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熄烛火,相依而眠。


    雪落亭因担心他晚上又会做噩梦,睡得较浅,半梦半醒之迹,果真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倒下时,“哐——”地一声大响。


    他立刻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发现他身边已经没人了。


    再一转头,见一个人影正吊在房梁上挣扎着,月光透过明瓦斜照在那人身上,脚下还放着一把椅子和倒着一张凳子!


    这猛地一眼看过去,雪落亭差点没吓背过气儿去。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下床,站上椅子把许闲抱下来,放在床上。


    点燃房间里的灯,这才看清他双目紧闭着,嘴里依旧说着什么,好像在梦里拼命地挣扎。


    雪落亭拍了拍他的脸,大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惊醒过来,大张着嘴,像快要窒息般大口大口呼吸着。雪落亭害怕他氧气中毒,不停地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怕,来,深呼吸,慢慢地,呼——吸——”


    他跟着做了一遍又一遍深呼吸,慢慢地回过神来,浑身依旧颤抖着,看向雪落亭,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他摇头,边喘边说:“我感觉有人在梦里掐着我的脖子,我想醒来,但他就是不肯放手。好在你出现了,你帮我把他打跑了,我终于挣脱了……”


    雪落亭抱着他,不停地帮他顺着气。


    突然感觉他身子一震,指着房梁上不知何时被他搭上去的衣服问:“那是什么!?”


    雪落亭赶紧去把两件被他绑在一起当成绳子的长袍取下来,告诉他:“就是普通的外衣,没什么。”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你拿远点,我害怕!”


    雪落亭只好把衣服扔到屏风外的矮榻上去,坐床上,把惊魂未定地他紧抱在怀里,安慰说:“别怕,咱们明晚换间屋子,不住这里了。”


    “真的是屋子的原因吗?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你把那些东西都搬走了?”


    “别想了,明天再说。”


    “我……我不想再睡着了……”他抖颤着,战战兢兢地说。


    雪落亭只好一直抱着他,时不时说句话来安慰他,两人就这样一直等到天快亮时,他终于熬不住,再次睡了过去。


    再睡来,已经是清晨。


    外面天气依旧晴朗,树下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雪落亭见他精神越发不好,早餐时,拿着筷子还没吃上两口就要昏睡过去。


    早餐过后,雪落亭将他抱到院子里晒着太阳,对婢女说:“你去给我找个梯子来,我要上屋顶看看。”


    “什,什么!”碧云先是感到诧异,随后又恳求般说道:“小王爷,求求您别折腾我们家世子了。”


    “你不去我去,”雪落亭看了眼还在昏睡的许闲,对她说:“看好世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叫我。”


    说完后,还自顾自嘟囔着:“这屋子风水是有点问题,但不至于那么凶,肯定有什么地方被动过手脚,老子还不信了!”


    碧云看着他神神叨叨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家世子,莫名地感到一阵阴森,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大白天的觉得浑身发寒。


    雪落亭找到管家许五,问他:“五叔,家里哪儿有长一点的梯子,能上屋顶那种?”


    许五一把拍向自己的大腿,焦急地问:“小王爷,您上屋顶做什么呀?”


    “你别管,赶紧的!”


    许五只好带他去后院柴房边找到把梯子,叫人帮他搬去君兰院。


    眼看着他自己就要往屋顶上爬,许五用力拉着他,一脸为难地说:“小王爷,您要找什么告诉奴才,奴才帮您找去。您就别亲自上去了。您这金贵之躯,万一磕着碰着了,奴才怎么向宁王爷交代呀!”


    雪落亭看着他,想了想,对旁边一个家仆说:“来,你把衣服脱下来。”


    家仆一脸发懵地照做了。


    雪落亭也赶紧把自己长袍脱掉,换成他的干活穿的短衫,对他们说:“帮我把梯子扶好就行。”


    被脱掉外衣的家仆也不敢穿雪落亭的衣裳,抱着胳膊冻得直吸鼻涕,看着已经上屋顶的雪落亭小声说:“完了完了,这小王爷疯了。”


    许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去禀告夫人!”


    雪落亭也是第一次上房顶,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明瓦旁边,毫不怜惜地踹掉些瓦片,蹲在房梁上,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不是一整块的瓦片,而是由无数个小型透明方块组合起来的整个亮片。


    他取下一块小方块,观察了一阵,发现那是一种海月贝壳,东南沿海地区曾经流行用这种贝壳来当窗贝。用来当明瓦也不是不行,只要有钱,什么都弄得来。


    围绕着明瓦找了一圈后,甚至把那些贝壳扣下来一大半之后,一无所获。


    正当他坐在房顶上思考时,听到下面许夫人在对他大喊:“周金宝!你来我侯府第一天翻箱倒柜,第二天打砸损坏,第三天更是上房揭瓦,你简直欺人太甚!你要是觉得山海侯府容不下你,不妨回你那宁王府去!”


    许闲也被她吵醒了过来,拉着她小声说:“娘,小王爷在找东西,你别阻拦他。”


    “你就护着他!”许夫人看着他精神恍惚的样子,也不忍对他说太重的话,蹲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心疼地说:“闲儿,你今天看上去很不好,是不是昨晚又做噩梦了?我就说这姓宁王府的小子没安好心,别怕,娘这就让人把东西全搬回屋子。那道长说过了,只要不动房间里的摆设,你就肯定没事。”


    许闲抬头见雪落亭静坐在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倒安慰起许夫人说:“他也是为我好,不就是一间屋子嘛,拆了就拆了。”


    雪落亭正准备下去时,抬头看到了太阳,再低头,见阳光斜斜地照进了屋子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观察起阳光能斜照到的地方,看到了一根刷着新漆的横梁上画着鲜红色的图案。


    去到那横梁上方,掀掉瓦片,看清楚那梁上朝屋顶的方向画着一道符。


    他趴在屋顶上,对下面躺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许闲喊了声:“小夫君。”


    所有人都看向他。


    “找到了,”他说:“叫几个下人上来,想办法把这根新搭的梁拆了。”


    许闲对旁边的许五说:“五叔,你安排下人手。”


    许夫人扶着额头,简直要晕倒了,对许五呵斥道:“不准去!”


    “五叔,听我的,”许闲说。


    许五左右为难,“要不……咱们等侯爷下朝回来再做定夺?”


    这时,许闲那傻里傻气的弟弟许知之跑了过来,看着屋顶的雪落亭说:“娘亲,我也要上屋顶去玩儿!”


    许夫人拉着他的手狠狠地打了一下,把气都撒他身上似的,训斥道:“你还敢去!一点都不懂事,就知道给你娘添堵!”


    许知之捂着被打的手,嘟着嘴不满地说:“娘亲又打我,娘亲从来不打哥哥,你偏心!”


    许夫人指着他,对旁边的贴身嬷嬷说:“快把小侯爷带走。”


    雪落亭趴在屋顶上对他们说:“五叔,你叫个人上来看看你明白了。”


    许五为难地看着他,许闲对他说:“五叔,不如你亲自上去看看。”


    “这……是……”许五一边走一边诉苦:“唉哟,我这一把老骨头……”


    “别让他上来,”雪落亭说:“叫个年轻力壮的。”


    许五赶紧叫旁边一个家仆上去,站在下面对雪落亭万分感激地说:“多谢小王爷体恤。”


    家仆上去后,雪落亭指着那道符对他说:“看见了吧。”


    他却盯着那符呆愣愣地看了半晌,雪落亭拍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雪落亭说:“下去叫人上来,先把瓦片都揭了,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说完之后,家仆有些呆滞地走到屋檐边,想从没有梯子的地方退下去。


    雪落亭及时拉住他,问他:“你干什么呢?”


    他往下看一眼,见自己半条腿挂在屋檐边,吓得赶忙收回腿,惊惶地看着雪落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雪落亭扶着梯子,让他先下去,自己也跟着下去后,就见他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说:“太邪门了,我明明是看着梯子下脚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


    雪落亭想到他盯着那符看了好一阵,肯定就是那玩意儿在作怪。


    但自己怎么会没事?


    他摸了摸怀里,拿出从屋顶取下的一叠明瓦片,对着太阳光照了照,心想多半是这东西帮了他一把。


    许夫人问家仆:“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一道符,很奇怪,”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感觉好像有一股力量能把人吸进去。”


    听他这么一说,许夫人脸色也变了,对许五说:“去把至归道长请来。”


    雪落亭赶紧问许闲:“是给你看房子那个?”


    许闲点点头。


    “不能找他,”雪落亭说:“他明显是在故意害你,找他来有什么用?”


    许夫人和他争论:“你怎么知道他是在害闲儿而不是救闲儿,你知不知道之前闲儿都病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他,闲儿恐怕早就……”


    许闲说:“你们别吵,我头疼。娘,他没有治好我,这样拖下去我也会死,不如弄个明白。五叔,你按小王爷说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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