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后,你只有我了,小公主,”◎
江贵说完这句话后面如土色, 冷汗涔涔。
他站在皇帝一侧,可以清楚地看到,看到这位皇帝的脖子逐渐浮红, 上面蔓延着细小的, 零星的红斑。
同患病之人的症状一模一样。
“陛下……”
江贵大骇,一下跪在了地上。
谢衍垂下眼睫,剑眉微皱,问:“什么?”
江贵颤抖着声音,只敢小声回答,生怕这位皇帝一下狂躁, 将他脑袋也砍了。
“陛下, 您脖子上也起了红点,和瘟疫的症状非常之像……”
江贵说完极是细微地叹了口气。
对皇帝染瘟疫这件事,他心里其实早有预料。
那位公主殿下亦是染了瘟疫,生了严重的疫病,皇帝常常与她待在一处, 甚至还行了房事……看上去是毫不在乎这瘟疫。
对于此事,他们这些随行的大臣也曾劝阻, 只是皇帝强硬疯狂, 在公主殿下的事情上,旁人从没有置喙的余地……
如今皇帝都染了瘟疫,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江贵跪在地上满面愁容,忧心忡忡, 但谢衍却极是平静。
“是吗……”
他漫不经心地笑, 堪堪站在窗边, 一身雪白直襟长袍显其秀雅又绮丽, 屋外些微碎光照耀在他身,衬得他华美无双。
“朕也染了瘟疫是么。”谢衍自言自语一般,目光仍旧落在萧凝玉房屋的方向,那日少女主动与他亲吻的画面一闪而过。
主动勾他脖子,主动吻他的唇,竟都是虚情假意么。
谢衍背在身后的手指捏的咔咔作响,本浅淡如霜的瞳孔逐渐猩红,面容冷白如雪。
不过是想起了那日亲吻的画面,他竟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自己对那位小公主的欲望,和想要……将她吃掉的杀意。
“小公主,如你所愿了,你开心了吗……”
话音一落,毫无预兆,谢衍开始疯狂地笑,笑到最后,他眼眶泛泪,背弯的极下,指尖划开手心皮|肉,鲜血又汩汩流出。
他手心啪嗒啪嗒往下滴血,这番模样,竟是透着几分脆弱和可怜。
江贵从未见过这位皇帝这般样子,又不敢妄言,只能用眼色吩咐屋里的侍从,让他赶紧去叫太医。
“陛下,依臣看,这雪灵芝……陛下还是留给自己吧,”江贵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倏尔,又谨慎小心地说,“要不,留两株?”
“雪灵芝留一株即可。”谢衍淡声,拂袖转身在书桌前坐下,又提起笔来,“给萧凝玉。”
江贵劝阻道:“陛下,这雪灵芝乃起死回生的名药,长于雪枫山的山巅,极是难得,之前为了治疗瘟疫已耗费许多,如今沧州郡拿的出来的不过几株而已,陛下还是自己……”
“那便去雪枫山挖。”谢衍冷厉而语,头都不抬,“朕说了给小公主,江贵,你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是是是……”江贵胆战心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连声应着。
“另外,全力搜寻太子踪迹。”谢衍话锋一转,沉声而语。
“要活的。”他如此说。
江贵听此心生疑惑。
先前皇帝对这位太子下的通缉令是不论生死,今日怎么变成了要活的……
纵使跟在谢衍身边多年,江贵也猜测不透他的心思,但他隐约觉得……
这恐怕与那位公主殿下有关。
他家这位主子为了公主殿下疯疯癫癫的,江贵在他身边多年,也不免感慨唏嘘。
想及此,不知为何,他忽感寒意四起,毛骨悚然。
……
*
另一处,在雪枫山,为了给萧凝玉找寻治病的雪灵芝,萧知还在冒着风雪攀登雪峰。
那日,他背着感染瘟疫的萧凝玉来到医馆,那位大夫,也就是徐彻告知他……这瘟疫并非不治之症,只是所需的药材非常名贵紧缺,只存在于雪枫山巅。
而雪枫山是座常年风雪不停的雪山,地势险峻,要登至山顶采摘雪灵芝绝非易事,极是危险。
萧知还是去了,临走前将萧凝玉拜托给了徐彻。
只是此刻还在寻找雪灵芝的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被谢衍寻到,关在一间房子里。
妹妹在想着哥哥,哥哥身处绝境-
半山腰,大风呼呼刮过,夹杂着刺骨的寒冷,若刀锋一般往皮肤上割。
萧知顶着风雪,清俊的脸上竟是被冷风划出道道血痕。
他只着一件青色的粗布长袍,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成青紫,骇人恐怖。
萧知紧抿着唇,艰难行进,几次都几次都险些跌落山底,粉身碎骨。
最后,在他最后用匕首插在悬崖绝壁间时,终于看到了山巅里株在雪风里摇曳的雪灵芝,若红梅般绽放于风雪之中。
萧知微愕,琥珀色的眼眸里风浪翻涌,后又满目温柔。
小姑娘掉泪喊疼的模样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萧知咬牙,随即跃上山巅,将雪灵芝采下,小心放于衣襟内。
萧知以极快的速度下了山。
只是,他刚穿过密林,想要朝杏林医馆的方向而去时,大批军队正往这赶来,正是奉了捉拿前朝太子的命令。
马蹄声震天,萧知剑眉一沉,想要转身朝深山避去。
只是,那为首的禁军统领杨风策马而来,微微眯眼,看见了萧知。
谢衍还未坐上皇位时,他是谢衍手下的将领,自然也识得这位太子。
于是,不过片刻而已,他便率领而来的军队,将刚采得雪灵芝的萧知团团围住。
萧知面上沉静,血痕满布,深邃冷厉的眼神看向杨风时,太子之气慑人。
杨风不免生了几分惧怕之心。
但片刻之后,想到这不过只是前朝太子时,他又得意大笑起来,扬鞭指向萧知:
“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太子殿下,这次你运气好,陛下下令活捉……”
“你可以活得久一点。”
*
萧凝玉仍是被谢衍囚禁在那间屋子里。
太医和女官日日都会来,但萧凝玉仍是拒绝喝药,身子越发虚弱。
她想着她皇兄,想,皇兄一定会回来找她,把她带走的吧……
他们两兄妹会一起去南国,他们母妃的国家。
那个疯子,再也不会找到她了。
……
一日,萧凝玉神思恍惚,这般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后面,不知睡了多久,屋外忽然狂风大作,惊雷阵阵,窗户被风吹开,屋外的雨水灌了进来。
萧凝玉睡眠极浅,她一下被惊醒,以为又是谢衍发疯来了她房间。
后她扫了眼周围,没有发现谢衍后,才平复心情,下床去关窗。
只是,待她关好窗户后,哐当一声,又有声音猛地响起。
是门。
阵阵浓烈的血腥味一瞬之间袭来,萧凝玉突生不好预感。
她下意识转过身去,望着门开的方向,轻眨眼睫。
又是下雨天,和那天……尤其相似。
“小公主,”
有人在唤她,是极其破哑低糜,却又缱绻无比的声音,混在屋外的雨声里,粘稠又惑人。
萧凝玉心一颤,红唇微张,心神恍惚。
是谁在喊她?
雨声,血腥味,清冷的幽香充斥整间屋子,萧凝玉混混沌沌,有些目眩神迷。
“小公主。”
有人又在唤她小公主,这次,“小公主”这三个字混着冰冷雨水传来,萧凝玉一下惊醒。
是谢衍。
谢衍……
萧凝玉没有穿鞋,地面冰冷,她的心更甚,在恐惧之中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屋内烛火未灭,借着昏暗烛光,萧凝玉看到一高大瘦削的人站在屋外。
他生得极是好看,五官仿若神造,脸在昏暗中带着一种张扬肆意的美丽,带血的美丽。
因为……萧凝玉在他身上看到了诸多伤口。
他的雪白锦袍几要被染红,谢衍就这般站在门口,用一种令人心颤的目光看她。
冷漠又深情,陌生又熟悉。
萧凝玉眨眼,恍然间,她以为自己身处地狱。
他是怎么了……
谢衍站在屋外,身后水汽弥漫,不断沾湿他发丝,他陷在巨大的黑暗里,寂寥又骇人。
已经有好几日,谢衍忍受着思念之苦,强硬地告诫自己,不能再去找那位小公主。
他拥有皇权,至高无上的皇权,既然她不爱他,那他便强硬地用皇权留下她,豢养她,让她害怕孤寂,让她不得不依赖他,想念他。
只能想念他。
于是,他又回到了与她成亲前的那段日子,为了不让自己去想她去找她,为了压下血液皮|肉里的疯狂爱意,他只能用刀割伤自己,自虐般地用疼痛来抵消爱意。
只是,仍是无用。
谢衍看着萧凝玉,淡淡笑了。
少女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赤着一双伶仃细白的脚,乌发披散而下,柔软垂落两肩,那小小的脸比春日桃花还要耀眼,娇艳。
即便在黑暗里也是生机勃勃,昂扬向上。
这是他的渴望,他的救赎。
谢衍伸手想要触摸,于是,他缓缓走了过去,门被关上。
“小公主。”谢衍轻轻唤她,声音清越,跟山涧清泉一般,冷冽好听。
初听之时确实是好听的,萧凝玉次次听到都会心尖发颤,然而下一刻,便有恐惧深深攫住她的心。
“你皇兄找到了。”谢衍走过去,俯身抱住瑟瑟发抖的萧凝玉,将小小的身子笼罩在他怀里,随后垂下头,将脸埋在萧凝玉颈侧。
他的侧脸在昏暗中泛着奇异的光,冰冷的呼吸拂过少女耳垂,用一种令人心碎的声音低声叫着萧凝玉,“小公主小公主……”
似是被火焰灼烧,萧凝玉浑身战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听到他在扭曲地笑——
“以后,你只有我了,小公主,”
作者有话说:
男主确实很狗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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