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许月站在楼梯拐角朝白池招手,笑容慈蔼,“老身收拾好了,姑娘来看看可还行。”


    “家里空房不多,只好腾了间旧屋。”


    白池感激一笑,抱着猫站起身,一手拎起剑朝楼上走,“旧屋也好,辛苦婶子了。”


    “不辛苦,不辛苦,”许月摆摆手,拍了拍麻布裙上的灰,“这话可折煞老身了。”


    “委屈姑娘住我这旧屋,老身惭愧。”


    白池扶住她,握着妇人粗糙的手,面上不赞同,“婶子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感激都来来不及呢。”


    “婶子真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人了。”


    许月脸上笑容一僵,不动声色的缩回手,转开话头,“姑娘住的是这间,您随我来。”


    她转身在前面带路,白池落后半步,似是不经意般朝阴暗处看去。


    天色已经黑了,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根蜡烛在黑暗中闪烁。


    白池行走间带起了一片灰尘,转眼时便瞧见角落里细密的白色蛛网。


    陈旧的扶栏早已被蛀的千疮百孔,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绕过几个拐角,许月停了脚步,她伸手推门。


    “吱呀——”


    木门被推开,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姑娘,到了。”


    许月站在门边,隐在阴暗处,声音嘶哑。


    白池在离门前还有几步处止了步子,她抬眼看去。


    两扇木门被推的大开,卧房里一片漆黑,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物,静静的等着猎物乖乖的走进去。


    黑猫尾巴高高竖起,浑身毛都炸了开来。


    许月站在门后,也不催促,只是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池。


    “好。”白池轻笑,掩去眸中暗光,一字一句道,“多谢婶子。”


    她顶着浓烈的恶意,恍若未觉,抬步走了进去。


    “等等,”许月忽然伸出手拦住了白池,她指了指白池的手,面上有些为难,“姑娘这剑……”


    “婶子请说。”


    许月作势环顾四周,起身凑到白池耳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


    “我同你说……”


    “……如此一来……”


    “原来如此!”


    白池听完恍然大悟,毫不犹豫的将剑递给了许月,像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满脸依赖,“还是婶子想的周到。”


    “好,好,好姑娘。”许月接过剑,笑得合不拢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接过剑的瞬间,她似乎看到剑身上闪过了一道青色的幽光。


    想必是老眼昏花了。


    许月摇了摇头,收好剑不再多想。余光瞥了眼白池抱着的黑猫,她面上有些忌惮。


    算了。


    一只畜牲罢了。


    她心里嗤笑,转过了头,“天色不早了,姑娘早日歇息。”


    语气殷切,面上还带着关心,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白池又说了一番道谢之词,感激涕零,险些红了眼眶。


    -


    是夜。


    街道上安安静静,面馆里也一派寂静。


    昏暗的走廊墙面上,忽然倒映出了两道人影。


    人影走走停停,行走间带起的风使得烛光忽明忽暗。


    “姑娘,姑娘……”


    “睡着了吗?”


    蜡烛闪烁着的光忽然映在了门扉上,有人,停在了白池的房门外。


    嘶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人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敲在房门上。


    “姑娘,是老身,给您送宵夜来了……”


    房间里悄声无声。


    烛光忽闪,映出一道扭曲的人影,原来那人竟是整个的扒在门上,凑近了耳朵听。


    还是无声。


    房内开着窗,有只乌鸦扑扇着翅膀落在了窗边的枯树上,发出粗嘎的叫声。


    门外人声忽然停了,似是有人托着蜡烛渐渐走远。


    走廊又重归寂静,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夜沉如水。


    一道极轻的声音忽然响起,和着乌鸦的叫声,悄无声息的顿入了黑夜里。


    黑猫动了下身子,想要钻出狐裘溜下地时,被一只手按住了。


    白池按住不安分的小猫,隐在门后死角处,抬眼看去。


    门上糊的纸被戳破,有人踮着脚,一只血红色的眼睛贴在了破洞处,无声窥伺。


    “姑娘……”


    “我看到你了,别躲了。”


    许月叫了几声,不见丝毫动静,这才有些不舍的移了开来。


    “开门。”她转头吩咐道,面上满是急切。


    许东走近房门,拿出一把匕首,刺了进去。


    白池垂下眼,看着匕首割断门栓。


    “吱呀——”


    木门被推开,顿了顿,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


    许月快步朝床旁走去,一把掀开鼓起的被子,果然瞧见了睡在床上的“白池”。


    “快些,磨磨蹭蹭的,”许月不耐烦的低声斥了一句,“药也下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许东低着头不说话,只伸手帮忙。


    夫妻二人合力,将“白池”裹在了破席子里。


    许月啧了一声,干枯如树皮般的老手捏紧了她的脸,眼里闪过嫉妒,“姑娘莫怪,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许东看了一眼她的动作,默不作声,只是捆好了绳子,将破席抗在了肩上。


    “天快亮了。”他沉声道。


    许月眼里滑过惊惶之色,瞬间没了心思,松了手催促道,“快些,把她扔进去,咱们就走。”


    许月又点燃蜡烛,在前面带路,二人出了房门下了楼梯,往饭馆外走去。


    白池跟在他们身后,黑猫安安静静,任由她抱在怀里。


    夜黑风高,街道上冷冷清清,四下无人。


    夫妻二人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眼天色,焦急的意味不言而喻。


    穿过小巷,出了石门,二人往树林走去。


    黑猫忽然推了推白池。


    “在呢。”


    白池轻声点了下头,掀开身侧大氅,里面藏着的,赫然就是被许月“借”走的本命剑。


    黑猫这才放下心,满意的点了下小脑袋,又趴了回去。


    “就是这儿了。”


    许月压低声音,四处望了望,二人停在了一处乱葬岗。


    许东点头,揉了揉肩,放开破席子。


    “来,搭把手,也不知道这姑娘怎的这样沉。”


    一个姑娘家,能有多重?许月不以为意,伸出一只手。


    谁知接到手的瞬间,许月憋青了一张脸。


    “这……怎的重如沉石?”


    有风吹过,四周忽然飘起了青色的幽火。


    “别管了,”许东面上带着惊惧,时不时看一眼身后,“此处不对劲,快,扔了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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