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青楼一夜游
一进门,宋棂便被扑面而来的香气呛了个喷嚏。
大堂里人满为患,不是穿着暴露的俊男美女就是脑满肠肥的客人,宋棂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静,不由自主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了艳丽少年。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将他与天香阁内的小倌混为一谈,不论是穿着打扮抑或是气质气场,都无一不昭示着他是一名富家公子,甚至是官宦子弟。因为众人的瞩目不过是瞬息,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落回身旁的客人或是怀中的美人身上。
只有少许几个还贪婪地偷看着。
宋棂没注意,云汉却一一用眼刀回敬过去,吓得他们立刻收回视线。
小皇帝身上的贵气很快吸引了老鸨。
四十来岁的大婶浓妆艳抹,依稀能看得出风韵犹存,却被脸上厚重的香粉给破坏殆尽:“这位客官可面生得很,是头一回来我们天香阁?”
“是,有雅间吗?”宋棂边问,边仰头打量建筑的内部。
“有是有,只是……”鸨母欲言又止,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互搓的双指。
宋棂眼神示意云汉。
云汉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一锭银子。
鸨母立刻眉开眼笑,亲自带着他们去了二楼。
天香阁一共三层,呈回字形,东西方各有一条楼梯通往大堂,而在大堂南面则是表演用的舞台。宋棂走在楼梯上,正好能看到下方翩翩起舞的舞姬。
“两位客官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呀?”鸨母迫不及待地推销起来,“我们这儿可是金陵首屈一指的香楼,娇媚的,可人的,清冷的……只要客官说得出,什么样儿的我都能给您找来。”
“哦?”宋棂正看得出神,想也不想道,“那健壮勇猛的呢?”
云汉:“……”
鸨母也是一窒,旋即掩唇娇笑:“客官真会开玩笑。”
宋棂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清了清嗓子:“长相和性格不重要,先找几个才艺好的来瞧瞧。”
“好嘞。”鸨母将人领进雅间,兴高采烈地就出去了。
不多时,简单却精致的小酒小菜也端了进来。
“公子,我们还是走吧。”云汉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劝谏,“这里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卑职曾听说京中一个三品的大员便是染上花柳病亡故的。”
宋棂饶有兴味地问道:“听说?你听谁说的?”
云汉一梗:“……是听其他金吾卫闲聊时说的。”
宋棂道:“那若是我非要在这里玩乐一晚上呢,你待如何?”
云汉沉默,但从表情上就能看出他的抗拒。
哟呵,宋棂大为诧异,居然还敢给他摆脸色看,真是胆子见长,看来这段时间是太宠他了。不过宋棂并没有真的生气,他乐见云汉在他面前有更鲜活的反应和表情。
“云汉,你是不是怕失宠啊?”
宋棂撑着下巴。
云汉垂眸:“卑职不敢。”
宋棂道:“那也就是说,不论是在这天香阁,还是后宫,但凡我召任何人侍寝,你都不会有意见咯?”
云汉道:“公子是天,这天下都是公子的,卑职又怎敢有意见。”
宋棂注意到他用的是“敢”而不是“会”,不由自主的,心里竟有一丝高兴。正待再调戏一番,却被鸨母和她领来的五名佳人给打断了,果然是环肥燕瘦,各有特色。
宋棂惊讶地发现,其中居然还有个男人!
虽然打扮得弱柳扶风,除了个头以外和并排的妹子没有太大的差别。
鸨母一进门便悄悄打量着宋棂的神色,见他并没有因为佳人中有一名男子而震怒,安心地松了口气,媚笑道:“公子,您看这几位可合您的心意?”
宋棂只扫了一眼,便点点头。
严格说起来,这五位光凭长相绝对远逊于宋小皇帝,气质就更不用说。但宋棂并不是真的寻花问柳来的,要想看表演,谁都能演,因此很干脆地便将这五人全部留下。
鸨母鲜少遇到这样的大客户,眉开眼笑地替他把门关上了。
“你们都会些什么?”
宋棂抿了口酒,而后皱眉,这酒可远比不上宫内的佳酿,便放置一边,不再触碰。
“奴家会唱曲儿。”
“奴家会弹琴。”
“奴家会吹箫。”
“奴家会跳舞。”
“奴家会吟诗作对。”
宋棂挑眉,看来那鸨母是上了心的,每个人的才艺都不一样。
他点了点前四个,都是女子:“你们一起演奏一曲。”再看向第五个人,也是唯一的男子:“吟诗作对就先等会儿,搬个凳子去那儿坐着。”
四名伎女福了福身,走到房间中央吹弹唱跳起来,那名小倌也听话地搬了个凳子坐到墙边。
酒不好喝,菜却尚可。
恰好是晚膳时间,宋棂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夹着小菜送入口中。
音乐动人,歌声悦耳,舞姿优美,难怪天香阁门口往来的客人最多,看来这家勾栏院的职业素养和技能是最强的。
宋棂听得投入。
只是不知这歌舞是否太过平缓空灵,听着听着,他便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模糊起来。
云汉看到小皇帝脑袋一点一点,竟是瞌睡的迹象,刚要上前询问,便见他一头倒在了桌面上,手中的筷子都还未曾放下,人却已睡死过去。
坐在角落里的小倌忽然站起,对因客人睡着而不知所措的四名伎女道:“你们先出去吧。”
伎女们面面相觑:“这……”
小倌道:“出去吧,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伎女甲撇嘴道:“什么你担着,你是想赶我们姐妹出去,好独自一人领赏吧。”
小倌蹙眉。
云汉却在这时开口:“你们四个先出去吧。”
伎女们一窒,客人都发话了,她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不情不愿地鱼贯而出,将房间留给了云汉、小倌以及昏睡的宋棂。
看向云汉,小倌的神色和气质立时变了。
云汉也面色阴冷地回视。
“宋棂怎么了?”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迷药,我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下毒。”小倌,或者说是青年压低声音说道。
云深面色稍缓。
“这都多少天过去,为何还不动手?”青年道。
他对云汉的语气并不客气,甚至有一种上级对待下级的优越感。
云汉淡淡道:“时候未到。”
“上头都已经下令,时候便已经到了,你越早完成任务,便能越快回去!”青年半是威胁半是鼓励,“七皇子,你也不想一辈子在雍国当细作吧?听京城的兄弟说,你如今颇得圣眷,一个大男人,又是堂堂龙子,被另一个男人压制的滋味儿想必不好受吧。”
“还是说,七皇子沉迷于做这暴君的娈宠了?”
云汉对他的言语刺激并不理会:“我说了,时候未到。”
青年脸色骤然冷下:“七皇子,听你这意思,这是要抗旨了?”
“是又如何?”云汉不甘示弱,“父皇当初派我来桓国时便交代了一切事宜皆由我自行掌控,我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全凭一人单打独斗,如今你一句话便要我听从你们的指示,恐怕有些过分了吧。”
青年道:“我们奉的也是皇帝的旨意!”
云汉道:“古语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青年脸色大变,“好,好!既然七皇子不愿动手,那边由属下动手了!”
他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气势汹汹地冲宋棂走去。
只是没能走出两步,他便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胸口,只见一截被染红了的剑身从后背刺穿了他的身体,剑尖尚有一滴鲜血欲滴未滴。
“七……皇……”
话音未落,云汉便利落地收剑。
青年口中涌出鲜血,重重摔落在地,死不瞑目。
*
宋棂在一阵晃动中醒来。
他睁眼,入目是熟悉的车帐,昏睡前的记忆却不甚清晰。
一张熟悉的俊脸骤然出现在视线上方:“陛下,您醒了。”
“云汉?”宋棂捏着眉心,总有一种睡不醒的感觉,昏昏沉沉的,“我怎么会躺在车里,我记得我们之前是在……”
“陛下,我们在青楼遭遇了刺杀。”云汉一句话将小皇帝吓清醒。
“又刺杀?”
“是,而且陛下还中了他们的迷药。”云汉道,“所以属下擅自做主,在解决了刺客后立刻护送陛下回京,如今已经赶了一夜路,离开金陵境内了。”
宋棂张了张口,最终没能说出话来。
穿越至今不过两月余,就遭遇了三次刺杀,倒不是说如何害怕,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可怕也不过一死。
宋棂是觉得有些无趣了。
本以为重生后可以拥有健康的身体好好生活,可身心具有隐疾在前,频遭暗杀在后,前者已经依靠他自己痊愈了大半,后者却是极难避免的。
难不成,真要他战战兢兢地过完下半辈子?
不,他绝不是认命之人。
宋棂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云汉,他不知云汉在此次刺杀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云汉保下他一命的做法让宋棂产生了一个另类的念头。如果成功,那么即便是之后云汉造反了,他或许也能留下一命。
因而回京之后,他立刻将云汉擢升为了正四品的金吾卫中郎将。
从六品备身直升四品中郎将,云汉的升迁让大多数人艳羡,却也让不少人嫉妒,尤其是知道他与皇帝之间不正当关系的,都说他是以色侍人,以色升官。
但云汉却无暇顾及这些流言蜚语,他要面对的,是更让人难以理解、更头疼的事情。
——小皇帝居然开始批阅奏折了!
——小皇帝批奏折的时候居然要他旁观,问他的意见,有时写累了,还让他代为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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