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江月来了一趟,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便又问起了那玉的下落。
江梨素来不关心这些,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自然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月自讨了个没趣,自然也就没兴趣和她扯皮,急匆匆地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梨乐得清闲,江夫人一看见她就头疼,称病免了她的请安,江月则是每日行色匆匆。
据月姑娘打探来的消息说,江月正偷偷寻一块上好的红玉,看样子是打算应付徐岚一下。
没错,平谷县是有一位实打实的月姑娘的,那日渡月盛会由楚珂装扮的“月姑娘”只是他们接近徐岚的一种手段罢了。
或者说,是把月姑娘这一条人脉送上门去的手段。
由此,江梨猜测那位主公大人,可能与徐岚的生母有些关联,亦或者,与上头那位也有些缘由在。
毕竟,徐岚的身份不一般。
过了这个年,徐岚便会一路南下,前往京都,联系其外祖旧部,为李家翻案。
在原剧情之中,徐岚是借了江老爷入京述职的便利才回去的。
想必现如今,也不会有多大的偏差。
只是江梨并不想让江家这么轻松地就攀上了高枝,更不想让这几人和京都的江家有一丝半缕的牵扯。
之所以忽然改了主意,是因为江夫人和江月先来招惹了她。
那两件首饰实在是来的蹊跷,动用了月姑娘手底下的人才查清楚。这样巧夺天工的手艺,是来自江湖上一家唤作踏梅香的组织。
踏梅香名字起的风雅,做的却是实打实的采.花折柳的生意,猖狂之时曾一月连犯五案,哪怕是六扇门也未能捉到人。
而踏梅香的采.花贼自称梅花客,在行事之前会先送两件梅花首饰以示亲昵,然后再下手。
普通的采.花贼不过是偷香窃玉,梅花客却不一样。
被梅花客看上的姑娘,没有一人再显于人前。是以六扇门认为,梅花客应当是用了什么阴损法子将女子带走,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杀害。
梅花客竟然会送信物到江府来,这倒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梅花客挑人,挑的大多都是贫苦女子,江老爷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毕竟也算官家。
若说梅花客送信之人是江月,未免也与以往出入太大。
可东西不易伪造,一般人也不敢借用梅花客的名头。
除非,一开始,梅花客就是冲着她来的。
江梨得了情报,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无论是梅花客还是江月,都不可能从她手中讨的什么好。
她借用了月姑娘的一部分人手,分几次将她想要的东西悄悄带进了江府。
万幸江夫人和江月都自视甚高,认为一个怯懦的丫头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也没遣人看着她,不然她做这些准备还有几分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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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过了秋,天气逐渐转凉,枯黄的树叶子铺了满地,一派萧瑟景象。
而江府却热闹起来了。
十月二十三,江府中办了场诗会,各家子弟都前来赴宴,想要攀附一下平谷县的父母官,顺带期待着能不能与玲珑心窍的千金大小姐成就好事。
前院热闹,丫鬟仆婢来来往往地端着各色茶点,时不时还能听见唱礼的声音。
虽说是文雅的诗会,却还是有人携了礼来。江月对这些素来有分寸,贵重的一概不要,那些讨个意头的也不推诿,留待之后回赠相应之物。
也亏得有江月操持,江府才蒸蒸日上。
江月替了她母亲做东,今日也是穿的分外惹眼,赭红披风上大朵大朵的金线墨梅绽开,里头搭衬着一件月白色的齐腰锦裙,腰间一枚红玉双鱼佩,可谓是雪中红梅一般的人物。
更别说这样隆重的场合里,江月细细上了妆。
桃花一般娇嫩的颜色铺陈在她狭长的眼尾,眉黛将本就深沉的柳叶眉更拉长了几分,眉心点着一朵金莲,低眉垂目,便恍若神妃仙子落入人间一般,看呆了众人。
女子羡她貌美,男子仰她风姿。
江月是当之无愧的全场焦点,是以,当她步伐缓缓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是来找我的吗?
几乎所有人的心头都划过这么一个问句,继而在看到江月站定后面前那人而失声。
这是怎样一个少年郎!
青竹一般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不显老气,反倒有种竹林雅士的风韵。
挺直的脊背,温柔的眼神,甚至是女子到自己近前时几不可察后退的那半步,都显得他分外有礼。
更别说,他有着那样一副好相貌。
郎绝其艳,世无其二,不外如是了。
美人相处自是养眼,但却也有人看不惯,比如先前就对徐岚各种刁难的林公子。
金灿灿的衣裳衬着他平淡的五官更暗淡了几分,离得近的富家公子都自诩风雅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林公子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摇着同样铺满了金粉的折扇自认潇洒地凑了上去。
“江小姐今日人比花娇,真不愧是我们平谷第一美人啊。”
这话一出,江月脸上的笑便有些僵硬了。
徐岚看出了江月的窘态,开口替她解围:“林兄今日携风带耀,想必对于诗会魁首也是很有把握。”
“那是自然!”林公子笑吟吟地摇着扇子,诧异地瞥了徐岚一眼,“你这家伙,今日倒是会说几句好听的。”
“林兄客气。”
林公子三两句就被徐岚绕走,江月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招待起旁人来。
至于徐岚,她总有机会和他说上几句的。
诗会过半,虽说江月文采够好,也盛情难却地饮了几杯果子酒。
粉面桃腮,瞧着更动人了几分。
一个丫头看痴了去,斟酒时手慢了几分,酒液便漫过杯盏,顺着桌案落到了江月的衣裙上。
小丫头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等候主家的发落。
江月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只说让她下去,别在前院添乱。
丫头感恩戴德地离开,穿着被酒液濡湿的衣裳的江月便说要求换件干爽衣裳离开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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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江月所居的芙蓉院里一片寂静。
往日走动的丫头们都安睡在了各个地方,若有人来,一眼便能看出不对来。
主屋的漏窗洒下一片光影,正能瞧见里头趴在梳妆台前的俏丽身影。
门扉被悄然开启,一道人影蹑手蹑脚地靠近,右手攥紧了匕首,高高扬起就要扎入那人白如霜雪的脖颈。
那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眼闪过快意,却又一瞬间转为了惊恐。
因为他要杀的人,竟然根本没有被迷烟放倒!
就恍惚这一瞬的功夫,剧痛从手腕中传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就见那白皙柔嫩的手朝他伸了过来。
他只觉得一片云在身上拂了一下,便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了。
面前那人着红裳戴玉簪,面如桃花色如春晓,下手却一点都不轻。
他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想出卖情报换她停手都做不到,最终只能委屈巴巴地被打昏了过去。
而打完人的江梨毫不客气地扯了屋子里的纱幔,用水浸了后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捆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审问一下?
梅花客若是这个只有一身蛮力的莽夫,江梨都要怀疑六扇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玩乐之地了。
这个家伙虎口有茧,身上又有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腥臊气,想必不过是个普通屠户,受了人指使才敢来做这种事情。
至于一个屠户怎么能进的了江府,那想必就要问问江夫人了。
虽然不知那位梅花客为何来了一趟江府却未曾进芙蓉院来,但江夫人要她死的心思,可当真是恳切啊。
在迷烟放进来之前,江梨曾在附近感觉到了窥伺的目光,但那人一直未进芙蓉院里来,甚至在这屠户出现后更是远离了此地。
江梨心有疑惑,便推开房门出去,足尖在院中一颗树上轻点,便借力上了屋顶。
屋顶上有一物什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走近一看,发现是一枚琉璃质地的耳环,里面同样封存着一朵墨骨梅花。
看来,的确是梅花客了。
捻着那枚耳坠,江梨还想再细细查看一下周围,便听得细微的脚步声以及稍粗重的呼吸声。
她皱了皱眉头,一旋身翻下房梁,猫着腰从窗户翻进了房间里。
屠户被她捆起来丢在脚榻上,此时就显得麻烦,她将人拖到床头阴影里,自己则又伏在了梳妆台前。
这人显然是个练家子,呼吸绵长,脚步几近无声。若非时不时急促的呼吸和淡淡的血腥味儿,谁也不会发现这院子里进了人。
在这人靠近的时候,江梨适时地悠悠醒来,扶着额头一副酒醉才醒的模样,半眯着的凤眼瞧见个从上到下都一身黑的人,她面上一愣,继而张嘴想要喊人。
然而那人却速度更快,他一把捂住娇小姐的唇,将她的叫喊消匿于无声,而后低声道:“姑娘莫怕,在下并不是坏人,只是被匪寇所追,才不得已逃入贵府。”
江梨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人见状竟放开了她,从怀中掏出枚白玉珠塞进她手里。
“姑娘帮了在下一次,日后拿这白玉珠去京都,在下一定相助。”
说完,那人便低低地咳嗽了起来,胸前衣料被濡湿,血腥味儿便更浓了几分。
江梨捻着那枚白玉珠,将那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对着那人笑了开来。
“姑娘你这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就已经被江梨点了哑穴和麻穴,只有眼珠子能动了。
“我观你周身气度不凡,想来必有大事在身。”
“小女子孤苦伶仃帮不了你的忙,倒不如帮你找个能承了你这份恩、又能帮得上忙的大恩人。”
话落,江梨便抬手解了自己的衣裳,绯红的衣裙落下,那人瞪大了眼睛。
然而衣裙之后并非是什么活色生香,而是一件浅青色的骑装,同色绑带交叉,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形。发间那些累赘的钗环也被她一一拆下,随手从匣子里拎出一根月白的发带来把长发一束。
高马尾的女子英姿飒爽,一手刀劈来,他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醒过来之时,已经躺在了不知谁家的院子里,眼睁睁见一道如儿臂粗的雷光狠狠劈在了隔壁,继而引起了滔天的大火。
也亏得他被那姑娘扔的稍远了一些,只是被零星的火星溅在身上,没直接烧起来。
不过,隔壁这户人家也是倒霉,这青天白日的,竟然天降雷光,传出去少不得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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