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输了。”沈初初咬着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她低头认输,任由擂台下同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重生的这些时日,她仗着前世的记忆做金手指,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没想到这次比武,竟然让她狠狠的栽了个大跟头。


    “那便好。”冉秋收回了刀,她朝判师躬身行礼,眉眼间都是笑意。


    “沈初初对战冉秋,冉秋胜——”


    擂台上判师朗声宣判,他用灵力将这一判定和着风推送向众人。


    擂台上下顿时一片沸腾。


    沈初初闭了闭眼,努力想不去在意擂台下众人的议论,但同门们的话语总是不自觉往她耳朵里飘。


    “沈师妹也不过如此嘛,就这样还主动给冉秋师姐发战帖,真是不自量力。”


    “略输一筹啊,哈哈哈。”


    “我还当沈师妹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天才了,原来也不过如此。”


    “今日一瞧,原是靠灵丹珍宝堆起来的修为啊。”


    “咦?道友如何知道?”


    “都说她几个月便筑基,但你瞧她与冉道友对战时,下盘不稳,剑势都不熟练,还没过几招便被斩了剑,这不就一目了然么。”


    “原来如此,看来修炼还是要靠自身啊,歪门邪道可要不得。”


    “哈哈哈,是极。”


    战事已了,冉秋也不屑做那痛打落水狗的行径,只飞身跃下擂台,不再分给沈初初任何眼神。


    经此一遭,想必沈初初再不会弄那冠冕堂皇的一套了。


    沈初初被冉秋蔑视的态度刺伤,她攥紧了裙角,固执的站在擂台上,如弱柳扶风般摇摇欲坠,咬唇捧起断剑,小脸煞白。


    “初初,我们走,”寒锦州不忍她如此模样,带着她飞下了擂台,“不必难过,是冉秋欺人太甚,仗着修为比你高便欺辱于你。”


    听到有人安慰,沈初初心中的委屈便压不住了。


    她扔了断剑,扑进了寒锦州怀中,眼圈泛红泪水瞬间落下,小声啜泣。


    寒锦州拢着她,轻声安慰。


    一个蓝色道袍的隽秀弟子伸手抹去沈初初眼角的泪,他脸色有些阴沉。


    这正是白池的三徒弟宴琮。


    见沈初初在师兄寒锦州怀里哭的泣不成声,那一声声犹如砸在他心间,宴琮听着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他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我为你报仇。”宴琮再看了一眼沈初初,便阴着一张脸转身大步离去。


    寒锦州眸子划过一丝暗光,没有阻拦。


    沈初初看他正是往冉秋离去的方向而去,瞬间便明白了他口中那一句“为她报仇”的意图。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喊住宴琮,但是回过神来,竟遏下了这种想法,她又合上眼,伏在寒锦州肩头小声啜泣。


    沈初初心想,宴师兄应当……只是教训一下冉秋吧,或者斥责她几句,应当……应当不会做什么的。


    她有些不安。


    虽然宴琮师兄习的一手蛊毒,性子又偏执,但是,应当不会同门相残吧。


    “没事的,没事的。”寒锦州怀里搂着心爱的姑娘,被她哭的心都化了,只好轻声哄慰。


    “宴琮有分寸,不必担心。”


    沈初初点头。


    她心中不免有些感动,重来一世,没想到几位师兄都对她如此之好。


    宴琮手中藏着银针,循着冉秋离去的方向大踏步追去。


    擂台外人潮汹涌,他四处张望,找的有些费劲,半晌才从人群中挤出来。


    宴琮找了半圈却没见着人,不由暗自猜想,冉秋是去了何处。


    冉秋是刀修,拜在了掩日峰应明子门下,向来独来独往,也无相交的好友。


    若她已不在此处,想必,是回了掩日峰。


    该死。


    宴琮心下一沉。


    应明子可不是个善茬,又极为护短,冉秋若是回了掩日峰,那便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罢了。


    只能再寻机会了。


    宴琮有些失望,收起银针转身,打算回去告知沈师妹。


    谁料一转身,便瞧见了一个熟人。


    “宴琮。”


    白池轻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在找谁?”


    宴琮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白池。他……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师尊。


    “师尊……”他失声喊了出来,顿觉失态,便有些局促的问道,“您怎么出关了?”


    话才出口,宴琮便发觉有些不妥,张了张口欲要解释,但他又不善口舌,只好作罢。


    “你在找谁?”白池发问。


    她方才看的清清楚楚,宴琮转身时脸上阴沉的神色,再一看他是朝着哪里而去,便什么都明白了。


    “你找她作何?”白池脸上带着笑,她甚至继续追问,“你是要折了她握刀的手,还是毒毁她的容貌?”


    “亦或是……取她性命?”


    也不怪乎白池会这样问,说起来,宴琮还是得她心疼最多的徒弟。


    她遇到宴琮,是多年前的一个冬日。那时宴琮还只有十岁,因体质特殊,被邪修制成了蛊人,每日里以毒虫为伴。白池当时端掉了邪修的窝点,担忧宴琮再被有心人利用,便将他带回了归元宗。


    初来归元宗时,因为性格阴狠偏执,睚眦必报,他遭到了同门的冷落排挤。


    是白池花了整整十几年,将他矫正成如今这副正常人的模样。


    “师尊,您听我说,”宴琮有些失措,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察觉,他慌乱解释,“是冉秋擂台上欺辱沈初初师妹,我才打算略施小计惩戒一下……”


    沈初初是师妹,对冉秋却是直呼其名,明明都是不同派的师妹,却有这么大的差异。


    “我一直在场,”白池叹了口气,“云溪来说,究竟是谁对谁错。”


    宴琮这才看到立于师尊身侧的师兄云溪,只以为是他带师尊来的此处,不由得暗恼。


    云溪低头不看他,只轻声回答,“擂台规矩,擂台事,擂台了。”


    先不论沈初初以徒弟之名管辖师尊之事,也不说沈初初逼迫冉秋立誓自己却逃避之事,只说擂台,归元宗擂台向来是这样,不论何事,一旦上了擂台,下来后便表示此事已了。


    是了。


    的确是有这么一条规矩,只不过他刻意忽视了罢了。


    宴琮面色渐白。


    看他如此模样,便晓得他其实是知道谁的错了,只是当作不知罢了。


    白池忽然发觉她从未看清过三个徒弟。


    宴琮惯来会在她面前卖乖,寒锦州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云溪看起来腼腆又怯懦。


    也怪不得他们日后会做出弑师之事,原来是从根子起便是烂的。


    白池抚掌叹道,“妙极,妙极。”


    宴琮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就心下一沉,但是他生性骄傲,实在做不到低头认错。


    “我先回小竹峰,你二人唤上寒锦州一起,我有事要说。”


    白池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踏上剑身离去。


    *


    小竹峰。


    “咳咳。”风大了些,白池不由得咳的有些重,五脏六腑都震的发疼。


    强忍着不适,白池只待落了地便进房间换了身厚实的冬衣。


    她此次闭关期间,受了很重的内伤。


    白池从暗格里摸出药来,和着水匆匆吞下,咳的势头,这才缓了些。


    她在窗前卧榻上落座,看着案几上的棋局,渐渐出了神。


    白池又想起了那本奇书里的内容。


    书里说,她会因为折磨为难沈初初,被看不下去的三个徒弟换了药,生生毒死。


    书里还说,曾在她父亲仙逝前跪地立誓,会对她一心一意一辈子待她好的道侣楚珩,会因为沈初初而声称对她只是责任。


    何其可笑,书里的事儿竟意外地都和前世重合了。


    沈初初和冉秋对战,书里这场战事最后也是以冉秋获胜,宴琮断了她握刀的手为结局的。


    冉秋猜到是沈初初,断了手后便愈加偏执的性子,更是变本加厉的为难沈初初,后被宴琮毒毁了容貌,取了性命为终。


    上一世也是如此。


    她眼里的乖徒弟,为了给沈初初保驾护航竟是干尽了恶事。


    她想想便恶心的要吐了,辛苦教养长大的徒弟算计她的命,青梅竹马的道侣也惦记着她的性命。


    她的一生,竟是给沈初初做了踏脚石。


    白池嘲讽一笑,在妆台前落座。


    她对着铜镜上妆,轻扫黛眉,点绛唇,换上拜师大典那日穿的盛装。


    白池心中异常的平静。


    毕竟,过了今日,他们便要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了。


    *


    寒锦州师兄弟三人到时,白池已经坐在了正堂上。


    三人躬身抱拳,礼罢,抬起头来时才看到师尊一身盛装,妆容典雅。


    “这……”寒锦州面上笑意有些僵硬,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师尊这是做甚?”


    他来的路上也没问宴琮和云溪,师尊唤他们来何事,只当是师尊因为几人没去迎她而见气,只想着到时候认个错哄一哄便好了。


    却没想到,却是如此大阵仗。


    “都来了啊。”


    白池看着堂下站着的三人,依次缓缓扫过。


    “那便开始吧。”


    “是。”


    身边小童应声而动,端着几件物什走到几人身边,“师兄,请。”


    宴琮看着木盘里的东西,惊愕不已,那……那是他们师徒三人拜师时与师尊交换的东西。


    师尊赠他们弟子命牌,他们回赠珍爱之物,从此,他们之间便有了牵连。


    “……师尊这是何意?”宴琮骤然抬头,眼周已泛起了红意,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还不懂么?”白池淡淡一笑,“解除师徒关系啊。”


    云溪有些不敢置信,但是看着堂上四童子和拜师时师尊才穿的衣裳,和师尊亲口所说的话,无一不是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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