被掌柜的撕咬裂开的人类，心里还是有点害怕，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了几分，他连忙用笑容遮掩，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不过是遇到过一个失礼的人而已。”
“是掌柜的？要不要我去杀了他？”画皮鬼问。
卫天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刚才他都看到外面的影子了，画皮鬼应该听到了他对风岑意说的话了吧？
“杀了他，你自己负责？”卫天然目光不善。
他不该叫画皮鬼，他应该叫牛皮糖。
一开始不是来吃饭的吗？这都吃几天了还不走，还一直黏着自己，这鬼就没有事情做吗？
画皮鬼讪讪地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想为您做点事情吗？”
卫天然说：“不需要，没有其他事情，那就出去吧。”
画皮鬼站起来，但没有立刻离开，他原本是来示好投诚的，只是卫天然的态度，让他有些退缩。机会转瞬即逝，今天之后，估计就很难与这位面对面交谈了。
“大人！”画皮鬼突然朝卫天然跪了下来，“我原本是在墨山修行的鬼，只因为比其他画皮鬼伪装的更好，就被妖王蓝汐派去刺杀风岑云了。”
卫天然：“……”
所以画皮鬼其实和狐狸精是一伙儿的，但是他们彼此不知道？
“蓝汐曾经定下一个规矩，在墨山修行的精怪妖鬼，每个月都要给她一千二百斤血肉，墨山附近一个活人都没有，甚至邑平城里都找不到几个普通人，全都是有修为的术士。明天就是去妖市交易的日子，我真的找不出血肉交给她，求大人帮帮我，我在墨山籍籍无名，如果是您开口，妖王一定会同意让我离开墨山的！”
卫天然自己知道，他说的话一点分量都没有，要他开口和蓝汐要鬼，那不就是找死？他才不干这种蠢事。
“于我何干？”卫天然嘲讽地看着画皮鬼，“你这样的废物，竟敢说自己伪装的好？”
“大人，大人！”画皮鬼慌了，”我承认我是怂了些，但是我伪装真的可以，求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帮大人掩饰身份！我现在披的人皮，就有人类的身份，只要大人愿意，我可以说您是我的远方表亲，绝对不会被人怀疑！”
这个可以。
卫天然一直想拿到土著的身份，等系统发任务，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如果能靠画皮鬼拿到合法的身份，他在这个世界的会安全很多，至少不用再住这么贵的黑店了。
卫天然问：“什么身份？”
“是邑平城荣芝堂的大公子！他的亲生母亲逝世多年，父亲忙着生意，又有了新欢，无暇管教他。如果说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绝对不会被人怀疑。”画皮鬼说，“我还有一个身份，是洛京城郑国公府的孙子，他是洛国皇帝的表兄，也是国师原霄的小舅子。”
这两个身份都挺不错的，卫天然很心动，只可惜没法把皮抢过来自己穿，他也不想把人皮穿在身上。
卫天然沉吟。
这个世界的修士还有妖怪什么的，能否用法术把自己变成另外的模样？
看画皮鬼的样子，他现在披的马甲好像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不然画皮鬼也不会献宝似的拿身份做自己的筹码。
“那个原霄……”
画皮鬼闻声知意，立刻解释道：“我观察了很久才动的手，我虽然是他的小舅子，其实不怎么和原霄见面。他对我一点都不熟悉，也没有看穿我的伪装。”
卫天然点了点头。
“那您是不是再重新考虑一下，墨山那边……”
“你今日能因为这点小事背叛蓝汐，明天就会背叛我。这样的鬼，我是不敢收的。”卫天然说。
画皮鬼腹诽，你干的缺德事不比我多多了？背叛这种事情就跟喝水似的，现在竟然想着要别人的忠诚。
卫天然突然危险地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画皮鬼被这一眼吓了一跳，连忙回答：“我在想如何才能向您展现我的忠诚。墨山的妖怪都被蓝汐打了印记，不论逃的多远，都会受她制约。不如您也弄个这样的印记？”
卫天然哪儿会这个，他思考片刻，冷笑道：“凭我的实力，还用不着用那种手段。你胆敢背叛，我就用这把芙蓉刀，亲手折磨死你。”
画皮鬼对芙蓉刀充满了畏惧，对卫天然的话深信不疑。但恐惧过后就是狂喜，他跪在地上向卫天然磕了个头，迫不及待地表示忠诚。
“多谢主人！”
卫天然摆摆手：“你出去吧，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画皮鬼道：“是，我这就告退，您请好好休息。”
说完他离开房间，掩上了门。
卫天然放松下来，看了一眼桌子上被黑布包着的刀，思考怎么才能把画皮鬼挖过来。
正面和妖王对抗肯定是不行的，直接离开这里，妖王的人找过来，好像也……咦？
好像可以啊！
对付一个画皮鬼，妖王肯定不会亲自过来，最多派别的妖来追杀。其他妖怪就没有那么强大了，直接让画皮鬼自己解决，画皮鬼打不过的，就让风岑意帮忙，说不定还会被脑补成自己出手相助。
而且有了什么什么大公子的身份，钱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不用担心养不起风岑意，简直是一箭双雕！
卫天然心情明朗起来，看着风岑意的目光也充满了欣慰。
风岑意泼掉盆子里的洗脸水，将盆子放回脸盆架上，看了一眼桌子上那把平平无奇的刀，疑惑道：“您为什么选择救我，却不愿救他呢？”
他之前并不清楚那就是芙蓉刀，还以为卫天然就是一个实力高强的好心人，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这个人的性情，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卫天然不方便解释原因，随口说道：“我看人的眼光很准，这只画皮鬼弯弯绕绕不少，他刚进门时的态度可是从容得很，后面情绪变化太大，实在假的很。你一个小孩子，看不清也很正常。”
卫天然自己都没想到，他能给出这么有道理的回答。他回想了一下，越想越觉得画皮鬼的表现虚伪。
那只鬼可能是真的在演他……
不过没关系，在画皮鬼的立场，就是想找个靠山，还不至于真的损害卫天然的利益。
风岑意敬佩地看着他：“我会向您学习，等我长大了，也想像您一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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