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掌柜这么一说,江梨也就回头望了过去。
蔡掌柜所谓的邱大人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黑红绣锦的衣裳裹挟出女子身段,双手缠绕着玄黑的布条,一手拎着一杆红缨枪,英姿飒爽。
女子面无表情地进了金银阁,四下一扫便知道又是那位郡主惹的祸事。
“蔡掌柜按老规矩去郡主府上要账便是,记得到神机营来带上一组人去。”
蔡掌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得一脸和蔼,“自然自然。”
吩咐完蔡掌柜,女子才将视线挪到了江梨身上。
江梨今年十五,哪怕过去的两个月里不遗余力地调养自己的身体,站在这位邱大人身边也低了半个头。
明明自己也不算低,但江梨就是从邱大人那轻描淡写的一瞥里看出了几分嫌弃。
“我叫邱羽翎,如今掌管神机营红梅军,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明白可否?”
“明白。”
“好,那你现在就随我回营,有一组正好缺人,你补上那个缺便是了。”
江梨自然点头称是,是以邱大人在金银阁待了不到一炷香,就带着新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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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营驻扎在冠梁城西北角,占地颇大。
一路行来,邱羽翎已经向她介绍了神机营的大概情况。
“神机营下设五军,分别是荆秦荆郎君手底下的神机军、宁秋澜管教的火器军、舒宁管着的弓|弩军、孙若飞的斥候军,以及红梅军。”
“神机军和红梅军要求高,各项技艺都要精通。”说到这里,邱羽翎停顿了一下,“每月一次考核,若是考核不过,可以退营,也可以转到其他地方做事。”
“当然,所有地方都要考核,主公大人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
“若是来浑水摸鱼,可以趁早滚蛋。”
江梨自然听出来了邱羽翎的警告,但她本身就没打算借着女子身份来偷懒。她好歹前世也曾在沙场驰骋,一年半载不足以她捡起全部的功夫,只能挑点简单的来傍身。
如今来了冠梁城,自然是要尽快把武功捡起来。
就算修庆与西北部落素来平和,有备无患总不会出错。
“那,楚珂就职之处又在哪里?”
邱羽翎瞥了她一眼,指了指神机营的东边,“那边都是医馆,但劝你一个人没事不要过去。”
“这些人脑子有点问题,时不时会在周围人身上下点奇怪东西。你要是沾染上,那就只能送到医馆去任他们折腾了。”
江梨点点头,学医的嘛,或多或少都学点毒来傍身,没毛病。
“不过你既然认识楚珂,想必岐黄一道也有些本事,去医馆倒是可以勤快些。”
邱羽翎指尖摩挲,看着江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宝贝。
“那其他地方又是?”
“北边是火器军,火器危险,所以在一个单独的地方保管。他们操练大多数时候都在城外,傍晚时分才回来,那里只是个住所,不太常见到人。”
“西边是弓|弩军,他们有单独的训练场,不与我们一处训练,闲暇时也可以过去讨教一番,会有不少收获。”
“南边是斥候军,有时在外训练,有时会在营中潜伏。每三个月会有一次城外演练,也可以去瞧瞧。”
“中间这一大片地方则同属于红梅军和神机军。”
邱羽翎带着江梨走过宽阔的校场,手中红缨枪被她挥臂一掷,牢牢地钉在了不远处的草靶上。
“谁在那里偷偷摸摸的,出来?”
一个玄衣姑娘自靶后绕了出来,右臂上系着一条红色锦带,此时正讪讪地笑着。
“邱大人,我,我就是来校场上看看,没想做什么。”
“今日休沐,你若是闲来无事,正好带着这丫头四处走走,以后她与你一组。”有人来接替这工作,邱羽翎乐得清闲,把江梨丢给对方便回了自己住处。
看着邱羽翎消失在校场,那姑娘偷偷瞥了江梨一眼,继而落落大方地冲她一笑:“我叫乔翘,乔木的乔,连翘的翘,隶属红梅军三十二组。”
“我叫江梨,江河的江,梨花的梨。”
乔翘比她略高些,毫不费力地伸手揽上她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真巧,我们组里都是木头,另外一个人叫柳婉儿,至于她这个人嘛,等你见到她就知道啦!”
乔翘性子大大咧咧,几乎每路过一个地方她就要说上好久,甚至还附带类似于邱大人面瘫、荆郎君脸皮薄之类的八卦。
红梅军的住所离校场不远,乔翘和江梨走了盏茶功夫便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儿。
院子不大,北边是住房,其他三面则空无一物。整个院子里唯一亮眼的可能就是屋旁的一棵常青树了。
当然,除却它是院内唯一亮色外,还因为骑在墙头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摘松果的姑娘。
这动作有几分危险,那姑娘却丝毫不觉,更奇妙的是她穿的还是碍事的袄裙并一件宝蓝色的披风。
姑娘一手抓着枝丫,一边惊喜地往下看:“翘翘,你看这东西长得好不好看?”说罢,还扬了扬被她当做兜子的披风。
这么一摇晃,整个人登时就失了重心,一头栽了下来。
江梨一个滑步上前,足尖在地面上一蹬,便揽住了那姑娘的腰身。为了卸力,她还踹了一旁的常青树一脚,枝上还覆着新雪,这么一下反倒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哎,你小心一点啊!”怀里的姑娘冷不丁被落雪砸进了脖颈,冷得直哆嗦。
“有人接着你就不错了,还讲究什么!”
两人在地面站稳后,江梨便礼貌地拉开了距离。
“这就是我先前和你说的柳婉儿,她素来爱折腾这些有的没有。”
柳婉儿在一旁抖雪:“什么叫有的没的,我那都是有用的发明!日后要用到火器军和弓|弩军那里去的!”
“可得了吧你,柳浮白做出来的是连射弩,你做出来的就是小儿玩具。赶紧歇了你那心思,安心在邱大人手底下做事吧!”乔翘不遗余力地打击她,继而又介绍了江梨。“这是新来的,刚好和我们一组,功夫看起来还不错,应当能留下来的。”
“那倒也是,之前来了十几个了都,不是被打发去做了厨娘就是直接赶出去了。”柳婉儿上下打量了江梨一会儿,而后露出一个笑容来,江梨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柳婉儿便将怀里的松果递了过来,眉眼弯弯地说道:“既然今天你第一天来,不如我们来做松果茶吧!”
江梨低头看着硬邦邦的松果,这玩意儿,能做茶?
柳婉儿兴冲冲地进屋去了,乔翘拉着她走在后头。
“她素来奇思妙想,那些个器具还能试试,杀伤力不大。就是她做出来的吃食啊,你可千万别试。”
“她不会做饭?”江梨挑眉。
乔翘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唠叨的对象,对着江梨大吐苦水:“她哪里是不会做饭的程度啊。”
“据医馆那边的楚医师说,柳婉儿她,指不定是个制毒天才,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一经她的手,活人莫近啊!”
“乔翘,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快过来帮我找找我的研钵哪儿去了。”
“就来就来!”乔翘应和一声,冲江梨眨眨眼睛,两人这才进了屋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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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柳婉儿的松果茶还要半个月才能制成,乔翘长出一口气,自告奋勇地带江梨去了她的屋子。
神机营的一应措施都齐全,唯一特殊的当属最里头的那张火炕。
西北严寒,像京都一样生炭盆取暖显然是不现实的。
冠梁城中,一般人家用的都是这种火炕,烧火做饭时的火星被吹入炕下,盖着厚实的棉被,一晚上都是热乎的。
土灶自然不在屋内,而是在屋后的一个小隔间里,有单独的门通到院外,方便取水。
“神机营的地方取巧,刚好在一处地下水之上,红梅军共有五口井,平日里从井中打水,在灶房烧热用于洗漱之类的。”乔翘将房间与灶房的暗门机关在江梨面前打开,露出里面整洁的土灶和一个全新的浴桶。
“医馆那边说了,前一个人用过的浴桶不要留给下一个人,大家最好也不要互换。所以上一个人的浴桶就被我和婉儿劈成柴火烧了。”
乔翘指了指灶房里边角处的一个柜子,介绍道:“这里头放着柳枝条还有点粗盐,胰子皂粉还有几条巾帕,黄铜盆在角落里放着。”
“红梅军发了三套冬衣用作换洗,就放在柜子里。”
“这些东西每月休沐都会发一次,不用担心。”
“明天就开始操练了,最好今天就把水缸灌满。”乔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婉儿用水比较快,三个水缸空了两个,我今日晨起便去校场练了练,没来得及挑水去。”
江梨见状便道:“既然如此,现在去打水应该还来得及吧。”
“你能一起去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去把婉儿叫来。”
三人各提了两个水桶,一路说说笑笑地往最近的水井去了。
不止是她们运气不好还是别的,水井旁已经有了人。
柳婉儿退后一步,压低了嗓子在江梨身边说道:“看到那个花孔雀没有,可别招惹她,她脑子有病的。”
已经讨教过一次的江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今天中午我被她追着打啊。”
“不会吧,那你赶紧走,水桶带回去,待会儿我和翘翘回去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打水。”
“多谢,那我先走。”
江梨提着水桶正欲离开,就瞥见那人解了腰间乌黑的鞭子,毫不客气地抽了过来。
“你这贱蹄子,可让我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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