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漾走后,盛纾久久回不过神。


    她没想到,昭惠皇后竟然是被皇帝的另一个妃嫔害死的。


    难怪慕容澜被驱逐出上京,至今没有封爵。


    难怪皇帝对慕容澈无比纵容、对慕容漾万分宠爱。


    他是心里有愧。


    他大概在深深懊悔,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纳慕容澜的生母入宫,那昭惠皇后就不会早逝。


    慕容漾和慕容澈姐弟俩,不会早早失恃。


    “我今日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对澈儿来说与旁人不同,或许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无法取代的。你知道这些,必要的时候,也可宽慰他一二。”


    盛纾坐在饭桌前,脑子里回荡着慕容漾临走前对她说的话,顿时有些食不知味。


    对慕容澈来说,她与旁人不同?


    盛纾觉得心里有些乱。


    这段时间以来,慕容澈待她确实极好,宠她、纵容她。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恍惚,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有好几次她差点再次沦陷。


    但每每如此,盛纾就会提醒自己想想前世。


    慕容澈最善于戴上面具,她根本看不透他面具下的脸、更看不透他的心。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没能对慕容澈忘情。这些日子,她和慕容澈作戏,又何尝不是想要弥补前世?


    她借着重生、借着“失忆”,在慕容澈跟前肆无忌惮。


    但是,她不能再相信慕容澈对她会有真心。


    或许慕容澈很可怜,他多疑的性格、不肯交付的真心,都源于他幼时受过的伤害。


    但盛纾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所以,她才不要可怜慕容澈!


    她也要让慕容澈尝尝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想到这里,盛纾原本已经软下来的心,又坚硬起来。


    她告诫自己,前车之鉴不可忘,绝不能被慕容澈迷惑,而忘了自己暂时留下来的目的。


    把慕容澈抛到脑后,盛纾顿觉今晚的菜肴可口起来,整整吃了一碗白米饭。


    她独自用过晚膳后没多久,慕容澈才披着月色回来了。


    盛纾见他神色虽然与寻常无异,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对劲。


    像是膝盖有些不灵活。


    “殿下回来了?可用过晚膳了?”


    看到对他满脸关心的盛纾,慕容澈一路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


    在盛纾错愕的神情中,慕容澈将她抱在怀里,不住地摩挲着她的乌发。


    盛纾伸手环着他的腰,与他拥在一处,轻声问他:“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在为政事头疼?”


    她本想直接问他,是不是被皇帝给训斥了,但想了想,还是得给他留些面子,便换了个含蓄点的说法。


    “不是,不过是有半日未见,想纾儿了。”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


    他不说,盛纾也懒得再问,面子功夫做到了也就行了。


    她环着慕容澈的腰,娇声回应他:“嗯,纾儿也想殿下了。”


    慕容澈便笑,稍稍放开了她些许,而后低头凝着她嫣红的唇瓣,径直吻了上去。


    辗转吸允、缠绵悱恻……


    直到盛纾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伸手拍了拍他,慕容澈才放开了她。


    “纾儿晚膳用的什么?”


    “嗯,用了糖蒸酥酪、八宝鸭、山药糕……”


    听到她说有糖蒸酥酪,慕容澈便笑了起来,伸手摩挲着她那张才被他疼爱过的嘴唇。


    “难怪吃起来这么甜。”


    意识到他所说的意思,盛纾脸颊绯红,毫不客气地拍开了他的手,羞恼道:“殿下能不能正经些?”


    慕容澈面露无辜之色:“这有什么不正经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盛纾瞪了他一眼,转身径直往寝殿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她的手腕就被慕容澈给抓住了。


    “我还没用晚膳呢,纾儿陪我去用一些。”


    “好吧。”


    给慕容澈准备的晚膳很快端了上来,两人分坐两侧,相对而坐。


    盛纾两世接触的男子都不多,她不知道旁的男子用膳时是什么样的,但慕容澈用膳绝对是称得上优雅的。


    不疾不徐、从容有礼,吃个饭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盛纾感叹,慕容澈这副皮囊,确实挺能迷惑人的,加之他对她确实宠爱,也难怪她前世一头扎了进去。


    这确实不能怪她。


    毕竟她作为一个被抛弃几次的人,面对慕容澈这么个长得好、在她面前脾气好的男子,很难不动心。


    察觉到盛纾打量的眼神,慕容澈却并未如往常那般调侃她,只安静地用着晚膳。


    他想起在万壑松风时,他父皇对他的质问。


    哪怕他父皇对他的宠爱,已经远超其他皇子,愿意尽量地纵容他,也绝不允许有人挑战他身为太子的权威,但他们终究不是普通人家的父子。


    天家父子,总是猜忌更多。


    那日皇帝在寿康宫见到盛纾后,开始仅仅是惊叹于她的美貌。


    但事后他想起盛纾出现的时间,再想想南诏送来的那位其貌不扬的朝瑰公主,心里疑窦顿生。


    盛纾当日从南诏使臣团里逃跑的事,南诏和慕容澈出于各自的目的,都瞒得很紧。


    但皇帝要查的事,总还是会查出端倪的。


    当皇帝知道盛纾的来历后,便对慕容澈生出了疑心。


    以慕容澈的能耐,他不可能随意带人回东宫,他必然是知道盛纾身份的。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养一个南诏细作在东宫?


    皇帝当然不愿猜忌慕容澈,但他必须让慕容澈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时慕容澈跪在殿中,电光火石之间就想明白了,皇帝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欺瞒,更是因为这欺瞒背后可能会有的谋算。


    他需要做的,不仅仅是把盛纾摘出来这么简单的事,他还需要消除皇帝对他的疑心。


    虽说皇帝最后看似相信了他的说辞,但慕容澈明白,人的疑心是不会轻易去除的。


    只怕南诏的事还要再加快进度了。


    还有盛黎旸……


    也得好好查查。


    就算最后查出来,盛纾真的不是盛黎旸那个丢了的女儿,慕容澈也打定主意把此事砸瓷实了。


    盛纾需要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上京盛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盛纾全然不知,慕容澈从知道盛黎旸走丢一个女儿后,就已经把她的以后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见慕容澈用好了,她便拉着慕容澈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夜风袭来,带来阵阵凉意。


    “此处比京城凉快多了吧?”


    盛纾颔首,“当然要凉快得多,若是在京城,这个时辰可还热着呢。殿下,咱们能在这里住多久?”


    “一个月。”


    每年最炎热的一个月,他们都是在行宫度过的,待暑气渐散、秋高气爽之际,再回京城。


    “那可太好了!”


    盛纾是打心眼里高兴,对于一个畏热的人来说,能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是再好不过了。


    “对了,刚才永安公主殿下来过了,你不在延薰山馆,我便去与她说了会儿话。”


    慕容澈心想,他皇姐心气儿高着呢,唯恐盛纾在她面前受了委屈,忙问道:“皇姐没为难你吧?”


    一听这话,盛纾便打趣道:“殿下这话要是被公主知道了,只怕是要生气了。”


    言罢,她又补充道:“殿下放心,我与公主相谈甚欢,我俩还约了明日一同去游湖呢。”


    慕容澈抿唇,只要盛纾在行宫,她就不可能不踏出延薰山馆一步。


    她早晚会和玉竹碰上。


    皇帝虽然已经知道南诏原本要送来的公主是盛纾,但于他而言,盛纾和玉竹都是假公主,他并不在意谁做这个公主,他在意的是南诏的盘算。


    而南诏的人眼下已经在皇帝跟前过了明路,玉竹就是朝瑰公主,也不可能指认盛纾,毕竟这可是欺君大罪。


    但慕容澈担心的是,盛纾看到南诏的人,会不会受到刺激?会不会想起什么来?


    真是一旦事关盛纾,他便方寸大乱。


    思来想去,慕容澈决定让盛纾安心与慕容漾游乐。


    但他绝不会让玉竹等人靠近盛纾半步。


    翌日一早,慕容澈还未出门,慕容漾就到了。


    “纾儿大病初愈,烦劳皇姐多看顾她些,别让人冲撞了她。”


    临出门前,慕容澈殷殷嘱托。


    慕容漾何时见过杀伐果决的慕容澈如此婆妈的一面?她不耐烦地瞪了慕容澈一眼,冷笑着道:“这么不放心,那太子殿下同去可好?”


    慕容澈倒是想同去,时时刻刻守在盛纾身边,但皇帝还有事让他处理,他实在脱不开身。


    慕容漾哼了哼,拉着盛纾出了门。


    离开延薰山馆后,慕容漾没忍住又撇了撇嘴:“瞧瞧他那样,我看他是恨不得拿绳子把你绑在身边吧。”


    盛纾当然也很尴尬,一张脸涨通红,闻言讪笑了两声。


    慕容漾看着盛纾的神色,不知为何,一种怪异之感油然而生——


    盛纾虽然在寿康宫维护了慕容澈,但其实她对慕容澈并没有多少真心。


    至少,慕容澈待她的心,远甚于她待慕容澈。


    慕容漾倒是想试探盛纾一二,倒转念一想,感情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理清楚,她又何需多嘴?


    就算盛纾待慕容澈虚情假意,但只要慕容澈没发觉或是发觉了也不在意,他自己乐在其中,也没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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