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漾要带着盛纾去游的湖,并非是延薰山馆前的那片。


    延薰山馆的位置在行宫仅次于万壑松风,旁边还有供皇太后居住的松鹤清樾。


    不过因这次张太后没来,皇帝便拨了松鹤清樾给慕容漾住。


    这地方住着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家子,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而且那片湖泊面积不大,游湖没什么乐趣。


    慕容漾要去的,是行宫里另一处天然的湖泊,名澄湖。


    “那边以水环岛,湖中有如意洲、月色江声,白日咱们可以游船赏荷,到了晚上,我使人放烟火,咱们在亭中小酌。”


    去澄湖的路上,慕容漾和盛纾说起今日的安排。


    盛纾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闻言露出真切的笑容,轻快地说道:“但凭公主安排。”


    今夏比往年炎热,官眷们宁可舟车劳顿从上京到行宫避暑,也不愿待在上京。


    盛纾和慕容漾到澄湖时,那里已经有不少女眷了。


    慕容漾身份尊贵,她一出现,那些命妇、贵女齐齐过来请安,生怕落后其他人一步,惹慕容漾不快。


    慕容漾面色淡淡,拉着盛纾和她并肩而立,对众人说道:“这是东宫的盛侧妃。”


    刚才众人见慕容漾身边跟了个容貌昳丽的绝色佳人,对她的身份猜测颇多。


    原来,她就是那个独宠于东宫的侧妃盛氏。


    得知了盛纾的身份,其他人看向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微妙。


    慕容澈就要及冠了,可皇帝迟迟没有替他选妃的打算。


    东宫太子妃之位空悬,盯着这个位置的可不是一两家。


    慕容澈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谁都盼着自己家中能出一个太子妃,入主东宫,以后母仪天下。


    哪知盛纾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一个孤女做了东宫侧妃,没有人会生出危机感。


    但这侧妃可是慕容澈第一个有名分的女人,那他们就要好好盘算盘算了。


    慕容漾扫了她们一眼,心中冷笑不已。


    这些人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她可太清楚了。


    慕容漾懒得理会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她拉着盛纾,往早就准备好的画舫走去。


    “表姐这是要去游湖吗?”


    两人刚走出两步,背后突然传来少女娇俏清甜的声音。


    慕容漾转身看过去,见她的表妹舞阳县主赵嘉惠和梁国公盛黎暄的嫡女盛蕴珠联袂而来。


    赵嘉惠素来任性无礼,慕容漾不大喜欢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嘉惠丝毫不在意慕容漾的冷淡,她亲热地挽上慕容漾的手臂,一笑便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刚来的,表姐要去游湖,我和盛家妹妹也一道如何?”


    慕容漾不想答应她,但赵嘉惠是皇帝胞妹乐康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一向得皇帝疼爱。


    慕容漾要是撵她走,她只怕回头就要去皇帝跟前哭。


    扰得人心烦。


    “走吧。”


    见慕容漾同意了,赵嘉惠笑得更加开心。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赵嘉惠像是没看到盛纾似的,把她挤在了后面,拉着慕容漾就要走。


    慕容漾却还记得临出门前慕容澈的叮嘱。


    她把手臂从赵嘉惠手里抽了出来,抬手招呼盛纾上前。


    赵嘉惠见慕容漾如此看重盛纾,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这是盛侧妃。”


    赵嘉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盛纾,不情不愿地和她打了招呼。


    赵嘉惠不把她放在眼里,盛纾也不生气。


    要是她没记错,赵嘉惠可是日日盼着能嫁给慕容澈呢,能对她有好脸色才怪。


    盛纾和赵嘉惠打过招呼,随即察觉盛蕴珠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盛纾转头与她对视,盛蕴珠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盛蕴珠天真纯善,慕容漾对她印象还算不错,见状便问道:“盛姑娘为何一直盯着盛侧妃看?”


    盛蕴珠甜甜地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地道:“侧妃娘娘太好看了,我一时看呆了。”


    她说完,盛纾和慕容漾都笑了起来。


    慕容漾道:“说起来你们还挺有缘分,都姓盛,这个姓可不常见。”


    赵嘉惠一听,立即阴阳怪气起来:“表姐这话没错,你们是挺有缘分的。不过同人不同命,盛家妹妹可是梁国公的千金。”


    言下之意就是,盛纾的出身太低了,不配和盛蕴珠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盛蕴珠顿时有些尴尬。


    慕容漾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去,正要训斥赵嘉惠两句,盛纾就开口了——


    “是啊,盛姑娘是公府千金,我不过是一介孤女,幸得太子殿下垂爱,才入了东宫做侧妃,这是几世才修来的福分啊。”


    提起慕容澈时,盛纾的语气极为缠绵,赵嘉惠气得七窍生烟。


    张狂什么?再怎么受宠,不还是个妾!


    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等她做了太子妃,看她怎么收拾这贱人。


    赵嘉惠黑了脸,盛纾就高兴了。


    赵嘉惠不是爱慕慕容澈吗?那她偏要暗示赵嘉惠,慕容澈对她的宠爱。


    气死赵嘉惠!


    前世赵嘉惠给盛纾下过的绊子,她都回敬过去了。但今生赵嘉惠又来招惹她,她同样不想忍这口气。


    慕容漾看了眼盛纾,只觉得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和慕容澈倒是如出一辙。


    *


    澄湖面积极广,大半都种着荷花。


    一眼望去,真称得上是接天莲叶无穷碧。


    除了慕容漾的画舫外,还有另外几艘画舫穿梭于无穷碧叶之间,整个湖面都回荡着少女们的欢笑声。


    盛纾倚窗而坐,轻嗅着莲叶荷花的清甜之气。


    “侧妃娘娘怎么不去投壶?”


    盛蕴珠走过来,挨着盛纾坐下了。


    方才临上船前,慕容漾又改了主意,邀了好些贵女上画舫游乐。


    她们这会儿正在甲板上玩投壶。


    “方才饮了酒,这会儿有些头晕,歇会儿再去。盛姑娘呢?为何不去?”


    “玩累了,想歇会儿。”


    盛蕴珠也不知为何,看着盛纾就觉得亲切。


    盛纾也挺喜欢盛蕴珠的,她笑着说道:“刚才看你们投壶,盛姑娘手法不错,连赢了好几次吧?”


    原来盛纾还看了她投壶,盛蕴珠很是欢喜。


    两人相谈甚欢,最后相携去甲板上时,已经亲热地姐妹相称了。


    慕容漾对盛纾招了招手,笑着让她过去。


    “你也试试?”


    她拿了一支箭递给盛纾。


    盛纾接过那支箭,随口说道:“我可不大会这个。”


    慕容漾连说无妨,反正都是投着玩,又没有彩头。


    盛纾站定,先用那支箭试了试风力和距离,而后又重新拿了一支,准备开始投壶。


    赵嘉惠抱胸站在一旁,等着看盛纾的笑话。


    她看着盛纾投出那支箭,在空中转了几圈,随后“哐当”一声,那箭应声而入。


    赵嘉惠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服气地说道:“不过是运气罢了,你敢不敢和我比上一比?”


    “舞阳!”


    慕容漾厉声制止赵嘉惠。


    慕容漾太清楚赵嘉惠的性格了,她要是赢了盛纾,肯定又是好一番阴阳怪气的挤兑。


    赵嘉惠任性惯了,也不怵冷着脸的慕容漾,她冲盛纾抬了抬下巴,睨着盛纾问道:“怎么样,你敢不敢?”


    盛纾勾唇浅笑,“好啊。”


    言罢,她转身朝慕容漾走去,说道:“殿下,船上摇晃不稳,咱们不如去岛上,好好地比?”


    既然盛纾要和赵嘉惠比,慕容漾也不拦着她。


    “这里离月色江声最近,来人,让船夫把船赶去月色江声吧。”


    赵嘉惠不屑地嘟囔了声“不自量力”。


    盛蕴珠有些担心盛纾,赵嘉惠投壶之技好着呢,盛纾很难在她手下讨到便宜。


    盛纾拍了拍盛蕴珠的手背,朗声道:“投壶还是太子殿下教我的呢,只不过我学艺不精,输了也无妨,回头再请殿下指导我一二,总能有所进益的。”


    赵嘉惠闻言,把玩着箭的手顿了顿,恨恨地瞪了盛纾一眼。


    盛纾只当没察觉赵嘉惠那仿若要吃人的眼神,颇为自在地和慕容漾、盛蕴珠说起话来。


    月色江声很快就到了,慕容漾带着众人离船登岸。


    几乎是在她们靠岸的同时,另一艘小船也靠岸了。


    一男两女从那艘小船上走了下来。


    为首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三、四的模样,长相虽算不上特别俊朗,但他高大英武、面带肃色,只往那一站,便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姑娘看起来和盛蕴珠差不多的年纪,个个都是清秀佳人。


    看到慕容漾后,那男子有一瞬间的迟疑,却还是带着那两个姑娘往这边走来了。


    盛纾就站在慕容漾侧后方,眼见着她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凝固,又变成了那个高傲的永安公主。


    “陆琮见过公主殿下。”


    慕容漾淡淡地“嗯”了声,而后越过陆琮,看向他身后也正在向她屈膝请安的两个女孩。


    她意兴阑珊地叫了起,讥诮地道:“淮阳侯好兴致啊。”


    盛纾见陆琮的脸色变了变,随后恭谨地回道:“舍妹与表妹想要游湖,家母放心不下,特命我相护。”


    慕容漾扯了扯嘴角,没有再和他们交谈的意思。


    她正了正发髻上的步摇,昂首带着盛纾等人转身就走。


    走出去好几步,盛纾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陆琮,见他负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们。


    准确地说,他是在看慕容漾。


    见盛纾转头去看陆琮,盛蕴珠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么了?”


    盛蕴珠看了眼已经快步往亭台走去的慕容漾,凑近盛纾耳边,低声说:“那是淮阳侯陆琮,永安公主的前驸马,两人数月前刚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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