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一点。◎
影视城旁, 一家咖啡店里。
谭卿没想到七年前剑拔弩张过,恨不得对方消失在自己身边的两人,今天能面对面平静坐着喝一杯咖啡。
“你说你现在在《长陵》的那个组里?还是美术指导吗?”
谭卿:“不是, 编剧,《长陵》是我的作品。”
“这样啊。”大抵是带着几分羡慕, 又不太意外,鹿盈轻叹着了声,“那陈景迟陪你一起过来的吗?”
“没有。”
“他没来黎川?”她难掩诧异, 但下一秒又觉得越界了, 尴尬笑了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觉得以他对你的感情, 肯定是到哪都陪着的。”
不是那种阴阳怪气的讽刺。
看来是真不知道。
谭卿其实挺意外的:“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一脸难以置信。
“很久了,那年暑假在黎川就分开了。”她声音淡淡的, 听不出太多情绪。
而鹿盈一下怔在那, 似乎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谭卿不爱喝咖啡,杯里的奶精加了一勺又一勺, 等慢慢化开又冷掉, 打算走时。
对面的人终于抬起头:“为什么啊?他连知道了你爸的事都可以接受,我实在想不通——”
话音未落。
她手里的勺子清脆地一声响,落回陶瓷杯里。
“你说什么?我爸的事,你告诉他了?”她声音陡然冷下去。
鹿盈听得心里一颤, 赶忙解释:“没有,我一开始也没想到, 事, 事情”
她很着急, 干想了一会儿,终于摸到头绪:“其实那天我在走廊上叫住你时提前录了音,是想听你承认,好拿录音威胁你来着,但没想到我自己会摔下去。醒来后,我发现那段录音还在,当时又没有其他人在场,光凭录音能听出我们发生过争吵,于是我就把这段录音发给了陈景迟。
她说到这,心虚地看了眼谭卿的脸色:“我当时是想着他听过肯定会相信是你推的我,看出你是这种人,结果他不信,还警告我不要把这段录音传播出去,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相信你在乎你。”
谭卿隐隐猜到:“所以你就威胁他!”
“是,只有他信,任其他谁听到录音都会觉得这是故意伤害,只要我把录音和验伤报告交到警察那,就算最后判不了你的罪,也能让你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缠在那个案子里。可他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我就让他和你分手,他却又不愿意,我也不敢逼他太急,只能让他那几天留在医院陪我,接下来的拍摄不让你跟。”
她说到这,眼眶微微泛起了红:“我那时候是真的嫉妒你,谭卿,觉得你是运气好,比我早遇到他。所以我想着让你们分开一段时间,我有机会和他朝夕相处,说不定他就会喜欢上我,但谁知道他后来突然又变了卦,滨阳不去了,后面的电影也不拍了,我气得就让我爸撤了资。”
鹿为元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娇惯坏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后来不仅撤资,还一直找人打压他那部片子上线。
谭卿没想到会是这样,换作以前她一定当众巴掌就甩过去了,可能还不够,暗地里要报复个彻底才算完。
但现在,想想自己和陈景迟也不是她这一件事造成的。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相信他。
或者说,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这样的自己会被他坚定地爱着。
仔细回忆一下,她当时其实去找他问过“是不是不相信自己。”
他当时回答的明明是没有。
可自己当时处于强烈的不安和危机感中,根本没办法去正视他说的话,只以为是他的敷衍。
“算了,你走吧。”
最终,还是淡淡说了句,准备离开。
鹿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我当初投的《长陵》的试镜,是不是你刷下去的?”
谭卿不算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如果当初看到了她的试镜资料,那肯定会刷下去。
但她确实没有在名单上看到过她的名字。
“不是,我没见过你的资料。”
鹿盈看出来她没说谎,也不屑:“好,那我知道了,应该还是他。”
“你是说陈景迟?”谭卿立马否定,“《长陵》的导演不是他,制作也和他无关。”
鹿盈:“是,我知道,但以他的人脉有很多种方式让我拿不到角色。”
“他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鹿盈摇了摇头:“确实,对别人来说,他的确不是,就连曾经有艺人半夜敲他酒店房门,试图想和他发生关系,他都能给一次机会,用个完美的理由把人弄走,但对我,他应该因为你的事一直心存怨气。”
之前自己还觉得委屈和不平,就因为用谭卿威胁过他一次,值得他这么打压吗?
现在,大概是明白了。
七年,他多少把两人分开的怨气撒到自己身上了。
不过她确实有错,也咎由自取。
“谭卿。”她突然笑了笑,有几分释怀的意思,“我为当年的事,和你说一声抱歉。”
谭卿没有答复她。
鹿盈也不纠结于她最后是否接受,起身,先行离开。
时间就是这样,能够无声无息改变一个人的秉性和脾气。
大概是让她经历了太多低谷和磨难,又或者仅仅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让一个人回首往事时,心境和态度已经和当初截然不同。
但这其中,总有改变不了的。
比如,她离开前去结了账。
再比如,自己现在忽然又好想陈景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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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下起了绵绵的小雨。
街口的一个红绿灯还坏了,老街道顿时堵得水泄不通,谭卿等得也心闷,索性下车走回家。
不远,过两条马路的距离。
她撑着伞,抱着花,安静地走了会,把伞架到肩膀上,掏出手机,拨通了那天民警留下的电话。
“你好,新阳区派出所——”
“请问余警官在吗?”
“余大头,找你的。”那边有人大声喊了句。
“喂,哪位?”
“是我,6号晚上在广越楼下报警的那位,我想问一下陈景迟他出去了吗?”
“出去了啊,上午签完字走的。”那边答了句,下一秒又紧张起来,“等会儿,那小子不会又去骚扰你了吧。”
谭卿:“没有。”
“哦,那就好,不过你也放心,这几天我们已经好好教育过他了,他自己也意识到错误了,走之前还写了一份老长的检讨呢,写得还真很诚恳,这个人本性应该不坏,就是酒喝多了。你要再有问题,随时打我们电话就行,我们任何时候都会赶过去的。”
那边大概是以为她心有余悸,耐心安抚了一通。
谭卿说了声“谢谢”挂了电话。
上午就出来了,没联系自己。
应该是真失望了。
明明达成自己最初想要的结果,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盯着空荡荡的消息界面。
她纠结着要不要点开那个号码时。
不远处,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速度很快,撞得她手机一下摔到了地上。
她稳住身子,弯下腰正要去捡。
头发被人一把揪住,被迫抬起头。
瞳孔有一瞬间地放大。
眼前的那张脸比以前苍老了不少,头发两鬓剃得很短,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斯文气。
但谭卿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魏历华,你疯了?”
“谁疯?疯的人是谁!这几年过得很好是吧,谭卿?还去国外留学?花了不少钱吧!问你要十万块拿不出来?”
他声音粗沉了不少,整个人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谭卿头皮被他拽得发痛,咬着牙踹了他一脚。
也是下了狠劲,他痛得一下松了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弯下腰,谭卿丢掉手中的伞,准备去捡自己的手机。
指尖刚摸到屏幕,被他拎着衣领一把摔到了地上。
花束也从手中滚落下去。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花瓣上。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隔着很远才有一盏没坏的路灯,光线很暗。
下着雨,湿冷刺骨。
没有人出门。
他看着整个人趴在地上的女人,抬脚,要踩上她身旁那束花:“还知道买花是吧?”
“不要。”谭卿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那脚眼看着要踩上她手背。
她闭了闭眼。
疼痛没有落下来。
一声惨叫划破了雨势渐大的黑夜。
谭卿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睁开眼看过去。
魏历华被一道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拎着衣领一下拖到了花坛边,紧接着是拳头到肉的声音。
混着雨水的飞溅和男人的嘶嚎。
是陈景迟。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身形被拉得又高又清瘦,但那气势却凌厉得过分,好像沾满了从深渊暗道里滚出来的暴戾。
魏历华一开始还吃痛叫骂两句,后面都断断续续没了声。
谭卿真害怕出事,忍着痛,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
“陈景迟。”她哑着声喊了一句。
那身影终于顿了顿。
魏历华只是被揍懵了,得到喘息的间隙,立马推开他,跌到后面的花坛里,又慌慌张张爬起来,从另一侧跑了。
他拳头紧了紧,没追。
转过身,大步朝她走来。
眉宇间的寒气未散,唇角绷得很紧,上下打量了一遍她:“哪里受伤了?”
谭卿刚想抬起的手又缩回身侧:“没受伤。”
他手更快,一把握过她手腕,翻过来垂眸看了眼,掌心被擦破了一片,还沾着不少下雨天淌出来的泥沙。
他眉心倏然紧了紧,又拉过她另一只手,眸光暗下去:“去医院。”
“不用,我——”
话音未落,谭卿已经被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了起来。
“听话。”
“我真的不想去。”雨还在下,雨水从轻颤着的眼睫上不停地滚下来,配上她低下去的声音。
真像是委屈地在哭。
陈景迟喉结生涩地滚了滚:“家里有药吗?”
她没说话。
“那先去我车上,弄干净?”
她咬了咬唇,低下头,看了眼地上被雨水浸透了的花。
陈景迟搂紧她,弯腰快速捡起:“现在可以走了吧?”
“嗯。”
他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的空位上。
陈景迟把那束花直接丢到副驾驶的地上,抱着她坐进了后座,打开头顶的内灯,从后面储物台上拿过之前自己没用完的药。
是真的怕她疼。
他眉心拧得要挤出一条沟壑,小心翼翼地用矿泉水冲干净她手掌的碎沙后,眼眶都要红了。
“我轻一点,疼就叫我。”
“嗯。”
谭卿比他淡定太多,消毒水擦上去的时候也只是轻皱了一下眉,陈景迟就和打仗似的,如临大敌。
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只手,才稍稍吐了口气。
“刚刚为什么要去管那花,不知道很危险吗?”他声音也哑得厉害。
谭卿沉默着。
他继续说:“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对你动手?”
这回,她眸光动了动,犹豫了几秒:“不知道,可能是喝多了,撞上我了。”
“是吗?”他眼睫抬了抬,“那跑了,要报警——”
“不用。”她打断,又觉得自己拒绝得太刻意了,强行转开话题,“你怎么会过来的?”
“我上午就来了,看着你安全到剧组后,想着先回去洗个澡收拾一下,晚点再过去接你,但去的时候他们说你提前走了,我才过来,要是再晚一点”
后面的话,他突然止住。
再糟糕一点的结果,他根本不敢设想,握着她手腕的指节颤了颤。
谭卿发现他额角上一层冷汗,手背上也有细微的擦伤泛红,但他一颗心都悬在她这,根本没发现。
一时间,喉咙好像被堵住了。
以前从来没见他和别人动过手,周协朝他动手那次,也是一副无所谓,任他打完了事的模样。
但今天,却因为自己那么失控。
七年前,血流一地的时候,她没有哭;刚才被魏历华打的时候,她也只有恨。
可现在她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男人,眼眶酸软得撑不住。
眼泪突然间像决了堤的水,一连串地往下砸。
滚烫砸在他手上。
陈景迟被烫得一颤,抬起头,对上一双湿透的眼,目光顿时僵在那。
他不知道是弄疼她了,还是刚才的话又让她害怕了,握着她的手忙松了松,拿过一旁的纸,抽了两张按上她眼角。
于事无补。
纸张很快被浸透。
陈景迟见过很多女孩子哭,包括片场,很多演员因为角色投入,哭得一时都出不了戏。
他都没有什么波澜,能一直处于清晰去审视的旁观者位置上。
可第一次见自己喜欢的人哭,心好像被一点点揉碎了一样,牵得他连呼吸一下,都泛疼。
撕心裂肺,原来真的不是夸张的形容词。
陈景迟不知道怎么办,叫了她一声,见她默然地低下头去,赶紧小心包扎好她的伤口,圈过她的腰把人抱进了怀里。
“谭卿?”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唇贴着她发顶,浅浅地吻了吻,“没事了。”
谭卿其实也没哭出声。
只是眼泪似乎成了她唯一一个发泄口。
蹭得他衣服上都湿了一片。
最后,心里积郁的酸胀逐渐被冲淡了些,她咬着唇,眼泪慢慢止住。
陈景迟怕她闷死了,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眼皮都肿了。”指腹轻轻抹了抹泪痕。
他低下头,唇凑近过来。
谭卿以为他要亲自己,别开脸躲了躲。
“不亲你,不用怕。”
“”
“外套先脱下来,放在空调那吹一会儿,不然感冒了。”她之前整个人摔在地上,身上都是水。
自己其实无所谓,但这会儿把他身上也弄脏了。
她只能点头。
陈景迟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拉下她领口的拉链。
她今天穿得是一件米色的短羽绒外套,内搭是那种紧身的针织打底衫,之前因为挣扎,里面的打底衫被扯上去一截。
小腹此时毫无遮蔽地暴露在空气中。
有一瞬间的微凉。
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恐慌地想要伸手去遮,但男人的目光已经先一秒停在了那。
作者有话说:
卿卿:浅哭一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钟 10瓶;???、拥抱是橙子味 5瓶;快更快更 2瓶;Salary、林逋仙去、杰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元宵节快乐!
◎最新评论:
【女主都经历过一次危险了,为啥还是觉得自己可以摆平】
【那就原谅你吧,陈景迟
要看到刀疤了!】
【来催更啦】
【哭哭】
【来催更喽!】
【
【要解除误会了】
【这个露营好讨厌】
【5555不哭!快解除误会!】
【陈狗要知道了,在一起进度+1】
【赶紧说清楚吧,真让人捉急】
【哈哈】
【日常催加更】
【我的天啊,它来了,它来了,我等不及了】
【大大,元宵节快乐啊,但为什么要卡在这,呜呜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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