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儒只有一个姐姐还在住院，也没法代长辈之责上孙家来说婚事，江成儒便请了恩师薛教授代劳，算是到孙家提亲。
礼节到位，接下来就是打结婚报告，申请房子，这些在福利优厚的科研所根本不是问题。
倒是孙岚玉的结婚报告交到日化厂，引来了一堆明里夸赞暗地里说闲话的嫉妒。
“别说她们嫉妒，我也嫉妒，科研所哎，想不到岚玉你最后竟然找了个科学家，还真是好事多磨。”宋丽娟挎着孙岚玉的胳膊，下巴仰得高高的，“以后你是真能跟我这样，拿鼻孔看人了。”
“去你的……”孙岚玉忍俊不禁，佯装要打她。
说话间，就到了新近兴起专卖南方货的步行街，不宽的道路两边全是摆摊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打眼望去卖衣服的卖谢的卖日用百货的应有尽有，真比百货商店热闹多了。
虽然是假结婚，可对外却是真的。
饶是先前孙国华把江成儒夸成了花，真的接触起来，孙岚玉才发现，江成儒是真穷。
他之前在大西北的戈壁滩做知青，也是赚工分换口粮的生活，毫无进账过得是一穷二白，回到江宁来上班没多久，又因为大姐的事情接连请假，还要付医药费和日常开销，入不敷出才是真的。
那天他和薛教授一起到家里来，临走前是薛教授塞了个红包给她，说是给他们小夫妻的贺礼，可见江成儒真是穷得有目共睹了。
自己也不那么富裕的孙岚玉，差点就打起了退堂鼓，好在科研所分下来的房子床啊柜子这些大件家具都有，他们也只需要置办自用的零碎，而这些零碎，恰好又被孙父孙母早就给女儿准备好的嫁妆全部囊括了。
好吧，反正只签了两年的协议，他要是真穷，自己就当白捡个房子住好了。
南方步行街上，好些老板跟原主都是认识的，毕竟原主那一柜子连衣裙，放在这条街上哪条都不是便宜货。
面对老板的热情招呼，孙岚玉十分尴尬，她是真不喜欢这种夸张得风格，好在今天是周末街上人也多，老板见她没有买的意思，没一会儿就去招呼别人了。
俩人顺着步行街继续往前走，衣服鞋子都买，一边走一边还看点小玩意儿，一条街快走到头的时候，孙岚玉在路边看到个提着皮箱拿了块布在地上摆摊的男人，头发弄得跟费翔似的，身上却破破烂烂属实有些狼狈。
因为这人的打扮，孙岚玉多看了他两眼，这一看，倒发现男人的破布上头摆着的一个个小盒子十分新奇，拉着宋丽娟便走了过去。
“什么呀这是？”
宋丽娟对男人卖的东西不屑一顾，孙岚玉却已经蹲了下来，她拿起一个小盒子，看到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打开竟然是只唇彩。
天呐，这是国外弄来的吧！
孙岚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举着那口红管问男人，“你这个是哪儿来的呀？”
“你买就买，管我哪儿来的干嘛呀！”男人不耐烦的想把口红抢回去，眼神躲闪，跟之前一味推销自己货物的那些老板完全不一样。
孙岚玉也不是爱多管闲事儿的人，只是她想再看看男人这些货都有什么，男人却拉走了自己那块破布，不肯让孙岚玉看了。
“什么好东西呀，你这半天也没个人，还不叫我们看！”宋丽娟不屑得给了男人一个白眼，一伸手从他那堆盒子里抓了两个，塞给孙岚玉然后还准备再来。
孙岚玉赶紧拦住了她，“别别，可别这样。”不成明抢了么。
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除了刚才她拆开那个唇彩，还有一支口红和一个粉底液，于是问男人要多少钱。
“小盒子一块，大盒子两块。”
口红唇彩算小盒子，粉底液就算大盒子。
这么三件竟然只要四块钱？
她之前在百货商店的那一支口红可要两块五呢！
孙岚玉越发觉得，这些货怕不是这个男人自己的，来路不正，他才会胡乱卖赶着出手。
男人手边的旅行箱不大，摆出来的这一块布上，拢共也就十二三个盒子，箱子里恐怕装满了也就三四十个盒子。
孙岚玉打开手里的一支唇彩，在手腕上试了试颜色，是很浅的粉色，不带细闪却也亮晶晶的，有一股淡淡的水果香。
于是她拧紧了口红盖子，然后往前凑近男人身边，低声问道：“你这箱子里还有多少？能不能全都给我？”
男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得抬起了头，孙岚玉这才看清男人尚且稚嫩的脸庞，心下越发笃定，这货不是他自己弄来的。
“你真的全要？”
孙岚玉点了点头，日化厂上班虽然逍遥，可那逍遥不是一辈子的，再过些年国企裁员下岗大潮来袭，万一那时候她还没能回去，中年失业多惨啊，可不得提前打算。
只是她没想到，机会会来得这样快。
“那你看好了，我这里可多得很呢。”男人说着，把手边的旅行箱打开，里头的盒子堆得太满都掉了出来。
孙岚玉打眼一看，这还真比她想的多多了。
男人察觉到了孙岚玉的惊讶，“看吧，我就说你买不了这么多。”
“怎么买不了，只是这价钱我不是很满意，我买的多，你不得给我个折扣么？”
“折扣？”男人明显被这词弄懵了。
孙岚玉大眼扫了一遍他那箱子，大概盘算了一下才道：“既然我全要，你也别说什么大盒子小盒子了，全都一块钱一个给我，你看行不？”
“岚玉你疯了啊！买这些东西干嘛，又不能吃不能穿的，用都不知道要用到猴年马月去了！”宋丽娟见孙岚玉真要买，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老板，你觉得行么？”
男人露出了犹豫——诚如孙岚玉所想，这些货并不是他弄回来的，是他一个朋友的，那小子借了他的钱出去大半年弄回来一堆这个，还说肯定卖的好，可他在这儿蹲一上午了，除了孙岚玉，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可眼前这个漂亮女人，一张嘴就要全部，又让男人想起了朋友的话，感觉自己是不是卖便宜了。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要这三个吧。”孙岚玉说着，拿起最早自己挑出来的三个东西站起来，打开提包掏出了四块钱。
男人看着轻飘飘放在他跟前的四块钱，以及毫无留恋就要走的孙岚玉，终于还是没撑住。
“等等，就按你说的，咱们来数数吧！”
他攥起那四块钱揣进了口袋里，“不过先说好了，你手里这三个不算，这是之前的价格。”多赚一块钱，就能多买一斤猪肉，他可不傻。
孙岚玉浅浅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男人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倒在了那块破布上，孙岚玉便两个两个的往旅行箱里捡，不过一会儿便数完了全部，总共六十一个。
“那就是六十一块钱。”孙岚玉拍拍手站了起来，穿的小皮鞋带跟，蹲这么一会儿腿酸得不行。
宋丽娟还想劝她，“岚玉你买这么多这个干嘛啊？”
孙岚玉笑着摇了摇头，打开提包准备掏钱，却看到男人把她刚才捡回旅行箱里的化妆品都又往外拿。
“你这旅行箱不给我么？”
“这可不能给你，这东西贵，我可是知道的。”
“那你这货，我要怎么拿回家啊？”她双手一摊，手里挎的几个装衣服的塑料袋都不大，“人家老板卖东西都给个袋子，你总得给我个东西，让我把这些拿回家吧？要不我给你添点钱，你把这旅行箱也卖给我。”
“不行！”男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过他把刚才的那块摆摊用的破布抽了出来，三两下把化妆品都撮到了上头，两个对角一系，三两下就给打成了个包袱，“成了，我这块布回去你还能当桌布，亏大发了呢！”
“脏成这样了你也好意思让我们当桌布……”宋丽娟不屑得给了男人一个白眼，顺带抽走了孙岚玉递出去的一块钱，“我们两个大姑娘要扛着这破烂包袱回家，给我们免一块钱就算路费了！”
说完，也不等男人反应，扛起地上的大包袱就走。
孙岚玉冲男人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说完，把手里剩下的六十块钱递给了男人，转身就去追宋丽娟了。
这一包东西，别看体积不太大，可份量还真不轻。
宋丽娟抱惯了孩子的人，扛着也真没走多远，就站在路边等孙岚玉。
“岚玉，你真是疯了。”
孙岚玉笑笑，把一开始挑出来的唇彩递给宋丽娟一支，“你回去试试，肯定比百货商店卖的口红好看。”
宋丽娟平常并不化妆，她不比孙岚玉光棍一身轻，和公婆住在一起，回家要带孩子还得做饭，饶是这样，在同龄已婚人群中都算逍遥的了，起码她男人工资不少，也不管她花销。
她坚持不要，可孙岚玉还是把唇彩塞到了她包里。
等到宋丽娟上了公交车离开，孙岚玉看着脚边的一个大包袱，突然无比怀念有手机的便捷时代，她想让便宜老公江成儒来卖苦力，却根本没办法联系，还是靠自己吧！
这一包东西，孙岚玉当然没法扛回孙家，毕竟人多嘴杂太乱了。
她想的是先放到新房里去，之前同五哥六哥一起送老两口准备的嫁妆时，江成儒已经把钥匙给她了，只是江成儒最近有点忙还住在单身宿舍里，新房倒也还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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