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摆满了展品，身边不停有人驻足欣赏或拍照，顾双还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应该是她们班的，但她已经基本上一年没见过了。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顾双指了个方向，抬头望着身边的人。
江白之自然没什么意见点头。
本来也是陪她来的，如果她昨天说不来，他可能露个面就走了。
拐过弯，林子成脚步一顿。
“怎么了？”
秦郁瞧见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恰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是顾双。
如果他没记错，几天前和林子成一起吃饭、还被那死板的家伙宝贝得不让他看的人，也是她。
他后来特意找人调了监控。
桃花眼意味深长得微眯了一下，更显狭长了。
他说怎么最近顾双不来缠着他了，原来忙着跟别人勾勾搭搭呢。
竟然还勾上了林子成这棵铁树，本事倒不小。
不就是个俗物，还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成。还是说，他没发现？
秦郁无声哼笑，想起她那张和……相似的侧脸，又有些不爽。
要不是他今天被老爷子逼得，捏着鼻子来和林子成一起接受所谓艺术的熏陶，他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存在呢。
“没事，走吧。”林子成的声音又沉又静，好像刚刚一瞬间的停顿只是错觉一样。
话音落，他率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秦郁也不在意，慢悠悠得坠在后面，桃花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
展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多久就逛完了。
回到车内，在江白之的吩咐下司机率先开向顾双的公寓。
顾双本来拖着下巴在看窗外的风景，路过一片深色的景物时，忽然在车窗上看到了江白之的倒影。
一身正装，修长的手放在键盘上，带着无框的眼镜，一条金属质地的棱横在脸侧，视线专注得看着眼前的屏幕。
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很快吸引了江白之的注意，他微微侧头，先是看到了被挽起来的头发，像古老的画中的墨一样，接着便注意到了碎发下白皙纤细的脖颈，像无人踏足的积雪，带着霜气。
但江白之却知道，这好似完美的画，另一面却被一颗痣破坏了。
美中不足罢了，可惜。
莫名涌起的焦躁和破坏欲让江白之感到不适，指尖也开始麻麻得泛起痒意。
自从接管公司，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江白之刚想移开视线，一道温软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入耳朵。
“好看吗？”
目光往左侧移，和她在窗上倒影出的眼睛对上视线，她还状似无辜得朝他眨眨眼。
江白之没说话，清冷的眸子和她对视了两秒，收回视线，却升起了挡板。
气氛因为他这个动作开始微妙。
顾双似乎看到另一只漂亮的狮子猫，依旧一副高傲的样子，余光却偷偷看着她，尾巴也有一下没一下得在地上打着。
她弯了弯眼睛，没有继续维持气氛表面的平静，凑上去摘掉了他的眼镜。
即使她凑过来得没有丝毫征兆，江白之也没有闪躲，一双眼睛又冷又淡得看着她行动。
他没有后退的习惯。
“干嘛这么严肃。”顾双大概是看他没什么反应，无趣得撇了撇嘴，视线落到了他身前的电脑上：
“在车上还忙着工作？很累的吧。”
依旧维持着跪坐在后座椅子上的姿势，顾双刚凑近了些，摘下眼镜又快速后退。
那颈侧莫名显眼的痣也在江白之眼中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他像是脑子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陷入一种粘稠的状态，耳朵也听不见顾双说的任何话，只想近些，再近些。
忽地，他出声：
“你那里，有颗痣。”
顾双诧异得看了他一眼，转身朝身后的窗户前凑了过去，似乎是想通过窗前的倒影看出些什么。
她是故意的，又或者不是故意的。
但江白之看不到了。
电脑不知何时被放到一边，江白之贴近了她纤细的背影，和她一起看向窗中的倒影，左手食指点在那颗痣上按了按，语气像碰撞的烟水晶般冷清：
“在这里。”
明明没用什么力，食指拿起时，那白皙的皮肤便红了一片。
顾双还没来得及指责他，窗上的倒影里，修长的右手从身后出现落在少女的下巴上，整个人像是把她圈在了怀里。
江白之微微低头，唇却落在了柔软的手心。
顾双抬起温软的眸子和他对视，纤长的睫毛近得像是要撞在一起，一轻一重的呼吸落在手心手背，又顺着上面的空间溜出去交织在一起。
“我到家了，谢谢江先生送我回来。”
眼中带着湿漉漉的温软，却一口一个江先生。
窗外不停滑动的景色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江白之清冷的眸子中无故多了些恼意。
*
顾双回到家，临近傍晚的时候却收到了一条信息。
不是微信，是短信。
[来c4玩？]
——秦唯
c4,他经常去的一家酒吧。
圈里的都知道，秦家的私生子还没被老爷子承认写进族谱，就被现任掌权者当做继承人培养，叫外人看足了笑话。
本该是正统少爷的秦唯也不成器，废物一个，整天只会泡吧玩女人，
但他拿的是逆袭文男主的剧本。
顾双有些奇怪，都消失这么多天了，他怎么突然来找她了。
想着，拇指划着通讯录，划到了唯一一个他们两个共同认识的人。
林子成。
——[你也在c4吗？]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林子成还在书房。
[在家。]
[为什么要用也？]
他敏锐得捕捉到了重点。
——[秦郁说他在c4，喊我去玩]
林子成皱眉，合上书，忽然想起来今天秦郁叫他去玩，被他拒绝后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几乎没有什么困难就猜到了秦郁忽然来了兴致的可能。
无非是什么时候看到顾双了。
可能前几天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可能是今天上午。
以前，在顾双还是另一个“顾双”时，秦郁可没主动找过她。
[我没去c4]
[别管他，不用理会。]
——[好]
顾双答应了，但她知道秦郁大概率不会就此放弃，便耐心得一边浇水一边等。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秦少亲自叫你你也不来？端什么a大校花的架子呢，真以为你们学校的人捧着你，你就能拿乔了？这儿谁不知道你追着秦少跑了一两年，装什么矜持呢。”
顾双也不气，这些话对她而言没有丝毫杀伤力，她只在乎这个人对她也没有利。
“声音有点耳熟，杨树杰对吗？”
少女客气轻柔的声音从免提中传出来，带着南方少女独有的音调在包厢内响起。
“我记得你，当初找兼职的时候你帮过我。”
青年呐呐得没开口，脸红脖子粗，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明明他已经刻意改了音调了。
他求助得望向主座上的秦郁，对方却饶有兴致得挑眉，摆手让他按剧本继续念台词。
“别扯开话题，秦少现在还在c4，缺个女伴，让你来是你的荣幸，别不识好歹。”捏着嗓子把话说完，青年嘴唇蠕动了下，出于某种不得而知的私心，又擅自给自己加了一句：
“什么杨树杰，不认识。”
说罢他抬头望向秦郁，那位少爷并没有对他擅自做主的事表现出任何不悦。
杨树杰松了口气，接着又望向手机，猜测着她可能的回答。
对面沉默了片刻，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冷了些淡了些：
“秦郁，我不知道你想干嘛，如果你只是想让我过去，可以，我现在就去，但请你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说罢就挂了电话。
杨树杰扯扯唇角。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可惜他一点也不无辜。
秦郁看着“嘟嘟——”两声然后灭掉的通话页面，桃花眼眨了眨：
“她变了很多，对吗？”
话是和杨树杰说的。
青年符合得点头应是，没说这才是他一直熟悉的顾双。
“那您看，那块地……”
秦郁拿起旁边的文件，几下就签好了字，然后扔给他：
“喏，拿去吧。”
青年几乎称得上狂喜得接过，检查了好几遍，而后低头哈腰得退了出去，一出门，就收起了那副恭敬的样子。
不愧是秦家的废物，这么重要一块儿地说扔就扔了。
杨树杰松了松袖口，眼里阴沉沉。
伏低做小算什么，勾践还卧薪尝胆后灭吴呢。
就那么个废物，要不是秦家家大势大，还有一个没死的老爷子护着他，迟早要他好看。
秦郁眨了眨桃花眼，欣赏着手机监控中传来的画面。
这变脸的本事，不去学唱戏可惜了。
东西是好东西，吃不下可是会撑死自己的。
随手关掉画面，秦郁从二楼的包厢下去，坐在喧闹的卡座里，包厢里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就跟了下来。
花里胡哨的灯光晃个不停，音乐也震耳欲聋，秦郁却非常习惯一般泰然自若得叫人开了一堆昂贵的酒，也不喝，全叫人洒在台上跳舞的女郎身上了。
秦家废物少爷端的就是一个挥金如土。
看了一会儿，秦郁就兴致缺缺了，经理瞧见后，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被不咸不淡得扫了一眼，但很快，他就被门口那个走进来的人吸引走了注意。
白裙，黑发，在这个魔幻一样的地下世界，跟误入狼窝的小羊崽没啥区别。
经理松了口气，也不敢提了，擦了擦冷汗退了下去，却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废物少爷会有那么大的压迫感。
难道是与生俱来的？
想起秦郁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背景，经理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顾双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贴过来的粘稠视线，在她身上不停流连。
她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在噪杂的人群中寻找着秦郁或者杨树杰的身影。
其他人没动，不过是想等等看是不是谁的私有猎物，敢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单枪匹马闯c4，他们可不信没什么仰仗。
边走边找，顾双在一个角落的巨大卡座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
准确来说，是记忆中熟悉的脸。
“我来了，你没为难杨树杰吧。”顾双站到他面前，没有丝毫压力得俯视着他，声音淡淡的，却始终带着独有的柔和语调，似乎生气的话被她念出来也好像调.情一般。
秦郁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感觉，他站起身，一米九的个子，阴影几乎瞬间就将顾双笼罩了进去。
他微微俯身，凑得极近，鼻尖都快挨上了，带着暧昧的呼吸交缠。
盯着少女观摩了两秒，秦郁微眯着桃花眼哼笑：
“你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只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想上我。”
分不清他们两个到底是谁被调戏了，顾双也不在意，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朝另一个方向转了过去，声音柔和却冷淡：
“那你应该是看错了，我对男人，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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