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高昂的鸡鸣,天亮了。


    天边浮起了鱼肚白,朝晖洒在了大地上。


    白池与晋尤二人相携下山。


    “晋尤。”白池垂眸看着脚下的山路,轻声唤道。


    “在呢。”


    少年嫌弃地绕开盛着沉甸甸露水的草叶,闻声转过头,面上笑容甜腻,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也随之晃动。


    ……美颜暴击真的承受不住。


    白池呼吸一窒,回过神来后默默移开了目光。


    “你……”


    白池想让他别冲她这么笑,但仔细一想,这要求挺没道理的。


    算了。


    上辈子太苦了,这一世,多笑笑也挺好。


    “你也是,被绑来的吗?”


    “也?”


    晋尤手上掐着一根狗尾巴草,忽然轻轻嚼了一下这个字,他眸光一闪,似是捕捉到了什么重点。


    手上伤。


    被绑。


    啧。


    晋尤暂且按下心中疑问不提,面上笑容渐深,专心回答白池的问题。


    “不是被绑,我呢,是自个儿送上门的。”


    “这是……为何?”白池有些奇。


    “嗯……说来话长,我得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无妨,下山的路还长。”


    “好,那姐姐听我细细道来。”


    山路蜿蜒,少年懒懒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他不止一个人说,还时不时诱着白池搭上几句。


    “此地名为王家村,多乱坟岗,多无林山,八卦中位于坤位,故又名为极阴之地。”


    “此为地利。”


    “村中有个天生阴命的女子,死相极惨,死后化成厉鬼,来村中寻仇,怨气不休。”


    “此为人和。”


    “而几日后,便是人间的中元节,又称鬼节。”


    “此为天时。”


    “阴命女为引,再以村中人血祭,在这极阴之地养鬼。”


    “我猜,是有人想趁着中元节鬼门大开之时,做点什么大事呢。”


    白面上若有所思,转头问道,“那你是……”


    “我?”少年轻挑了下眉,扔了狗尾巴草,面上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是,被家中丢出来的弃子罢了。”


    “为了躲避仇人追杀,一路躲躲藏藏,机缘巧合之下便来了这里。”


    瞧见白池蹙起了眉,面上似是起了忧色,晋尤眨了眨眼,有些开心,颊上浮现小小梨涡。


    他扑哧一笑,眸中狡黠之意顿显,“说笑罢了。姐姐不必为我担忧。”


    “不说这个了,”晋尤轻描淡写带过,看了眼村子上空升起的炊烟,心中一动试探道,“姐姐不如和我说说,为何来此。”


    白池掩下眸中思量,顿了顿,淡然道,“宗门任务。”


    “宗门?说到此处,姐姐可认识几个穿蓝色道袍,腰间悬玉的仙长?”


    蓝色道袍,腰间悬玉。


    “你见过他们?”白池脚下步子一停,忽然攥住了晋尤的衣袖,她沉默了片刻道,“他们,应是我派弟子。”


    “姐姐不用担心,他们还活着。”


    晋尤不动声色的牵住了白池的手,眉眼笑意盈盈,可吐出的话却有些冷。


    “几位仙长是男子,阳气旺盛,还得消磨几日方到用时,如今自是性命无虞。”


    白池点了点头,忽而轻声问,“那,那些女子呢?”


    晋尤温柔地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怜悯,“女子在送来的第一日,便被做成了祭品上供。”


    “啊,原是如此。”白池眸光渐淡,轻轻点了点头。


    气氛忽然冷淡了下来。


    白池有些低落,没再说话,只是腰杆挺得笔直,走进了晨雾里。


    晋尤落了一步,目光追随着她,面色晦暗。


    -


    “笃笃——”


    柴门被敲动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屋中诡异的沉默。


    “我去瞧瞧。”书生绷着脸,从椅上站起。


    “慢着。”


    老者放下手中茶碗,重重的搁在木桌上。


    木桌有些老旧,还缺了半截腿儿,因着老者的动作,此时有些摇晃。


    老者撩起眼皮,发出摄人精光,“你去瞧?若来人是那些大人呢?你也去瞧?”


    柳生往外走的动作一停,他站在门槛处,背对着老者。


    “是。”


    他语气僵硬,硬邦邦说道,“反正,我早就该死了。”


    “啪啦——”


    茶碗被摔到了柳生脚边,落地的瞬间四分五裂。


    “孽障!”老者喘着粗气拍桌而起,指着柳生,怒目而视,颤着嗓说不出话来,“我把你养这么大……”


    “我受够了。”柳生沉默了片刻,打断了他,涩然道,“早知今日,还不如让我死在那个冬日……”


    “柳生,是我,”一道清冽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她喊了声,“开门罢。”


    “白姑娘?!”


    柳生眸子瞪大,他高兴于白姑娘还活着,又有些愧疚,毕竟,他骗了她。


    纠结之下,柳生站在原地,竟不敢去开门。


    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


    柳生转头一看,只见阿父佝偻着腰,颤着手,努力清扫地上碎碗块。


    看着老者日渐佝偻的身躯,他眼周一红,忽然冷静了下来。


    老者一言不发,清理完,绕过堵在门槛处的柳生,拄着拐杖往院里走去。


    门被打开。


    “进来吧。”老者靠在门后,面无表情道。


    几人进了正堂,依次落座。


    “白……白姑娘,你没死。”柳生有些局促。


    白池点了下头,算作应答。


    晋尤忽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咬着重音,“拜你所赐。”


    柳生脸色一白,匆忙低下头。


    白池本是有些疑惑晋尤话中意,见了柳生的反应,忽然便明白了,于是脸色渐渐淡了下来。


    老者敲了下拐杖,绷着老脸,语气不太好,“说吧,你们的来意。”


    见他如此高高在上,晋尤蓦地便炸了,怒极反笑,“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呢……”


    白池的手忽然从桌底探过去,拉了下他的衣角。


    少年声音微顿,下意识便握紧了她的手,再抬起头时,也没了方才的刻薄样。


    晋尤懒得再搭理他们,只乖乖捧着白池的手把玩,面上笑容甜蜜。


    白池见安抚住了他,心下松了口气,也不在意被禁锢住的手。


    她抬眸时面上淡然,可说出的话,却犹如惊雷般,劈在二人心上。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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