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干什么?”
黎原问完这句话,视线一转,便瞧见男人指尖猩红的烟。
顿时,心口像是被烫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中,这个人素来没有抽烟的习惯,哪怕工作再繁忙,也只会猛灌咖啡,从来不会靠吸烟来解乏。
那么,为什么抽烟?
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脑中肆意畅想着,一双疑惑的柔亮眸子却紧锁在男人身上,丝毫没发现自己将人看得多么不自在。
本来盛檩抬起手习惯性地想再吸一口,被这般紧盯着,碰到嘴唇的手指一颤,竟然给默默地放了下去。
许是放下还不行,面前的人依然仰起脸,直勾勾望着他。
几秒钟后,面庞依旧冷肃的男人不堪眼神压力,将半截烟掐灭,烫手似的扔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瞬间拉回黎原的注意力,他刷地低下头,瞅瞅那烟,再抬头看男人,眼神很嫌弃:“你怎么乱扔垃圾?”
盛檩:“……”
黎原嫌弃完毕,摸出钥匙开门,刚走进玄门弯腰脱鞋,男人也挤了进来,手里还捏着半截熄灭的烟蒂。
见状,黎原压了压唇角,换好鞋起身,表情淡淡:“没你的拖鞋,你出去吧。”
这次先前乖乖灭烟捡垃圾的男人却没听话,直接跨过玄关吸尘的垫子大步走进房间,很是熟悉地将烟蒂扔进茶几旁的垃圾桶,然后坐到紫色沙发上。
两条长腿自然分开,脊背后靠,姿态不算随意,但也不拘谨。
黎原扯了扯嘴角,懒得搭理,更没有招呼客人的意思,拎着顺道买回来的两颗小青菜进了厨房。
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学校食堂解决,不需要自己下厨,只有回来比较早的时候,黎原才会简单煮碗面。
今天恰好回来早一些,小青菜用来配方便面,增加点维生素。
洗好青菜,煮锅里已经咕噜噜冒着沸腾的水泡,黎原拿出一袋红烧牛肉面,拆开将面饼放进锅里。
凝神想了想,到底忍不下心,歪出身子朝厨房外喊:“你吃饭了吗?方便面吃不?”
男人坐在沙发上正盯着灰白墙壁出神,闻言慢悠悠转过头,近乎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倒是一点不客气。
黎原嘀咕一句,又从柜子里随便拿出一包老坛酸菜面,面饼放进锅里,跟刚才的一起煮。
面条煮得差不多了,盛起来分成两碗,然后重新盛一锅清水煮青菜和鸡蛋,调料包则拆开放在软热的面条上。
拆到老坛酸菜包的时候,黎原心上咯噔一下,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妙紧张感让他把酸菜包放下了。
他依稀记得,那人好像不怎么喜欢吃酸,那就不放了。
随手将酸菜包随手扔进垃圾桶,他自个也不怎么喜欢这种闷闷的酸菜味,没有徐妈自家腌制的爽脆,当时没注意才会瞎买了这一袋。
没多久清汤烧好,黎原把汤浇到面上,简单拌了拌,端着两只面碗走出厨房。
他一出现,沙发上的人立即起身,大步走来,将烫手的汤碗主动接了过去。
这会儿倒是挺机灵。
屋子太小,没有安置餐桌,黎原平时都会放一根塑料小板凳在茶几边,把茶几当餐桌用。
他直接坐到小板凳上,微微低头吸溜面条,时不时睨了眼侧边的男人。
男人同样端着碗,慢慢地吃面,察觉他的视线时便会抬眸,与他静静对视。
气氛有点微妙,却有种别样的温馨。
吃完面条,黎原去厨房刷碗,两个碗不费时间几分钟就返回客厅。
此时男人却不在沙发上安分坐着了,而是立在床与沙发的中间,望着那半卷的粉色珠帘。
下一秒,手一抬,珠帘漂亮的散开。
黎原抽了抽眉毛,这人怎么跟他当初的举动一样?
略略一想,他解释道:“这个花里胡哨的帘子可不是我装的,原本就有的,还有沙发、茶几都是上位租客姐姐留下的……床也是。”
不懂为什么要解释,好傻气。
黎原懊恼地抿了抿唇。
他的话似乎提醒了珠帘边的人,那人回眸淡淡地看他一眼,随即拨开帘子进入“卧室”,从容自若地躺在了床上。
躺成直溜一条,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着眼睛,很安详。
“……”
什么意思?
要睡觉回家去睡啦!
黎原睁着难以置信的大眼睛,想把人拽起来,又怂唧唧不敢靠近那张十几个小时前才发生过什么的晃晃床。
算了,惹不起。
既然床被霸占,他只好守住沙发这点小地盘,从背包里抽出画夹,继续还未完成的插画稿子。
天色渐渐暗下去,灯光已亮起,泻下一室暖融温馨。
房间里依然安静,唯有笔尖触摸白纸的沙沙声。
黎原专注的目光柔和地垂落于画稿之上。
他却不知,一帘相隔的男人早已醒来,正惬意地侧着身,用一双深邃的黑眸越过珠帘,亦如绘画般描摹着他。
眼眸中的男生,与照片上瞬间定格的模样相同。
没有飘逸漂亮的裙裳,没有披肩乌亮的长发,没有精致艳丽的妆容,只有简朴的T恤长裤,贴耳的短发,以及不再用脂粉妆点的素净脸庞。
可撇开穿着装扮,那张脸其实跟从前并无差别,一样有粉白的软唇,纤长的眼睫,俊俏到近乎漂亮的五官。
每一处,都会不知不觉将人的心魂撩拨几分。
而那双盈亮如水的眼眸望着自己时,一如从前,同样有着爱意的光芒。
盛檩拧了拧眉。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明明来之前一直告诫自己,这个人只是个善于伪装的骗子,可真的见到了人,又会无法自控地被他吸引,被他随口的话语左右,任由其摆布。
不知不觉就忘了来这里的初衷。
不是陪伴,也不是专程来哄人的,是来……平息被欺骗的怒火。
他不爱我……
就在此时,脑中蹭地冒出一个冷寒的声音,顷刻间夺走了那点动荡的温柔与理智。
在怒意和欲念的不断驱使下,盛檩猛然站起身,挥开珠帘大步闯入另一个静谧祥和的空间。
水晶碰撞发出悦耳的铃叮声。
黎原听见声音,抬起舒然柔和的面容,看向站在身旁的高大男人,下意识笑了下:“你醒了。”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男人眼神一暗,快速朝他俯下了身。
双唇很快被吻住,身体顺势倒向沙发,黎原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当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一出和昨天的情况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基本相同,都是一个禽兽爹生的。
片刻后,热切的亲吻结束,他死劲推了把禽兽的胸口,没好气骂道:“怎么动不动发……你吃药了?”
不说药还好,一提起,盛檩就想到当初自己被愚弄的那些夜晚,胸膛起伏两下,又扣紧怀里人的手腕。
“没吃。”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带着点不忿沉闷的调调。
不过黎原没在意,终于听见这道熟悉的低沉声音,他竟然有点高兴。对于男人刚才粗鲁咬人的行为,也不怎么生气了,就当被大狗啃了。
半晌,放弃挣扎的黎原突然想起什么,用膝盖撞了撞男人的腰窝。
“等等,我包里有个东西,你去拿过来。算了,直接把包拿来。”
他微挑着眉,一副居高临下女王似的命令语气。
然而真实情况是,大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碎发搓揉得相当凌乱,嘴唇也很软很红,完全是柔弱好欺负的样子。
大抵是这份柔弱感动了男人,他没继续拥抱怀里的人,起身大步将包拽了回来,动作很迅速,看得出很急。
黎原稍稍撑起身,一边在背包里翻找,一边撅着嘴巴嘟哝:“急色鬼……”
嘀嘀咕咕老半天后,他总算找到先前路边小店买的东西,重新慵懒地仰靠着沙发,往前递了下:“喏,使使这个……我明天还要上学,你注意点,不要再像昨天那样,疼……”
一个“疼”字,仿如一根软针猝不及防扎进胸口。
也扎破了心间积蓄的怒意,丝丝地泻着气。
盛檩低着头,怔怔地看着那管药膏状的东西,却还试图抵抗一下。
他分明是来宣泄不快的,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迟迟不接,腰窝又挨了一脚。
“不用就一边去!”
黎原撩起泛红的眼尾,满脸的嫌弃和不耐烦,撑了撑身,看样子是要起来。
眼看怀里人就要逃走,盛檩眼皮一抖,终于放弃抵抗,一把将药膏夺走扭开盖子。
黎原扯了个抱枕靠着,勉强满意的“啧”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
……
睡了一觉,身体总算不像昨日那般疲惫,也就一两次,睡眠还算充足。
黎原掀开眼皮,打了个哈欠,摸摸床边,依旧空荡荡,没有温度。
徬晚来,半夜走,不嫌累?
睡一晚能怎么样?
他心里吐槽归吐槽,倒是不觉丝毫难过,毕竟老男人的口是心非属于老毛病了,而且看这个势头,指不定今晚还得来。
想想又觉好笑,跟个生闷气的大狗似的。
罢了,不跟大狗勾一般见识。
距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他穿好睡衣起身,打算收拾下昨日凌乱的沙发,以及意外发生时掉在地板上的几张画稿。
走到茶几边,却发现沙发上的靠枕好好立着,看样子是整理过了,散乱在地的画稿也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上。
更神奇的,画稿旁还摆着一排削好的素描铅笔,笔尖很长,一看就是用美工刀慢慢削出来的。
“……”
所以半夜睡不着,削了铅笔才走的吗?
闲的?
黎原摇摇头,愈发搞不懂这人。
倒是后来用笔的时候,他发现比自己削的好使多了,回家路上就大发善心在路边小店买了双拖鞋。
十块钱一双,不能再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坛酸菜面,还是不忍心给盛总吃,饶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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