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刚至,麟德殿的筵席便散了。
慕容澈惦记着东宫的盛纾,今晚并未怎么饮酒,回去时步伐稳健、神志清醒。
主殿内,盛纾早已梳洗完毕,把玩了那颗夜明珠一会儿,又穿着寝衣在灯下看书。
她原本是随意拿了一本志怪谈打发时间,没想到最后竟然看得津津有味。
慕容澈悄无声息地进屋,见盛纾蜷缩在软榻上,一手执书卷、一手挑了她自己的一缕头发丝儿绕着手指玩,姣好的身段隐藏在宽大的寝衣之下,只露出她那双白嫩可爱的玉足。
慕容澈顿觉口干舌燥,他挥退了殿中的宫女,快步朝盛纾走去。
离得近了,盛纾闻到酒味,不适地掩住了口鼻,带着几分嫌弃地朝慕容澈看去。
“殿下还未沐浴更衣么?”
她的嫌弃之意太过明显,慕容澈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先去浴房洗去一身的酒气。
等他再出来时,盛纾已经不在软榻上了。慕容澈眼神一转,在床榻上看到了一个被被褥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说起来这几日他都歇在书房,今晚算得上是重生后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慕容澈先前有些急迫,这会儿倒不着急了。他走到案前,拿起盛纾刚才看过的书卷瞧了两眼,随后拿着书卷去了床榻前。
察觉他越靠越近,盛纾勾起唇角、假作害羞地把自己包裹在被褥里。
逃是逃不过的,况且她原本也没想逃,但戏还是要做足的。
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这会儿可不是应该羞涩?
慕容澈放下床幔,两人顿时被笼罩在一个极为私密的空间里。
他就着被褥抱住盛纾,问她:“睡着了?”
盛纾瓮声瓮气地回答:“睡着了!”
慕容澈轻笑出声,气息落在盛纾的耳畔,给她带来阵阵痒意。
盛纾不自在地伸手揉了揉耳朵,想放下去时却被慕容澈一把捉住了。
“睡着了还能同我说话?纾儿要糊弄我,也该走走心才是。”
盛纾:……
看来太子殿下对如何走心地糊弄人真的是很有心得了。
作为前世被糊弄的那个人,盛纾撇撇嘴,趁慕容澈不察,一把推开他,然后拥着被褥坐了起来。
她不高兴地说:“本来要睡着了,殿下把我吵醒了。”
她生着气,慕容澈却只觉她可爱,他真是爱极了她这般灵动的模样。
慕容澈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扬了扬手中的书卷,问她:“怎么在看志怪谈?”
盛纾打了个呵欠,随口答他:“随手拿的,写得还不错。”
“唔,”慕容澈把书卷翻到她折了的那一页,别有意味地读了出来:“九尾狐见书生俊俏,便收起了掏他心的心思,想要与他共度良宵。片刻后,她幻化作貌美的……”
“不许你念了!”
盛纾一把夺过那书卷,随手扔到了床尾。若说方才她是假作羞涩,现在她却是真的羞红了脸。
书中那一段本就描写得十分露骨,慕容澈偏又用那般语气念出来,实在是叫人听不下去了。
慕容澈挑了挑眉,戏谑地说道:“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纾儿自己要看,怎的还不许我念了?”
盛纾两辈子第一次觉得慕容澈简直是无耻至极,什么话到了他嘴边,都能冠冕堂皇地说出来。
她自认不是慕容澈的对手,索性挣脱他的怀抱,又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里,只留了个后脑勺给慕容澈。
慕容澈在她的后脑勺乱揉了一通,靠近她低声说道:“还是说,纾儿自己就是狐狸精变的,担心在我面前露出狐狸尾巴,所以不敢让我念下去?”
盛纾:……
她顿了顿,说道:“那也没准儿呢,毕竟殿下是在荒郊野外救的我。”
慕容澈大笑起来:“那快让我看看,纾儿的狐狸尾巴藏好没有。”
两人胡闹了一通,片刻后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慕容澈替她理了理汗湿的头发丝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哑声说道:“纾儿,咱们该一起赏夜明珠了。”
盛纾:“……”
*
两人一起赏了两回夜明珠,最后盛纾累得连手指都没力气动弹了。
清洗过后,她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慕容澈却还不放过她。
“别,我困了。”
盛纾拍开慕容澈的手,怪他扰了自己的清净。
慕容澈这回却没由着她,硬生生地把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柔声哄她:“乖纾儿,我不动你了,陪我去个地方,一会儿回来你想睡多久都成。”
盛纾眼皮直打架、浑身也酸软着,任由慕容澈给她穿衣。
女子的衣衫繁复,慕容澈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勉强替她穿好。
随后,慕容澈抱着盛纾出了东宫,往皇宫行去。
这会儿已是夜半,整座皇宫被黑暗笼罩着,偶尔能见到从值房里透出来的微光以及羽林卫巡逻时提着的灯笼散出来的光。
凉风袭来,盛纾在慕容澈怀里打了个冷颤,混沌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她看了看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殿下要带我去哪里?”
慕容澈脚步不停,低声回她:“坤宁宫。”
坤宁宫?
盛纾皱着眉头,那里是大周历代皇后所居之处,慕容澈带她去那里做什么?
坤宁宫的上一个主人,正是慕容澈的生母,昭惠皇后徐氏。
她虽然已经故去十四年了,但她的旧仆还在这座宫殿里,每日打扫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仔细照料她留下来的花卉。
为了避免惊动这些人,慕容澈抱着盛纾,自地面一跃而上、落在屋檐上,然后看准时机,轻松跃至地面。
盛纾这才知道,原来慕容澈会轻功。
想来他的轻功不错,毕竟抱着她还能这么轻松地跳上窜下。
两人来到坤宁宫的偏殿。
慕容澈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盛纾这才看到殿中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中的女子风华绝代,眉目间和慕容澈有些像。
盛纾明白了,看来这位就是慕容澈的生母昭惠皇后了。
在慕容澈的示意下,盛纾随他一起跪下。
拜过三拜后,慕容澈亲手扶起盛纾,而后吹灭灯盏,带着她去旁边坐下。
屋内灯盏虽灭,但盛纾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黑暗,能稍微看清周围了。
她察觉到慕容澈看向她的眼神,不解地问他:“殿下看着我做什么?”
慕容澈不答反问:“纾儿可知咱们方才拜的是谁?”
盛纾摇头,扯谎道:“不知。”
作为一个失忆的普通女子,她不应该知道。
“那是我的母后。”
片刻后,慕容澈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才又响起,在这暗夜中显得有些苍凉。
盛纾的指尖一颤,前世她便知昭惠皇后很早就过世了,她那会儿很是怜惜慕容澈年幼失恃。
不过前世的慕容澈从未带她来过坤宁宫,甚至曾因她无意中提起昭惠皇后而对她发火。
她不知他今晚是怎么想的,竟然带她来了这里。看他这意思,难道还要和她讲讲他的母后?
盛纾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告诫自己不论慕容澈说什么,都不能对他心软。
心疼男人,是女人倒霉的第一步。
慕容澈却并未再说什么。
前方挂着的画像上的人是他最敬重的女人,而身旁坐着的是他两世最爱、今生决定携手一生的女子。
他牵过盛纾的手,只觉得这一刻是他两世以来最为平静、满足的时候。
慕容澈扭头看了一眼盛纾,心道他一定要快些解决南诏的事,消除了这个隐患,他才能放心让段臻替盛纾治失忆的病。
等她恢复了记忆,他再向她坦白前世对她的欺骗和利用。
真相兴许是残酷的,但慕容澈不想再对她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到时盛纾想怎么对他,他都接受。
只要她不离开他。
两人回到东宫时,已经是丑时末了。
盛纾困倦难当,刚一沾上枕头就熟睡过去。
慕容澈却是神采奕奕,搂着盛纾胡思乱想了大半宿,从前世想到现在,直到天快亮了,才稍微眯了会儿。
今日有早朝,慕容澈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
盛纾被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了,她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慕容澈正在穿他的朝服,一瞬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殿下。”
听到盛纾的声音,慕容澈转身向她走去。他坐在床榻边,轻抚着她如绸缎般柔滑的青丝,带着些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吵醒你了。”
他的手掌有些凉,盛纾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但清醒后她心底又涌起了阵阵酸涩。
如果她不知前世真相,是不是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和慕容澈这么过下去?
“殿下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要上朝,你再睡会儿。”
盛纾点点头,敷衍地关心了慕容澈两句,转身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之际,盛纾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腰,拿过床脚的外裳披在身上。
内室放了一张梳妆台,是慕容澈特地让人送来的。盛纾打开上头搁着的首饰盒,拿起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点翠步摇,用另一支簪子的尖端挑开红宝石的底座,一个隐蔽的空间便露了出来。
盛纾拿出里头静置的药丸,就着桌上的茶水吞咽下去。
和慕容澈欢好是不可避免的,但她迟早要离开这里,万万不能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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