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听到这话, 萧凝玉红唇轻弯，轻声重复这两字。
她杏眼桃腮，看上去笑得极是明媚, 娇俏精致的小脸似是有了几分生气, 但是胸口一起一伏间，她的呼吸逐渐重了起来，胸腔的怒火止不住地翻涌。
谢衍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床边，气质矜贵又压迫，他身上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冷香，这淡淡幽香笼罩她全身, 侵袭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萧凝玉的喘息越发激烈，开始一抽一噎起来。
他身上的冷香是如此好闻，以前，她最是喜欢扑到他怀里，沾染他身上的气息, 然后缠着他要亲他……
他身上的气息较之从前未有任何变化，可此时此刻却如此的令她绝望, 将她压迫得喘不过气, 水润杏眸干枯如落花。
萧凝玉不想离他过近，更不想沾染他身上的半分气息，于是，她拢了拢身上的烟罗轻纱，强撑着向后退去。
她又像只鹌鹑一样缩在床角, 与他拉出了一段长长的距离后才稍稍安心, 开口反问他——
“谢衍, 如果我说, 让你把这从我皇兄那夺走的皇位还回来，你会还么？”
说说至此，萧凝玉脑子里又浮现那日谢衍逼宫夺权的画面，那千里绵延的大火令她不住心悸，她抖如筛糠，继续哽咽问：“你会吗……你会把郢国还给皇兄，还给我们吗……”
“郢国是我们的……是我皇兄的，我皇兄的……”
“皇兄，又是皇兄么……”
谢衍平静听完后，薄唇弯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他眉眼微敛，余光瞥了眼角落里的少女。
少女面上惧是掩饰不住的害怕，她将下巴抵在肩膀上，娇艳面容生气全无，快速枯萎。
倏忽之间，谢衍的心被狠狠捏了一下。
他怔了下，随即低下头，麻木地看着手心的鲜血，讥笑一声。
她还想着皇兄，还是这般怕他。
为什么她就不能听话一点，乖一点，像以前那般爱他，只爱他。
“萧凝玉，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寇，”谢衍收起思绪淡淡道，话里尽是懒散的笑意，“你皇兄在那日便已输了皇位，郢国不再是他的……也不再是你的了，小公主。”
谢衍残忍而冷漠地说完这些话，萧凝玉胸腔的怒火再难压下。
她两颊通红，一下从膝盖抬起头，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大声质问他：“谢衍，你是如何坐上如今这个位子，你自己再清楚不过！”
“小公主，如今我才是郢国的皇帝，你尽早将你那皇兄忘了，乖乖生下我们的孩子……”谢衍狞笑，眸子里阴翳满布，“乖乖当朕的……皇后。”
“皇后”二字说的咬牙切齿，尽是寒意，不见丝毫温柔，更像是一种命令。
不容拒绝的命令，皇帝对臣民的命令，威压十足。
萧凝玉肩膀颤抖，因为害怕，她又将自己缩成一团：“你看，谢衍，你在乎的从来就只有权势和地位，你一点都都不爱我，你当初费尽心思地在皇宫制造与我的偶遇，不过是看上了我当时的公主身份，想要利用我，从皇兄手上分得兵权对不对？”
谢衍面无表情，只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难解。
“你知道父皇一直忌惮皇兄，想要削皇兄的兵权，你便通过与我成亲来取得父皇和皇兄的信任，让父皇为了削弱皇兄而不得不将其兵权分给你，对不对？”
“是你利用我的！”萧凝玉情绪激动，眼泪涌出，“你利用我来对付皇兄对不对！”
谢衍却漫不经心地在笑。
他侧脸处几缕乌发飘落，衬得他皮肤极是惨白，而唇红如血，俊美之余骇人又恐怖。
“要想坐上这个位子就必须用点手段。”谢衍没承认也没否认，继续说道，“再则，萧凝玉，你要知道，如今郢国的国土初始时便属于姜国，是你们郢国，是你那位父皇撕破合约，灭了我姜国，大肆屠杀我姜国百姓，血流成河啊，小公主，那番景致你看过么？当真是……美丽极了……”
谢衍疯子般地仰头大笑，笑得极其猖狂。
萧凝玉心一沉，瞳孔骤然紧缩，恐惧侵袭全身。
谢衍疯狂大笑后又忽然面无表情，他欺身而上，极其轻易便捏住了萧凝玉下巴，冷笑道：“小公主，你说，这笔账又该如何去算呢？”
少女眸子里水光横流，她说不出一个字，娇弱可欺的模样让这位皇帝又回想起那小公主。
以前娇气爱笑，总缠着他黏着他要亲要吻的小公主。
于是，他眸光一暗，又放开了她下巴，手指痴迷不舍地抚摸她的唇，很快，少女那莹润的唇瓣被揉的充血红肿。
身体的痒意和疼意令她不适，萧凝玉恶狠狠地张口，想要去咬他手指，谢衍低眸看到，轻笑一声收回了手。
随即，他掸了掸衣袍起身，转身看她。
谢衍立在床前，玉冠锦衣，俊美无俦，气质矜贵而高雅。
他居高临下，方才眼里的寂寥和无措消散成烟，此刻有的只有冰霜。
“朕想明白了，有时候只有强权才能令人屈服，事到如今，这病你治得治，不治也得治，这孩子……”谢衍垂眸，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腹部，笑了笑，“这孩子，你留得留，不留也得留。”
“朕这次既然寻到了你，断没有让你再逃的道理，不然……朕又为何要当这个皇帝，小公主。”
“你休想。”萧凝玉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因为哭泣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你，你休想，谢衍，你就是个疯子，根本不会去爱人，从始至终你都不爱我，你只是把我当工具当玩物，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孩子，我不会留下这孩子的……不会的……”
“是么。”谢衍长睫颤颤，目光有一瞬的恍然。
要怎么去爱这位小公主，谢衍并不知道。
他对这位小公主有极其病态的占有欲。
他朴素地想，萧凝玉纵然是死，尸体也得留在他这处。
她说了爱他，便须得永远如此。
而他要如何去爱她，谢衍是茫然无措的。
他自幼没了母亲，还是孩童时便被当做质子囚禁在郢国冷宫，受尽虐待折磨。
从他到冷宫起，他所能得到的唯一一点爱便是来自那位小公主。
如何去爱别人，他从来都不知。
他只知道，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小公主便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孩子亦是。
谁都别想抢。
“小公主，你无法拒绝我，”谢衍眉眼微敛，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冷漠和睥睨，“以前的郢国已经亡了，你已经不是公主了，而是……朕的皇后。”
“皇位已在我之手，断没有交付出去的道理，以后，会让郢国改朝换代，变成我的姜国，本该属于姜国的所有，朕都会拿回来，而你和皇兄，现在是前朝余孽……”
“谢衍，你无耻……你这个禽兽！”萧凝玉被谢衍这番轻描淡写的话气到不行，开始语无伦次地骂他。
谢衍却只笑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冷冷看向床上的少女：“萧凝玉，有人已发现你皇兄踪迹，不日后便可将他拿下，你皇兄如今是乱臣贼子，你若想保住他脑袋，便好好治病留下我们的孩子，否则……”
“朕一定会杀了他。”
说完这句话，谢衍便拂袖转身，在萧凝玉的骂声传来之前快速离开了这间屋子。
*
那日过后，谢衍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换了一种方式，开始强硬地对待那位小公主。
冷漠冰冷，没有一分柔情，就似是对待他所有的臣民一样。
他想，她不听话，也不再爱他了，他便用皇权让她屈服。
但那位娇气爱哭的小公主，此次表现得却是比他更强硬。
“公主可曾喝药？”一日，谢衍在书房处理公务时，例行一问。
跪在下面的太医伏地，战战兢兢地回答，说话都开始结巴：“回，回陛下，不，不曾……”
谢衍写字的笔尖一顿，一滴墨晕染开来。
他掀起眼皮，问道：“不曾？”
“是是是的，不曾。”太医头皮发麻，只得又回，“公主殿下态度坚决，极是强硬，除了每日的必要进食外，什么药都不喝。”
“这样啊。”谢衍将笔搁下，他面无表情，脸上窥探不到一点情绪，眉眼间似是也无怒气。
预料中皇帝的咆哮并未传来，太医松了口气，背也挺直了些。
然而，还不待他完全直起自己的老腰，砰的一声，皇帝怒而拍桌，声音听上去，那桌子几要碎成两半。
于是，太医赶紧又将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当真是不记得教训啊，如今药材稀少，多少人等着救命，她不想治那便别治了！给朕滚！”
谢衍大声吼道，太医不敢多言，只得连声应下，赶紧滚了出去。
一想起那位小公主，谢衍心里便簇着一股怒火，他在屋内不停地徘徊，走来走去。
“陛下……”此时，站在一旁的江贵有事要报，只能硬着头皮出声。
“何事？”谢衍走到桌子旁，喝了一口水下去，问道。
“启禀陛下，太子有了消息。”江贵拱手回，“有人在雪枫山附近看到了太子，据当地人说，那处可以寻到雪灵芝，想来太子应是去雪枫山找雪灵芝，想要治小公主殿下的疫病。”
“小公主殿下？”谢衍忽然反问，语调冷厉，看向江贵的眼神如刀子一般。
江贵跟谢衍跟得久，听他喊小公主喊的多了，方才竟也脱口而出喊了声小公主殿下。
在皇帝冷冷反问的时候，江贵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谢衍收回目光，转而问：“溪章镇如今情况如何？”
江贵如实回：“现有的药材已尽数分发下去，治疗百姓，只是陛下，太医所开的药方里有一味药名为雪灵芝，这雪灵芝极其名贵难得，如今已出现供应不足的情况，库存极少，而且，这雪灵芝有起死回生之效，皇宫里应当留一些，以便陛下不时之需，因而……”
“全部分发下去，无需留。”谢衍淡淡道。
“陛下，您……”江贵愕然，想要劝说这位皇帝，又不敢出口，只得叹气。
谢衍缓缓走至窗前，他看向远处，目光不自觉便落在了萧凝玉那处屋子的方向。
“留一株，给小公主。”他如此说道。
“是，陛下。”
有关这位公主殿下的事，江贵一向不敢多说。
他毕恭毕敬地应下，而当他抬头看向这位皇帝，想要又说些什么时，透过屋外透来的阳光，他清晰的看到……看到皇帝的脖颈处也浮现了红斑。
……
江贵骇然，愣愣说道：“陛下……这雪灵芝，您还是给自己留一株吧。”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过修改，如果有觉得衔接不上的小可爱，可以重新看下上一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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