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东毛骨悚然。


    “肯定能成。”许月越想越激动,混浊的眼睛亮的惊人。


    许东沉默无言,少许,才嗫嚅着开口,“可是……”


    “没有可是!”许月狠狠的打断他,她又压低声音,“我们这两条贱命倒是不要紧,但你总要想想小宝。”


    他们的幼子许宝昌,是夫妻俩连着生了四个女儿后好不容易得的老来子,也是二人的命根子。


    “小宝身子不好,离不了药罐,若是没了我们,他可怎么活!”想到心爱的儿子,许月忍不住攥紧了围裙,心里五味杂陈,话中带了些怨意,“若不是为了你,我们娘俩才不会沾上这冤孽。”


    许东看着学徒们在灶前忙碌的身影,低着头着没说话。


    许月的视线咄咄逼人,紧盯着他。


    许东缓缓偏过头,语气晦涩,“……就,如你说的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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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端着面碗大步走来,面带亲热笑意,“面好了!”


    “多谢。”白池回以一笑,在她暗含期盼的目光中缓缓搅动木桌上的面条。


    黑猫伸着脖子瞧了一眼热气腾腾的清汤面,不感兴趣的收回了目光。


    许月双手死死的绞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白池的动作,心口跳动的飞快。


    一声又一声。


    咚,咚,咚。


    “许婶子。”


    许月吓了一跳,心口一窒,再抬头时,便见去而复返的柳生站在门口。


    “许婶子?”柳生有些奇怪,他一进门便见许婶子站在白姑娘身后,眼神灼热地像是要吃掉她似的。


    “啊,是,是柳生啊,你这是?”


    许月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干巴巴的问道,心里有些紧张,生怕这小子看出什么了。


    “说来惭愧,”柳生摸了摸后脑,面上带着羞惭,“我竟是把书落下了。”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竟然会落下最宝贝的书?


    许月犹疑,目光一转,瞧见了邻桌木凳上的破旧书袋,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柳生小心挎好书袋,对白池点了下头,一转身,却瞧见许月还杵在原地,“许婶子,您站在此处做甚?”


    “啊…我,我是……”许月绞着衣角,支支吾吾。


    “…我是…”


    “是在找帕子吧。”白池慢悠悠搁下手中碗筷。


    “是极!”许月干笑了声,四处张望,作势寻找。


    谁料一低头,便瞧见四方桌底下躺着块面色极好的帕子,帕上还绣着几丛幽竹。


    “原来是在此处!”许月一身惊呼。


    顶着柳生审视的目光,她赶紧蹲下身捡起帕子,看也没看便慌忙塞入了袖中。


    再站起身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她转头对白池笑言,“真是多谢姑娘,我这老眼昏花的,不中用。”


    余光瞟见白池面前的碗已经空了,只剩半碗清汤,许月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天色不早了,柳公子常去的书铺快要关门了。”她转身催促柳生,面上隐含着迫切。


    柳生抬头看了眼天,果然有些晚了。若是再耽搁,赶回家怕是要到晚上了。他犹豫了片刻,与二人告别。


    “对了,白姑娘,”柳生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了脚步,转过头来,叮嘱道,“找到借宿之处后,天黑,便莫要出门了。”


    斟酌了番,他又补了句,“镇上,不太安全。”


    说完便掀帘而出,脚步匆匆。


    许月心里狐疑二人怎的如此熟稔,面上丝毫不显,转过头来收拾白池桌上的空碗筷。


    店里一片寂静,只有许月收拾碗筷时磕出的轻响。


    她目光一转,抬起头来,“姑娘是要借宿?”


    白池瞧着妇人淳朴的笑容,蹙眉叹道,“正是,我初来此处,人生地不熟,还不知要找到何时呢。”


    许月端起碗,状似犹豫了片刻,“若是姑娘不嫌弃寒舍简陋,不如在此留宿一晚?”


    她指了指二楼,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白池顺着妇人所指抬眼望去,便见着了破旧的木楼梯,被蛀空的扶栏。


    以及楼梯角阴暗处,窥伺着她们的黑影。


    那东西似是知道白池发现了它,顿了顿,明晃晃的恶意登时扑面而来,毫不掩饰。


    缩在大氅里打盹的黑猫忽然蹿了出来,弓着身子,碧绿的眼睛瞪的溜圆,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许月被突然蹿出的猫惊的连连后退,险些没站稳跌倒在地。


    白池安抚住黑猫,面带歉意想来扶她,“不好意思啊,它许是饿了。”


    “别!别过来!”


    许月看着黑猫,面色惨白,她靠着柜台,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许是察觉到语气里的生硬之处,她又开口。


    “无,无妨的,我从小便怕猫,”她抬手,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笑容勉强,“那这借住一事……”


    白池轻笑,“有这等好事,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弃呢。”


    “我今日转了半天,眼见着街上空空荡荡,好不容易碰上几个人,也都不愿意搭理我。”


    白池连连道谢,“婶子心善,愿意收留,否则我便要露宿街头了。”


    许月连连摆手推辞,叹了口气,面上带着伤怀,“我也曾是有女儿的人,若是她们还活着,想必同你一般大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怎么舍得像你这般的小姑娘露宿街头呢?”


    白池点头,面含宽慰之意,“逝者已矣,还望婶子莫要太过伤怀。”


    许月点头,目光哀痛,她抬袖抹了下脸,似是要逃避伤心事,转而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上去给姑娘收拾床铺,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白池面含担忧,站在楼梯旁目送许月上楼。


    她步履蹒跚,时不时还拿衣袖抹泪,看起来伤心至极。


    眼见着妇人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白池这才低下头摸猫,转身的瞬间目光骤然转暗。


    鱼上钩了。


    怀里黑猫发出焦躁的喵呜声。


    白池低下头,曲起手指磕在了黑猫的脑门上,她绷住脸,轻斥,“你怎么答应我的?方才差点就暴露了。”


    阿乌讨好的蹭蹭她。


    白池憋不住笑,捉住小猫揉弄,“乖,等天黑咱们阿乌就不用饿肚子了。”


    天色渐暗,两个学徒解下围裙走了出来,二人收拾好摆好桌椅,便要归家去。


    “你说,师傅师娘年纪都这么大了,又没个一子半女的,会不会把面馆留给我们啊?”


    “你小子,想的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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