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这些话尽数说出口, 谢衍的心被扎的千疮百孔,一口口鲜血吐在地上,将他脚下的地面都染成了血红, 触目惊心。
此刻, 他眼里的小公主双眸泛泪,嘴唇发白,看上去是如此的娇弱,易折。
谢衍仿佛看到春日里一朵生机勃勃的娇花正在快速地枯萎,凋谢。
若是以前,他会病态又兴奋地将要将这这朵花折下, 凌|虐, 碾碎。
但此刻,他却只想将这朵花好好养着,护在手心。
她太娇弱了。
不知为何,他看着看着,心便开始痛了起来。
“孩子以后会有的, 小公主。”谢衍轻轻地将萧凝玉拥在怀里,眼眸通红, 无措地安慰她。
萧凝玉刚陷入他的怀里, 脸碰到他胸膛,便如被火焰灼烧了一般,快速推开他。
“你承认了是么,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谢衍。”萧凝玉又气势汹汹地质问他,眸子瞪大似是愤怒至极, 大喊, “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被她推开, 谢衍怀中一空, 怔然片刻,却是无言。
他静默看她,看着怒气冲冲,满脸眼泪质问他的萧凝玉,忽感无力。
强硬无用,囚禁无用,杀光她身边的人似乎也无用。
她看他的眼神越发厌恶和抵触。
要如何做,小公主才能乖乖留在他身边,不离开他呢。
谢衍忽就放下了抱她的手,眼睫垂下,情绪难明。
疯子似乎不疯了,他将孩子死了这件事完全归于自己身上,神情痛苦又哀伤。
萧凝玉看到他这模样反而一愣,她的心被狠狠捏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一瞬过后,萧知将被五马分尸的画面又浮现在萧凝玉眼前。
萧凝玉的手紧紧抓着被褥,努力装出一副疯癫又愤怒的样子,逼问他:“谢衍,孩子死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就会杀我皇兄?”
“杀了皇兄后,你是不是也会杀了我?”
高束的头发散落肩膀,谢衍丧魂落魄地看着有几分疯癫的萧凝玉,静默良久,摇头低声:“不会。”
“小公主了,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了,朕不会……杀你皇兄。”
“只要你不走,不走……”
谢衍将脸埋在萧凝玉颈侧,声音低哑发颤,在萧凝玉耳边浅浅低回。
很好听,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蛊惑,萧凝玉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但很快,她的指甲掐进手心,疼痛令她当即清醒过来。
“你骗人!”萧凝玉继续歇斯底里地喊,为了让自己的情绪更逼真,萧凝玉还将头上的发簪丝绦通通扯下,疯了般扔在地上。
长发散开,绸缎般在她肩背铺开。
乌发如墨,衬得她巴掌大小的脸越发的白,那是一种没有血色的,令人心惊的白。
这般,她倒真是像极了一个被他逼疯的,失去孩子的母亲。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谢衍唇角弯起,惨笑一声。
“你骗人!你杀了我们的孩子,肯定会杀了我的对不对?”萧凝玉浑身发抖,嗓音尖利,又不停喃喃自语,“你都要杀我皇兄了,肯定会杀我的,肯定会杀我的……”
“不会。”谢衍将萧凝玉挥舞的双手扣住,他抱她在怀,像安抚小孩一般安抚她。
“朕不会杀你皇兄,也不会杀你,小公主。”他轻轻抚摸她的背,温热的呼吸轻柔拂过萧凝玉耳垂。
少女莹白的肌肤霎时浮起一层淡粉。
怀里小小的人安静了一瞬,似乎当真被他哄得乖了下来。
谢衍眼眶发红,一片潮湿。
然而,当他意乱神迷,想要亲吻她时,却又被猛地推开。
“那我皇兄在哪!你已经杀了他对不对!我梦见皇兄被五马分尸了……你是不是杀了我皇兄,是不是杀了我皇兄?……”
毫无预兆,萧凝玉开始大哭起来,那哭声幽咽一抽一噎,很快,她便喘不上气。
谢衍眸光一闪,见她心疾又隐隐有复发之势,紧紧地将搂在怀里,双手力度越发加重,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朕没有,朕会命人放了你皇兄。”他嘶哑道,身体都在轻微地发抖,“朕没有将他五马分尸。”
“真的吗……”听此,萧凝玉心里松了口气,但仍是装作一副小心翼翼语气问,“你真的没有杀我皇兄吗?”
“没有。”谢衍轻声回。
萧凝玉又故意问,眨着一双带泪的大眼睛,无辜至极:“那你会杀我吗?”
谢衍点漆眼瞳亮起一丝奇异的光。
以前,谢衍的确想过和她一起死的事情,甚至是和她尸体一起生活,梦里缠绵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他五指抚摸她秀发,只笑道:“我喜欢看你有生气的样子,小公主。”
“活着的样子。”
萧凝玉愣了愣,娇艳面容一下枯萎。
她心底发凉,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可怕。
疯子永远都是疯子。
*
后面,谢衍暂缓了处死前朝太子一事。
萧知被关押在了牢狱里。
“公主殿下,奴婢听人说,太子被关押在衙门监狱里,有狱卒守着。”一日,侍女小心将此事说与萧凝玉。
这是萧凝玉用首饰收买侍女,打听来的消息。
听到侍女这般讲,萧凝玉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她一下失力,差点跌在地上,侍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公主殿下还是要仔细自己身体,陛下极是喜爱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有个好歹,磕着碰着了,奴婢们怕是都会掉脑袋。”
“是吗。”萧凝玉被侍女搀扶着坐下,喃喃自语。
“自然是的。”侍女给萧凝玉倒了一杯茶,笑盈盈的,眼里还有几分艳羡,“陛下痴情公主殿下,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呢。”
萧凝玉轻抿了一口茶,嘴角弯起,讥讽地笑了笑。
痴情?
疯子。
萧凝玉没有回她这话,而是话锋一转,同她道:“明霞,帮我叫下章太医,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是,奴婢马上去叫太医。”
明霞听到萧凝玉说不舒服,赶紧福了福身,出房间去叫太医。
自孩子没了后,萧凝玉不再拒绝太医的诊疗,她每日都听从太医嘱咐,喝药调理,身子慢慢恢复过来,脸色好了不少,越发明媚娇艳,似是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娇憨纯稚的凝玉公主。
这些都给了谢衍一个错觉,一个萧凝玉会继续爱他,乖乖待在他身边的错觉。
他们以后,还会有孩子。
于是,谢衍放下心来,疯狂和病态渐渐褪去,开始勤于政事。
他几日不眠不休,终于将瘟疫一事处理完毕,清理了一批官员,又任命了新的上位。
“江贵,小公主不再抵触朕,等过几日回宫,朕便立她为后。”
在书房,谢衍一边处理公文,一边唇边带笑地同江贵说道。
江贵听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极是难看。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便转而问其他事:“陛下,太子还被关在监牢,要择日处死吗?”
谢衍的笑一下停在唇边,游走的笔尖也顿住。
他没有说话,江贵忧心忡忡,又说道:“陛下,这太子是郢国皇室血脉,又极得人心,在朝在野都有不少党羽,此时不杀,后患无穷啊。”
江贵说的的确没错,谢衍自然也明白,但此刻,一贯杀伐果断,手腕冷酷的帝王竟有了几分犹豫。
半晌过后,谢衍手中的笔重新在纸上游走,他眼皮未掀起,只淡淡说道:“此事暂且搁下,等封后大典举行后再议。”
“陛下!这太子必须杀……立后一事也需……”
“退下。”
谢衍冷冷二字,打断江贵的话。
虽语气轻微,却威压深重,帝王之气慑人。
“太子必须死,”谢衍眸光一暗,眼前闪过少女娇俏的脸。
“但不是现在。”
——
萧凝玉屋内-
明霞很快叫来了章太医,章太医恭敬立在萧凝玉身前,正想问她身体何处不舒服时,萧凝玉先开了口。
“章太医,我最近夜里总睡不安稳,劳烦太医开一个助眠的药方。”
听到这位公主殿下只是睡眠不稳,无其他不适,章太医松了口气,没有多想,说道:“公主殿下放心,老臣现在便给公主殿下写个药方,保管公主殿下一夜无梦,不会中途醒来。”
萧凝玉听此,红唇勾起,意味不明地笑:“是吗,有劳太医了。”
很快,章太医便写好药方,行礼离开了。
萧凝玉拿到药方,递给了侍女明霞,后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支金钗,拍了拍她手。
“好明霞,去帮我煎下药。”
明霞有些疑惑地看着手心的金钗,听到萧凝玉又道:
“五倍剂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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