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季兴邦、李思齐二人所乘坐的马车到达了京兆尹衙门之后,他们二人二话不说便直奔衙门外的登闻鼓而去。
却不知那登闻鼓旁边早有一个身强体壮的衙役在守卫者,看着他们二人直奔过去吓了一跳,尤其看着季兴邦一身的太学学子服饰心中更是着急,赶紧过来阻拦道:“两位小郎君,不止为何到京兆尹衙门来?快快快,请进衙门里面去与大人商议,大人必定好好处理你们的事情,绝不使二位含冤受屈。”
他一边笑脸相迎说着为二人着想的话,另一边却不着痕迹地挡着二人行进的路线,不让二人靠近那登闻鼓。
这个衙役唤作韩穗志,乃是京兆尹衙门中的一个衙役,今日轮到他值守登闻鼓,主要目的就是拦着告状的人不让鼓响。
他们这些衙役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若是那穷苦的百姓则先是呵斥一番杀杀威风,之后再申明一下京兆尹衙门前登闻鼓敲响的政策,秀才以下的身份敲鼓是要被仗责的!这样一来平民百姓多被他们吓唬住乖乖进衙门递状纸,不敢敲响登闻鼓了。
但若是来人是那种一看就有功名在身的人,尤其是极为“危险”的太学生,那么他们就要赶紧劝慰一番,让他们消消气,再连哄带骗地把他们送进后衙见大人,让大人解决这些烦人的人!
不管怎么样,总之就是登闻鼓不能响!
今日乃是会试放榜的日子,韩穗志轮到今日值守便有些垂头丧气,觉得定然会有大事发生,哪年这种时候不出些幺蛾子啊?读书人才是最难以管教的一群人呢!
果不其然,人来了吧!定然是那落榜的举子,只是奇怪竟然还有一个是穿着太学生服装的,模样看着也很小。但是这年头粘上太学生的都不是什么小事,韩穗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是牵扯到什么科举弊案里面去了吧?
总之就是赶紧得把这两个人送到后面京兆尹大人那里去,免得出了大事自己担待不起!
看他怎么和颜悦色,李思齐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不知道是要跟着这个衙役直接去找京兆尹大人,还是要继续去敲登闻鼓。
见到李思齐面露犹豫之色,韩穗志觉得有门,眼睛一亮就继续介绍了起来:“我家大人最是公正廉明,素有贤名,小郎君们稍微一打听定然就能听说我家大人的名声。还请跟随小人往里面走,有什么冤屈都可向我家大人诉说!”
季兴邦却知道这些大人惯会一个“拖”字诀,若是跟着这个衙役去了后面,还不知道得被晾上多久才能见到那京兆尹大人呢,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时间宝贵,他一点儿都拖不起,所以一点儿都不为所动,直奔登闻鼓处就敲了起来。
那个韩穗志眼见得穿着太学服装的小郎君直接无视自己过去敲响了登闻鼓,也只能叹了口气赶紧去报信去了。
李思齐见那衙役走了之后便也打消了直接去见那京兆尹大人的想法,跟着季兴邦也敲了几下登闻鼓。他虽然年纪比季兴邦大,但是此时却似乎隐隐已经以季兴邦为主,并未出言问季兴邦为何这么做。
季兴邦却直接悄悄地向李思齐解释道:“思齐,兵贵神速,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与那京兆尹大人闲聊拉关系,或者被他晾在衙门里,我们现在就是要敲响登闻鼓逼他出来立即处理这件事,免得大堂兄遭了张家人的算计!
思齐兄,你一定要相信大堂兄,之前我们都看了是那张家忽然来掳人的,大堂兄也不知怎地被他们弄得晕了过去,他绝不是那种私底下和张家商议好要辜负大堂嫂的忘恩负义之人!”
李思齐闻言之后才明白季兴邦的思虑,点了点头表示他对此并无意见,他拍着季兴邦的肩膀说道:“兴邦,你放心,这件事我全程亲眼所见,我也相信姐夫的人品,全是张家欺人太甚,绝不是姐夫的错,我一定不会与姐夫因此有芥蒂的,你放心。
只是听闻那张家很了解姐夫和你的情况,绝不是今日里才临时起意榜下掳人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大堂兄的身份信息和你的情况,为何会盯上大堂兄?”
季兴邦皱眉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我们几人到了京城之后整日都聚在一起念书、聊天,大堂兄也几乎足不出户,再联想到那张家人并不知道我入太学念书之事,他们掌握的消息应当比较早,是我众人进京之前的事情。
不知道大堂兄是如何入了那张家的眼的,我进京之后曾经仔细问过大堂兄的交友情况和在京城的过往情况,确定他没有遇到任何女子或者与女子有关系的,在这一点上大堂兄不会骗我。”
李思齐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当时我还奇怪你为什么问这么细呢,让姐夫都有些尴尬了,你解释说免得姐夫不小心招惹到了桃花,被大户人家的小姐‘榜下捉婿’了,我还笑着说你异想天开呢。
不过姐夫到是挺相信你的,听闻你的顾虑之后甚至仔细地回想了一番他到京城的各种经历,仔细与你复盘了一番他所遇到的人,我当时都惊到了,只觉得你和姐夫都太过于谨慎了,姐夫早就已经成婚了,还怎么被人‘榜下捉婿’?
结果现在事实证明天真的那个人是我,你和姐夫的思虑是对的。
甚至姐夫都不如你谨慎,当日我记得你对姐夫说过好多次不要去听放榜的成绩,结果我和姐夫还是去了,若是当时听你的留在家中等消息多好,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事情了!”
季兴邦摇了摇头,说道:“思齐,不是这样的,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张家是有备而来,大堂兄在榜下他们‘榜下捉婿’,大堂兄在李家也不可能躲得过这一遭的。”
此事其实也怪他自己,是他自己觉得李家和自己今世里情况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做出了完全的准备,也问了大堂兄并未遇到张氏女,才轻信“榜下捉婿”这个波折已经躲了过去,没有多做防备,也没有向大堂兄申明厉害,只是随口嘱咐他最好留在家中听候消息,见他来贡院门前也没有太过于紧张,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正在二人谈话的短短时间之内,京兆尹大人便穿着官府脸色不豫地走到登闻鼓面前,质问道:“是谁竟然敲响京兆尹衙门前的登闻鼓,尔等不知这登闻鼓是遇到关系大景朝存亡的事情才能被敲响的吗?
丁点小事就来敲鼓,惊扰圣听,这可是欺君之罪,你们可知晓!”
此时京城的京兆尹大人唤作裴成乐,乃是两榜进士出身,自认为自己是个精明、清廉且干练的能吏。在他的管理下整个京城都井然有序,这登闻鼓也已经两年多都没有被人敲响过了。
此时既是会试放榜之日,也是登闻鼓再次被敲响之时,他的心中十分的生气,觉得敲鼓的二人不识抬举,甚至还以为二人是不是后面有朝中大臣撑腰,想要在这次会试上面泼脏水,心中不喜之情溢于言表。
季兴邦和李思齐已经有了举人的身份,见官可以不跪,因此他们二人只是对裴成乐行了一个拱手礼。
季兴邦不顾裴成乐的冷脸,对他说道:“大人见谅,学生有急事来求大人做主,所以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敲响登闻鼓。
我乃山北省魏县学子季兴邦,今岁考中了山北省乡试第一名,得了省学政滕英辉大人的青眼,推荐我入京城太学念书,才到太学报到念书不久。
之前我一直住在我堂兄举人季兴杰家中,与他一同复习、备考,也增加自己应考经验。我那堂兄季兴杰今日放榜后喜中会试第十名的成绩,可是我们还顾不得高兴、顾不得庆祝,我那大堂兄季兴杰贡士便被京城兵部员外郎张长栋派家丁掳走了。
可是我堂兄季兴杰早已娶了妻子,其妻李氏温柔贤惠,勤俭持家,还为他生了一子,现在儿子已经年近两岁。旁边这位李思齐便是我大堂嫂的亲弟弟,他今年也考中了山北省的举人,乡试第七名,也是一个可造之材,李家与季家此番均是苦主,故我与思齐兄二人一并到京兆尹衙门前敲鼓,还望大人赶紧派人去张家抢人,救我大堂兄于水火之中啊!”
裴成乐原本以为会是什么科举弊案,此时闻言却只是一桩“榜下捉婿”的小案子,顿时觉得有些恼怒,质问道:“‘榜下捉婿’本只是我朝风俗而已,做个样子,两家事先早已约定好婚事,哪里会有人做出你说这种强取豪夺之事?
这种小案子你们自去张家要人即可,何须到我京兆尹衙门来敲登闻鼓?简直胡闹!”
正在此时正好李家老爷、李思微抱着季邵楠也来了,聚在京兆尹衙门之前,李思微一言不发便抱着稚儿跪在裴成乐面前求他做主,李老爷一边跪下一边将他早就准备好的房契、女儿、女婿的户籍、婚书等全都恭敬地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衙役,拿给裴成乐看。
裴成乐不得已看了看这些户籍、婚书之后,知晓这个季兴杰真的已经成婚了,便吩咐左右到:“你们去北城张家问一问,让张长栋大人到京兆尹衙门过来回话,就说有人敲了登闻鼓告他!”
虽然京兆尹官员职位不算很高,但也是正四品,比起同为正四品的张长栋权力大得多。况且京兆尹大人有权限可以直接唤人过来接受询问,皇亲国戚都能唤,他也不怵张长栋,便如此吩咐一番。
听了裴成乐的这番话之后,季兴邦和李思齐二人均松了口气,二人之间相视而笑,觉得这次定然能救出大堂兄来了。
裴成乐却对他们二人还是不满意,说道:“这种小案子我一般是不接的,现在接只因为你们二人击鼓鸣冤,你们二人都是举人的身份,还是多关注一些国家大事,不要总是着眼于小处,一点点事情都来浪费京兆尹的资源和时间。”
季兴邦却对裴成乐的观点不敢苟同,他正色对裴成乐说道:“裴大人,我们来自山北,非京城人士,不知道京城这边天子脚下‘榜下捉婿’有些什么规矩,只知道我们季家和李家被人欺上门来,我大堂兄一个堂堂贡士都不能对自己的婚事做主,光天化日之家就被人扛着走了。
这样的大景朝谈何‘天日昭昭’?一个贡士尚且被人逼到如此地步,升斗小民要如何存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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