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银辉铺洒。


    冠梁城封了两条主街来办除夕会,玄宁街多贩卖花灯面具等小玩意儿,关平街则是比试的主要地点,一眼望去,三个台子旁挤满了人,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台上打斗的声音。


    擂台场在正中,与另外两处不同的是,它是一个三花攒玉的模样,正同时进行着三场比斗。台旁桅杆上火红的灯笼高挂,在夜晚随风飘摇。


    匆匆赶来的江梨只能站在人群外围,时不时能听到上头兵器相接的声音,观察着上面的情况。


    一个粗布衣衫的妇人手里捧着刚出炉的糖炒板栗,指尖都被烫红了些许,她快速剥开外皮,而后喂进了一旁的丈夫口中。


    见两人这边,那骑在爹爹头上的小丫头也不依了,扯着爹爹的耳朵叫嚷。


    “娘,我也要次。”


    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才换了牙齿,说话时还漏风,显得格外可爱。


    妇人无奈地笑了一下,又剥了一颗出来,放了好一会儿才递给女儿,还嘱咐道:“慢些吃,要是吃撑了,又得大半夜地折腾你爹陪你消食。”


    “嘿嘿,我乐意,自家闺女儿最重要!”男人一手扶着女儿的腰,一手握着她的一只腿,以防她掉下来。“囡囡一定最喜欢爹爹了!”


    然而头上的小丫头一手攥着栗子,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台上,而后猛地把小手在自家爹爹头上一拍,喊道:“那个叔叔好厉害,爹爹有那么厉害吗?”


    江梨与这一家三口几乎是前后脚到的,离得也不远,听见小丫头童言稚语也忍俊不禁地往台上瞧。


    前面人群挤挤挨挨,江梨被挤得险些站不稳,往上一看便见一个灰衣短打的青年一杆银白的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三两下就把刚上台的一个人挑了下来。


    “这小伙子不错啊,这都是第几个了?”


    “第四个!他自打上去就没下来!我看指不定能赢到最后呢。”


    另一个路人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擂台整一个时辰,这才过去一刻钟,就是铁人都未必能扛得下来啊。”


    “说的也是,可惜了这小伙子武艺还不错,竟然第一个上去,还是年轻。”


    “万一人家武艺高强呢,咱们这里可是有军爷在的,打那些个小喽啰还不是一手一个。”


    几人谈话间的功夫,台上已经又换了一个人上去。


    这人使得是一对峨眉刺,长兵对短刃可以说是非常的劣势,但他身法精妙,脚下几个变幻便近了身,贴着执枪青年出了几招,便已经割破了他胸|前的衣衫。


    几招之内胜负已分,在台上待了一会儿的青年也只能自愧不如地下去了。


    接下来便是使峨眉刺的那位侠客守擂了。


    江梨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位确实很有本事,上去打擂的人不到盏茶功夫就被他丢了下来,有的人甚至都没碰到他的衣角。


    而此时擂台才过了四分之一,三个台子上的人都已经换过一轮,正陷入胶着。


    江梨微一皱眉,仔细观察了三个台子上守擂的人。


    使峨眉刺的青年闲庭漫步,似乎一点都不吃力,到后来那几位,他连峨眉刺都没出,几脚就把人送了下来。


    火红锦衣的女子手执赤色披帛,看似柔弱可欺,实则步步杀机。赤红披帛恍若流霞,美轮美奂却顷刻能使人毙命。


    赤手空拳的高大男子在台上巡视,如一头黑熊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几乎是瞬间,江梨挑中了自己的敌人,身形灵巧地穿过人群,飘飘然地落在了台上。


    “啊,这个姐姐好厉害!”小丫头又笑又动,惹得妇人拍了一下她的小手,这才看着台子上的玄衣女子道:“今年的女侠倒是个顶个的功夫俊俏。”


    “囡囡以后也要这么俊俏!”


    “好好好,以后咱们囡囡也去做军娘。”


    台下的对话惹不来人们一丝侧目,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最中间的那个台子。


    也不知是为何,刚才还一片叫好声的台下鸦雀无声,就连另外两个台子上的人被打下来都没人想着再上去挑战。


    无他,实在是台上的对比太过悬殊,也太过可笑了。


    黑熊一般高大的男子全然没有了之前以力破法的霸气,反倒笨拙地在台上走来走去,一双铁钳似的手胡乱挥舞,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抹黑影。


    “上来打擂躲什么躲,快快与我一战!”


    江梨对这种激将法完全没反应,她借力在栏杆上一点,整个人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前翻,而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那人越来越暴躁,后来竟是直接不管不顾地向江梨抓来。


    江梨轻笑一声,却没有躲,她摆出了一副对敌的架势,似乎要和那人正面来上一次硬仗。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


    他们看不懂什么武功招式,凑在这里只不过爱看侠客身姿潇洒风|流,好歹过一过年少侠客梦的瘾。


    众目睽睽之下,魁梧的男人向江梨扑了过去,他眼神凶狠,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任谁也不会以为这一击是个花架子。


    然而先前像个灵活猫儿般躲闪的姑娘此时却不躲不避,站在原地等他攻了过来。


    人们还为江梨提心吊胆着,就见那大块头猛地表情扭曲,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江梨面前。


    正等着一场大战的吃瓜群众:???


    “就这?”台下的某人忽然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家纷纷点头,不明白刚才还那么凶的家伙怎么突然来了一个滑跪,而且……看起来似乎跪上瘾了?


    那人以诡异的姿势跪在那里,头重重地埋下,一动不动。


    江梨伸手戳了戳他,立刻引来他的几声哀嚎。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大块头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动不了了,只能维持着这个丢脸的姿势求饶,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个姿势下面的人看不到他的脸。


    “只是点穴功夫罢了,这位妹妹,你把他解开,他已经输了。”说话的是那个手执赤红披帛的女人,她生就一双多情眉眼,此时半伏在栏杆上抛了个媚眼过来。


    “是是是,我输了。”能点穴位而让他不知晓的,岂非取他项上人头都轻而易举,大块头冷汗涔涔,知道自己是遇到了高手,倒也没有刚才那般怒气,只大声求饶。


    江梨是来打擂的,又不是来决斗的,自然上前解了那人的穴。


    这一场过了,便陆陆续续又有人上来挑战,只是大多功夫不入流,三两下就被三人打了下去。


    台下的人来来往往,似乎不见增减,一个时辰转瞬即逝,马上就迎来了尾声。


    就在此时,江梨听到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破开人群传了过来。


    “今日,便让本郡主试试你这女人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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