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是一阵沉默,良久,许侯爷才开口:“走吧,去会会。”
许夫人没跟着去,三人来到地牢,里面阴冷潮湿,墙上还挂着诸多刑具。薛兰汀被关在牢房里,旁边有狱卒把守。
许侯爷坐在长凳上,对雪落亭说:“去让她说话。”
雪落亭说:“薛姑娘,你出生名门正派,又初入江湖,既没有恩怨也没有仇家,你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我希望你明白,江湖险恶,很多人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豁出性命帮他,说不定他转头就把你给卖了。”
她依旧不说话。
就在回府前不久,雪落亭问燕哲有没有什么人故意接近她,尤其是咱们身边熟悉的人。
燕哲说:“没有,但她去找过别人。”
“谁?”
“她半夜偷偷溜进了侯府,属下不能夜闯侯府,所以没跟进去,不知道她找的是谁。”
“侯府?”雪落亭听后先是一惊,接下来又愣愣思索了片刻,豁然开朗,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就解释得通了。”
他对薛兰汀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人是谁,你敢加害世子,犯的可是死罪。咱们打个睹,看你的情郎敢不敢冒死来救你。”
说完后,又对许侯爷说:“世伯,请派重兵把守地牢,布下天罗地网。咱们就看看有谁那么不怕死,敢来救她。”
“就按你说的做,”许侯爷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快步走出地牢。
雪落亭和许闲也并肩走了出去,边上台阶边问他:“你又有什么计划?”
“回屋详谈。”
回到屋里,雪落亭先叫人传来晚膳,许闲静坐在榻上。
雪落亭用勺子舀着饭菜送到他嘴边,他转头,“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
他仍是不张嘴。
雪落亭叹息:“我的小夫君不吃饭,我这个做媳妇的也只好陪着他绝食啰。”
许闲转回头,幽幽地看着他。
雪落亭再次把饭喂到他嘴边,他乖乖张口了,饭还没咽下去,一滴泪就从眼框里滚了出来。他快速地用手背抹了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两人安静地吃完晚饭,许闲盘腿坐在榻上,问雪落亭:“你是怎么知道的?”雪落亭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却被他用力抓住:“告诉我!别用你忽悠我爹那一套来忽悠我!”
“这怎么说呢?”雪落亭想了想了,“不如等一切结束后我再告诉你吧。”
许闲放开他的手,抱起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仿佛在防备着这世间的一切:“又让我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你太神秘了,我很不安。”说着有些哽咽了,“我不知道能等来什么样的结果,早知真相如此,我宁愿不去期待。”
雪落亭搂着他的肩,把他拥进怀里,静默了一阵,小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坐上那个位置。”
他抬头,万分诧异地看着雪落亭,摇头。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想了,”雪落亭说。
“这、这怎么可能呢?”许闲身子有些颤抖,说起话来舌头都有些打结。
“古往今来,所有天命所归之人,身边自有高人相助,我就是来帮你的,”雪落亭看着他,嘴唇微扬,“只要你肯信任我,我就能帮你铲除异己,培养势力,荣登宝座。”
许闲和他对视着,身子依旧在发颤,强咽了咽口水。又听他说:“这也是侯爷夫妇这十八年来的心愿。但现在,我们得齐心协力,先把隐藏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揪出来。”
许闲依在他怀里深了两口气,问他:“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对,但他不会承认。”
“咱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承认?”
雪落亭细细地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说完后,已是深夜,许闲翻来覆去睡不着,雪落亭就静静地陪着他。
他依在雪落亭怀里,焦虑地问他:“小王爷,你说,将来我在这府里,该如何自处啊?”
“原来怎样,以后还是怎样,”雪落亭说:“你看看我,一个假冒的小王爷,不也过得很逍遥自在?”
许闲微微笑了一下,低低地,有些委屈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是我心眼太小,不愿意去多想此事。原来,他们真的不爱我。”
“我爱你,”雪落亭说。
许闲撑起身子趴在他身上,怔怔地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视线交融。
许闲说:“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呀,”雪落亭毫不犹豫地重复了一遍。
他终于露出了这几个时辰以来,第一个会心的笑容,把头埋在他肩上亲呢地蹭了好一阵。
雪落亭舔了下嘴唇,笑道:“跟个小猫似的。”
等他蹭够了,才抬头,双手捧着自己的下巴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爱不爱你呢?”
雪落亭收起笑,默了默,看着头顶的蚊帐说:“我的小夫君不爱我还想爱谁?”
许闲听着,又缓缓露出笑来,不深不浅的。
不知哪里传来了鸡鸣,估摸着天快亮了,两人才心身疲惫地恍恍睡去。
这一觉倒是睡到了中午,许夫人听闻他们起了,这才过来见许闲。
在书房里,她本想把雪落亭支开,单独和许闲聊几句。许闲却一直拉着雪落亭不让他走:“我的事小王爷都知道,不用避着他。”
许夫人坐在案桌边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却还说了:“闲儿,你也知道叫他小王爷,他是宁王爷的那边的人,你的事,只怕转眼就传到了宁王耳中。”
雪落亭暗想,这事他还真想给宁王说说,宁王是当年那个秘密背后,至关重要的角色,如果能拉拢他,在许闲培养自己势力的过程中,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许闲问他:“你会告诉宁王吗?”
雪落亭沉吟:“怕是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说。”
许夫人指着他对许闲说:“你看看,你看看!娘就说他没安好心!”
雪落亭看向许夫人说:“伯母,您难道不想知道,宁王知道闲儿的身份之后,有会什么态度吗?”
许夫人冷哼一声:“这些年,他想上那个位置都快想疯了,他要知道了,只会想方设法坑害闲儿,说不定还想把他当成绊脚石给除了!”
“这说不定,”雪落亭摇头:“感情的事,很复杂。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想要的,仅仅是报复,怎么让他觉得报复起来更爽,他就会怎么做。”
许夫人叹了口气,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拉着许闲的手,有点做小伏低地问:“闲儿,爹娘瞒了你这些多年,你会怪我们吗?”
许闲无声地笑了笑:“这些年爹娘对我比对二宝还亲,闲儿感激不尽,又怎会怪你们呢?”
许夫人松了口气,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好孩子。”
离开前,许夫人又说:“如果你们真想把此事告诉宁王,得事先和侯爷商量,不能再像昨日那样先斩后奏了。”
他离开后,许闲倒在雪落亭怀里,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好孩子。”
雪落亭扳过他的脸让他面向自己,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又把脸埋进他耳边的发丛里,懒懒地说了句:“好孩子……”说完还发出一声狭促笑来。
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上,许闲敏感地缩了下脖子,只觉得伴随着他这一句“好孩子”,一股酥麻感顿时窜上了背脊,整个身子都苏了。
又一个午夜来临,许闲换上一身漆黑的夜行装,脸上蒙着面巾,只留一双漆黑的眸子对雪落亭眨了眨眼睛,然后离开了房间。
地牢依旧戒备森严,他偷偷溜进去,打晕了一路上看守的人,从一个看守身上拿下钥匙,打开关押着薛兰汀房间的牢门,对她小声迅速地说道:“姑娘,属下奉小侯爷之命前来营救你,快跟我走!”
薛兰汀冷笑了一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又着急地说:“侯府的侍卫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咱们只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薛兰汀冷冷道:“什么小侯爷?我不认识。”
“小侯爷料到您会这么说,所以让我给您捎句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薛兰汀一听,眼中露出诧异,却又不自觉地将嘴角上扬起来,急问:“他在哪儿?”
“他在房间等您,请跟我来。”
薛兰汀跟在他身边,穿过被打晕的守卫,来到许知之的房门外。许闲先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再将门推开半扇,示意她自己进去。
薛兰汀取下自己头顶上的珠钗紧握在手里,缓缓地踏进去,压着喉咙叫了声:“小傻子!”
雪落亭在里面学着许知之的声音回道:“汀儿姐姐,我在这儿呢。”
薛兰汀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转身就想走,许闲的瞬间架在了她脖子上。
雪落亭点亮了房间里的灯,侯爷夫妇也在房间里。
许闲压着她进了房间,雪落亭问她:“汀儿姐姐听到弟弟的声音之后,怎么转身就走呢?”然后弯下腰凑到她跟前,双手背在身后,随意地摇晃着折扇,看着她微微笑道:“解释解释呗。”
薛兰汀愤怒地瞪着他,骂道:“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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