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童!”


    白池快步走到檐下,高声呼喊。


    月明星稀,小竹峰一片寂静,没了往日里小猫软乎乎的喵喵声。


    白池有无奈,但这本也算是她的过错。


    几个月前,她为了救楚珩强行挖心头血元气大伤,不得不闭关修养。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知会乌童一声。


    再出来时,乌童便离不得她了。


    今日白池出去时尚早,乌童已经睡着了,她便也没打扰。哪里想得到忙完回来天色已经黑透。


    白池接连喊了几声,也不见小猫露个头。想来,是真的生气了。她故作失望叹了口气,掩住眸中促狭之色,提步进了卧房。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她得在今夜收拾好行囊。


    白池翻出木抽屉里的暗格,拿出里面藏着的白玉药瓶,转身在桌边落座。


    这是父亲还在时,为她炼制的。


    白池生带暗疾,每月会发作一次,疼起来要了命,唯有此药能缓解一二。


    她的母亲早逝,是父亲一个人将她带大。


    为她这个独女,父亲操碎了心,可常常被她气的火冒三丈。


    想到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白池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


    她拔开瓶口木塞,看着瓶里已经为数不多的药丸,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莫名。


    只有五颗了。


    父亲把药方留给了她,只是方中有几样药草很是难寻,世上已不多见。


    罢了。


    看来,只能另想法子了。


    夜风轻拂,窗边传来细微声音,白池耳朵轻动从沉思中回过神,她嘴角轻勾,好似没发现身后的动静。


    小猫悄咪咪的从窗边探出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盯着白池的背影。


    白池坐了一会儿,见没了声音,忽然轻咳一声,酝酿好情绪。


    “明日便要出宗历练了,”白池收好白玉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也不知下次再见到乌童是什么时候。”


    黑猫瞪大了翡色的双瞳,一张毛脸上竟人性化般表现几分的不可置信。


    它心里满是委屈,凶巴巴的朝着白池喵呜。


    “诶呀,乌童怎么在这儿?”


    白池惊讶的转身,她眨眨眼,藏好眸中笑意,故作疑惑。


    黑猫发出危险的呼噜呼噜声,一个猛子,跃进了白池怀里。


    “喵喵喵!”


    白池抱着怀里的小猫,好一顿揉搓,“我接了个任务,明日一早便要出宗。”


    黑猫闷在她怀里,委委屈屈的又喵了几句。


    “啊?我以为乌童不愿意见到我呢。”白池揉了揉猫耳,故作失望,嘴角笑意掩不住。


    小猫猛地抬起头,急得喵喵叫。


    “好好好,看来是我误会乌童了。”


    “那明日,乌童可要随我同去?”


    小黑猫昂着小脑袋,蹭白池的下巴。


    白池一把抓住作乱的小猫,威胁,“那乌童不许捣乱,也不许乱跑。”


    黑猫一听那还得了,委屈巴巴喵喵抗议。


    它才没有捣乱!


    白池见状松了小猫,收起面上笑容,“既然乌童不愿,那便算了,我也不会强猫所难……”


    话还没说完,小黑猫耷拉着耳朵,半立了起来,俩只粉嫩的前爪半合作揖,嘴里还发出软乎乎的喵叫。


    “好好好,乖乌童。”白池乐不可支,又搂住它好一顿揉弄,直弄得小猫挣扎控诉,忍不住要逃跑才罢休。


    第二日。


    白池出发时,宗里相熟的师兄们皆来相送。


    “师妹,照顾好自己。”崖边风大,缪辛站在人后,只能扯着嗓子高声喊。


    他昨日忙完已是夜深,好不容易得了空,才看到小童送来的东西。


    那是他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一株药材。


    倒不是贵重,只是在修真界极为罕见。


    这一番心意,整的他泪眼汪汪,感动不已。


    晨曦初升,众位师兄师姐争相道别。


    有位师兄忽然问了句,“怎么没见到楚珩?”


    话音才落,场内皆是一静,戚滦不动声色的瞥了那人一眼,缪辛面上有些恼。


    那师兄环顾四周,见众人面色古怪,不由得心里一跳。


    他一直专心修炼,不问世事。


    白池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容色无双。她拢好狐裘,面上带着笑,“我和楚珩,已经解除道侣关系了。”


    那师兄顿时有些失措,呐呐不敢言,“是……我的错……”


    白池打断他的话,郑重解释,“是白池的不是,忘了告知诸位。”


    众人面面相觑,这几日宗门里风言风语传的不少,他们多少有所耳闻。


    传的最多的,便是楚珩与座下弟子沈初初暧昧不清,才导致白池与他一刀两断。


    “我和楚珩,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如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想起那书中后半部分的内容,白池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就让楚珩,和沈初初绑的死死的吧。


    她捂着唇轻咳了声,垂下眸掩住了眼中古怪笑意。


    在场中人纷纷点头笑着应和,只是心内对楚珩师徒二人观感,到底是有些不佳。


    “时辰不早了。”


    戚滦抬头看了眼天色,催促道,“师妹该出发了,若是晚了,怕是要在野外露宿。”


    “师兄考虑的是。”


    白池略略点头,掐诀施法,召唤出本命剑。


    青色的剑身泛着幽幽冷光,在半空中变长变大,白池纵身一跃。


    “师妹!此去一帆风顺,平安归来!”缪辛高喊,挥手道别。


    几位同门也在高声喊。


    白池自上而下看着他们,心中满是暖意,她扬声回应,“诸位,就此别过!”


    她裹好厚厚的披风,施法,“去!”


    随着白池一声号令,暗青色的剑陡然划破气流,在半空中闪烁过一道薄而剔透的青色幽光,裹着风冲远方飞去。


    疾风自身旁嗖嗖吹过,白池心中满是畅意。


    脖颈处忽然传来毛绒绒的痒感,白池伸手将艰难挣扎出来的猫子塞了回去,笑声朗朗,“风大,你莫要被吹跑了。”


    乌童不满,好不容易钻出来,结果被这一塞,又困回了厚实的狐裘下。它勉强探出个小脑袋,喵喵狂叫。


    白池不用听都知道,指定没啥好话。


    她哈哈哈大笑,御剑飞行的手不变,又将小猫往里塞去,果不其然,又惹来一阵喵喵控诉。


    晨光正好,晴空万里无云,众人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天边。


    “阿池,阿池呢?”楚珩拨开众人,从人后挤到了人前。


    他衣服有些乱,长发也未束起,脸上带着红痕。


    缪辛看楚珩带着一身甜香,衣服与昨日无误,脸色顿时就黑了。


    他扯起一抹爽朗的笑,“楚师弟可莫要乱喊,免得平白连累了师妹名声。”


    楚珩昨日带沈初初看了伤,挨不住她的撒娇,回去后教她练了一套剑法。沈初初为了答谢他,取来了珍酿邀他同饮。


    他心里本就烦闷,当晚便借酒消愁,谁知再醒来后,竟是与沈初初躺在了一张床上。


    楚珩顾不得惊异,一看天色已晚,顾不得理冠,便匆匆套上了昨日的旧衣,向宗门处奔来。


    抬眼望去未见白池身影,他心下一沉,再张口时,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不耐。


    “师兄这话是何意?”


    “我唤她阿池都多少年了,什么叫累了名声?”


    有位师妹睁着圆溜溜的杏眼,娇呼道,“可我怎么听闻,白师姐与楚师弟解了契?难不成,竟是我记错了?”


    楚珩一哽,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来。这位师妹明明是在问话,可不知道怎的,就是让他心内徒增郁气。


    戚滦淡淡开口,“既已解契,还望楚师弟自重。”


    他轻飘飘的瞥了楚珩一眼,转身回宗。


    缪辛哈哈一笑,立马跟上,转身时讥讽一笑,“祝楚师弟,与沈师侄百年好合。”


    楚珩气的涨红了脸,握着拳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宗主已走,也散了开来,回宗的回宗,修炼的修炼,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无人搭理楚珩。


    转眼间,宗门石柱旁便只剩楚珩一人,崖边风大,吹得他衣袍翻飞。


    他站了许久,望着天边失魂落魄,心里头,竟然头一次生出茫然无措的情绪来。


    他也不知为何,忽然走到了如此地步。


    白池厌弃,同门相轻。


    楚珩有些无力。


    他本该思索如何与白池解释,他对沈初初,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但经过了今日一早他二人同睡一张榻那出,楚珩哑了火。


    该如何说呢?


    百口莫辩。


    楚珩脸色惨白,忽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捂着心口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紧接着脑海里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守门的几个外门弟子听到声响,惊地扔了剑,匆匆赶来。


    楚珩昏倒在地,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


    “你去通知长老,纪五和我送楚珩剑尊回宗!”


    “是。”


    纪五……纪五。


    楚珩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的熟悉,像是藏在他的记忆深处,他拼命的回想,却实在想不起来。


    纪五……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的名字熟悉?


    有人站到了楚珩身边,似乎是在打量他,半晌,才慢悠悠的蹲下身。


    楚珩艰难挣扎,下意识握住了那人的手,他想睁开眼,看清那个名叫“纪五”的弟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忽然一转,悄然伸到了他的脑后,下一刻,一阵刺痛袭来。


    楚珩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昏过去之前,他隐隐约约听到一句话。


    那人任由他躺在地上,言笑晏晏,“师兄就这样送剑尊回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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