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感情的小树口直心快, 压根不懂人与人之间相互爱恋是要经过冗长的推拉与蹉跎的,更不懂什么叫对症下药。它只是觉得好奇,在回忆中自己分明从云谏四散凝成的神识里品出了三分生涩的心动, 舔舐回味出这人是想亲近, 靠近盛怀昭的, 偏偏又被迅速的调动其他感情镇压匿藏。
明明愤怒、哀戚都是横冲直撞, 唯独这一味感情欲语还休, 浅尝辄止。还有一种说不清原由,道不明因果的欲盖弥彰。
万物生想弄明白,问得便直接。
但话音刚落,它却捕捉到跟前人一晃而过的愣怔惶然, 像是某种深藏的秘密被豁然挖出, 暴露在明光下。
万物生怯怯地眨眼,后知后觉自己像做错了事。
云谏这才将眼前这颗小树能通读人心一事摸清, 意识到该观察盛怀昭反应时,眼前的人已经淡然错开目光。
像是刚刚那四个灼烫人心的字于他来说不过是再寻常不过,无关痛痒的四字。
盛怀昭抬手轻落到万物生的头上,很轻地拍了拍:“不要乱说话, 他过说与我相看两厌。”
相看两厌。
是。
盛怀昭本就喜欢的是自己另一重神魂,自己不过是沾了同一个躯壳的光。更何况这话出自他口, 又有何可反驳。
云谏红瞳轻垂, 因万物生窥探而蔓延四散的种种情愫瞬间收拢,像是覆水尽收。
他道:“对你一见钟情的,不是我。”
“我知道,它脑袋不好使, 你别放在心上。”盛怀昭弯眸轻笑, 捏着万物生的脸蛋, “一天天的口无遮拦,就该把你种在水沟子里,小树杈子。”
万物生气鼓鼓的,但也看懂了盛怀昭眼底的神色,揉揉自己的脸包子回头:“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这话是致歉,但它亦确实没品出云谏有什么情绪波动……应该说,在意识到自己能窥视感情时,眼前的人便下意识阻断了他四散的灵力。
吃不到了,万物生撇撇嘴。
灰烬遍布的识海里缓缓积出一层阴云,冷进骨缝里的风从脸侧刮过,云谏的声音在刹那似隔千里,他再声问:“你们为何在我的识海里。”
“为你体内的蛊。”盛怀昭如实相告,“下蛊的人叫莫壬。你可有印象?”
云谏垂在身侧的指节缓缓蜷缩,面上却神色如常:“没有。”
盛怀昭的余光却捕捉到识海渐渐的异变,蹙眉:“此人害你双亲,祸你半生,你体内的蛊是他在你幼时所种……”
话音未完,盛怀昭瞳孔骤缩。
他口中的莫壬,从天际不详的阴云而落,带着诡异狰狞的笑停在云谏身后,如阴月般的勾命弯刀抵在怀里所抱的另一个人颈上。
云谏回头,在莫壬手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身形、衣着,甚至连眼下的红痕都分毫无差。
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的人双目紧闭泪痕驳杂,奄奄一息像是寿命将止。
“看到我,很惊讶?”莫壬缓缓露出狞笑,一双血肉模糊的手禁锢着小哭包,“还是看到你的另一重神魂很惊讶?”
盛怀昭按住万物生,压低嗓音:“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识海是极为私密隐蔽之地,决不允许外人侵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万物生也有些无措:“对。正常人的识海是绝不容外人轻易侵入的,你与我已经是异类……除非云谏被下了什么邪方秘术。”
邪方秘术……噬心蛊。
莫壬长年累月控蛊作祟,那蛊毒早已根生心脉,在禁皿布开时,莫壬趁虚而入破进识海,裹挟重伤了小哭包的人格,
难怪云谏修为如此高超,此地却破败不堪。
万物生小声:“而且,我先前侵入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他的识海其实与躯体是相隔的……像是有某种雾障阻隔,两者并不相连。”
于正常人来说,识海虽然隐蔽,但是与神魂紧密相连,就像盛怀昭随时能与系统说话交流。
而云谏……
系统:可能是因为双重人格的原因。在他意识到小哭包的存在之前,识海与躯体是隔开的,白天小哭包使用躯体,而冰山沉入识海中,夜间则互换交替。
也是小哭包与冰山记忆不相通的主要原因。
云谏如临大敌,上方晦暗阴沉的天空中雷声阵阵,风雨欲来。
“怎么样,是想杀我,还是……杀他?”莫壬的喉间磨出刺耳难听的笑声,弯刀紧贴在小哭包的脸颊上,堪堪削出一块薄皮,“要不,就由为师将他送入永眠,摧毁他的存在,让你独占这片识海,和……”
森凉如鬼魅的视线垂落到盛怀昭上,带着深深的嘲弄。
云谏眸中色泽愈发暗沉,异心被戳穿说破的感觉犹如胸口最密闭的遮羞布被拽下,下一瞬,识海里便激荡出强烈的剑意,袭向莫壬。
莫壬先写避开,眼底晃过阴鸷。
他这好徒儿,不仅修为一日千里,还能生出七情六欲,甚至是堕落成魔,生出两重魂识。
看来之前……都是他小看云谏了。
“就连上古大能都因一体两魂暴毙陨落,我的好徒儿,能兵不血刃地看着自己的异魂死在眼前,你可是捡了天大的便宜。”莫壬似引诱般,“来,只要你再乖乖地叫我一句师父,我替你除掉这心腹重患!”
“放开他。”盛怀昭沉声道,嗓音里深藏的是无边憎恶。
云谏侧眸,余光探见他凝重的神情,心魂微漾。
莫壬脸色瞬变,阴戾道:“你也敢命令我?”
然话音刚落,灵气聚剑,云谏逆风而上,只一瞬便将那只没有皮肤包裹的枯手斩断落地。
莫壬看着自己手臂上爆开的血雾,讶然难断:“你竟敢反抗为师?”
云谏手稳心狠,神识剑刺穿他的五脏六腑,反手一横绞出飞溅的血肉!
莫壬的手却覆到他细长的指骨上,带着污垢与腥血的手瞬间劈向他。
然还没达成目的,那只手便被劈成四散的血雾,云谏迅速拽住了另一个自己,覆手向盛怀昭推去。
盛怀昭眼疾手快,迅速接住小哭包,抬头时只迎上了云谏漠然的一眼。
他侧首回神,细长的眼睫轻垂微拢,随后似决心落定,重新追击莫壬逃窜的黑影。
……他没有对小哭包动手,反而是救了他?
“不要追!”盛怀昭抱着怀里的负伤的小哭包,想叫他回来,却发现那袭背影只是愈行愈远。
怀里的小哭包唇角溢出黑血,嗓音愈发憔悴无力:“……怀昭。”
胸腔中的灵核又开始剧烈地颤抖,疼痛无边。
濒死之际,灵核又发作了……盛怀昭抬手捂住心口,喉头腥味四散。
这是云谏的识海,他又没有丝毫灵力,能做什么?
“关乎生死别离的悲戚,是苦的。”万物生缓缓蹲下身,他偏着头:“怀昭,你为谁难过?”
“你能救他。”盛怀昭缓缓抬起头,看向跟前的小树,“……你有办法?”
万物生是魔域的一方主宰,而蛊虫算来也是魔物,它们之间或许存在什么隐秘的捕食关系。
万物生轻轻偏头,凝他半晌:“我有。”
“救他。”
盛怀昭如今是万物生的主人,一声令下,即便是刀山火海,万物生也得去赴。
“但我若救他,便要为他献祭修为。”万物生小声道,“如此一来,我好不容易凝练出来的化形能力便退为虚无。”
它已经汲取过人智,假以时日便能化成人形。
让它付出万年修为去救一个毫无关系之人……代价太大。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联,不过只是主仆一场。
系统叹气:也是,魔域里的魔兽靠厮杀,吞噬比自己修为更低阶的魔兽提升修为,而万物生只能在数万年的年岁里吸收天地灵气提升修为,它离自己化形的目标只差一步,它怎么可能不犹豫。
况且盛怀昭把它从魔域里带出来了,若它现在要救下云谏,只会变成一颗毫无灵气的树种,无异于以命换命。
“但,但也不是没有权衡的法子……”万物生低声,“若你愿意每月以心头之血浇灌我的树种,我的修为还是能慢慢恢复的。”
可取修士的心头之血与他在魔域里的修为又有何区别?盛怀昭还只是凡人,剖心取血所带来的痛,他能承受多久?
万物生安静地凝着跟前的人,在等他做出选择。
“好。”盛怀昭说,“我答应你。”
万物生点头,轻轻爬到昏迷不醒的云谏胸口,枝干四散渗入地面。
成树以前,木头娃娃那双像极盛怀昭的眼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第一次选择相信人,我等你履行承诺。”
*
云谏提剑在追莫壬,破开层层阴云,避过雷鸣闪电,先前被他击碎的黑影终于重新凝集在眼前。
莫壬遭到重创,胸腹破开大洞,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却依旧嘲弄:“救出他的‘心上人’,于你有何意义?”
“没有意义。”云谏垂落的发丝翻飞,眼底杀意凛然,“但我不需要意义。”
“那你难道就不恨他吗?”莫壬沉森森道,“你娘的遗言当是让你做个正直的人吧?但你现在胸口育有魔核,浑身萦绕邪气,还能踏上正道吗?还是他跟你的亡母比起来,更加重要?”
攻心之术任何时候都能起作用,莫壬深知云谏的痛处,言语似针,密集地向隐痛刺入。
可眼前的少年却没有丝毫当初的软弱动摇,招招狠绝,步步紧逼。
“如果你以为现在的云谏还只是那个靠你用丹药蕴养的小子,你便大错特错。”
再次被剑砍过半个躯干时,耳畔忽然晃过低沉的男音,莫壬似终于回神,意识到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过往那个能任他拿捏的幼童……他变了。
那个软弱无依,只能认命给他当活体炉鼎的小子,居然有一天能走上弑师这条路!
耳畔又有人道:“速战速决,机会只有一次。”
莫壬按着胸口的伤停在识海裂缝前,嗓音喑哑道:“若你母亲知道,她会有多失望?”
话音刚落,裂缝中钻出无数蛊虫,像是魔域里兽群暴行,铺天盖地而来,将要吞噬跟前的人。
莫壬冷眼看着,他已经将另一个神魂伤至濒死,只要眼前的云谏也被蛊虫吞噬,噬心蛊便能炼化成丹。
莫壬见他眸色笃定,骨髓生寒,下意识想逃,却发现此地四周被更加浓烈的魔气萦绕。
而这等阴邪之气,源于云谏胸口……竟是那颗魔核散发出来的!
云谏自苏醒来,他对胸腔里这颗愈发强大的魔核向来不予以信任。
他所修之剑的一招一式皆与邪魔无半分关系,剑心甚笃,怎会修入魔道……这是之前他怀疑盛怀昭的原因。
但现在,他却释然了。
因为这颗魔核是盛怀昭在危难之际,为救他一命,唯一平等地给予他与另一重神魂的东西。
那人当真是为了救他。
“你要做什么?”莫壬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动作,彻底慌了,“你要焚烧……噬心蛊?”
涌入的蛊虫未落,便被凭空而起的黑焰所灼,惨叫遍天。
少年心意已决,莫壬愈发慌乱。
难道他真的要前功尽弃了吗?
“云谏,云谏!”莫壬死不甘心:“噬心蛊这么多年被我喂你的灵丹妙药供养着,你的多半修为亦源自于它,早已密不可分了!你如今将它焚烧,等同于亲手毁掉自己所有修为!你,你很可能一无所有……”
“无所谓。”浓烈的黑色焰火灼入眼底,云谏并未为他所言的分毫动摇。
黑焰灼烧魂魄,莫壬的惨叫划破天际。
他是真的没想到眼前人会狠绝至此,宁可连修为都不要了,也不让他如愿以偿。
可云谏分明在幼时就知道毫无天赋的人会饱受怎样的欺辱……他已经登过顶,当过天骄,还能忍受吗?
云谏将一切尽交于魔核,以实际行动告诉眼前的人,他能。
“我背后还有天道,你敌不过我……”分明只是分魂被灼烧,但莫壬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本体似乎也随着一同疼痛不堪。
这一刹那,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濒死带来的巨大恐惧。
“我要杀了你,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
然而火海遍天,他还未将狠话说完已化为灰烬,莫壬的残魂被焚,噬心蛊已破。
沁浸于血脉里的邪气在一瞬被连根拔起,血肉分离的痛苦苦不堪言,云谏染血白衣轻扬,在空中飘摇一瞬,坠落。
他阖目静候反噬。
可预想之中的所有痛苦并未到来,他的后背反到是被一丛苍郁的树枝托付。
参天巨树凭空而起,像是接连天地。
随后,识海竟然落下了一场雨。
雨水将莫壬残存的污浊清洗干净,水滴坠落与层叠的树叶间,滴落在云谏额心。
灵气沁凉,滋润,在他体内扎根数十年的蛊毒被这场雨所冲散,万物生纯粹的魔气蔓延,细细密密地沁入他的心脉,修复残破的识海。
废墟之间,蔓延出盎然生意。
云谏神魂入定,胸口的魔核首次如此契合地运转着,某种新生的,更加澎湃的力量从胸口涌出。
他微顿,焚烧了噬心蛊,修为却不退反增。
眼下竟是昼夜明修得圆满,将要破镜。
淮御剑君在结界内,刚要催动剑意再次击向禁皿,强大的魔气骤然袭来。
与先前那个黑袍人低劣混杂的魔气不同,要更加纯粹,强悍。
“缙奕,凝神。”他一声落下,覆手加固结界。
禁皿骤然崩现裂痕,谢缙奕即便下意识用紫曜剑护身,也被这强大的魔气击退几步。
白衣染血,却神情淡然的云谏抱着昏迷的盛怀昭缓步而出。
淮御剑君双眼轻敛,若在入禁皿之前,谢缙奕的修为尚且与云谏不相上下,而今……眼前的少年却已高他整整一个境界。
云谏不仅破了禁皿,甚至渡劫破镜,修为整整跃了一级!
结界解除,江尘纤捂着口鼻进来之时,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修为不及谢缙奕,只觉得此地魔气更加浓郁却辨不清原因为何,心头一紧:“云谏,怀昭他怎么了?”
“没事。”云谏淡声道,视线扫过跟前的人,“只是过于疲倦,陷入昏睡。”
“去偏殿,让医修给他看看。”淮御剑君凝着跟前破碎的禁皿,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垂下,“此事我来处理。”
江尘纤自然是知道剑君的意思,连忙迎上来:“快,带怀昭去偏殿,我请衣袖给他看看。”
云谏收回视线,抱着怀里的人走向偏殿。
待两人的气息彻底远去,谢缙奕才忍不住:“师父,云谏他……”
照月剑将碎裂的禁皿挑起,淮御剑君轻叹:“……了不起。”
盛怀昭确实没有大碍,医修探过心脉,只说他是气血亏损,灵力薄弱,需要多多养护。
在识海里,莫壬出现时云谏反应很快,迅速将人逼退到识海的另一方,不让妖魔之气侵蚀到盛怀昭半分。
他是想保护眼前的人,可后来万物生的献祭实属意料之外。
有了万年古木的帮助,局面逆转,转危为安。
他甚至圆满破镜,晋升至妄虚境。
分明是该感激高兴……可云谏至此仍是想问,盛怀昭是为了谁才牺牲那棵古树。
小树化形都与他模样如此相似,想必他当是很喜爱。
盛怀昭为了另一重神魂,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吗?
江尘纤与谢缙奕在天将明的时候曾来探看过,彼时盛怀昭未醒,他们也不再多言。
云谏守在床边,视线落在他的轮廓上,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顺着他的轮廓临摹。
相看两厌是假话,他长得这般好看,怎会厌倦。
垂放在锦被之外的指尖洁白,云谏犹豫片刻,悄然伸手,轻轻覆落到微冷的手背上。
慢慢地,像是偷食的小孩,指节的每一毫动作都要窥视着熟睡中人的表情。
拢在手里,紧握。
而盛怀昭就是在这个时候睡醒的,他猛地睁开眼,下意识道:“云谏!”
直到视线清晰,呼吸缓和,盛怀昭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刚刚好像被什么握着。
侧眸回首,日光落入偏殿,跟前的云谏像勾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盛怀昭心绪落定,下意识抬手抱住了跟前的人:“你没事。”
云谏刚刚匆忙抽回的手尚僵在身侧,猝不及防被跟前的人紧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盛怀昭缓缓松开手,掌心贴覆到他的侧脸:“抱歉,吓到你了?”
若是平时,小哭包就该顺着黏到他怀里,哭哭啼啼地撒娇。
可跟前的少年顿慢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没,没有。”
“怎么了?”盛怀昭凑近,逆光看不清眼前人的瞳色,只抬手轻摸他的额头,“不会是在魔域里受什么伤,磕到脑子了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小哭包被莫壬挟持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
云谏这才发现窗外天光大亮,已是白昼。
而他的神魂……并无转换。
思绪骤转,云谏忽然握住盛怀昭的手:“怀、怀昭,你醒了,你想吃那日的兔团子吗?”
盛怀昭微顿,被他这幅急冲冲的模样弄得有些茫然:“……不。”
“那你要吃什么?喝水吗?还是……”
“不用。”盛怀昭抬手,轻轻地落到他的发顶,“是不是我晕过去,又把你吓着了?”
他当初在世外山晕倒的时候,小哭包的神情也像这样焦急过,难道是自己太过“身娇体弱”,给他留下阴影了?
“……可能。”
云谏尚不知白日里自己的人格是何样,话不敢太少,又不敢太多,视线更是闪闪躲躲,生怕被盛怀昭察觉端倪。
可……他为什么要扮作另一个自己。
见云谏摇头,盛怀昭还想说什么,偏殿的门被轻轻敲起。
跟前的人突然站了起来,身形如影,将他拢在期间。
“我出去看看。”
盛怀昭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今日的小哭包好像哪里不太对。
……却又说不出来。
门外,明舜端着药,刚在默念需要忌口的吃食,跟前的门骤然打开。
云谏一双暗色红瞳极具压迫力,站在他跟前:“和尚,我问你,白日的我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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