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妩稍稍冷静了些,心中虽然还欢喜,但将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分析程远做什么要跑上。
难道是被她的本性吓到了?
不像,跟他说萧慎的事的时候,她可一点没瞧出来程远有哪里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谢妩现在能确定的是,程远心里一定是有自己的,不然不会那么紧张地夜访,也不会在她哭得时候慌了手脚,那就是……
害羞了?
想到程远是在被她逼着看自己以后才跑的,谢妩忍不住又要笑,唇角都翘起来了,目光瞥见一旁的谢琛正看着自己,便微抬下巴,很是自信道:“总有他跑不掉的时候。”
谢琛为女儿的自信一击掌,然后颇有深意道:“那为父可等着看了。”
他是要再看看,看程远会是如何反应。
谢妩还以为谢琛是觉得自己说大话,轻轻“哼”了一声:“这回我是认真的。”
她没有爹爹那样一击即中的运气,前头那几个不成,更多也是因为她自己心里就先都放弃了,但这次不一样,她心里知道,程远是不一样的。
谢妩都不知怎么跟谢琛形容,她冲动地说出要怎么处置萧慎之后,看到程远一点也不反感,只顺着她的意思办时候的心情,那感觉她等了太久了,甚至一度疑心自己是不是等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但还好,终究是等到了。
谢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还鼓励她:“如此甚好。”
父女俩又闲聊几句,便各自回屋安置。
谢妩这次没把程远给叠的兔子收进盒子里,而是放在了枕头边,她枕头下还压着之前收到的小金猫,侧身睡的时候,手一伸就能摸到。
屋里已经熄了灯,但谢妩清楚地知道,有只圆滚滚的胖兔子就在枕边,手不由自主就将小金猫从枕头底下摸了出来,在暗中细细把玩,每一丝细节都在她心中,忍不住就又想起程远来。
小姑娘只感觉热意泛上脸颊,好在黑暗中再也不用顾忌会有人看到,她毫无睡意,禁不住思索,程远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有意的。
多年相识的细节,都被她搜肠刮肚的回忆起来。
先是年幼时候偶尔的遇见,再是大了一些后不多不少的交谈,又有几次收到他的礼物,那些本来都要忘掉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竟是桩桩件件,都让她心生欢喜。
越是想,谢妩就发现,程远好像很早就在关注自己,但她也不是很确定,搞不清楚是此刻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
谢妩先是狐疑,又忍不住皱眉,总不见得她还年幼的时候,程远就喜欢她吧?
那岂不是……
小姑娘抖了一下,想到有些人是又只喜欢年幼孩子的癖好,但很快否定,若程远是那种人,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那样特别的对待,仔细想来,似乎又并不是错觉。
谢妩捏着小金猫,头一回陷入这样纠结的心情里,想了许久,也不知缘分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但有一点是能确定的,程远就是喜欢自己的。
小姑娘忍不住又笑,将小猫塞回枕头底下,强迫自己快点睡过去,休息不好,可是要容颜憔悴的,她才不要呢。
那厢,回到宫中的程远根本无法入睡,他走到处理书案前头,却不是拿笔处理公务,而是腾出了一小块地方,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箱子,打开来,里面放着各种工具,和只能看出大概模样的半成品玉料或者小块金子。
程远却先不看那些工具和半成品,而是打开了箱子的暗格,那里面放着一个不大的荷包,料子极好,可惜样子已经有些旧了,稍稍有些褪色不说还有些许看样子是洗不掉了的污渍,除此之外,上面连特别的纹饰都没有,只在角落绣着一朵五瓣小花。
每次看到那些褪色和污渍时候,程远都会懊恼,如今也是,他指尖轻轻触碰荷包,也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就会弄坏了。
他知道今天做得事情有些过头了,姑娘那样聪明,肯定是看出来他不对了。
但比起被姑娘看出自己的不对,程远还是更担心她,他不想她有一点不快。
哪怕最后被她讨厌了,也没有关系。
最后,程远闭了闭眼睛,决定不再去想,再睁眼时,就关了暗格,将荷包重新藏了起来。
接着,他从箱子里面选了个冰飘花的南红玛瑙,已经雕了一半,能看出是只兔子,飘红的位置,正好对应兔子两边的眼睛。
程远坐下来,拿了工具,慢慢地继续雕着,寂静的宫殿内,只能听到一声声轻微的雕琢声,他也将所有的思绪都抛开,只有这样才能勉强不去想她。
如此便是一夜过去,谢妩起了个大早,照过镜子,确定自己容光焕发以后,便让丫头们取了所有不犯忌讳的钗环衣裙出来。
几个大丫鬟得令之后,迅速分工将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满满当当放摆了一屋子,玛瑙没忍住,问:“姑娘这是要出门?”
谢妩“嗯”了一声,起来在屋里转悠,一件件将首饰衣服都看过,还不断拿了到等身的琉璃镜面比划,来回许多次,才选出来一套,说:“今天就穿这个,熏荷香,我要进宫去。”
珍珠和琥珀两人就将她选出来的衣服重新熨过,照着吩咐熏了荷香。
谢妩吃了两块点心,喝了茶,就算是凑活过了一顿早饭,又梳洗一番后,在丫鬟们诧异的目光下,坐到了梳妆台前,打开了所有梳妆用的东西,亲自动手一点点细心地描眉画眼起来。
本来要给她梳妆的琉璃都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其余丫鬟们也觉得新鲜,往日里姑娘可不耐烦打扮呢,敷个粉都嫌麻烦,要琉璃追在后头给抹上,今日竟是自己打扮起来了!
要说是为了进宫才梳妆,那以前也没见姑娘这样呀!
谢妩从琉璃镜里看见丫头们互相使眼色了,她也不在意,自己忽然打扮,她们不好奇才怪呢。
她从小跟着谢琛学画,谢琛乃是公认的当朝“画圣”,谢妩不说青出于蓝,那也能夸一声虎父无犬女,她打起精神,细细为自己梳妆,将一张本来就能称得上倾国倾城的脸,描画地越发精致无暇。
往日里谢妩是不够在乎,才总是敷衍对待,但这次她认真起来,自然要力求完美。
小姑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有些臭美起来,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谢妩却不觉得应该如此,她呀,只为“己悦者容”,她喜欢,才肯为他这样费心思呢。
最后,谢妩将唇脂轻轻点在唇间,略略抿开,转身对丫头们扬眉一笑,问:“如何?”
一时室内无声,丫头们都是平日里就在身边伺候的,照理说对谢妩的长相那都看惯了,可此刻见她认真装扮起来,竟也被惊艳的一时无声。
她们一直都知道姑娘好看,却没想到竟是还能更好看!回神之后,都争着夸谢妩漂亮。
还在国丧之中,谢妩妆容并不艳丽,只在细节处描摹添补,唇脂也是恰到好处的一点,但出来的样子,却实在惊艳。
堇青是丫头们里心思最敏锐的一个,她觉得今日最美的,不是姑娘的妆容,而是姑娘的神采。
那才是往日里她们没见过的,仿佛蒙尘的明珠被拂去了尘埃,一下子露出真正的光彩来,让人不由得晃神。
谢妩被她们哄得开心,就说今日不跟着进宫的,都给她们一日假,爱做什么做什么去,惹得丫头们又都谢起来。
琉璃又上来给她重新梳头,衣服早就熨好了熏好了香,谢妩换过之后,又将压裙角的禁步荷包都戴上。
这都是她特地选出来的,除了好看之外,还有点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荷包上,和禁步都是月兔捣药的花样,谢妩这是特意戴给程远看的。
珍珠和琥珀两个帮着整理,手拂过荷包,仔细看过,确定后头只有五瓣花的标记,并没有别的什么能看出身份来的东西之后,才退到一边。
女孩儿名声宝贵,平日里上身的东西,都要仔细,若落到什么登徒子手里,被看出来是谁的,即便谢氏高门,不会真被攀咬上,但总归是不好。
谢妩在家用的东西,和出门时候的都是分开的,丫头们各自有分工,从小就被耳提面命的教训着,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的。
收拾停当,谢妩拿了腰牌,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惠宜本来在抄经,不论对大行皇帝感情如何,父亲去世,这些事情,她总归是要做的,却不想抄到一半,竟听侍女来报,说谢妩进宫来看她了!
惠宜忙放下笔,赶紧请谢妩进来。
然后惠宜就见身着飘逸的素白衣裙,带着珍珠簪,打扮得犹如月中嫦娥的谢妩走了进来。
惠宜乍然见谢妩这般样子,差点没站稳,惊道:“你、你这是什么样子!”
谢妩拿团扇半遮着脸,对她飞了个媚眼儿:“美人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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