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进魔域的时候虞瞳还紧紧抱着盛怀昭, 就是害怕它体型变小了一个不注意被卷到什么地方,可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弄丢了……

    眼前这个剑修看起来应该是十分重视那人的,如果自己真的将人弄成狐狸还搞不见了, 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云谏眸色愈发沉冷, 凝着跟前言行越发心虚不定的少年, 暗色渗人:“他在哪。”

    神魂交替之际, 他便已在此处, 而跟前除了那只此前妄图戏弄他的狐狸外,再无他人。

    云谏对他们之前经历了什么毫无记忆,但眼下的情况,分明是盛怀昭又陷入险境。

    直白且不留情面的责问, 让虞瞳一瞬陷入了巨大的羞愧当中。

    虽然虞瞳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善良正直的妖修, 但知恩图报他还是懂的,盛怀昭如此拼尽全力将他从魔窟里救出来, 而自己却照顾个人都做不到……难怪云谏会生气。

    恐惧让心跳加速,虞瞳清晰地感受到抵在自己颈肩的剑意杀意越叠越重。

    若他拒之不答,跟前的人会就此了结这条性命。

    反正在客栈初见时,他便已动了杀心。

    “我能把他找回来!”虞瞳急切道, “他就在附近,你与其纠结着如何杀我, 不如去寻他的踪迹!”

    与其因为一个错误僵持着, 不如将时间重新放到寻人上。

    杀了他除了一时快意,没有任何价值。

    “若他有恙……”云谏冷冷地将剑抵在他的脖颈上,脉搏的跳动顺着剑柄传到虎口,杀念攀至巅峰, 徐徐回落。

    “我要你命偿。”

    剑刃从最危险的地方回落, 虞瞳一颗跃至嗓间的心沉沉回落, 他深呼吸一口气,闷头转向跟前危机四伏的地方开始寻找。

    若说魔尊狂妄嚣张是因为他是万魔之主,蛮横多年,傲慢已成常态。但刚刚那人冷淡决然的五个字,却让虞瞳感受到了更加迫近死亡的威胁……

    吓得他连盛怀昭变成狐狸一事都不敢说。

    虞瞳恨得直抓头发,所以当初他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去找这两个人的麻烦!

    这里已经不是无主深渊附近,狐妖无处可逃,云谏收剑入鞘,神色漠然地将神识在异域布开。

    此地经年被血雾所笼罩,瘴气与杀戮交叠,这片由蛮横主宰的领土连空气都污浊至极。怀昭绝不能在此地久留,侵蚀心脉的瘴气会让他好不容易温养起来的身子瞬间垮掉。

    自修为破镜后,他神识开展的领域便比以往更要细致入微,宽广辽远,如果他在此地内,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如天目般极扫而过,触及一片血海时,却被魔气拦下。

    执剑的手徐徐收紧,云谏眸色骤戾。

    寻找怀昭一事已经迫在眉睫,怎么还有不识好歹的东西要来妨碍他?

    血海翻涌,横亘如山般的魔兽破水而出,一瞬便将血红的日光遮蔽在后,像是将白天黑夜一分为二。

    匿藏在血海之下的魔兽缓缓浮出,如碎石般的尖牙中是各种魔兽的尸骸,它不知餍足地嚼碎吞咽,然后冲岸上持剑的人狠狠露出凶意。

    如此剧烈的响动蔓延整个陆地,就连在南端搜寻的虞瞳都被跟前可怖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俩人到底是什么煞星?为什么走到哪都能招惹到这种不得了的东西!

    他脚步逐渐难动,正犹豫着是否应该回去帮忙,微弱的求救声忽然传入耳畔。

    “啾……”

    “啾……”

    是狐狸的声音?

    虞瞳因受惊而僵直的四肢终于回暖,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步而去,终于在那条黑蛟的尸首旁听到了清晰的第三声。

    “啾。”

    不是盛怀昭,是狸崽儿!

    狸崽儿还没死?!

    剧烈的情绪在胸膛里横冲直撞,虞瞳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狂喜还是愧歉,连在魔殿内对黑蛟残存的恐惧都消失不见,他踉跄着朝那腥味扑鼻的地方奔去。

    “狸崽儿!你在哪,我来救你了,你……”话音落定,他便看到了奄奄一息匍匐着前进的小赤狐。

    往日那只狡猾灵动,却依赖他万分的小家伙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像是最后挣扎般从黑蛟的口中爬出。

    它半身血肉模糊,想也能猜到它经受何等痛苦。

    虞瞳跪倒在地,颤抖着将它抱起来,即便身上沾满了血污也没有丝毫迟疑。

    “狸崽儿,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他哽咽着把小家伙抱紧怀里,拼了命地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它发凉的身子暖回来。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养着,即便找遍天涯海角,他也要让狸崽儿恢复如初。

    好不容易获救的狸崽儿扬起小脑袋看着他,一双阴翳笼罩的眼睛缓缓变沉。

    虞瞳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惊喜之中,没有发现这点诡异的变化。

    “啾。”

    沙哑低微的叫声轻轻传来。

    你为什么不救我。

    虞瞳抱紧他的手僵在原地,听出了这句濒死的责问。

    你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黑蛟的口中,你为什么不救我。

    “不是的……狸崽儿不是的,”虞瞳脸色惨白,像是一瞬被这句话捅穿了心口,“我没有不救你,我那时候被抓住了……”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只黑蛟就已经将狸崽儿吞吃入腹。

    后来被抓时,虞瞳也是绝望到想死的。

    鲜血落在了狸崽儿的皮毛上,一瞬将往日憨态可掬的小狐狸染得狰狞且面目全非。

    它像是回光返照般忽然又了力气,尖牙带着血迹,撕扯咬合在虞瞳的手臂上,痛可锥心。

    虞瞳吃痛,却没有松开他,只是脸色骇然:“狸崽儿,你怎么了?你还受伤,别……”

    狸崽儿虽然心思活络,诡计多端,偶尔也会像那天晚上一样暂时抛弃虞瞳自己躲起来,但他们共同生活了那么久,早就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信赖。

    小狐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狂。

    利齿破开虞瞳的血肉,一寸比一寸怨毒。

    就是因为你的无能,所以你救不了我。

    看着惨死的我,难道你就不会想到同样是惨死在魔兽口中的族人吗?

    狠毒的质问从内心深处传来,一声交替一声,瞬间顺着手上的痛蔓延全身。

    虞瞳像是被抽走了半缕魂魄,眼睁睁地看着狸崽儿将自己的手臂啃得鲜血淋漓,露出深处的白骨。

    ——你永远都是这样,只能看着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死在眼前,而无能为力!

    “咳!”

    鲜血从喉间溢出,虞瞳的双眼失去神采,侧身晕倒在黑蛟的尸体之前。

    而在他怀里啃食手臂的小狐狸也僵直一瞬,随后徐徐虚化消失。

    先前的所有可怜,垂危和濒死时的狂躁,都是幻想。

    狸崽儿竟是不复存在。

    血雾之中,一只手掌般大的黑色蝴蝶缓缓落在虞瞳的眉心,纯黑色不详的蝶翼缓缓收拢,细长的口器轻触,色泽纯粹的魂魄被吸食而出。

    虞瞳先前尚有生意的双瞳骤然变暗。

    吮吸结束,它轻扇黑色的翅膀,一道凛风从眼前而出,血色的霜花附着在虞瞳的眉心。

    顷刻之间,他的躯体便结出寒霜,徐徐凝结成一块冰。

    飘游的霜雪,飞向血海。

    而先前展开恶战的海边,云谏收剑入鞘,阻挡他神识所去的魔兽已经被他一刀两断。

    这魔兽虽然体型庞大,但行动迟缓,只要找到它腮口的软处便能一击即中。

    云谏回过神来,想将先前未布满的神识重新展开,一片由血雾凝华而成的霜花落到眼前,这片诡谲之地瞬息被死寂笼罩,景象恍如日夜流逝,顷刻已是沧海桑田。

    若之前是春夏交际的沉闷荒芜,现在已成凛寒入骨的隆冬。

    季节毫无预兆地更替变幻。

    ……此地,绝非魔域。

    握剑的手徐徐收紧,云谏极尽神识想将此地笼罩,而刚才那只狐妖的气息却如凭空蒸发。

    他眉心微蹙,虞瞳遇难了?

    疑问来不及解答,两重新的气息却一步步靠近。

    疾风刮过,血制的冰刃在云谏眼下的红痕中破开一丝鲜血,腥味蒙过眼睫,那双血色浸染的瞳中清晰地看到一道人影模糊地从风雪中走来。

    “怀昭,没事了,我马上带你找个地方修养。”

    一模一样的脸庞从风雪中缓步而行,而他的怀里抱着的,是身负重伤的盛怀昭。

    云谏登时如被冰锥刺入脊骨,浑身动弹不得。

    他的另一重神魂,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而且还抱着盛怀昭?

    “谁在那?”小哭包眸色凛然,恶狠狠地冲着云谏的方向问道。

    分裂的神魂不该在识海以外的地方相见,更不可能两魂都拥有实体。

    可那人怀里的分明就是怀昭无疑……

    极端的荒谬让云谏下意识隐藏气息,他侧身避在一块被霜雪覆盖的岩石之后,屏息凝神。

    小哭包很快便发现刚刚的异常消失了。

    “……怎么了?”盛怀昭虚弱地问,手还覆在胸口上,因过度的疼痛而颤抖着。

    “没事。”此时不适宜久留,小哭包登时将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加紧了寻找躲避风雪的地方。

    云谏立在岩壁之后,看着雪中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恍然。

    怀昭怎么伤成那样了,又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另一重神识所救?

    此地诡谲荒诞,但这两人的出现却让他动摇难定。

    覆在手背上的霜被云谏挣落,他顺着雪地里的脚印跟上两人。

    盛怀昭他们躲在了一处山洞之前,小哭包将自己的外衣铺落在地,温柔地将他放在上面。

    燃火,疗伤,包扎,他做得娴熟又认真。

    云谏立在洞外,侵扰不休的冬风与雪将他的四肢冻得发僵,而他却似纯然不觉。

    “怀昭……为什么每次我不在,你都会受这么重的伤。”温暖的篝火旁,小哭包抓着盛怀昭的手,泫然欲泣地凝着他惨白的脸。

    他渡了灵气,能缓解伤口的疼痛,加速胸口伤痕的愈合,但眼底的担忧与哀戚却没有因为伤势的好转而减少上半分。

    云谏执剑站在不远处,眼底的关心像是束缚双足的绳索,嵌入皮肉将他绞得生疼,却又半步不让前行。

    “因为你们不一样。”盛怀昭缓慢地勾出笑容,将掌心贴在他的侧脸,“只有你才不会让我置于险境。”

    话音不重,甚至因为受伤而低哑,却一字不漏地传入云谏的耳边。

    确实如此。

    盛怀昭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伤痕累累,像是被绝境逼得喘不过气。

    而在另一重神魂身边,却常是安然。

    “他从不心疼你。”小哭包的眼泪洇湿了盛怀昭的指节,像是个不停诉苦的孩子,“如今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也能将你弃之不顾,若不是身魂同体,我恨不得杀了他。”

    “不要。”盛怀昭缓缓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对他动手,也会受伤的,我很心疼。”

    冷风呼啸,先前弥漫的血色已经被惨淡的白所覆盖,雪花漂泊无倚。

    洞口之外,云谏薄唇紧抿,指节微颤,腰际剑柄上的纹路紧贴手心,竟然是因为力道过重而又三分痛感。

    盛怀昭很心疼另一个自己。

    “可是怀昭,我做不到跟他平分你。”小哭包似下定决心,攥着心上人的手沉声道,“分魂与滋生心魔无异,只要我沉入识海,将他抹杀,我便能彻底告别这种交替身躯的日子。”

    “这样做会伤害到你吗?”

    小哭包安抚一笑:“会对修为有些影响,但假以时日运气疗伤就能恢复。”

    盛怀昭看着眼前的人,眼里露出一丝笑意:“真的?”

    他在求证真假。

    指节僵得发痛,云谏回过神时,自己指尖的手已经凝出一重霜。

    是什么时候被这入骨的冷钻了缝隙,他没有知觉,因为心脏处的痛比这严冬来的更加直接,顿时已是千疮百孔。

    ……盛怀昭其实是希望他死的。

    来魔域是为了找到让两重神魂相融的方法,而为了让神魂融合后能更加统一,盛怀昭才会如此费尽心思哄骗他。

    又是缠绵悱恻的亲吻,又是依恋热切的拥抱。

    但若找不到神魂相融的办法呢?

    让另一重神魂杀掉自己,对吗?

    云谏第一次感受到何为锥心的痛。

    哪怕之前命悬一线,哪怕在延风派蛊毒发作,纵观他生涯的所有拼尽全力的死战,都没有这一瞬来得更让他痛苦。

    ……此前自己分明给过那个人选择的机会,他是愿意退让避讳的,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这般隐瞒与欺骗。

    “我饿了。”

    洞窟内,轻软的声音如同撒娇,盛怀昭依偎在小哭包的怀里娇柔道。

    “好,我去给你找吃的。”

    “把外衣披上,外面太冷了。”他缓缓地将自己身下垫着的外袍递给他,“穿好。”

    小哭包略一犹豫:“可是你……”

    “没事,篝火很暖。”盛怀昭朝他露出笑容,“早些回来。”

    “好。”小哭包俯身亲了他一下,执剑踏入风雪之中。

    云谏藏匿气息,趁着风雪在前隐藏在另一侧。

    另一重神魂许是心念着不能让盛怀昭受饿受冷,疾步远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云谏独受在门口,仰头时只见没有尽头的白。

    此地,原是这么冷。

    剑刃出鞘,结界骤然布落在洞窟之外,这是个死阵。

    若他不身死,没有外人能入内半步。

    剑落在雪地上,化出细长的剑痕,云谏步入洞穴内,温暖敞亮的篝火化去他一身寒冷。

    在另一重神魂离开之后,盛怀昭靠着岩壁睡着了。

    许是胸口的伤痛过深,他先前的警惕都失去戒备,只露出了无害的睡颜。

    这样一个人,费尽心思隐瞒欺骗,却由始至终没有接受他。

    “云谏……”

    沉梦中的人无意识呢喃着他的名字,无助又破碎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心口揪痛。

    可你梦中所思所想的人,到底是哪一个云谏。

    他俯下身,回暖的指尖顺着盛怀昭的侧脸轻落,先前的冷意贴到那层如绸般柔软的皮肤上,一下惊醒了梦里的人。

    “你回来了?”盛怀昭揉着惺忪的睡眼,有片刻迷糊,“外面是不是很冷,你的指尖都凉成这样了。”

    看着他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拢到怀里,云谏轻垂的眼睫落下一丝笑意。

    “是啊,很冷。”

    “我给你暖暖。”盛怀昭缓缓坐直,顺着他的方向靠近,贴在身侧时确确实实地将他发丝的寒祛净。

    “我好饿,你有找到什么吃的吗?”他问。

    云谏略一低头,包扎在盛怀昭胸口的白布如开出了血色的花,凄厉脆弱,烙进眼底。

    “抱歉,没有。”

    他似乎是失望了,细长的眼睫微微垂落,拢出一小片阴影。

    “我有药,你若难受,先吃一颗。”云谏从自己的领间摸出一瓶药,但放到盛怀昭跟前时,才想起这是另一重神魂在冕安时所求的,随身携带,以防意外。

    他总是沾着另一个自己的光,才能分得盛怀昭的一丝视线。

    他们本该才是天造地设。

    “你……”跟前的人看着他递来的药瓶,却微微一顿。

    云谏看着那缓缓收回去的手,还有肩头抽远的距离,神情稍变。

    盛怀昭敛下了话里的轻柔,神色漠然:“你不是他。”

    他认出来了。

    “他要是有药在身,第一时间就会给我,而不是到现在。”盛怀昭目色警惕,疏远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这一次我没有强占这具躯体。

    而是就在身旁,目睹一切。

    “是我,就不行吗?”他问。

    血色勾边的瞳孔落上一层缥缈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像只是在放一个无关紧要的试问,然后探看跟前人的反应。

    盛怀昭避开视线,沉默不语。

    “你之前不是说,我与他,你都要吗?”

    云谏视线缓缓落下,捕捉到了盛怀昭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的指尖缓缓蜷起,像是因为谎言而心虚。

    两人的视线自他察觉之后,再无相接。

    “那是缓兵之计。”盛怀昭淡声回答,“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

    “费尽心思骗我,在找不到融魂之术,这种最差的情况下,再让他除掉我。”云谏凝着他,嗓音静淡,像是局外人在评断一件毫无关联的事情,“对吗?”

    重重伪装被捅破撕裂,盛怀昭再抬起的眼神露出了一丝阴恨。

    “知道这些,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曾经或许是没有意义的。

    云谏将药瓶重新拿起,指肚沿着瓶口摸索:“我只问你,对与不对。”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偷听我与他的对话的,”盛怀昭的嗓音像被洞外的雪堆得寒凉,再无伪装时便如冷刀刺耳,“与我结骨契的是他,重重羁绊围绕的也是他,你以为你算什么,能横插一脚?”

    自古以来真相多是刺耳的,但云谏却没想到从盛怀昭口中说出来还会有如此威力。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我与其他人总能笑颜相对,唯独对你不能?”盛怀昭清浅挽唇,却凉薄如斯,“因为我由始至终,都那么憎恶你。”

    雪势更大了。

    云谏感受到结界外的响动。

    另一重神魂回来了,并且发现盛怀昭身处险境。

    阵法被几次突破,虽然阵内没有受到影响,但他能感受到那种杀意。

    “若是这样,”云谏缓缓站了起身,垂下眼时红瞳覆上了一层霾般的笑,“我若不成全,是不是便能让你恨上一生?”

    “云谏。”盛怀昭拽住了他的袖子,一双眼笃定,“不要用这种幼稚的想法。”

    篝火里有木块烧尽,焰火逐渐暗了下来,将两人的轮廓都拢在了黑暗里。

    他抬起佩剑,想用剑鞘抵开盛怀昭的手。

    “并不是若我眼里无你,恨也值得。”盛怀昭一字一句,愈发清晰,“你还不值得我这样去记恨一生。”

    “这样。”云谏淡然一笑,俯身毕竟时两人的呼吸像是交错勾缠。

    这样的距离在他们之间是对峙,但若换做另一重神魂,大概就是亲昵辗转。

    云谏的嗓音透着寒意,眼中却沾着笑:“那你希望死的是我,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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