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辛辣, 忌寒凉,补血的丹药每日早上……诶?”明舜反应迟钝地瞪圆眼睛,像是不确定跟前的人刚刚说的什么, “白日的你?”
云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过离奇, 眼底晃过后悔, 但说出去的话已然覆水难收。
神魂紊乱本当是件重要的事, 他应当彻查原由, 但盛怀昭抱他亲近他时却不由自主一时脑热,想出如此卑劣的行径。
装模作样地东施效颦……有何意义。
明舜看他片刻,将手里的托盘放入他的怀里:“……体贴黏人,半步离不开怀昭, 待外人谨慎小心, 独将他看在眼里。”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云谏心里有且只有盛怀昭一个人。
云谏的指节扣在端药的托盘上, 浮动的神情藏在眼底,颔首时鬓角的发垂落在前。
“还有,白天你的眼瞳是黑色的。”明舜露出笑容,“若你不想被他发现, 记得想个法子变一变。”
小和尚是不知道经过魔域与结界的事情,盛怀昭跟云谏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他眼中所见, 这两人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他只是个才疏学浅的和尚,半桶水的医修,在延风派时已经拖好几次后腿了,能帮上的忙亦不如冕安江氏来得多。
但明舜是真心想看这两人好。
眼前人知无不言, 诚恳真挚, 云谏轻声:“……多谢。”
“但你日后要跟他说清楚。”明舜小声道, “可别指望我替你圆。”
云谏默然。
“那我便不进去了,知道怀昭并无大碍就行。”
云谏阖上门,眼睫再抬时,瞳色已然深化成暗沉的黑。
看着手里的木案,他二次三番重申,只是为了知道白日里盛怀昭是如何与他相处的。
……当是不算欺瞒。
云谏端着药,走进寝殿:“怀昭。”
他尚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似是把握不准嗓音该有多少分温软,凭着自己对“爱慕”的浅显理解,放得轻柔。
“嗯。”盛怀昭的回应却是心不在焉。
他掌心托着万物生的本体,是那颗掌心大小的蛋,先前从古木中心将它摘落时,尚附着魔气,虽然是黑色但通体纯粹,宛如玉石。
而今只是死气沉沉的一颗实心果,光是这么捏着都嫌硌手。
真是奇怪,明明是植物,到最后幻化成型却是破壳而出,简直违背他上辈子的常识。
万物生到底是自魔域生长的,千万年来的所见所闻也只是魔兽的厮杀搏斗。
魔物一切尽靠本能引导,无关感情与理智。
小树杈子对任何事物的认知在是通过江菀珠与云谏……或许还有丝毫从自己这儿偷去的感情中摸索出来的。
或许提出心头血做交换时,它也没想过盛怀昭会答应。
“喝药了。”云谏将木案端到床边,轻端起一碗。
递去之前犹豫片刻,他轻轻拿起勺子,生疏地舀了碗边凉下来的药喂到那薄如春樱的唇边。
盛怀昭启唇,却在勺子将要涉入唇面时略一蹙眉:“怎么又是这个药。”
上等仙草熬制的药汁险些溅落,所幸云谏手稳。
他轻声问:“怎么了?”
“这药很苦。”盛怀昭闻到这股味道就皱眉,“而且口感是滑滑的,喝的时候像什么东西溜进嗓子眼里。”
先前他就想吐槽了,可惜给他喂药的医修姐姐目光太过关怀,让人不好意思挑剔。
但在小哭包面前,便能随心所欲。
云谏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只觉盛怀昭像个厌食的稚气幼童,喜形于色。
他闷声道:“……不想喝这个。”
新鲜的表情,是以前从来没有展露过的。
或者说,夜里他们向来针锋相对,连心平气和的交流都不超过三句,盛怀昭更不可能将自己的喜怒随意展示出来。
云谏似尝了鲜,意犹未尽却又笨拙地将勺子喂到盛怀昭跟前:“对身体好,你喝完,我去给你端兔团子。”
小哭包今天怎么那么执着于兔团子。
但盛怀昭不是莫名其妙闹脾气的人,听他哄了,便捏住鼻子就着云谏端碗的手一口喝了大半。
……滑溜溜的感觉让他恶心。
盛怀昭险些呛住,汤汁顺着唇角滑落,落到他清瘦的脖颈间,险些要浸染衣领。
云谏的视线随着那不受控的痕迹,下意识抬指替他揩去。
微凉的指肚触到细腻白皙的脖颈,温度要更高一些,像是材质极佳的绸缎,细软丝滑。
明明只是一道蜿蜒的细痕,却被他失手揩出大片水光。
“咳咳……”盛怀昭远离瓷碗,半眯着眼睛顺气,“你这是帮我擦,还是趁机占我便宜。”
话似引线,灼烧他沾了汤汁的指尖。
“没有巾帕,我不是故意的。”
盛怀昭终于确认小哭包今日格外不一样,他随手擦干唇下的水渍:“我发现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云谏微僵,下意识扣紧了手里的瓷碗,垂眼错开视线:“因为你睡了很久,我很担心。”
撒一个谎,是要用数个谎言去圆的。
他怕说多错多,顺着借用盛怀昭刚睡醒时所说的话:“你总是这样虚弱,稍有差池便昏迷不醒。”
他的担心不是伪造,只要放软了声音,带着三分委屈,就能让人顷刻便提不起任何责怪的心思。
真心实意的关怀换来的是轻浮玩乐的戏弄,谁来都会不高兴。
“对不起呀。”盛怀昭的手撑在被面,轻轻地靠近,像小动物般将头轻靠到云谏的肩膀上,“我错了。”
瓷碗落在桌面,细听有些力道不稳的重。
酸涩感像钝刀,悬在心口,在心头最酸软处慢慢碾磨,这种痛远不如刀尖来的利落,又比毒药绵长。
盛怀昭从不在夜间这般温柔。
也不会向他认错。
倾靠的肩膀稍稍往后撤了一分,盛怀昭险些磕到脑袋。
身后的人又连忙靠近,刚刚那个只是轻靠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成抱。
盛怀昭本来想靠着小哭包最喜欢的亲昵蒙混过关,却没想到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定是真的有情绪,所以才会像刚刚那样不让他靠近。
小哭包居然那么敏锐,瞬间就察觉到他靠靠贴贴就想敷衍了事的意图?
“咳。”盛怀昭轻咳一声,故作轻松地为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找出台阶,“我发誓,今后我好好喝药,努力锻炼,争取有个强壮的体魄。”
……竟还为他人许诺。
云谏听到了瓷碗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他到底为何要自讨苦吃?
见跟前的人愈发幽怨地凝着自己,盛怀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小哭包换套路了?以前都是一头扎进怀里花式撒娇,现在玩欲迎还拒这么高深的套路?
思忖片刻,盛怀昭怀疑自己招架不来,只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戳他的虎口:“你不是说给我兔团子吗?我们还吃吗?”
“……吃。”云谏控制力道,不让碎碗在这里一分为二,将余下的汤药放到桌面,“我去给你拿,记得把药都喝了。”
“嗯嗯。”
把人送走,盛怀昭长舒一口气,盘核桃似地将万物生的蛋把玩在掌心。
不得不说,在识海里窥探过云谏的过往后,他即便回忆起来舌根都阵阵发苦。若像他一样,从小就没感受过多少温情,长大遇见离别也不过如此,可云谏是被他的娘亲宠过疼过的,眼睁睁看着母亲疯魔……难怪他日后会变成如此冷漠的冰山。
而莫壬到底是真死还是重伤,他为何会与引麓薛氏有所关联,上来找冕安的麻烦。
提及引麓薛氏,盛怀昭这才想起在云谏蛊毒发作之前,薛亭柏还上门找麻烦来着。
江尘纤把他解决了吗?
云谏端着兔团子回来的时候,盛怀昭已经如约将桌面上的汤药喝完,苦着一张脸坐在床上沉思。
“怀昭。”云谏已经将先前的情绪收整妥帖,言行下意识地贴合白日,“我喂你。”
他将兔团子的耳朵舀断一只,递到他的唇边,却听见盛怀昭低低地笑:“你好残忍。”
云谏抬起视线看他。
“你以前吃兔团子都是从尾巴吃起的,说耳朵可爱,不舍得分开。”
他从未想过白日的自己还会如此幼稚,连从何下口都那么讲究。
看他捏这个勺子一副进退维谷的模样,盛怀昭又笑了,抬手将落发顺到耳后,随后轻咬上银匙。
“这个怎么好像比之前的要甜?”
他靠得太紧,云谏下意识心跳加速:“……你说药苦,我多加了些糖。”
“真贴心。”盛怀昭接过盘子,轻轻地用匙的被面拍拍兔团子的另一只耳朵,“我会好好吃完的。”
云谏只觉得他含笑的双眼比平日更加令人难以招架,避开目光后,捎上谈正事的沉静。
“听说引麓薛氏的人找上来了,将那日有魔修作祟的事情四处散布,如今七大宗门上来要人。”
薛亭柏由始至终没见过盛怀昭跟云谏,纵使他想逼迫冕安交人,只要江尘纤不允许,他们也不敢肆意入侵翻找。
但剥皮魔修一事是有亡魂作证的,薛亭柏犹如饥饿狡黠的鬣狗,一口将江尘纤咬得鲜血淋漓。
在核实这些日子的流言蜚语以前,他要求江尘纤亲自下山,与丧于剥皮刀的亡魂下跪,亲自赔礼道歉,甚至是将人超度往生。
“剥皮魔修分明另有其人,纵使江尘纤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参与到肮脏的买卖中,他既是受骗方,亦是负罪者。”
但无论如何,薛亭柏要求的下跪、超度,着实是狠狠朝冕安江氏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莫壬尸身无踪,他带着七大门派过来,明面上是为伸张正义,实际上则要屈打成招。
江尘纤是被自己的一时愚蠢与鬼迷心窍所害,但薛亭柏血口喷人,违背道义,此等不择手段的行为亦不会让亡魂真正释然。
盛怀昭犹豫片刻,问:“你可知道薛氏与江氏,到底有什么仇?”
“听闻只是早些年在生意往来时略有摩擦,并无大仇。”
盛怀昭回首:“你信吗?”
云谏迎着他的眼瞳:“不信。”
若说是因为商业上的摩擦,限制阻碍了对方的发展,从而导致两家的后辈在拜入宗门的事情上有摩擦与碰撞,倒没什么。
但勾结魔修,处心积虑从盛怀昭身上下手,把盛府的事情翻出来颠倒黑白,他们东躲西藏,刚至梅衔域又有剥皮魔修一事……怎么看都像一张网。
而网的目标,是他与云谏。
莫壬在云谏十三岁那年便隐世隔绝,从回忆里看他那时候虽然已经心术不正,但还是像个正常人。
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薛氏又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那江尘纤如何处理?”盛怀昭问。
“江夫人明日便到冕安,有淮御剑君坐镇,七大宗门尚不会逼得太紧。”
盛怀昭的回应是一声尾音拖得极长的嗯,像是心不在焉,沉思着其他事情。
云谏闻到了床帐间细微的苦涩,混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漪气息。
“出去走走吧,总是这样躺在床上不好。”
“哦,”盛怀昭收回心神,也觉得自己线下想太多无济于事,“好。”
冕安四下戒备,城内也是人心惶惶,盛怀昭虽然答应要去走动走动,但也不再靠近城区。
盛怀昭刚走出门,迎面便碰上谢缙奕。
“谢道君。”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云谏夜间的人格素来不喜谢缙奕,迎面碰上时不由自主地沉下脸色。
可惜盛怀昭站在身前,没有立刻发现这点表情的转变。
谢缙奕有所察觉,但他有命在身:“剑君请你们去一趟司问堂。”
冕安的司问堂就相当于现代法医检验取证的地方,平日里有专人管制,而今天剑君亲临,为的就是剥皮魔修一事。
盛怀昭本来还想要个口罩之类的,但靠近司问堂时才发现此地萦绕着一股淡香,是某种树木的花期盛放。
“这是什么味道,还挺好闻。”盛怀昭问,“能弄成香料或者小香包吗,我挂身上。”
云谏悄然看向他的侧脸,原来他喜欢香。
谢缙奕微顿,失笑:“是守尸树的香味。”
“……打扰了。”
这名字不吉利,挂身上不好。
走到司问堂殿内,盛怀昭先看到的是拿一排翡玉柱子,人皮依旧贴合在面上,但之前描出来的眉目与眼已经被洗净。
每个柱子间都挂着琉璃玉简,上面刻写的是人面主人的信息。
而跟前第一个人皮柱子前,还有一截断指。
这是那日薛亭柏从莫壬手里拿出来的“证据”。
也就是那句“江少主说了,皮只要最好的,要怪你就怪他。”的出处。
司问堂的人在薛亭柏走后,将断指收了回来,找到了与之对应的人皮。
盛怀昭得到许可,轻翻柱子跟前的牌子。
男。
十六岁。
死于七月初三,辰时。
“这个七月初三,是去年的七月吗?”他问。
“是。”谢缙奕颔首,“去年七月,尘纤他尚一心破解镇魔珠开启之法,并无踏出冕安半步。”
盛怀昭蹙眉:“并无踏出冕安半步?”
“是。”谢缙奕道,“那段时间乐雅宫的婢女半步不可入内,江宗主担心尘纤走火入魔,请我过去照看他。”
虽然说是照看,但谢缙奕同样被拒之门外,他便留了只琉璃鹞,在门外驻守,只要江尘纤出现意外,他便能第一时间赶来。
然而从四月到八月,他竟然是半步没有离开乐雅宫。
也就是说,这个人皮的主人死时,江尘纤尚未参与到这桩买卖中来。
那句“要怪你就怪他”是谎言。
“让死人说谎啊。”盛怀昭若有所思。
他与谢缙奕步入里殿,淮御剑君一身玄袍立在沉尸玄冰前,而冰上放置的则是死相凄惨无比的盛城。
盛怀昭刚靠近,就听见识海的系统反胃地yue了一声。
在原书里,盛城找了替死鬼下葬后,就吃喝玩乐自在无比,仗着自己那与邪魔勾搭的父亲为非作歹,祸害一方。
后来原主入魔回来报仇,他便磕头在地,说只要能饶他一命,什么事都能做。
原主好整以暇,把手里的剁骨刀递给盛城,笑眯眯地说只要他提着盛老爷的头回来,便饶他一命。
结果这个带孝子真的拎着他老子的头给原主下跪了。原主哈哈大笑,然后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刀。
虽然大家都缺德,但上一辈子盛城好歹是死得痛快。
眼下他的尸骸……颅骨内有虫卵盘踞,躯干上的肉被一片片隔开,虚浮的皮下血肉蠕动,想也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
死的时候大概比原书惨太多。
而最为关键的是,盛城的骨架被掏空了,支撑着这具行尸走肉的……是腐烂的朽木。
“他的尸体设了障。”淮御剑君低声道,“此障术法并不高超,是寻常的一人障。”
一人障这种障法多是修士濒死前,要交代什么遗言或者是口谕给一个人,不能被外人所窥探窃听时用的术法。
此术法只能刻入言语,无法注灵,更不能伤人。
冕安上下独有一人与盛城有所关联,这边是淮御剑君请盛怀昭来的理由。
“但盛城只是个凡人,他不可能给自己设一人障。”云谏低声道,垂在身侧的手握住了盛怀昭的腕骨,“怀昭,不要去。”
淮御剑君微微侧首,迎上了云谏一双色泽深沉的黑瞳,一丝意外轻轻挑起。
“若此事事关冕安清白,本君要他不得不去,你当如何?”
云谏嗓音静淡:“那便恕晚辈无礼。”
言下之意,淮御剑君要是敢强迫盛怀昭去解开一人障,他会与眼前举世无双的剑仙刀剑相向,与整个冕安为敌。
谢缙奕微顿,下意识挡在云谏跟前:“师父莫怪,此事确有蹊跷,若是贸然行事……”
淮御剑君敛眸轻笑,转而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倒是对你用情极深。”
盛怀昭:“……”
这个剑君,脾气真的很特别。
盛城身上的一人障确实如云谏所说,就是个局。
下障的人显然是认为江氏会为了自身的清白,让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去解障,由此他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盛怀昭。
但若江氏重情义,此局便不攻自破。
“本君顶着天下第一的名头,要查清一件事情易如反掌,当是不会为难你们这些小辈。”淮御剑君含笑看着云谏,“更何况,本君十分相中你的天赋与才能,日后还想着要收你们为徒,敌意别那么大。”
“召你们过来,实则是为这个。”他用灵气支配银针,穿入盛城的体内挑起一只黑色的百足虫,“此虫应当与云谏体内的蛊虫同宗同源,但练出的蛊却有所差别。”
云谏体内的蛊,是为了将他炼化为丹,用以控制心魂的,而盛城体内的,则是将死人转“生”,在短时间内复活作傀儡用。
“盛城跟那些□□一样,死了有些时日,而他能跟着薛亭柏来冕安,都是被蛊虫所支配。”
谢缙奕明白了剑君的话,面色恳切:“怀昭,在盛府发生的事,能说吗?”
“没什么能说不能说的。”盛怀昭在大致看清盛城的死相之后,便体贴地转移视线,让识海里的系统缓一缓,“盛老爷与地魔勾结,以活人为祭残害生灵,我便是他捡回来给盛城替死的人。”
寥寥几句,盛怀昭生怕的苦难简言带过。
从司问堂出来的时候,天际已经步入黄昏。
云谏握着他的手,安静跟在身后,心绪飘远。
他从前想过盛怀昭的出身,却从不知他有这样一段寄人篱下受尽屈辱的经历。
胸膛处有什么蔓生出细密的痛。
“……我跟你说话呢。”脸颊忽然被轻戳,云谏垂首,看到的是盛怀昭贴靠到跟前。
那双如星影倒映的瞳里落着他的轮廓,刹那让云谏失神。
盛怀昭问:“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嗯。”云谏本能道。
盛怀昭犹豫地瞥他一眼,随后道:“走吧。”
眼前人转步上台阶,云谏微顿,这才看到灵气萦绕的水泉。
此地是冕安的灵泉,盛怀昭问的一起进去,指的是共浴。
脚步发僵,浑身的血液似忽受火烤……白日里的他连共浴都与盛怀昭做过?那还做过其他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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