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熟路地把那人丢进徐岚的院子,自觉是做了好事的江梨进了祠堂,将老夫人的牌位用湿透了的布包裹在一处,而后从剧情修正插件中的系统空间里取出火油,洒满了整个祠堂。


    估摸着诗会进行到了后半部分,江梨攀到了祠堂房顶之上,将试验了一个月的烟花找了个平整位置放好,而后拿出一把弓,将系着铜线的箭射入长空,与此同时点燃特制的烟花。


    火药爆炸的声音以及烟花造就的从天而降的火光,恍若天雷降世。


    火星落入火油后便熊熊燃烧起来,江梨早就在系统空间里备好了自己的人偶,将它丢进祠堂里,她本人则是蹿到了江府别的地方,换了一张谁也认不出来的脸,随着慌张救火的丫头们重新回到了祠堂外头。


    她提着一桶水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一泼,起不到什么大用处,但她眼疾手快地躲进了一群少爷小姐里,打算好好看看江月的脸色。


    祠堂莫名其妙被烧,任谁也不可能有好脸色。


    江老爷前几日就去了青州府叙职,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来主持大局,江夫人更是妇人心态,难当大事。也只剩了一个江月能够镇得住场子,一边指挥救火,一边遣散那些个小姐少爷们打道回府。


    听见那般响动还敢来看热闹的,自然也不是多谨慎的人,他们在江月面前都是一副惋惜模样,让她莫要太着急,其实走不出几步路便又凑在一起说小话。


    “这就是话本子上的天雷降罪吧,可真厉害,那么大一个院子,说烧就烧啊。”


    “你来的晚,没见着那院子上牌匾落地时江月那表情,和死了亲娘似的。”


    “可不是死了亲娘似的,祖宗十八代的牌位都一把火烧了,可真是倒霉!”


    “你说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雷啊?而且谁家也不劈,偏偏瞅准江家的祠堂劈?”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隔壁不就是那位徐公子府上么!离得这般近,我见他们家连屋檐都没着呢!”


    “难不成真是江家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可别瞎说!”


    几人说话时离得不算远,间或有几句飘进江月的耳朵里。


    江梨瞥了一眼江月的神色,估摸着她估计要被气炸了,便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反正剧情修正插件也让她修正那些低俗暴力的内容,《京门风月》这本书里也就两处不符规定,一个是前期江砾的悲惨遭遇,另一个是男主黑化后囚禁江月的所作所为。


    把江月从女主的位置拉下来,自然也就不会有囚禁之后的故事了。


    江梨这边盘算着怎么坑江月,那边却猛地乱了起来。


    一袭青衣的公子不知为何才刚到这边,一见那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的祠堂便想要往火里冲。要不是有几个力气大的小厮压着,指不定他就冲进去了。


    这人正是先前被江月以归还玉佩为由约到小花园的徐岚,他在小花园左等右等不见来人,看见落雷后便想过来。但无奈他人生地不熟,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仆从,靠着自己摸索才到了这边。


    徐岚这番激动的作态自然吸引了江月的注意,她上前拉住徐岚,轻声安慰他。


    “徐岚,我在的,我还在这里,你不要怕。”


    然而她想象中的徐岚抱着她、失而复得的狂喜表情却并没有出现,相反徐岚的表情更加狰狞起来,他的力气忽然大了起来,竟然一下子挣脱了那几个小厮的钳制。


    江月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毕竟要是真让徐岚进了火场,她先前的算计岂非都付诸东流。


    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被死死拽住胳膊,那几个小厮也反应过来上前拉扯住徐岚。


    “公子,您别激动。”


    “徐岚,你冷静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死死地按住,徐岚眼珠发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面前是熊熊大火,他似乎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她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


    她?


    小厮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贵客在说些什么,但瞧见大小姐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也沉默地低下了头,生怕触了大小姐的霉头,被直接赶出府去。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江月不敢置信地看了徐岚一眼,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江梨的存在的。但先前婢女通知她江梨不见了,想来已经被梅花客带走了。


    如今顺着徐岚的话说,就当江梨死在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里。


    反正她自小就被批命是天煞孤星,惹来老天震怒也不是什么难以相信的事。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江月已经想好了借口,她眼睫颤动几下,泪珠便像不要钱似的滚滚落下。


    “徐岚,你不要这样。”


    “这样大的火,就算有人在里头,也已经……烧没了。”


    在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徐岚终于舍得看她一眼,他看着这张娇美的容颜,一时晃神,好像耳畔又听见那小姑娘在喊。


    岚哥哥。


    “不,你说的不对!”徐岚猛地推了一把江月,她完全没有预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徐岚会对她动手,便也没有防备,径直被推倒在了地上。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江月半支起身子来,发现是腰间的双鱼佩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徐岚,这,这可是你送我的玉佩啊!”


    看着四分五裂的玉佩,徐岚笑出声来,甚至泛红的眼角沁出了泪珠。


    “我送你的玉佩?”


    “江小姐,可不要随意攀扯关系!”说罢,徐岚挣了几下,小厮们见他不再那么激动,也就顺从地放开了手。


    徐岚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江月跟前,他俯视着那位素来明艳的大小姐,面上是慑人的寒意。


    “江小姐,要我提醒你,究竟是谁救的我吗?”说完这句话,徐岚甩袖而去。


    江月怔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哪一环出了错,好好一出戏怎的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不,就算救他的人不是她,她一直以来与他这般交好,只要她去道歉,一定可以恢复如初的。


    江梨看着江月蓦然亮起来的眸子,就知道江月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是一路靠着自己的心机手段爬上高位的女主啊。


    然而这一次,江月注定要失败了,因为,她也留了后手啊。


    -


    半月后,平谷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连隔壁的清河县也有所耳闻。


    孔家庄的银姑素来爱听这些八卦,正巧她有个闺女嫁去了镇上,便时常带些东西去镇上看女儿,顺带听听最近有什么大事,回去也好和庄里的人吹嘘一番。


    今日在镇上听了大消息,银姑便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回孔家庄去,好好给那些人说道说道。


    然而再怎么想,也得乖乖地等着庄上赶牛车的孔老三来接。


    说起来也怪,平日里一起坐牛车的大多都是那些地里侍弄庄稼的,银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俊俏的后生坐牛车。


    尽管那后生一句话都没说过,但看那周身的气度,比教书的周秀才不知道高多少去了!


    银姑认定这是个有出息的后生,也就大着胆子去搭话。


    “后生,瞧你面生,去咱们孔家庄是做什么去啊?”


    那少年惜字如金,说道:“寻人,听说孔家庄上有一位给县令做过奶妈的老人家……”


    只说了这么半句,银姑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了。


    “你说的是秀兰姐姐吧,她做事的人家就是隔壁平谷县那位啊。”


    “她回来那会儿,整个人老得没法看,不知道还以为是她儿子的奶奶呢。”


    “我那会儿还纳闷儿,怎么给官老爷做奶妈这么苦大,原来是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被磋磨成那样的。”


    “平谷县那位,亲生女儿都不要,那么小的娃娃就往死里打,要不是秀兰姐姐帮衬,指不定早就没了。”


    “也是报应,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们一家子这么粉饰太平,要拿雷劈他们嘞!”


    后生不答话,银姑一个人也说得痛快,自然也就没看见说起平谷县时那少年愤恨的眼神。


    孔家庄离得清河县城不远,牛车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今日牛车上就银姑和那个陌生的少年,孔老三也就没停在村口,而是直接赶着车往银姑家去了。


    “兰婆和银姑住对家,我直接把你们送过去得了。”孔老三这么对那少年解释道。


    “秀兰姐姐就在我家对门儿,她素来勤快,回去指不定能撞见她和儿媳妇呢!”


    谈话间,孔老三便将牛车赶到了一条胡同里,两边都是青石白瓦的院子,可见孔婆子家里在庄上也算有钱人家,之所以一直在江家做事,确实是为了报老妇人的恩情了。


    没错,这少年正是从月姑娘口中得知了孔婆子住处的徐岚。


    那日他离了江府回家,一进门就见一个黑衣人躺在院中,喊了人来照料,却被告知此人乃是他的兄长,他的身份也不是普通的孤儿,而是金尊玉贵的皇子殿下。


    他用了三日时间消化了自己的身份,而后便对江家出手了。


    几日前江梨送过来的血书还在,他也顾不得要给江家留些脸面,直接将血书内容公之于众,彻底与江家撕破了脸皮。


    月姑娘也适时收集了江老爷的罪证,檄文洋洋洒洒写了数十篇,送往了青州府。


    江家在短短的半个月里迅速土崩瓦解,江月屡次上门致歉都被他喊人丢了出去,到后来也不知道了什么地方去。


    等徐岚做完这些,回过头来便为江梨立了一个空墓,里面除了他抓的江家祠堂的一把灰之外,便是衣物都没有一件。


    他今日来寻孔婆子,也是想要更了解江梨一些。


    毕竟曾经的他以为两人时间还长,就那么慢慢过也没什么不好,甚至他想着与江月打好关系,就能得到江老爷的举荐,科举之路也能稍稍顺畅一些。


    但一日之间,过往的一切都化为飞灰,那个小姑娘同那些龃龉一起湮没在了滔天的大火里。


    徐岚眼眸深深,望着面前那扇木门,一时之间竟不太敢去敲门。


    银姑见他这模样,便热情地上前去扣门。


    “谁啊?”一道娇俏的女声传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靠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来就来,别急。”


    “这是秀兰姐姐的儿媳妇,贤惠能干,庄上的人都夸呢。”


    门扉吱呀一声开了,蓝色碎花短袄的女人探出半截身子来,看见是银姑,这才把门全拉开来。


    “娘,是银姑来了。”


    “这位是?”那女人瞧见银姑身后的少年郎,犹豫着开了口。


    “这是我在县上遇见的,说是要找你婆婆,想必是有要事的。”


    “这样啊,那就一道进来吧。”


    被银姑推搡着,徐岚踏进了那家院门,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坐在屋外小板凳上绣花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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