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直

    大家默默吃完饭,这吃饭的过程,不提也罢,张彧正要起身离开,张贵山出声叫他:“铁蛋,下午周干事去找我们说话,赞扬你勇敢,我们家自己的事在家里解决,就不要捅到外面去了”。

    张彧说:“我在外面什么都没说,不然王老太的恶毒心肠早传出去了,张铁程所做所为也人人知道,我为了家里未婚姑娘和在说亲中的张建西,没把事情闹大,你该感激我”。

    这道理,张贵山当然明白,他脸色变了变说:“你昨天晚上去拿你自己分到的肉,当时你说的话,让村里的人议论我们家”。

    今天他去上工,就有很多人去问他,老婆子是不是待铁蛋很不好?虽然是事实,但被人问心里很不痛快,更不能承认。

    张彧看向张贵山,反问:“难道我回答别人的不是真话?是不是真话,坐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

    张建西听了铁蛋的话,心里感激,如果奶奶想要做的事传出去,他能找到什么媳妇?带孩子的寡妇、傻子、没人要的丑女,想想就可怕,两个妹妹过两年到说亲的年纪,也找不到什么好婆家。

    张铁木和张铁河脸色也变了,张铁木有张建西和两个女儿没结婚,张铁河大女儿去年刚嫁了,还有两个女儿比建设大,想到自家老娘的做为被传出去的后果,两人冷汗连连。

    他们之前被老娘的心里吓到了,老娘这段时间反常的安静,令他们每天都担心老娘什么时候爆发,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大家心里当然知道铁蛋说的是真话,他们比他好一些,多分几块肉,其他的肉做成腊肉,除了农忙时能沾几筷子,其他的都进老五四口嘴里,想到这里,他们对二老和老五更加不满了。

    今天这一餐肉,如果不是铁蛋昨晚在外面说的话,分的大部份都会送去老五家,他们最多也只吃到两三片。

    张贵山一个一个看过去,两个儿子几个孙子,天开始暗下来,但还能看清他们脸上明显的不满,他知道,这个家真不得不分了。

    天黑透了,张彧提着三斤白面和半斤肥野猪肉去敲张华明的门,开门的是华明伯最小的儿子张清峰。

    见是他,张彧开口:“清峰哥,我找华明伯”。

    十八岁的张清峰身高中等,比较斯文,干净清爽,他笑了笑说:“进来吧,我爹在堂屋”,铁蛋真是一鸣惊人。

    张华明听到敲门声,把正看的书收起来,端坐八仙桌后,见是铁蛋进来,露出微笑,说:“铁蛋来了,过来坐,手臂还疼吗?”。

    张彧说:“华明伯,还有点疼,打扰了”。

    “铁蛋说话这么客气了”,张清峰边倒水边说。

    张彧笑笑,张华明说:“臭小子说什么话,铁蛋,找我是有什么事?”。

    张彧把面粉袋和油纸包的半斤肥肉放桌子上说:“布袋里是三斤白面,我还有十八斤玉米面在你家,我想请明伯母和大嫂子帮我把三斤白面加三斤玉米面做成二合面馒头,剩下的玉米面我现在拿走,半斤肥肉是辛苦费,华明伯,不知明伯母和大嫂子方不方便做?”。

    剩下的玉米面他还是趁天黑拿走收起来,留在这里让他们常掂记自己什么时候来拿也不好。

    张华明想了想说:“方便,肉就不用了,你拿回去吧,只是铁蛋,做那么多馒头,现在天热,放不了几天”,他倒没想铁蛋是要拿去卖,二合面馒头能卖什么价。

    张彧说:“要的,做那么多馒头要费不少时间和力气,我现在饭量很大,这些馒头吃不了多久”。

    张清峰忍不住问:“你力气怎么突然变大了?”。

    张彧说:“不是突然变大,我力气一直有,只是以前吃饭不要说吃饱,连三成饱都没有,只能说不饿死,最近常找到东西吃,每餐都差不多能吃饱,力气就变大了”,反正他力气是不是一直大,没人知道。

    张清峰心想,原来是这样。

    想到昨晚铁蛋去领肉时说的话,张华明说:“行吧,肉我收下了,馒头明天就给你蒸,你明天晚上过来拿”。

    张彧说:“多谢华明伯,麻烦明伯母和大嫂子了”。

    张华明笑说:“你来我往,这才好嘛,你以前闷不吭声的,那样容易吃亏,清峰,去让你娘称十五斤玉米面给铁蛋,上回他用兔子和我们家换的”。

    “好的”,张清峰起身出去。

    张华明又和张彧说:“铁蛋,你再抓到野鸡兔子之类的,再来换啊”,家里孙子孙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太亏了。

    张彧说:“华明伯想多少天换一回?”。

    张华明说:“五、六天吧,你上山时小心些,山上毒蛇多,不要仗着力气大就乱闯”。

    张彧说:“我知道的”。

    两人又闲扯一些话,一会,张清峰一手提一袋玉米面,一手拿秤出来,和张彧说:“十五斤,你再称称”。

    张彧说:“不用,布袋过两天我拿回来”,现在布袋也很不好买,储物空间里有装粮食的缸,现在都是空的,他回去把玉米面倒进一个小缸里,就能腾出来,把之前装三斤的小布袋也一起拿来还给人家。

    张华明心想,铁蛋一个男孩子挺细心,家里确也没几个装粮食的布袋,布料太难买了,他就说:“好”。

    张彧回去半路就把玉米面收起来,到家进房间的时候,林三丫出声问他:“铁蛋,你手臂还疼吗?”。

    张彧回答她说:“有点,没事,明后天就全好了”。

    他说完进里间插上门,就把一个小缸取出来,把两袋玉米面都倒进去,空出了布袋,都收拾好,拿数学书来算一会才睡觉。

    张彧没想到杀两只野猪影响这么大,第二天上午全校开表扬大会,主持表扬大会的就是昨天中午拦住他的红小兵。

    叫他打开竹篓盖的那个,叫王卫红,正在台上喊话,语气激昂:“张彧同志不怕死,勇敢,胆大心细……”。

    张彧站在一侧,心里茫然,王卫红说的是自己?就很离谱。

    王卫红说了一大通表扬的话,后又念一长串的语录,批判一通牛鬼蛇神,下面不少学生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出去大干一场。

    张彧看得心惊,不过维持一贯的沉默,他看出来,也有些学生敷衍跟着喊话。

    王卫红又批判一通,呼啦啦带着人走了,从头到尾,这个表扬大会,张彧没说一句话,他被这个姓王的借事发挥,心里头不爽。

    凌江拍他肩膀,小声说:“忍着!”。

    张彧看身边的人都散了,不少学生出了校门,今天的课是没办法上了,他看向凌江,压着声音说:“和我说说,这个姓王是什么人?”,这么嚣张。

    凌江小声说:“王卫红家里是红山大队,他叔叔是县里革委会主任,心黑手辣,批倒了不少人,没人敢惹他,王卫红跟着他,嘴里喊无产阶级万岁,暗地里干了不少坏事,二班那个叫陈国强的,他大姐就是被他祸害,远嫁了”,一辈子给毁了。

    张彧沉下脸:“是不是不止一个?”,他最憎恨的就是祸害姑娘家的恶人。

    凌江被他沉下脸吓一跳,拍一下胸口说:“是,没人敢出声”,同桌沉下脸太吓人了。

    张彧看凌江的脸,一会说:“你知道他们常活动的地方吗?”。

    凌江眼珠一转说:“知道,你想做什么?”。

    张彧说:“他借我的事发挥,心里不痛快”,怎么教训王卫红,等了解更多情况后再说。

    凌江说:“那我和你说他们常活动的地方吧,王卫红一个月有半个月去他叔叔家住,半个月回家……”,他也不担心同桌冲动行事,同桌不仅武力强,也是有脑子的。

    张彧回到教室,不上课了,他也没出去,而是拿数学书来算,凌江也没地方去,坐教室里无聊,见同桌又努力了,不由问:“张彧,你是想考去县城读高中?”。

    张彧头都不抬,说:“不是,我不像你,老师一说就听懂了,我担心成绩太差,上不了高中”,凌江这脑子他是佩服的。

    凌江说:“你这成绩也可以,政审更没问题”。

    张彧转头看向他:“你闲着无聊,不如教我?”,改天烤只野鸡带给他便是。

    凌江爽快说:“好啊,来吧,哪里不懂?”。

    “很多地方不懂”。

    “哎,哎,张彧,你之前好像没这么差吧”,凌江疑惑。

    “一直就是这样”,张彧理直气壮。

    “……”。

    午饭张彧又忍不住去国营饭店点了一碗三两骨汤面,吃着面条,从书包里掏出从家里带的两个玉米饼,一口玉米饼,一口面条,汤也喝光。

    吃完出来,迎面碰上王卫红三人,他们后面跟着五个人,笑得谄媚,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中有两个女学生,张彧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没走出几步,张彧就听身后一个女学生说:“真是个木头疙瘩”。

    王卫红哈哈笑:“乡下人都这样”,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乡下人。

    下午两节课也没老师来,张彧又请凌江教他物理,从头教起,凌江教得内心泪流,同桌问题太多,有时候理解方向也很奇怪。

    放学后,张彧去了公社大街,来到卖水缸之类的门市部,买一个和上回一样的中号煮罐,售货员张大姐还记得他,说:“怎么又买一个,那个坏了?”。

    张彧回:“罐子很好,家里人多”。

    张大姐说:“那我再帮你挑一个好的”。

    “多谢!”。

    “你这孩子真有礼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奇妙的感觉

    罐子用绳绑得结实,张彧提着罐子,正常步子走回去,进村路上碰到人,打招呼时不少人问他:“铁蛋,你奶让你买的罐子?看着不错”。

    张彧就回:“不是,我自己买的,放房间里烧水喝”。

    听的人都疑惑,铁蛋自己有钱买东西?他把分到的肉拿去卖了?

    也是,分到那么多肉,一时吃不完,现在天又热,放不了两天。

    张彧回到家里,王老太还是在堂屋里搓麻绳,嘴里含糊骂人,做饭的还没回来,张建设可能又玩去了,不见人影。

    他进房间里间,放下书包,回到外间,把绑罐子绳子解开,去厨房提些水来,往罐子里倒满水。

    听说刚买回来的罐子泡水一天再用,不容易裂开,把收储物空间里的那个也拿出来倒满水,再重新收起来。

    把水桶提回厨房,水缸里的水够用,没去挑水,出了院门,向村尾方向走去,快到村尾,停在一座小院门前,院门开着,张彧站门外向里面喊一声:“洪伯公”。

    东边一个房间传出一个老人声音:“谁呀,进来”,张彧走进院子,来到房门口:“洪伯公”。

    张贵洪坐在小凳子上,抬起头:“铁蛋,有事?”。

    张彧说:“洪伯公,我想和你换个泥炉子,有现成的吗?”,记忆中这个老人做泥炉子手艺很好,老两口自己住个小小院里,两个儿子就住旁边。

    张贵洪说:“有的”,说着就站起走出来,张彧侧开,张贵洪出来,开隔壁的房间门进去,张彧在门口,一眼便见地上摆着六个土黄色两层泥炉子。

    张贵洪指着地上的泥炉子说:“你自己挑”。

    张彧不懂怎么挑好的,他只看大小,在两个中号中挑出一个顺眼的,说:“洪伯公,要这个,怎么换?”。

    张贵洪说:“一元五角”,张彧从口袋里掏出钱,拿出两张给他。

    张贵洪接过说:“回去不好用就来换”,有点担心贵山他那个婆娘找上门来。

    “嗯,我回去了”,张彧应一声提着炉子走出去。

    “张彧”,听出是叶昆的声音,张彧停下脚步转头向右看:“什么事?”,这个人又早下工。

    叶昆从侧面小路走过来:“我答应给你讲京城的事没讲完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讲完了京城,他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讲,和张彧混熟,以后吃肉更容易,看不出来,张彧人瘦小,胆子居然这么大,本事不小。

    张彧想了想说:“不如就现在,我把炉子放回去就有时间,就在我家院子讲,你现在有时间吗?”。

    叶昆笑说:“有,走”。

    叶昆虽然穿着普通的蓝色上衣,黑裤子,裤子上还有泥点,可他人长得高大,五官端正,脸肤浅麦色,比较好看,起码比三家里大队九成五的后生好看。

    这个时间不少姑娘打猪草回来,回家做饭,于是,两人走回去,姑娘们频频回头看叶昆,叶昆目不斜视跟张彧后面。

    有两个胆子大的,开口打招呼:“叶知青,你跟着铁蛋干什么?”。

    叶昆一本正经地说:“找他有事”。

    回到家里,就见大队长和张建设在院子里,张彧和叶昆双双叫:“大队长”,“大队长”。

    大队长看叶昆说:“你又早下工!”。

    叶昆摸着自己头发嘿嘿笑,大队长无奈叹一口气,转向张彧说:“铁蛋,下午周干事来和我说,既然上午你们学校给你开了表扬大会,公社的表彰大会就不开了,给你奖励不变,明天下午放学后你去公社找周干事,他发给你”。

    表彰大会不开,这正合他心思,张彧说:“好的,麻烦大队长跑来一趟,进堂屋喝杯水?”。

    大队长摆手:“不了,我还有事,明天放学记得去公社拿奖励”,说着他就向外走。

    “多谢,我会记得”,张彧把大队长送出去,大队长一走,张建设马上出声:“三哥,叶知青,三哥,你买了炉子啊”。

    张彧应:“嗯”,接着吩咐他:”你去拿三个小凳子来我房间前面”,张建设应声走去堂屋门口。

    他和叶昆说:“我放下炉子”。

    叶昆说:“好”,这泥炉子挺好用的,他也买了一个,如果有炭更好用。

    张彧把炉子放进房间外间,竹杯他没用过,拿竹杯去厨房洗洗,又去堂屋从暖壶里倒一杯水出来,递给坐小凳子上的叶昆:“喝水,不好意思,没有糖,也没有茶”,热水是早上烧的,现在也不太热。

    叶昆右手接过竹杯说:“白水就好,哎呀,你这竹杯好光滑,竹叶也刻得好,是哪家做的?”,村里用杯子喝水的人家很少。

    已经坐下的张建设说:“我三哥自己做的”。不知道叶知青来找三哥是什么事?

    叶昆向张彧伸出大拇指,喝一口,水还有点热,没再喝,说:“上回给你讲到园明园被英法联军军抢烧,现在接着讲……”。

    不止张彧听得认真,张建设也听得眼亮晶晶。

    叶昆没讲得太仔细,只讲大事件,从八国联军入侵讲到北平和平解放,名字改回北京。

    张彧听了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金国的中都,经过几百年的变迁,现在成了国家中心,曾经的他,和他一起惨烈覆没的整个先锋营,连历史尘埃都称不上。

    家里大人陆续下工回来,叶昆停下,说:“时间不早,下回再讲”。

    张建设嘴快问:“叶知青,下回什么时候讲?”,叶知青讲得很有意思,比他们老师讲得还要好。

    叶昆笑说:“看你三哥的时间”。

    张彧一时恍惚,听叶昆的话回神站起来说:“看情况吧”。

    晚饭王老太还是窝在房间里吃,饭桌上安静,大家吃完放下筷子就走人,张彧也一样。

    泥炉子小,烧的柴火要劈得短小块,吃完晚饭张彧就用斧头劈柴火,心想等有时间了,在山里弄个小小的炭窑,自己烧点炭用,泥炉子还是烧炭方便。

    张彧在柴棚里“嘭嘭”劈柴,没人管他,劈了一些,觉得差不多,天也快黑了,张彧停下,把小柴火抱房间里,拿衣服去河边洗澡。

    洗澡洗衣服回来,林三丫还没做完家务回房,张彧用油纸包一个二合面馒头放柜子上给她,进里间点蜡烛,练写字。

    等再晚一些,他取出一个新的竹篓,擦了擦收起来,出来和林三丫说一声:“我出去一下”,便开门出去。

    快到张华明家,他把新竹篓和两个粮食袋子拿出来。

    “叩叩”,张清峰开门,“清峰哥”,“进来吧”,,张彧随张清峰进堂屋,里面就张华明一人。

    张彧心里有点奇怪,昨晚也是华明伯和张清峰两人在堂屋,今晚也是,不过他没问。

    “华明伯”,张华明笑笑:“来了”,他指着八仙桌上的大篮子说:“在那,你拿篓子来装啊,那你自己倒腾”。

    “好”,张彧先把两个布袋还给他:“布袋我拿来了,给”。

    张华明接过塞小儿子手里,张彧把馒头倒腾到自己的竹篓里,馒头基本上是二两重,有四十二个。

    张彧倒腾完馒头说:“多谢华明伯,我这就走,等过几天如果有野兔野鸡收获,就拿过来”。

    张华明说:“好,铁蛋,你如果去黑市,要特别小心”。

    张彧:“我知道,走了”。

    回去半路上,张彧就把篓子收起来,回到家,进房间里间,点上蜡烛,插上门后,他把篓子拿出来,拿起一个馒头吃,馒头是凉的,味道还不错,虽不如饭店买的暄软,也很不错了。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上学放学,课间张彧有时也问凌江一两个问题,有凌江帮忙解惑,一些关键点理解透了,不少问题也迎刃而解,不再是摸不着头脑。

    下午第一节 课课间,张彧问凌江:“凌江,你喜欢吃什么肉?”。

    凌江眼睛不离开书桌下的三国演义,说:“红烧肉”。

    “烤野鸡呢?”,张彧问,烤野鸡他烤得还不错,这个星期六中午就回去,直接进山里下套,星期日大清早进山去收,套到多少只烤多少只。

    凌江抹一下嘴角说:“兄弟,别说了,馋死人了”。

    张彧没有再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套到野鸡,星期六之前,去供销社买较细的尼龙绳,这种绳子比麻绳好用很多,再弄些辣椒粉,酱油。

    放学,张彧出了校门,去大街,来到人民公社门口,有个黑脸大爷守门,张彧上前出声:“大爷,我来找周干事”。

    大爷看看他,眼里迟疑问:“三家里大队的铁蛋?”。

    张彧点头说:“是”。

    大爷说:“那你进去吧,周干事在左手边第三间办公室”。

    “多谢”,张彧说着走进大门,里面布局简单,他轻易找到左手边第三间。

    门开着,一眼就能看清里面,房间里有三个办公桌,三个人两男一女,三人都在埋头写字。

    张彧轻轻敲门,周干事抬头见是张彧,严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铁蛋放学了”。

    张彧称是。

    听到敲门声,房间里的另两人抬头看,听周干事的话,很是惊讶,年青的女同志说:“小同志瘦小,能杀死两只大野猪,真了不起”。

    如果不是了解周干事的为人,她是不相信的,眼前这个少年实在瘦小。

    张彧又听到瘦小两个字,心里无奈,希望现在吃好喝好,个子能窜高。

    另一个人也赞道:“小小年纪,真了不起,子随父”。

    谢谢,后面三个字听不见。

    两人称赞完继续低头写字,周干事拿奖品出来,和张彧说:“张彧同学,秦主任本想见见你,可中午有事去县里,他让我转告你,说你是个英勇的好学生,好好学习,奖品是一个搪瓷缸,两条毛巾”。

    搪瓷缸是带盖的水缸,外面印有为人民服务四个字。

    张彧接过搪瓷缸和毛巾说:“多谢秦主任的鼓励,多谢周干事,那我回去了,告辞”,人家一看就很忙。

    周干事说:“好”。

    第33章 踏脚石

    两条毛巾摸起来很柔软,倒很不错,刚好他和林三丫一人一条。

    毛巾放书包里,出人民公社走一小段路,张彧停下脚步,端详搪瓷缸,手指敲了敲,他感觉没什么特别,可这东西很难得,村里也就几个村干部有。

    半路上张清宁三人又慢走等着他,“彧哥,这是公社奖励你的?”,张清宁看他手里的搪瓷缸问。

    张彧说:“是,你们等我有事?”。

    张清川笑说:“没有,就想看看公社给你发什么奖励”。

    张彧看他们三个脸上好奇的表情,把搪瓷缸放张清宁手里:“看看,还有两条毛巾”。

    张清宁三人轮流小心拿搪瓷缸看了看,张建辉最后看了,交给回张彧:“谢彧哥”,有个搪瓷缸多有面子,羡慕。

    张彧拿回搪瓷缸说:“我去叉几条鱼带回家,你们也来吧”,他说完提脚就走。

    三人相看一眼跟上去,四人快步来到河湾,张彧放下书包,拿竹叉去芦苇里叉鱼,半个多小时,叉上六条鱼,分给张清宁三人一人一条问:“你们家谁有姜?”。

    张清宁马上说:“彧哥,我家有,回到家我给你送去”。

    张彧说:“好,建辉,借你小刀用用”,明面上还要想办法弄到一把小刀。

    张建辉从书包里掏出小刀递给张彧:“彧哥给”。

    “多谢”,张彧接过,张清宁手里还提有三条鱼,他拿过来,折根树枝分出两条,让他先帮忙提着,留手上的是一条约两斤重的花鲢,用小刀快速杀了,清洗净串起来。

    把小刀还给张建辉,提起书包拿着搪瓷,接过张清宁手里的两条鱼说:“回去吧”。

    四人提着鱼回去,在村口外分开从几条小路各自回去。

    张彧提着三条鱼一路回去,路上遇见的人看他手上的鱼,都羡慕张贵山,铁蛋现在不仅能杀野猪,叉鱼也厉害了。

    回到家,张彧把两条鱼放厨房一个菜篮里,把杀好洗干净的花鲢放进一个空篮子里,提回房间,进里间放下手里的东西。

    出来去厨房担上水桶去挑水,走到门口,迎上张清宁:“彧哥,去挑水啊,给你姜”。

    “多谢”,张彧接过,“彧哥,我走了”,张清宁说着就走。

    张彧把姜放到房间再去挑水,挑三担水把水缸挑满,赵红霞也回来做饭,看到两条鱼就问他:“铁蛋,这两条鱼是你自己做着吃的?”。

    她回来的路上就有人说铁蛋叉到三条鱼,虽然两条放厨房明显是给家里的,但现在的铁蛋不敢惹,还是问清楚的好。

    张彧:“不是,给大家吃的”。

    他回房间把昨天泡罐子里的水倒掉,清洗干净,装入半锅多的水,端回房间放泥炉上,把花鲢放进去,姜掰下一半,洗干净丢入罐子,房间门大开,生火煮鱼汤。

    水开了,用小火慢煮,他拿小人书在一旁看守着,没多久关注一下火,添一块小柴。

    时间过去,香味透出来,陆续回家的人都知道铁蛋在煮鱼汤,张贵山坐堂屋门口吸着旱烟,看向东厢,心情复杂,这两天在他面前赞扬铁蛋的人太多,刚才下工回来路上,又有不少人羡慕说铁蛋抓到鱼,又夸他能干。

    如果是以前,有人这么夸铁蛋,他会很高兴,现在…,心里不是滋味。

    家里从来就没人能私自煮东西吃,从山上,河里得来的,都是拿出来做大家一起吃,这是大家心里肚明的规矩,村里所有的人家都一样。

    吃饭的时候,张铁木忍不住开口说张彧:“铁蛋,我们家还没分家,得来的东西做来大家一起吃,你不能自己煮吃”。

    张彧看他一眼说:“二叔,同一个爹娘,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矮?张铁程为什么能长这么高吗?”,张铁木和张铁河都不高,张建东兄弟只比两人高一点点,村里大部份人也差不多是这身高。

    张建设嘴快:“为什么?”,桌上其他人悄悄竖起耳朵听。

    张彧淡淡地说:“因为你二伯和你爹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吃的,张铁程有吃的,够他长身体,二叔,我不想长得像你这样的矮个子,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得来的东西、家里的东西大家一起吃,这规矩家里从来没有过,平时张铁程吃什么?大家吃什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特别是张贵山,脸色特别难看,心里恼怒,他觉得铁蛋现在像条疯狗,逮哪咬哪,也像个炸弹,一不小心惹到他就爆,他辛苦维持多年的一家平和被铁蛋闹几回,全崩蹋了,往后再怎么补救都没用。

    张贵山心里放弃了,昐望老大赶快回来,回来解决问题,他心里担忧,老伴的性子他了解,受了气不能不发出来,他担心她忍不住去惹怒铁蛋,造成不能挽回的后果,今晚还要嘱咐她,千万要忍着,忍到老大回来!

    以前老娘(奶奶)悄悄煮东西给老五(五叔)吃,没人不知道,碍于老太太的凶悍,大家装做不知道,老五(五叔)进县城工作后,家里有点好的东西全给他送去,所以得来的东西做来大家一起吃不过是句空话。

    张铁木和张铁河对踏脚石这三个字很触动,他们可不是老五的实实在在的踏脚石,爹总说兄弟齐心,日子才能好过,狗屁的兄弟齐心!事实就是老五拿着他们的流血流汗挣的东西过上好日子,张铁河心里骂一句:狗东西!

    张彧又说:“所以,家里没有不能私自煮东西吃的说法”。

    除了张彧和张建设,所有人瞬间觉得桌上的大盆鱼汤不香了。

    天黑透了,张彧和林三丫还有张建设三人,又在房间里美滋滋喝起乳白的鱼汤,吃着口感有点渣样的鱼肉,三人把半罐的鱼汤肉吃个干净,还没觉得很饱。

    张建设拍一下肚皮说:“三哥,今晚吃两顿,幸福”。

    张彧说:“以后常吃,你往后放学不要再去玩,浪费时间,回来练习弹弓准头和手臂力,用不了太久,你也能用弹弓打到野兔”。

    张建设惊喜:“真的?三哥,手臂力怎么练?”。

    张彧和他说:“你去找块能单手拿起的石头,经常拎着,最好是时时拎着”,这是目前他能用的简单方便方法,其他的以后再教。

    这就行?感觉很简单,张建设有点怀疑,林三丫细声说:“建设,听你三哥的”。

    张建设愣愣点头:“好”。

    张彧进里间,拿出搪瓷缸和一条毛巾递给林三丫:“给你用”,林三丫比他上辈子死的时候大不了多少岁,娘这一声,他现在当面说不出口。

    林三丫欢喜接过,拿着搪瓷缸和毛巾爱惜摸了又摸,张彧又说:“我给你买的布鞋穿上,坏了再买”。

    林三丫觉得儿子之前说养她的话和刚说的话,是她这辈子听到最好听的话,眼里湿润,细声说:“我穿”。

    第二天,张建设觉得拎块石头一点也不简单,拎时间长了,手累得不行。

    张彧在星期六中午之前,和沈秋阳换到一张解放鞋票,买到一双解放鞋,又买了六条十米长的尼龙细绳,找张建辉要了些辣椒粉,张建辉还多给了有一包花椒粉,说烤东西时抹上这个更好吃,他刚弄到的。

    星期六上午,班里起码有三成以上的学生不来上学,中午放学,张彧和凌江说一声:“我下午有事,不来上课了”。

    凌江靠近他,小声说:“同学,山里收获到好东西,送我家来啊”。

    张彧看他一眼,说:“看情况”。

    凌江拉开两人距离说:“我家有个叔叔,三个姑姑,我妈有三个兄弟,三姐妹,我爷爷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关系都不错”,亲戚特别多,所以需要很多肉。

    “知道”,张彧说,心里佩服凌江的两家祖父辈,在那个年代,能养活这么多孩子,很了不起。

    出了校门,张彧清点了手里的粮票,留下一市斤,剩下的全买了白面肉包,买了十二个,最近他时不时来吃面,之前还买两次二十个二合面馒头,微胖的服务员大姐都认识他了,麻利地用油纸把肉包包好给他。

    张彧谢过接走包子,去老地方把肚子填到八分饱,回到村外换上解放鞋,按听来的消息,选择条小路,疾步进山,小路走不到半个小时就没路了。

    他停了一下,看方向继续走,这时没路,草木茂盛,就不太好走,他取出一把大刀,砍掉档路的树枝,速度就慢了,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张彧抬头看日头,从村外走到这里花了一个小时多一些,这里还不算是深山,前段路他用行军速度赶路,脚程快,一般人来到这里要三个小时,很少有人来这里。

    他观察周围地形后,再往下走一段,取出尼龙细绳,下套,他做套的速度很快,用了四条尼龙细绳,套子不算少,没有再继续。

    仗着山里没人,回去时他拿出一把少年用的弓箭,这把弓箭是一个随家人南迁的少年送给他的,弓身和筋都是用好材料做,这箭头的力度不能射穿透野猪皮,射野鸡野兔还是没问题。

    张彧边往外走,边打猎,走到有路的地方,打到一只野鸡,一只野兔,看到小路,他把弓箭和野鸡收起来,提着野兔快步走回去。

    而这时,他寄出去十几天的信,刚到张铁石手里,张铁石拿到信,看到信封右下角寄信人的名字,很意外,第一次,他收到这个儿子的来信。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你好

    不知道铁蛋信里写什么,张铁石怀着好奇拆开信封,打开折的信纸一看,字写得整整齐齐,不错。

    看开头,张铁石同志,儿子直称呼他名字和同志,不悦皱眉,越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看完信,他呆住。

    儿子要和他脱离父子关系?脱离家里?自立门户?如果他不放心上,不是他们母子死就是他老娘死?

    张铁石被信里写的话惊到,愣了许久,怀疑自己看错了,擦擦眼睛又接连从头看到尾两次,这是真的!

    老娘怎么会有那样可怕的心思?可是铁蛋信里写得有理有据,老娘的动作太明显,让他信上几分。

    老娘会有这样的心思,就只因为自己妻子和孩子们没有回过老家?

    这个理由,张铁石揉揉眉间,陷入沉思。

    回去半路上,张彧捡一小捆柴,把野兔夹柴里背回去,回到家,厨房里是林三丫在做饭,他快速把野兔剥皮,兔肉交给她做,兔皮他提到房间里收起来,以后一起硝。

    晚上又有肉吃,除了张贵山,大家吃得开心。

    次日天刚亮,张彧出门进山,来到下套的地方,检查套子,下套的位置不错,收了六只野鸡,四只野兔,收获不少,他花点时间把套子都解了,尼龙绳收起来。

    在附近找到一个小水潭,用鼎烧开水,把六只野鸡放血烫毛,清理干净,下水丢进一个竹筐收起来。

    洗干净的野鸡抹上盐和花椒粉腌上,张彧去找些枯柴,这个季节枯柴不多,只找到一些,不够,他整理出一个空地,升火烤野鸡,烤好一只就收起来,柴火用完,用煤,到中午烤好最后一只,拿出两只放凉。

    有花椒粉和辣椒粉,味相还不错,他吃下一整只,放外面的两只变温,他用两张油纸包好收起来。

    拿出大刀去砍松树枝桠,下回来才有枯柴用。

    傍晚张彧还是和昨天一样背一小捆柴回家。

    天黑透,房间里点上蜡烛,张彧和林三丫张建设在分吃一只温的野鸡。

    张建设吃着鸡腿,小声问张彧:“三哥,烤鸡还是温的,你什么时候去烤的?”,好好吃!

    张彧脸色如常说:“给你就吃,不要问那么多”。

    “哦”,张建设嘴又啃向鸡腿,他拎石头几回就不想拎了,现在吃到鸡肉,心想等自己能打兔子,想吃肉就吃肉,以后继续拎石头,不能停!

    这段时间真幸福,吃好几次肉了。

    次日星期一早,张彧提着书包在凌江附近路边等着,出门上班的人都看看他,见他提着书包,就越过去。

    凌江从家里出来,走出不远,看到站路边的张彧,很惊讶开口:“张彧?”。

    张彧从书包里拿出油纸包的烤鸡,塞他手里小声说:“烤鸡,你教我功课的谢礼”。

    张彧说完就走,凌江咽咽口水,见张彧几步就走远了,他跑回家,把油纸包交给奶奶:“奶奶,烤鸡,张彧给的,说是我教他功课的谢礼,他塞给我就走了”,闻到了,好香!

    香味凌奶奶也闻到,她马上说:“你去拿些糖,饼干带去给他,快去,上学迟到了”。

    “哦”,凌江跑去屋里,往书包里塞些东西就走。

    第一节 课下课,凌江小声和张彧说:“你的书包给我一下”,张彧看向他不解他要自己书包做什么,凌江见他没动,又说:“我带来些糖,饼干给你,快点”。

    张彧顿了一下,把书包递给他,凌江拿过去,两个书包靠一起,把糖和饼干放进张彧书包里,还给他。

    张彧接过打开书包,十几粒大白兔奶糖,他吃过,油纸包一小包,应该就是饼干,大白兔奶糖不便宜,凌江能给他这些东西,肯定是凌家长辈的意思,这凌家真不错。

    他拿起一粒糖剥开纸,放进嘴里抿了抿,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唯一吃过一次就是张铁石回来,王老太当着他的面给过一粒,当时的王老太笑得很和霭。

    张彧心里嗤一声,抓一粒糖塞凌江手里,书包放回桌里,凌江看手里的糖,笑了笑,剥开纸。

    傍晚,吃过晚饭,张彧叫来张建设:“去把莲花她们四个叫来”,张建设心里疑惑,还是去把姐姐们叫来。

    一会,家里四个姑娘过来,被王大花骂多了,都有些畏缩,都黑瘦,最大的是建设二姐月季,十五岁。

    张彧给她们每人分一粒大白兔奶糖说:“现在就吃进嘴里”,拿回去指定吃不成。

    最小八岁的张莲花听了三哥的话,马上剥掉纸吃进嘴里,眼眯起来,真好吃,果然和听说的一样奶香奶香,她被人笑话好多次了,大伯当官,五叔在县城工作,大白兔奶糖都没吃过,三哥人真好。

    另三个姑娘迟疑一下,才剥开纸吃进嘴里。

    平静五天过去,明天各大队开始收麦,学校也在明天开始放十天的农忙假,下午四点,铃声响,放学了,凌江整个人蔫蔫的,和张彧小声说:“如果学校组织去你们大队就好了”。

    农忙假他们公社的学生也不能呆在家里,由学校组织,去一个大队支援收麦,收麦又痒又热又累,特别难熬,去年他就脱了一层皮,凌江光想想都觉得累了。

    张彧说:“去我们大队也不能偷懒”,给那些狂热先进分子注意到就不好。

    “唉”。

    两人边说话边向校门走去,走出校门,两人站住,穿正装军服的张铁石提着行李,站在他们前面,张彧淡漠开口:“你好,张铁石同志”。

    这是什么称呼,同桌的语气也太淡漠,凌江看高大男人脸色不对,赶紧说:“张彧,叔叔,我先走了”,说完就溜了。

    张铁石看儿子淡漠的眼神,心里很不好受,铁蛋出生三个月后,他收到家里来信,得知有了儿子,特别高兴,提一瓶酒去请当时燕京大学毕业的政委帮忙起个好听好寓意的名字。

    张彧不理会张铁石变脸,直接绕过他,快步回家,两人没什么话可以说的,有问题也是在家里解决,张铁石愣一下,提着行李跟上。

    张清宁三个也在校门口,见了铁石叔(伯),本想上前叫人,就见父子两人先后快步走了。

    父子一前一后走路上,张铁石走后面,暗自心惊,铁蛋走路走得很快,看步伐,他走得很轻松。

    两人回到家进院子,张彧在他房间前面停下说:“等人齐了,再一起说”,说完推门进房间。

    张贵山在拔草,听见有人喊:“贵山爷,铁石叔回来了,和铁蛋哥一起回来”,张贵山听了猛站起来,站起来太急,身体还晃了晃,站稳后就急急忙忙回家。

    在附近的张铁木和张铁河听了,也急忙和小队长说一声,小跑回家,旁边的人都奇怪,回来就回来呗,以前张铁石回来也没见他们这么迫切。

    张贵山回到家,进院子就听到老婆子哭诉:“老大,我一个老太婆,马上进棺材了,还受你儿子的气,他诬蔑我,乱说话”。

    张贵山脸色变了变,急忙进去说:“老婆子说什么”,老大又不是糊涂,只要问老二老三建东他们就知道实情,否认哭诉没用。

    张铁石脸色不变,叫一声:“爹”,看后面紧跟老爹回来的张铁木和张铁河,叫:“二弟,三弟”。

    张铁木和张铁河慌忙齐叫:“大哥”,先后跨进堂屋。

    王大花坐着继续哭:“我一个六十岁的老婆子,被你儿子乱说,他是我孙子,我怎么可能想要他死”,她又没有害过那对母子,不承认!

    在王大花一边站着的张铁石看向老爹,张贵山沉默不语,他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

    张铁石本意是一家人吃完晚饭再一起商讨,但老娘一见他就开始哭,说铁蛋这段时间做了什么,说他不孝顺,对二老没有一点尊敬,没有一句好话。

    他看向老二老三,张铁木和张铁河嗫嗫说不出话,一边是老娘,一边是大哥铁蛋,他们也不好说。

    张铁石看两个弟弟的表情,说:“我问你们,两年前秋天,铁蛋生病发高烧三天,吃了卫生室的药没退烧,他说当时他娘向我们娘跪下,求她让你们送去公社医院,娘没应,他生生熬过来,躺炕上好久才好,这是事实吗?”。

    张铁石走到张铁木前面,定定看他:“老二,你只要说是,或不是”,见老大这样,张贵山闭闭眼。

    在大哥压迫的眼神下,张铁木蚊声说:“是”,张铁石又转向张铁河:“老三,是或不是?”,张铁河回答的声音正常:“是”。

    张铁石听了,没再问其它,看老爹回来的表现和两个弟弟回来时的慌张,儿子信里写的基本上是真的,同样,他列出老五用的钱账,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也是真的。

    张铁石走两步,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沉默,回到家前,他还是不相信老娘能有那样的心思,猜是儿子不忿老五用了这么钱,自己胡乱猜测。

    可是在学校门口,铁蛋看自己眼神淡漠,以前他看自己的眼里有骄傲,让他不得不重新正视问题。

    第35章 爱查便查

    王大花也不哭了,呆呆坐着,老大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这个事实令她很难受,之前老大每次回来,对自己都很恭敬,没有反驳过自己,现在……

    张铁石心里恼怒,他知道寄来的养儿子的钱肯定不会全用在儿子身上,但他没想到一点都没用在儿子身上。

    信里铁蛋说:我不是你养大的,我是我娘养大的,还列出他娘一年大概挣的工分,大概能分到多少粮食,他们母子俩每餐吃什么,一年大概吃多少粮食,他娘年底大概又分到多少钱,足够交他的学费。

    工分和分的钱都做不了假,只要去大队一查就能查清楚,说明铁蛋不是胡诌乱写。

    张铁石看向老爹,开口问:“爹,铁蛋写给我的信里说,这些年我寄回来的钱都用老五身上,是真的吗?”。

    张贵山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说都不对,王大花回神,怒骂道:“老大你当官有本事,威风了,回来逼死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来啊,去拿刀来砍死我们!”。

    就知道会这样,一些老太太没理了就会胡搅蛮缠,张铁石皱眉。

    “砍死你,你觉不到痛,砍废张铁程让他下半辈子活得像条狗,你才会痛,砍废他,大不了我去农场几年”,张彧站门口冷冷地说。

    “铁蛋!”,张铁石大喝,他之前听老娘哭诉,说铁蛋威胁她,要弄废老五的腿,现在又来,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威胁弄废别人的腿。

    张彧满脸不耐烦地说:“我不想跟你们算以前的账,也不想跟你们扯来扯去,我就一个目的:自立门户,带我娘搬走,可以什么都不要”,脱离关系就不太可能。

    在场的人都愣愣看着他,说笑吧,什么都不要地自立门户,他当是小孩过家家吗?这是胆大还是无知?

    小会,张铁石开口:“铁蛋,我刚回来,事情也没有完全了解,等我全了解,再商定,我能呆在家十天”。

    铁蛋是认真的,什么都不要的话都说出来了,从自己在学校门口等他,回来到现在,他没叫一声爹,他也不想认自己这个爹?

    随意,爱查便查,张彧知道自己想要的没那么容易办成,也不急,只要张铁石没有一味地护着王大花,就好办很多。

    张铁石回来第一顿饭吃得沉重,没人说话,大家吃完饭,放下碗筷提脚就走。

    村里人都知道张铁石回来,碗筷刚撤下去,就有人来串门。

    张彧回房间拿衣服去洗澡回来后在房间里看书,不理会外面的热闹。

    等林三丫做完家务回房,他从里间出来,和她说:“这个家我们呆不下去,我打算另立户口,带你搬走,有个自己的家”。

    住在这里太小,太吵,很不方便,想大清早起来练下枪都或打拳都不方便。

    林三丫干瘦的脸上浮现惊喜,眼睛发亮,声音稍大问:“真的?”。

    看林三丫发亮的眼睛,张彧点头说:“真的,我们两个人的家,当然,我以后会娶妻生子”,上辈子没机会娶妻生子,这辈子在和平的世间,当然要。

    林三丫要是愿意,找到合意的也可以再成婚,这以后再说。

    林三丫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张彧微微一笑,要搬到什么时候地方,他心里早有成算,转回里间,包两个馒头出来给林三丫:“明天收麦,馒头你明早上工前悄悄吃掉”。

    “嗯”,林三丫应声接过。

    串门的人都走了,张铁石拿手电筒去河里洗澡回来,进房间,他住进堂屋西间,以前是老五的专属房间。

    昏暗的煤油灯下,张铁石回想别人说铁蛋拿斧头一个人杀两只野猪的事,这事老娘没说,后来爹回来后又有争执,直到有人来串门,别人称赞铁蛋像他勇猛,这才知道。

    老实说,拿斧头杀野猪,他杀一只都有些费劲,何况是两只,但大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事假不了。

    铁蛋怎么突然变厉害了,老娘口口声说他淹河里起来就变了,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暗指他是鬼上身。

    鬼上身,扯淡吧,不如说他悄悄跟人练武,之前没表露出来,得知老娘的心思后,决定不再掩饰,这个勉强说得过去。

    次日,天还没亮就开始上工,收麦,张彧分配到的活是割麦,和同他一样年纪的一起干活。

    有记忆,割麦难不到他,开始时割得慢一些,后来割顺了就比较快,他还能割更快些,但没必要。

    从凌晨天黑割到太阳出来,张建设给他送来三个玉米饼,旁边少年见他吃的玉米饼说:“铁蛋,你爹回来,没做馅饼?”。

    张彧没回话,张建登说:“有肉也是晚上吃,谁家能一大早吃肉”。

    张建登开口反驳,张彧有些意外。

    三哥被人说,张建设不高兴说:“又不是我三哥做饭”,家里做什么就吃什么。

    也是,吃什么由当家人决定,问话的人悻悻,啃着干巴的玉米饼,喝水。

    割一天麦子,张彧觉得比打一场仗还要累,也幸好,开始干时没全力干,不然后面就无力了。

    天黑下工时,个个有气无力去放镰刀,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这才是第一天。

    晚饭有肉,饭量也够,除了张铁石体力好,精神还不错,其他人也都累得不行,默默吃饭洗澡上炕。

    吃完饭,力气回来一些,张彧就没有去折腾吃的,洗澡回来就上炕打坐。

    连干三天,张彧习惯了这劳动强度,林三丫看着也还好。

    这三天,家里平静,晚上吃完饭,张铁石叫张彧:“铁蛋,和我进屋里,我们两个谈谈”。

    张彧随张铁石进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椅子,张彧转身出来,拿个凳子进去,坐张铁石对面,伸长腿:“说吧”。

    看儿子漫不经心的态度,张铁石愣了愣,煤油灯暗,但还能看清对方的脸和眼神,他发现,这个儿子对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

    这个认知让张铁石心里很难受。

    他沉默一会才说:“这三天我问过你二叔三叔,建东建西他们,也去查你娘的工分,知道你信里写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你奶奶会这么对你,让你受这么多年的苦,铁蛋,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对她做什么,她是我亲娘”。

    张彧看着他:“你可能不知道她隐秘的心思,但我过得不好,你是知道的,你回来过几回,看见我穿得有多破烂,看见我长得矮小,但你不放心上!”。

    “不是,是你奶说你吃了不长个,才…”,张铁石语塞,老娘说的明显是假话,至于穿得破烂,村里的孩子穿的都差不多,他真没注意。

    张彧淡淡地说:“这些都不重要,我也不要你对亲娘做什么,不需要你给我讨公道,我单独立户的事,你什么想法?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张铁石说:“你还小,等过两年十八岁,再长高一些,你去报名当兵”,铁蛋是农村户口,要进城工作是没办法,但可以当兵。

    “我不去当兵”,张彧坚决地说,“我问过了,男人满十六岁,可以办独立户口”。

    连这个都打听到了,儿子单独立户的想法很坚决,张铁石沉默一会问:“你想搬去哪里?”。

    张彧说:“知青点过去,山脚下有个破房,我看中那里”,他去看过,那地方离别人家较远,吃什么不会轻易被人注意到,离山近,上山方便。

    张铁石知道那里,墙和房子全塌了,他说:“那里没法住”。

    “休整休整就能住”,张彧说,房子重新起,围墙重新建,这有什么。

    张铁石说:“你让我想想,能考上高中吗?”。

    这阵子他把功课理解的差不多,张彧说:“应该没问题”。

    张铁石想了想说:“放暑假你去我那边,开学前再回来”,时间不长,铁蛋和妻子不会生出什么矛盾,应该不会像个别人家天天闹腾。

    张彧果断地说:“不去!”,他是想去市里看看,但不会去张铁石那里,何况,他那里也不是市区。

    张铁石说:“你阿姨人挺好”。

    张彧嗤笑:“你在说笑吧,明知道你有媳妇孩子,还和你勾搭,能是什么好东西?”。

    张铁石心里火气蹭起,声音拔高:“你说的什么话?”。

    张彧冷冷说:“实话,那么多没结婚的男人她不挑,怎么就挑你一个结婚有孩子的,挺好的,挺好的这么多年也不带孩子和你回趟老家,让你娘生出除掉我们母子俩的心思”。

    张铁石猛站起来扬起手,张彧也咻的站起来,盯着他,两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气势竟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两人对峙一会,张铁石放下手说:“你出去”。

    张彧转身出房间,张铁石无力坐下,这三天他和村里人接触,和华明哥谈过话,也知道儿子因为长大,自己有能力在外面弄到吃的,填饱肚子,才力气渐长。

    这么多年,因为自己不上心,回来也没有细问他的生活,老娘的所做所为,让铁蛋厌恶这个家,极度的厌恶。

    刚才铁蛋气势强盛,眼里桀傲,像个成年人。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太费时间,第三章 下午发

    第36章 分家

    回来三天,张铁石把家里的事摸清楚,以前他信任父母,回来一次来去匆匆,家里的事也没多过问,现在一了解,家里问题很多。

    老二和老三对老五有很多怨气,说话间透露出他们是埋怨老爹老娘的。

    他能呆在家没多少天了,于是第二天下工回来,吃完晚饭,张铁石就去找父母:“爹,家里的情况我也了解,你有什么打算?”。

    张贵山呼出一口烟说:“′分家”,这个家不分不行了。

    老爹一说分家,张铁石看向老娘,老娘意外的没有反对,还以为她会闹腾。

    张贵山见老大看向老婆子,说:“你娘我劝过她,她不会闹”,他给老婆子分析过利弊,老大心里埋怨她,闹也没用。

    何况铁蛋现在一惹就爆,老大都压不住他。

    张铁石问:“爹,怎么分,你心里有计划了吗?”,他一问,老爹就说分家,想来他没回来之前,老爹已经有分家的想法。

    张贵山看老大一眼说:“老大,你有本事,铁蛋将来你也会有安排,家里的正房你就不要争了吧”。

    张铁石垂下眼说:“爹,我现在是不错,下放村里牛棚里的人你也看到了吧,我不定哪天就回来种田”。

    房子他可以不要,铁蛋想搬离这里,但亲爹说的话还是让他心里受伤。

    “什么意思?”,王大花尖叫。

    张铁石平静地说:“就是我说的那意思”。

    张贵山惊愕看大儿子:“你做了什么?”,张铁石说:“我没做什么犯法的事,牛棚里的人也不一定是做了坏事”。

    听了大儿子的话,老两口心慌,老大是家里最大的靠山,老五能娶城里媳妇,也是因为有老大的身份摆在那里。

    可以想像,如果老大回来种田,老五日子就很不好过。

    老大也是他们的骄傲,但比起几年才回来一次的老大,他们更心疼老五,在意老五,尽管明白老五是个自私的人,可是他们疼他习惯了,改不了为他打算的心。

    张贵山猛吸一口烟,许久后才问:“老大,那你觉得该怎么分?”。

    开始收麦,只有第一天晚上有肉吃,干三天农活下来,张彧只觉得全身乏力,身体急需肉来补充,烤的野鸡没到收麦就吃完。

    于是晚上吃完没多少油水的饭菜,张彧就出门,来到最早煮蛇肉汤的地方,将在山里套到的四只野兔全杀,一只一只地烤好,吃下半只,余下的收起来。

    回来时已经很晚,林三丫已经沉睡,张彧没叫她起来吃烤兔肉,次日凌晨起来,张彧包一只兔腿给她,和她说:“吃完再去上工”。

    “好,你晚上出去小心”,林三丫接过小声说,儿子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弄回来吃的给自己,今年收麦没那么难熬,没有像往年一样整个人晕乎乎的,随时可能倒下。

    “嗯,放心”,张彧应道,今天是张铁石回来第五天,也不知他有什么打算,最好是能和平顺利解决。

    又是收一整天的麦子,累得人都没力气说话了,大家默默吃饭,快吃完,张贵山艰难开口:“我决定了,趁老大回家,明天晚上把家给分了,今天通知了老五,明天下午他会回来”。

    老大过几天就回去工作,在他走前把家里的事办妥,他怕了,怕一个不好,铁蛋就搞事。

    张贵山说完话,心里很不舒服,低头扒最后两口饭,默默回房间。

    桌上的人都不意外,张铁木和张铁河脸上出现喜色,就连张建东和张建西也是喜上眉梢,张建设捂着嘴,眼里全是笑意。

    张彧心里放松,不用再折腾,能解决问题最好。

    张铁石看向张彧说:“铁蛋,跟我进房间一下”,张彧提着凳子跟他进去。

    两人又相对而坐,张铁石严肃着脸问:“你决意要搬去山脚下?”。

    张彧回答得肯定:“是!”。

    语气很坚决,张铁石说:“你决定了,想来我劝你也劝不动,对那个房子,你有什么改建计划?”。

    目的差不多达成,张彧说:“等放暑假我就找人重建房子,围墙建起,我会套兔子,拿兔子当报酬,拿兔子和别人换泥砖,换石头,很多人乐意换的”,现在一般人吃一口肉很难,有肉肯定有人干。

    这都想好了,张铁石对儿子的能力又有新的认识,他真有能力撑起一个家,也许他们母子俩自己过,能过得更好。

    张铁石回来第六天晚上,张贵山家分家,张铁程回来,脸阴沉沉。

    堂屋里蜡烛点着明亮,家里男人都坐着或站着,全都在了,请来做证的是大队长赵明兴和张华明。

    张贵山脸上郑重,开口说话:“大队长,支书,我家老五结婚多年,我也快有重孙,所以趁着我家老大回来,把家分了”。

    大队长笑笑说:“老叔心有成算”,张华明微笑不说话。

    张贵山又说:“现在是农忙,我们家已经自己分配好,请你们做个见证”,说完这话,张贵山停顿。

    一会,大队长:“老叔请说,有为难的地方,几位和气商量”。

    张贵山说出心里计划好的:“先说房子,五间正房,中间一间是我们老两口的,我们百年后给老五,东两间是老二,西两间归老三,东厢三小间归老大,西厢三间,一间原本是厨房,这个厨房我们老两口用,另两间是老二老三各一间”。

    张贵山停下来,大队长对张铁石没分正房有些意外,他是不在家,但他大儿子铁蛋在啊,不过他们自己愿意就行。

    大队长看过张铁石几兄弟:“老叔这么分,你们有意见吗?”。

    张铁石说:“没有”。

    随后张铁木和张铁河都说没有,张铁程不发表意见,大队长当他默认。

    张贵山又说:“接下来是现钱,这几年老五花家里一些钱,现钱他不分,家里人多,花销多,剩的钱不多,存有……”。

    分了钱,再分粮食,家什,最后商定二老养老钱粮,分户口。

    最后,大队长写下分家文书,分户文书,儿子辈的都签了名。

    事情办完,大队长和张华明回去,张铁石跟上他们说:“大队长,我家铁蛋想搬到山脚下,知青点出去的破房子,我想给买下来,能办吗?”。

    大队长惊呀说:“你分到这三小间,他以后结婚也够住了吧?”。

    张铁石苦笑说:“他和我娘闹矛盾,不好住太近”。

    铁蛋和他奶奶闹什么大矛盾,都不能住太近了?尽管大队长和张华明心里好奇,但都识趣的没问。

    大队长说:“明天我抽时间问其他村干,看大家是什么意见”。

    张铁石说:“麻烦大队长,让你组织麦收时还操这个心,不好意思”。

    大队长笑笑:“没事,你回来一次不容易”,他挺感激铁蛋的,大良被他教训过一回,变老实许多,还是招猫逗狗,但起码不去堵人,不干坏事了。

    分了家,有人高兴,有人难过,张彧注意到,分家时,张铁程从头到尾阴沉沉的,没说两句话,这人心胸狭窄,以后自己得留意。

    张铁石回来,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模糊人影:“铁蛋?”。

    张彧出声:“是我”,张铁石说:“我明天上午带文书去给你们办户口,房子的事我问过大队长,他说要问其他村干意见”,再过四天就走,他能为这个儿子做的不多。

    “多谢!”,张彧道谢。

    “去睡觉吧,明早还干活”,儿子疏离的道谢,让张铁石心里不舒服,说完进屋。

    第二天上午,全村的人都知道张贵山一家分家了,大家都奇怪,好端端怎么突然分家,不少人猜测,在农忙时分家,张铁石是特意回来分家的?

    中午在地头吃饭时,有老人问张贵山:“你家怎么分家了呢?你家谁闹了?”,村里一般分家是有儿子媳妇闹得厉害,才分家。

    张贵山勉强笑:“没有人闹,我家老二是快要做爷爷的人了,该当自己的家,儿子们都结婚生子,以后是他们自己操心”。

    “也对,你也该享享福了,还上什么工,几个儿子还养不了你老两口”。

    张贵山:“老农民,忙惯了,没事干到处晃才不舒服”。

    “也是,咱们啊贱命,闲着是不舒服”。

    “……”。

    张铁木他们也被问为什么分家了,回答都和张贵山说的差不多。

    天黑下工回家吃饭后,张铁石叫张彧进房间,递一张纸给他:“你们的户口本,房子那还没消息,一会我找大队长问问”,还有三天时间,希望自己离开前能办好。

    “多谢!”,张彧从张铁石手里接过他和林三丫的户口本,他不拒绝张铁石帮忙去办房子的事,他一个成年人,比自己去办容易。

    张彧回房间点上蜡烛细看,户口本只是一张纸,户主正是他的名字,还有出生日期,下面是林三丫的。

    这事张铁石办得痛快,他们之间没有父子之情,以后就当个亲戚来往。

    林三丫忙完回房,张彧把户口本给她看,她不认字,拿着纸张笑得眉眼弯弯,挺好看。

    第37章 直接

    次日正午,张铁石填了肚子,趁短暂的休息时间来到儿子看中的房子,前天天黑时他来看过一回,没看清楚。

    走进院子,转了一圈,地方不小,围墙和房间墙都蹋下来了,都要重新建起。

    下午三点,烈日当空,张彧停下割麦,擦擦汗,走去放水罐的地方,拿起水罐喝水,明天就是端午,毒五月真热。

    干农活实在太累,这段时间他身体养结实了一些,但还是很累,感觉整个人要被掏空,这样的悠悠南山下,不是理想生活。

    他四处看了看,麦子已经收了八成多,不到两天就能全部收完,绝大多数人已经疲惫不堪,但没有人停下来,要凭着一股气把麦子都收了,才能暂时休息,之后一部份地种玉米,靠水源的地种水稻。

    “啊,赵知青晕倒了,快,快,给她喝水,送她去卫生室”,不远处的女人在叫嚷。

    张彧见两个女人把晕倒的人扶走,这一幕这几天常见,去年冬天来的三个女知青都晕个遍,村里吃得差、身体差的女人也晕了几个,中暑。

    林三丫不紧不慢地割着麦子,看又有人晕倒,今年麦收在地里晕的人比去年多,庆幸前段时间儿子悄悄给自己补身体,还叫自己割麦时不要干那么快,工分不够他们也饿不了。

    叶昆晃悠悠走到张彧跟前,小声说:“兄弟,看到我走路没?我都快成林黛玉了,帮帮忙”。

    累死他了,平时干活可以摸摸鱼,收麦时却不行,又累又饿肚子里没油水,这滋味太难受,他感觉,张彧有办法弄到肉。

    张彧知道他的意思,说:“你们昨天不是抓一只野兔吗?”,割麦时,有时会窜出野兔。

    林黛玉?他想了想,这个名字凌江跟他提过,是小说红楼梦里的人物。

    叶昆叹气:“就一只,知青点八个人,能吃几块”。

    也是,张彧看他蔫巴样子,想到之前的自己,说:“我明天凌晨三点我出来,看能不能打到”,四点多要上工,没割的麦地里应该还有野兔。

    叶昆拍一下张彧的肩膀说:“兄弟,多谢”,这时候谁不想早上多睡点啊,张彧够义气。

    张彧还想从他身上了解外面更多事,也不弄弯弯绕绕那一套,直接说:“不客气,我对城里很好奇,以后我还想问你些事”,叶昆马上说:“以后尽管问”。

    天黑收工回来,安静吃完饭,张铁石叫张彧进房间,两人又相对而坐,张铁石说:“按规定,男人成年结婚是有块宅基地,你现在是独立户口,名下的宅基就是那三小间,你要买下山脚那房子,就要放弃东间三小间的宅基”。

    张彧回他:“可以啊”,山脚下那地方比东厢三间大好多倍。

    张铁石说:“那三间宅基不能在你名下,也不能交给村里,我的意思是以后让建西成婚后住”,自己户口不在老家,分不到宅基地。

    张或看他说:“随意,房子建好了我才搬”。

    张铁石说:“这是当然”。

    之后两人无话可说,张彧回房,张铁石看儿子出去,叹气,他们父子俩除了有事说事,竟没什么话可说。

    晚上张彧没睡,打坐到凌晨约三点,轻悄悄起来,借着淡淡的月光,拿着弹弓来到河对岸没收的麦地,麦子少了,野兔也跑回山上,他费了快一个小时才打到三只。

    提到知青点,把两只交给在外面等待的叶昆,“两只”,叶昆听说是两只,手往口袋掏出两张纸币,塞给张彧:“谢了,兄弟”。

    张彧提着一只兔子回家,家里人起床,堂屋里亮着油灯,张铁石在院子里洗脸,见他提着兔子从外面回来,愣了愣,这么早就去打兔子,还打到了。

    农忙过后,才各吃各的,张彧把野兔放到厨房,出来洗脸刷牙,回房间点蜡烛看叶昆给的钱,是两张五元,他和林三丫在房间里吃些兔肉,稍填下肚子,才去上工。

    当天端午,剩下的麦子明天不用一天就能割完,于是天还没黑就下工,让社员早回家过节。

    吃晚饭的时候,王老太出来吃饭,每人前面有个三角粽,除了兔肉,还有一大盘炒鸡蛋。

    吃饭前,张贵山开口说话:“今天过节,后天老大就回去工作,我说两句话,老大,老二老三,虽然分家了,你们和老五都是亲兄弟,以后相互帮忙”。

    张彧听了腻歪,老头子也知道相互两个字。

    “爹,这是自然”,张铁石说着从下面拿上来一瓶酒,给亲爹和两个弟弟倒上酒说:“爹,你和娘辛苦几十年,建东都娶媳妇了,你们二老就过松快日子,我们几个给的养老钱粮,够你们好吃好喝,爹,你爱上工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多好”。

    张铁河说:“爹,娘,全村没一个老人能比得上你们”,所以就不要折腾了。

    张铁木附和:“就是,爹,别人都羡慕你”。

    张贵山勉强说:“是”,心里明白了,这几个儿子对老五没多少兄弟情。

    张铁石拿起碗说:“爹,老二,老三,我们碰一个,老二老三,我和老五不在家,以后爹娘还得你们照应”。

    张铁木和张铁河拿起碗说:“大哥放心”,分家如果大哥不在,爹娘做主分家,分到的钱和东西起码少一半。

    吃完饭,张铁石把张彧叫进房间,将宅基地契交给张彧:“宅基地办好”。

    “多谢”,张彧拿过来看看,挺简单的一张纸,上面画出简图,标明横竖长多少米。

    张铁石又说:“房子建好,去大队部登记一下”。

    张彧说:“知道,多谢,花了多少钱?”,分的宅基地有大小规定,自己看中的那地方,差不多有一亩,超出不少,多出来的要付钱买。

    “没花多少”,张铁石说着又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三百元钱,我后天就走,就不能帮你把房子起了”。

    张彧把宅基地契纸折起来,认真说:“不用!”,他不用他的钱,他挣的钱起房子是不够,现在有住的地方,不用太急。

    张铁石听了,心里涌上苦涩,打量儿子,一会说:“你不想用我的钱,想和我撇清关系?”。

    张彧说:“我们各安一方,不是挺好?”。

    原来铁蛋是这样的想法,张铁石听了愣了一下,过一会才说:“泥砖、石头和横梁你可以和人换,瓦片是要钱买,这样,你不是套兔子厉害吗?等天冷了,你把套的兔子风干,寄给我,算是我买的,钱先付”。

    这个可以,张彧说:“也可以,三百太多,不一定有这么多肉,留一百”,风干的兔肉好像是一元多一点。

    张铁石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就这样吧”,铁蛋把他们之间算得清清楚楚。

    次日半下午麦子割完,后面的事是大人们的事了,半大的少年能歇了,今天也是农忙假最后一天。

    张彧回来歇一会,来到属于自己的宅基地,转了一圈,围墙他打算用石头砌起来,这就要用到不少石头,杏花坳过去山边上很多碎石,要挖出来,运回来都很费功夫。

    “三哥”,张建设满头大汗地跑来,“三哥,你真要在这里起房子搬过来?”。

    张彧说:“是,你们放学一般去哪里玩?”。

    张建设:“摘野果,捞小鱼”。

    张彧说:“我打算用石头把围墙围起来,你和你同伴放学,去杏花坳附近捡和砖头差不多大的石块来,我两天叉次鱼或者抓野兔来给你们烤着吃,怎么样?你小伙伴们愿意干吗?”。

    张建设马上说:“肯定愿意!”,张彧看他小脸说:“糊弄我是不行的”,三哥烤的野兔好吃,烤野鸡更好吃,可惜不能炫耀。

    以后三哥烤了,小伙伴吃过一回肯定积极,张建设拍拍胸脯说:“三哥,我小伙伴们很崇拜你,肯定不会糊弄”。

    张彧说:“那行吧,这事你带头,傍晚你去问问有几个想做,回来告诉我”。

    “好!”,张建设答应得响亮。

    村里没什么秘密,张彧要去山脚下盖房子搬去,全村人都知道了,很多人不解,他分到的三间房够他住,还要费钱重起房子。

    碰到张铁石都问他:“铁蛋怎么回事?怎么搬去那里?”。

    张铁石都回答:“那里大,他喜欢”。

    “哎呀,孩子喜欢你就由着他啊,明天你就走了吧,房子什么时候起?”。

    张铁石说:“是明天走,他慢慢筹东西建起来”。

    “……”。

    家里其他人也被问到,都说张彧喜欢那边。

    晚上吃完饭,张建设靠近张彧说:“三哥,有五个同意做”。

    张彧说:“明天放学,你们去捡一天我看看,可以的话,后天给叉鱼给你们,就在那边烤”。

    “好”,张建设兴奋地说。

    次日大清早,张铁石和父母兄弟告别,看儿子一眼,提着行李出门。

    没过多久,张彧提着书包去上学,家里这两天要分开吃了,他边走边心里边盘算要置办的东西,放学回来,先在房间外侧,用茅草搭个小厨房,有炉子,不垒灶……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准备

    早读前,张彧坐座位上,见凌江晃着身体进来,开口问:“这是累坏了?”,凌江人高瘦,张彧担心他一不小心就倒下去。

    凌江慢吞吞坐下,有气无力地说:“是,不仅干活累,肚子吃不饱饿得很快,力气一时恢复不过来,没事,过几天就好”,最近黑市查得严,家里没换到多少粮食。

    张彧知道吃商品粮读初中的,每个月供应粮是三十一斤,粗粮占绝大部份,像他们这种长身体的年纪,没油水,一顿饭煮一斤粮食都吃不饱,更不用说一天一斤。

    张彧把书包里余下的两个饼干塞给他,没给馒头和玉米饼,给了他也不要。

    凌江见是饼干,不推辞拿起就吃,吃着叹气,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顿顿吃饱饭,他晚上都不出门,担心自己这副摸样吓到人。

    之后班上很多人有气无力地晃进教室,今天来上学的人少了一半,老师也不在意,来了就上课,上完课走人。

    下午来人更少,下午第二节 课是语文,上完第一节课,张彧和凌江说一声,提着书包走人。

    张彧拿一个麻袋来到供销社,买了菜刀,菜板,煤油灯,暖水壶,没有铁锅,还得去县城买,碗,筷子回去自己削,看到麻绳,心里一动,问过不要票也很便宜,买了三捆。

    回到家把麻袋放进房间,放下书包,油纸包五个馒头放外间,馒头快吃完,分的粮食里没有白面,麦子交了公粮才分,得等几天。

    张彧拿斧头麻绳去砍竹子,斧头砍得更快,砍了六根,砍成两节,用麻绳绑成捆,扛回家。

    回家里,张彧用一根小竹杆比一下房间到院墙的距离,留出三根长的,其它竹子按量的长度,砍成一段一段,然后把竹子劈成四片。

    他干活快,没多久就把竹子都劈成竹片,用麻绳绑起竹片,绑成竹片排,绑到一米多宽便打结,按了按,动一下竹排,绑得很结实,绑下一个。

    绑了四个竹片排,比一下院墙高度,把留出来的竹子一根砍成两节,一端削尖,一端削成小半圆。

    挨着墙,用斧头挖出一个小坑,削尖的竹节用力插下去,挖出来的土覆回去,压结实,用同样的方在房间另一头立起一根竹节。

    去堂屋拿个凳子,踩凳子上,拿长的竹节架在立起来的竹节小半圆上,用麻绳绑紧,再把竹片排架在院墙和竹杆上,绑紧。

    “铁蛋,用帮忙吗?”,是张建东,张彧头都没抬说:“不用”,他觉得自己做事很快,没想到都下工了。

    把四个竹片排都绑上,张彧看了看成果,很不错,再去割茅草来铺竹排上,下雨也不会漏多少水下来,在下面做饭是没问题。

    在上面和一层黄泥,再铺上茅草更好,但没必要,这厨房用不了多久,两头他都不想封上,就这样通着,炉子和锅放下面,也没人敢来偷。

    张彧洗下手,夕阳西下,出门去宅基地,没走到跟前,便见几个小孩在玩闹,“三哥”,张建设远远叫他。

    张彧走近,两个簸箕里各有五、六块石头,他们抬回来的,外面还有十多块,应该是往返一次,看这数量,张彧觉得这样不行,太少太慢,村里半大的孩子不少,成天上山下河找吃的。

    打闹的几个孩子停下来,安静看张彧,张彧说:“可以,明天就给你们烤鱼,差不多这个时候,就在我家烤,建设,你知道谁家有炭?”。

    自己现在没时间进山弄,冬天村里有人在山里悄悄烧炭,不知还有没有剩下到现在的。

    张建设还没回答,他一个小伙伴说:“我家有”。

    张彧就说:“那你回家问问你爸,要不要换给我”。

    小孩说:“铁蛋哥,你要多少?”。

    张彧:“看你家有多少,都回去吧”。

    晚上还是一起吃,吃完这一顿,开始分家什,零碎的分到几样,多数是留给老两口用,之前的两个小罐,又回到张彧手里。

    分完东西,张彧去有木炭的小孩家,换回七十斤木炭,堆在里间墙角。

    第二天张彧上完上午课就回家,去割茅草回来,也绑成排状,铺在竹片排上面,厨房完成。

    下面空荡荡的,什么都缺,只能一点一点置办。

    做完这个,时间不早,还挺费时间的,张彧提一个篮子,里面放有菜刀,疾步去河湾,下水游出去,收了些鱼,这回收不少成人巴掌大的鱼。

    回到岸边,杀了八条巴掌大的鱼,放篮子里提回去,回到家,用细盐把鱼腌上,把炉子提到出来,放厨房里,用簸箕装些木炭出来。

    傍晚,张建设带五个小孩子回来,张彧在炉子里升上炭火,用竹条穿上鱼,让小孩们自己烤。

    包括张建设,六个小孩兴奋烤着鱼,炭火烤,烤得金黄,拿着鱼跑回家。

    小孩们走了,张彧才烤自己吃的,院子里的人什么想法,他才不管。

    天刚黑,张彧想要的结果来了,十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来找他:

    “铁蛋哥,我明天也帮你捡石头”。

    “铁蛋叔,我也帮你捡”。

    “……”。

    十几个半大孩子叽叽喳喳说要给他捡石头。

    “停”,张彧喊一声,少年们安静下来,张彧说:“你们比建设他们大一些,能帮家里干活了,有些不读书开始帮家里做点事,你们来帮忙,你们爹娘知道吗?不知道的回去问问,爹娘同意了我才要”。

    少年们听了张彧的话,呼啦啦跑出去,张彧猜家长们肯定同意,他们这年纪没定性,整天上山下河,家长一般都不管,帮捡点石头换吃的,家里还能省点粮食,又不是干重活,捡石头的时间也不长。

    果然,没多久,又都一个一个地跑回来:

    “铁蛋哥,我爹同意”。

    “铁蛋叔,我娘同意”。

    “……”。

    张彧数了数,十二个,他开口说:“那我说一下,放学后去帮我捡石头,两天我弄些东西分给你们,有可能是烤鱼,有可能其它,比如野兔肉,清楚了吗?”。

    “清楚!”,小孩们大声喊。

    张彧说:“捡石头,一块是捡,两块也是捡,只要有人糊弄我,每天捡一两块,我就不要,我要实在做事的,明白了吧?”。

    “明白!”,兔子肉,肉啊,不少人流口水了。

    张彧:“那好,我登记一下名字”。

    “铁蛋哥,还要登记名字哦?”。

    “要的,有多少人,什么人,我心里有个数,好准备东西”。

    “铁蛋叔,……”。

    “……”。

    多了十几个比建设大一点的孩子,石头果然捡得多,但依然比较慢。

    张彧换的炭也用得很快,不过也没办法,他还要上学,马上要升学考试,只能等考试后再想办法。

    星期六上午放学,张彧同样就回来,直接进较深的山里熏兔子洞,猎野鸡,抓了两条婴儿手臂粗的蛇。

    星期日一早,张彧坐车去县城,这次不逛,时间多,把收获的多数东西脱手,又换到些粮票,布票。

    下午两点左右,他去百货大楼买个中号炒菜铁锅,又买一些生活用品,提着铁锅,一个麻袋,三点钟坐上车回来。

    张彧提着铁锅回村,不少人看到了都羡慕,铁锅不是每家都有,羡慕归羡慕,却没有眼红,谁让人家有个好爹。

    张彧回到家回房间,收拾一下,拿出一条肥肉,放买回来的东西里,又去张贵洪那里买回一个大的泥炉,过日子,琐碎的事真多,张彧心里感慨。

    张铁木和张铁河下工回来,就看见铁蛋他娘用肥肉擦着新买的铁锅,都过来问:“铁蛋,你买的铁锅花多少钱,要多少张工业票?”。

    分了家,家里原有铁锅是父母用,现在每天是轮流用,等玉米稻谷种完,他们也要搭厨房,置办东西。

    张彧回答说:“我买的这个二十一元,十二张工业票,大和小的我没问”。

    张铁木和张铁河听了,面露难色,买锅的钱够,但没有票。

    张铁河说:“铁蛋,你还有工业票吗?”。

    今天没换工业票,张彧摇头说:“没有,你们写信给你们大哥,让他帮换寄来,不就行了”,工业票他们肯定有发的。

    这是个办法,让老五帮忙换,别想了,张铁河说:“铁蛋,我们没有你爹的地址,你写给我们”。

    以前和大哥通信都是老五,他就认识几个字,回头让建设写,寄出去。

    小事,张彧说:“行,我去写给你们”。

    随后玉米种完,稻谷插完,交公粮,分粮,麦子按工分分,张彧母子俩分到八十多斤麦子,这还多亏他杀野猪的工分,不然还分不到这么多。

    分完粮食,张彧上前去问大队长:“大队长,我记得社员是可以用钱买粮食,我想买一些”。

    公粮交两种,一种是真正的公粮,一种是统购粮,统购粮是有钱拿,但不多,他们社员能买的就是统购粮那部份,价格和国家给的一样,但社员能买多少,要看大队交了公粮,分了粮,能剩多少。

    大队长看了看他问:“你想买多少?”。

    张彧问:“我和我娘,最高能买多少?”。

    大队长说:“麦子每人五十斤”。

    真少,张彧心想,希望收玉米时能多买一些。

    赵明兴知道他起房子,要用不少粮食,他说:“等玉米收了分完,去年留的备用粮可以多换一些给你”,新粮食没入库,备用粮不能动,谁知道收玉米前,会不会有天灾。

    “多谢大队长!”。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你想当皇帝?

    傍晚,张彧提着麻袋从山上下来,回到家里,翻出麻袋里的两只肥肥野兔,快速剥皮掏内脏,兔肉清洗干净,斩成小小块,交给林三丫,回头清理内脏。

    林三丫接过兔肉,大泥炉里升火,铁锅放上去,锅热了,用铲子铲一点猪油进铁锅,放几片姜炸一炸,倒入兔肉翻炒,等水份炒干,加入一点米酒,炒两下加点酱油,再炒几回,加水,加盐,盖上盖子焖。

    另一个炉子上,陶锅里煮的玉米糊,差不多煮好,她把烧着的柴火夹到大泥炉,泥炉太小,不如灶烧火方便。

    时间过去,从铁锅里传出的肉味越来越浓,十几个孩子拿着碗来,眼睛死死盯着铁锅,不停地咽口水,有几个口水流下来也不擦。

    等肉熟了,张彧心里算了算,这两只兔子肥,兔肉有十多斤,每人分得是二两肉多一点,加点汤汁,他拿起大勺装半碗,交给张建设:“拿去给你爷爷”。

    张建设拿碗拔腿向堂屋跑去,把碗放桌上:“爷爷,肉给你吃”,没等张贵山开口说话,他一阵风跑出来。

    张彧看向锅边挤的孩子,说:“排队!”。

    小孩们听了,迅速排好队,他给每人碗里装小半勺,有肉有汤。

    碗里装到肉更靠近,味道窜到鼻子,孩子流着口水,马上拿碗回家,肉是自己捡石头挣的,特别想一个人吃光,可是不敢,爹的棍子等着呢。

    有小孩装到肉,马上用手抓起肉块吃进嘴里,一脸陶醉,肉真香啊!

    “阿光,你不怕你爹打你?”,被小伙伴提醒,还想抓一块肉吃的小孩拿碗跑了。

    十几个孩子很快分完,建设排在最后,张彧多给他装差不多一半,锅底只剩下一点,他铲到碗里,倒点清水洗洗,水是从新买的水桶里舀的,还得抽时间买个水缸回来。

    林三丫把下水炒了,放点辣椒,两人在房间里吃饭,主食是磨的白面和玉米面烙的饼,烙时油够,饼子两面金黄,没有黑点,巴掌大的饼子,张彧吃了十个有九分饱。

    林三丫吃了五个,吃完饭,她小声说:“铁蛋,我们这么吃,粮食很快吃完”。

    张彧满足抚下肚子说:“没事,不够吃我想办法去换,以后我们都要吃饱,我长个子,你养身体,如果有人来借油盐之类的小东西,你不要给!有人纠缠你,让她来找我”。

    在外人眼里,张铁石留给自己不少钱,日子宽裕,村里有几个没脸没皮的娘们,喜欢占人便宜,常和人借小东西,借了不还,被借的人因为一点小东西,不值当去催人家还,最多以后不借了。

    张彧担心那几个娘们上门借东西,林三丫性软,脸皮薄,人家一来说几句好话就给了。

    “我知道,不给”,林三丫声音很小,语气却很坚定,儿子置办这些东西多不容易,大人都弄不到肥肉练油,铁蛋弄到这些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这诱人肉香味,勾得院子里的人挠心挠肺,算了时间,张建东和张建西出来院子,见张彧提着衣服篮子出来,张建东就上前说:“铁蛋,现在农忙过去,下工时间早,下工后,我和建西去帮你捡石头吧,我们是大人,捡得多”。

    张彧挑下眉毛,说:“行,可是我现在上学,没那么多时间上山,收获的东西不够,你们大人的份先欠着,等放暑假了我再补给,大哥,村里和你交好的,如果愿意来帮忙,也一样”。

    张建东和张建西很想快吃到肉,虽然失望,却也知道铁蛋说的是事实,于是张建东说:“行,我问问,有几个人愿意帮忙”。

    张彧说:“我要做事实诚的,像二狗子那样的人不要”。

    张建西开口说:“铁蛋放心,和我们合得来的干活都实在”。

    张彧:“那好,下工后谁愿意来帮忙,明天傍晚你们和我说,我洗澡去了”,有成年人来帮忙,也许暑假放到一半,围墙就能建好。

    第二天放学回来,张彧挑着簸箕,拿根尖木棍去杏花坳旁边的山脚挖捡石头,这边碎石很多,小孩子们捡小块的,他就挑较大块的做地基。

    他刚挑到宅基地,放下挑子,就有一个老妇人拉着一个男孩来到跟前嚷嚷:“铁蛋,你昨天分肉,怎么不分给我家柱子?”。

    老妇人脸上愤怒,张彧没有立刻回答,手擦了汗水,簸箕里的石头搬出来,站起来面对老妇人说:“他就捡回一块石头,你让我给他分肉?”。

    老妇人嚷:“一块石头也是捡了”。

    “嗤”,张彧嗤一声说:“前天我看到祺叔帮你从山脚下背柴火到家门口,不如说说你给了他几块肉,你这么能,怎么不叫记分员天天给你计十工分啊”,讹到他头上来,做什么美梦。

    “哈哈哈”,在场的孩子听到张彧的话都哈哈笑起来。

    “六叔婆,祺叔帮你背柴更累,你给了祺叔多少肉啊?”,一个较大的少年嚷道。

    “对啊,六叔婆……”。

    一个人开口,其他孩子就跟着起哄,不停问老妇人给了祺叔多少肉。

    老妇人看看张彧,和七嘴八舌的少年们,再看远处走过来的张建东几个大男人,气愤拉孙子走了,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

    随张建东兄弟来的几个年青男人,听老妇人骂人的话,脸上不禁浮出厌恶的表情。

    随张建东来的有七个人,张彧和他们说:“多谢几位来帮忙,事情你们都了解了吧?”。

    一个年青人说:“了解,铁蛋,原本村里人相互帮忙是不用什么谢礼的,只是我娘身体不好,她辛苦了大半辈子,我想让她多吃几块肉,只好厚脸皮了”,他也在山里设了陷阱,但几乎没有收获。

    张彧说:“不能这么想,村里人之间的相互帮忙,我年纪小,还没去帮过工,给大家点谢礼是应该的,只是肉等我放暑假后才有”。

    “建东和我们说了,没事,那就去干活”。

    一天比一天热,张彧他们升学考试也到了,参加升高中考试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不往上读。

    两天考试下来,大部份的题张彧都会做,感觉还不错,有点羡慕凌江的脑子,随随便便学就都会了。

    考完试,张彧一身轻松,有成年人加入,石头捡来了不少。

    放暑假第二天一早,张彧借把锄头来到宅基地,把杂草锄掉,心里计划哪天动工砌墙,用比较规整的石头砌房子下边,上面再用黄泥砖,黄泥砖有几家备着,打算建房给儿子结婚,有三人对象都没影,能先换给他,秋末种小麦后再做。

    张彧心里计划很多事,锄草锄到一半,看太阳位置,九点多,中午前能干完。

    这时,只见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慌张跑来,张彧停下,等他到跟前,小孩慌张说:“铁蛋哥,不好了,有红小兵来抓你,说你从山里打兔子,河里抓鱼,是挖什么墙角,正向这边来”。

    张彧愣一下,很快回神说:“没事,不用慌”,他继续锄草,来报信的小孩跳脚:“铁蛋哥,你去山里躲一躲”。

    张彧说:“不用躲”,不知道是谁举报的。

    他没等太久,就见赵大良领着七个红小兵气势汹汹走来,后面跟着村干部和得到消息的村里人。

    红小兵的领头人正是王卫红,一来就说:“你就是张彧?”。

    张彧怀疑,上回开表扬大会时,这人都没看清他的脸,他肃下脸说:“正是,几位找我的?”。

    张彧肃下脸,七个红小兵只觉得凉嗖嗖的,心里都有点慌。

    被人沉下脸,王卫红心里恼怒,大声说:“就是找你,有人写举报信,举报你在山里打很多兔子,河里抓鱼,挖社会主义墙脚,跟我们走!”。

    张彧沉声说:“慢着,伟人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调查了吗?就凭一封举报信就来抓我?”。

    王卫红嚣张挥手:“带回去问话!”。

    张彧怒喝:“好大的威风,你们这是空口抓人,造冤假错案,冤假错案是封建社会才有,王卫红,你们随意抓人,是想复辟封建社会,还是王卫红你想当皇帝?”。

    复辟封建社会,想当皇帝,这要命的词,王卫红听老脸色大变,跟来的红小兵也簌簌发抖,王卫红刚想说话。

    就听有人在群里高喊:“乡亲们,这些人想念封建社会的好,想当皇帝,为所欲为,祸害贫农百姓,是人民的公敌,打死他们!”。

    张彧听出是叶昆的声音。

    “想当皇帝,打死他们!”,狗东西,不知害了多少人。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

    大队长和几个村干部拦住人群,嘴里说:“冷静,大家冷静”,眼神却暗示他们继续喊。

    “想当皇帝来祸害我们贫民百姓,打死他们”。

    “现在是新社会,打死他们!”。

    “人民公敌,打死他们!”,叶昆高声喊。

    王卫红见情况不对,趁村干部拦人,跑了,其他人连滚带爬追上去。

    少年们在后面追,边追边喊:“人民公敌,打死他们!”。

    “人民公敌,打死他们!”。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真麻烦

    “人民公敌,打死他们!”。

    少年们追着他们到出村拐弯的地方,才停下来不追也不喊了,都“呸”的一声,想断他们吃肉的机会,想都不要想。

    人都走了,大队长转头和张彧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谁那么缺德。

    张彧笑笑,说:“没事,那几个人常在县里活动,他们从县里来,说明举报信是投到县革委会信箱的”。

    举报的人基本上是匿名,写举报信也可能用左手写,也能模仿别人的字迹,像凌江就会模仿笔迹,举报信往邮箱里一丢,就很难查出是谁举报。

    村里人不会举报,知青点的知青也不太可能,最有可能的是张铁程,查不到没关系,把王卫红的靠山弄倒就好,反正他之前听了王卫红叔叔所做所为,也起了为民除害的心思。

    不急,他有整个暑假的时间,短时间内他们还不敢来找麻烦。

    张铁程,分家时很不甘心的样子,有第一次出手就有第二次,总有被他抓住辫子的时候。

    张彧看向叶昆,叶昆刚刚帮了大忙,叶昆觉察到他的目光,向他笑笑。

    虽浪费了点时间,中午之前张彧还是把宅基地的杂草清理干净,半塌的土墙夯的时候里面没有掺有糯米汁,很容易弄倒,弄碎,下午他基本弄完。

    傍晚帮他挑捡石头的人看见张彧把宅基地清理差不多,不由惊讶:“铁蛋,你行啊,这活一个人做起码要做三天,你一天就干完了,了不起!”。

    张铁笑笑说:“我现在尽量吃饱饭,长力气”,这些人帮他有十天了,明天就进山。

    说到吃饱饭,挑石头回来的人沉默,谁都想吃饱饭,可一年到头,能吃饱饭的就农忙时间和过年那两天。

    村里困难的几户人家一年到头都不能吃顿饱饭,还倒欠大队粮食。

    这几个人做事很实诚,张彧又说:“和你们商量一下,今早发生那样的事,给你们的肉就不能做熟分给大家,我给你们生肉,你们觉得如何?”。

    说要挣肉给老娘吃的张建波说:“没事,正好和菜一起煮”,那些小孩带肉回家,也是煮到菜里,让菜有个肉味,沾点油星。

    其他人也说:“正好,拿回去炖菜”,没人反对就好。

    天暗下来,大家陆续回家,张彧和张建设一起回,路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张彧说:“建设,你和王家那边交好的打听一下,问你奶奶的娘家人最近有没有人去县城”。

    张建设猛瞪眼:“三哥,你是说是他们举报的?”,张彧:“不一定,他们可以传递消息给别人”。

    张铁程从分家后就没回来过,如果是他,就得有人给他传递消息,不然他在县城,怎么知道自己抓野兔、抓鱼。

    张建设小声说出口:“五叔?”,张彧:“只是猜测,不要乱说出去”。

    张建设应:“知道了”。

    次日天还没亮,张彧起床,洗漱好,穿上解放鞋,解放鞋虽说好穿,可他不喜欢,穿上半天脱出来,一股很重的臭味,进山穿布鞋走快路不行,只好勉强穿上解放鞋。

    他拿手电筒出门,疾步进山,天微亮到达之前下套的附近,取出弓箭打猎,这个时候是野鸡出没觅食时间,容易找到野鸡踪迹。

    一支又一支箭射出去,例无虚发,随后过去把野鸡收起来,太阳升起,张彧停下,把野鸡重新拿来,数了数打到十二只,不算少,他把箭拔.出擦干净,重新收起。

    之后去找兔子洞,熏了四个兔子洞,就回到之前找的小水潭,用鼎烧水,杀了八只野鸡腌起来,然后把收获的兔子较小的剥皮,掏内脏,清洗用盐腌收起来。

    之后将腌的八只野鸡烤了,吃一只,其它的收起来,又在附近砍下一些松树枝,才往回走。

    张彧提着两个大麻袋回到家,天黑透了,他和院子里等消息的张建东说:“去把人叫来吧”。

    没多久,包括张建东兄弟,七个人都来了,站在张彧两头敞开的厨房下,点了煤油灯。

    人到齐,张彧把麻袋口翻开,露出灰毛野兔,他小声说:“两天半斤肉,你们做了十天,就是五斤肉,这野兔都是八斤多,杀了有五斤肉还多,我是这么想,每人一只,你们呢,是拿一整只还是剥皮掏内脏称肉?”。

    傻子也知道是拿整只划算,兔皮硝了能卖,内脏清理能炒个菜,于是七个人都说:“整只”。

    张彧就说:“那你们自己挑,每只重量差不了多少”,说着他把兔子从麻袋里掏出来摆在地上。

    七个人看了看,大小确是差不多,每人拿走一只,心里对张彧是佩服的,这是怎么打的。

    同时也很高兴,到年底,每人一斤肉都分不到,现在下工天黑前干点活,干十天就有五斤肉,能不高兴吗。

    人走了,张彧提着煤油灯进房间,林三丫和张建设在等他吃饭,林三丫做两个青菜,中间有只烤鸡,张建设已经吃过,只吃点鸡肉,吃完他说:“三哥,我打听到了,小舅公家的王国庆三天前去过县城,第二天才回来”。

    看来是张铁程写的举报信没错了,张彧说:“知道了”。

    林三丫担忧说:“他以后还举报怎么办?”。

    张彧说:“没事,后天我去县城”。

    次日,张彧还是大清早进山,去寻找野猪踪迹,拿着弓箭,顺手打野鸡野兔收起,约十点多,找到野猪活动的痕迹,取出铁锹挖陷阱,行军打仗有时候要做简易工事,铁锹他自然也备有。

    下午回家之前,张彧挖出两个大陷阱并做了伪装,本想把昨天腌的兔子烤了,但时间不够。

    晚上吃完饭,张彧去找张铁万,张铁万会砌墙,见到张彧不意外。

    坐下来后,张彧说:“万伯,我想请你还有两人下工后去帮忙砌围墙,你是老手艺,做事利索,每天半斤兔.子肉,做不做?”。

    张铁万心动,昨晚有几家传来肉味,肯定是铁蛋分了肉,他不只是说说而已,真有本事弄到这么多肉。

    下工那点时间做的那点活有半斤肉拿,多了,张铁万说:“半斤肉多了”。

    张彧说:“听说你砌墙又快又好,砌墙的整个事我全交由你负责,另两人也是你找,兔子肉比你少三成,以后起房子也由你负责,怎么样?”,他大儿子也会泥瓦工。

    张铁万想了想说:“好,我给你看着,捡石头的人还要吗?我家几个小子都有一把力气”。

    张彧:“要,砌墙用的黏土,石灰,你帮忙筹备一下,石灰钱我给你,我换到一点糯米,熬汤搅进去”,之后还要和人换泥砖,横梁,木头,檩条,买瓦片,起个房子真麻烦!

    张铁万:“行!”,铁蛋心里有成算。

    次日,张彧一早坐车去县里,先去百货大楼买件绿色仿军装短袖上衣,买个小镜子,去没人小巷换上绿上衣,对着镜子画粗黑眉毛,然后去黑市,用两只野鸡,打探到县革委会主任的消息。

    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和凌江说的差别不大,打探到的比凌江说的更多更详细。

    换回衣服,擦掉粗黑眉毛,中午张彧带五个玉米饼进国营饭店,要碗面条,玉米饼就着面条吃,感觉还行。

    过午饭时间,张彧找到张铁程住的筒子楼,“哎,小伙子,找谁?”,一个大娘拦住他。

    张彧说:“找张铁程,他大哥是我亲爹”。

    大娘撇嘴:“说是他侄子不就行了,还绕个圈”,然后她指二楼最边上的房间:“那里,上去吧”。

    “多谢”,张彧上楼梯。

    张彧上去,大娘回神,哎哟妈呀,张铁程大哥不是部队里的军官嘛,他儿子怎么瘦小又黑,穿得破烂。

    听到敲门声,张铁程起身开门,见门外的人,马上想关门,被张彧一手按住,硬生生连人带门推进去。

    张彧进窄小的房间,回身关上门,张铁程稳了稳心神:“你来做什么?”。

    屋里四个人,江红梅皮笑肉不笑说:“铁蛋来了,吃饭了吗?”。

    张彧看六岁的男孩和四岁的小姑娘,肃着脸说说:“找张铁程算账,你带两个孩子出去”。

    江红梅被张彧突然肃脸吓一跳,不安看向男人,张铁程看向张彧:“你想干什么?”。

    张彧:“干什么你心里有数,你确定让孩子留在这里?”。

    张铁程张张嘴,然后和江红梅说:“你们出去转转”。

    江红梅带两个孩出门,张彧把门关上,一拳头就打向张铁程肚子。

    江红梅带孩子到楼梯口,心里不安,男人前次回家分家,他们只分到一间房,钱一分也没有,两人还为此大吵一架,男人说因为他花大哥的钱,铁蛋心里恨他,几个哥哥都对他有意见。

    没多久,张彧开门走出来,冷冷看江红梅一眼,走下楼,江红梅吓得搂住两个孩子。

    傍晚,张贵山和王大花吃饭的时候,张彧进去和他们说:“因为前两天我被举报,今天我去县城把张铁程打了”。

    “砰”,王大花手里的碗掉桌上,张彧微笑说:“不用紧张,这次没打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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