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茨比闻言,双手紧攥成拳,将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然后从牙缝里挤出质问。


    “阿尔弗,你就这么恨我?为了害我,你竟不惜要杀死一个无辜的人?”


    “盖茨比……你这个不要脸的穷小子……阴沟里的臭老鼠……咱们俩一样……没什么本质区别!无辜?对,那个小少爷确实无辜,可他还不是被你从英国抓回来了?你把人大老远弄回来,然后不闻不问地丢在一边。盖茨比先生,即便没有我,就凭那小子的身体,也是活不过两个月的。”


    说话间阿尔弗费力抬起头,用无比怨毒眼神盯着盖茨比,脸上的纱布已经松散,露出了内里猩红的肉芽,看起来十分狰狞。“像你这种心肠歹毒,见钱眼开的人,就应该被万人唾弃,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盖茨比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诅咒,怒极反静,冷冷地盯着那张扭曲的脸,沉声说:“阿尔弗,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因为丹·科迪,对吧?”


    这话一出,对方陡然禁了声。


    盖茨比见他如此反应,便更加确定洛奇先前给他看的那封信上内容不假,心里也微微有了底,于是继续道:


    “你跟过丹,从很年轻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虽然丹嗜酒如命,身边情人男男女女也从没有断过,但是你一直对丹都死心塌地,默默付出。这种暧昧的主仆关系一直存续了几十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正好在我出现的那段时间停止的吧。”


    “你还好意思说?盖茨比,哦不,詹姆斯·盖茨,你这个穷小子,你这只歹毒的臭老鼠,丹不再与我相好,都是因为你!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年轻,长得好看,出卖色相魅惑丹,让他为你一掷千金,最后还将他害死……”


    “哈!荒谬!”盖茨比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阿尔弗,如果我要告诉你,丹跟我之间自始至终都清清白白的呢?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否则为什么你搬进来之后,丹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阿尔弗抻着脖子怒吼道。


    “阿尔弗,妄你还自称是丹的灵魂伴侣,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盖茨比摇摇头,像看一只可怜虫一样看着他,继续道:“当年丹遇见我那晚出,也就是差点儿撞上悬崖那次,其实在浪涛的剧烈颠簸中,腰腹撞上了橡木酒桶,伤了根本。所以自那之后就再没有心思和能力快活了。”


    “你说什么?”阿尔弗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圈儿爬着血丝的眼白,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把我带回家,表面上是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实际上是因为他受伤以后意识到身体每况愈下、力不从心,需要一个人挡在前面,出面去应付商政两届的各种黑事。他没有孩子,血亲几乎死绝,因此才会花钱、花精力去培养一张白纸的我。”盖茨比说。


    “可他明明还有我……”


    “阿尔弗,你作为贴身管家跟在他身边多年,整个上流社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在那个时候突然事事让你出面,你觉得那些比猴儿还精明的有钱人会怎么想?”盖茨比眯着眼睛问。


    “会……”


    “你也想到了吧?如此一来,那些人会觉得丹出了严重问题,不是最佳状态,可以趁虚而入,从而瓜分他的家产。”


    阿尔弗不接话了,赤红的眼睛里隐隐泛出水花。


    “阿尔弗,你真觉得被丹当木仓使的我每天就是挥金如土、吃香喝辣的享受么?确实,丹伤了身体,不能对我怎么样,但是体残造成的自卑让他更加嗜酒,每天烂醉,喝多后就靠打人泄愤……”


    盖茨比紧攥双拳,身上那些早就愈合的鞭痕,隐隐灼痛,似乎像着了火。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继续道:“丹之所以会早死,是因为他旧伤难愈外加酗酒,而不是你臆想的那样跟我纵.欲.过度所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阿尔弗不停摇着头,口中喃喃地说。


    “丹临死之前,把挥霍得所剩不多的财产留给了我,并且叮嘱我要想办法保住这幢豪宅,并且继续聘用你,给你一个安稳的归宿。只可惜后来丹的情妇艾拉突然跳出来抢夺遗产,我自顾不暇,自然也无力帮你。”盖茨比耸耸肩说。


    “丹说要给我一个安稳的归宿……”


    “是呀,所以后来我赚了钱,买回豪宅,遣散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你一个,并且全心全意信任你,给你权力,给你优厚的待遇和远高于任何管家的吃穿用度,为的就是完成丹的遗愿,还有我个人对你当年礼貌相待的感激,可是……”


    盖茨比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尔弗那张混着泪和血的脸,心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可是你不但背叛了我,还用那么卑劣的手段险些害得提西丧命,你简直是可恶至极!”


    “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我不信……我不信……丹说要给我一个安慰的归宿……哈哈哈……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阿尔弗使劲摇着头,目光涣散,仿佛失了魂儿一般,一边怪笑,一边语无伦次道。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盖茨比淡淡地说。


    “不!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这个图财害命、满口谎言的臭老鼠……他们明明去帮我调查过……丹是被你害死的……他们给我看过当年的法医鉴定书……丹是中毒死的,而那次出海只有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你,就是你,是你把丹给害死的……”


    “他们是谁?”盖茨比眯起眼睛,敏锐地从对方的话里捕捉到了问题。


    “就是你……就是你……我恨你……恨死你了……他们说只要那位小少爷在你手里死了……你就完了……你会被抓去坐牢,会被绞死……然后你的财产,哦不,是原本属于丹的东西,就全都会还给我了!”阿尔弗用那只少了一片指甲的手撑着床,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激动地嘶吼道。


    “这是他们告诉你的?只要我死了,我的财产就都会给你?”


    盖茨比挑着眉毛问,同时默默地在心里连点成线,将背后的真相一点点剥离出来。


    “对!他们跟我保证过只要你死了,这幢房子,车库里的车子,还有你名下全部的财产,他们都会给我的!”阿尔弗激动地瞪大眼睛,仰着高傲的下巴,仿佛自己已经摇身变成了这幢房子的男主人。


    “哦?他们这么大方的吗?不仅帮你调查陈年命案,还帮你的复仇出谋划策,甚至事成后都分文不取,把钱财全给你?哈!他们是上帝吗?真可笑,天底下竟然还有相信这种鬼话的蠢货!”盖茨比表情轻蔑地说,故意刺激着对方脆弱的神经。


    此话一出,尚沉浸在妄想中的阿尔弗果然被激怒了。


    他瞪着盖茨比,表情狰狞地叫道:“我才不是蠢货!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那是因为他们有求于我!”


    “有求于你?”盖茨比歪头问。


    “那是当然。他们想要在合适的时候除掉那位碍事的小少爷,自然是要求我帮忙了。”阿尔弗自豪地说,神智不算清醒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周身蓦然暴起戾气。


    盖茨比咬着后槽牙,双手撑着座椅木扶手慢慢站起身来,用冷如冰霜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告诉我,他们是谁?”


    …


    当洛奇接到在酒窖处待命的仆从通知时,他正坐在主卧室的单人沙发上,盯着尚在熟睡的少年发呆。


    那仆从脸色惨白,连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惹得洛奇心里着急,干脆不等人把话说完,就叫上在隔壁待命的艾瑞克医生,一起往楼下冲。


    两人急匆匆地从一层楼梯间转角下至半地下,借着走廊里昏黄的老旧壁灯,洛奇一眼就看到远处倚墙瘫坐的盖茨比。


    见状,他和老医生迅速对视了一眼,然后踩着起翘的木地板,大步朝好友奔去。可走到跟前,他的双脚又被钉在了距离旧友几步之遥的地方,一股寒意从脚心猛然窜起。


    “杰伊……你,你怎么了?”洛奇哑声问,紧盯着浑身是血的盖茨比,却不敢上前碰他。


    对方不答话,只是表情木然地看着自己那双搭在膝头的手,很蓝色的眼仁儿中见不到一缕光。


    “杰伊……”洛奇感到喉头发紧,犹豫片刻后,还是朝着对方迈出了半步。


    “该问的,我都问完了。”盖茨比突然开口,使洛奇再次顿住身形。


    “他怎么说?”洛奇问。


    盖茨比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应,可双眼眼底的卧蚕却越发凸显,仔细看还能看到小幅痉挛。


    “洛奇,能不能再麻烦一下你那个跑船的朋友?”


    “当然可以,你说,杰伊,需要他做什么?”洛奇应道。


    “帮我把屋里那个人给送回去。”


    “什么?”洛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懂好友的意思,但心理却隐隐有了不详的感觉。


    “麻烦你让他把阿尔弗原封不动地送回去。”盖茨比淡淡地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从哪儿捞起来的,就送回哪儿去。”


    洛奇被好友的话吓得汗毛倒竖。


    要知道阿尔弗是被人从海里捞起来的,还四肢反绑在木板上,要不是自己的朋友及时发现,估计现在他已经是一具被海鸟分食的尸体了。


    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那不就是说,杰伊要把这个活生生的人,再丢回大海等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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