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午,万里无云,阳光毫无遮蔽倾落,又热又闷。走廊上的男生只短暂站了会,就热得扭头往距离最近的教室后门跑。
教室中的冷气开得很足,就算在门口,也能体会到凉意。
他想起刚才那个拿着数学练习册来问题目的女生,这样的天气,还能面不改色穿着卫衣,他甘拜下风。
他想着,往庄言彼座位的方向看,看不见庄言彼的身影,只见问问题的人将他团团围住。
似乎没看见那个穿着长袖的女生?
男生下意识在教室中大致扫了一圈,注意到教室角落的三人,他目光定住,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瞳孔地震。
她不是找庄言彼吗,怎么最后跑到傅商昭面前,问他数学题啊?
她知道庄言彼的名字,结果居然不记得他的脸?太离谱了,总不能是她脸盲吧!
……
傅商昭沉默了几秒钟,见她眼神澄澈,不似作伪,应该不是在阴阳他。
难为她这么高看自己。
身边秦知远努力憋笑,发出奇怪的噗呲声。
傅商昭扯了扯唇,瞪他一眼,转头直视她,平静吐字:“抱歉,不会。”
念湖牙小声啊一声,一脸遗憾离开,走之前,傅商昭还听见她小声嘀咕:“这道题这么难吗?居然连哥哥都不会。”
傅商昭听得一清二楚。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傅商昭桌上整齐摆着的厚厚一摞书,随便抽一本翻开,保证干干净净,一个字没写,和刚拆封的一样。
和有些在教科书上画画、随意撕下某一页折纸飞机的同学不一样,傅商昭虽然几乎不怎么打开书,但他绝不会随意糟蹋书本纸张,甚至根本不让其他人碰。
等念湖牙离开教室,傅商昭瞥了眼脸都憋红的秦知远,拉着他到走廊。
“想笑就笑。”
他扔下这句,脚步不停,往楼下走。
身后的笑声从一开始的压抑,到后来逐渐嚣张,魔音贯耳。
傅商昭走到拐角处停下,抬起眼,看还笑得直不起腰的秦知远,表情很臭。偏偏眼尾上扬,天生笑眼,直接弱化他生气外露的一半情绪:“笑够了吗?”
“哈哈哈哈我、咳咳,来了,笑死我了哈哈哈……”
“我一定要打听到那个女生的名字和班级,太好笑了,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哈哈哈救命!”
傅商昭懒得理他,唇抿成直线,扭头继续下楼。
他今天穿的是白衬衫,带着热气的风一吹,挺直的身体线条就被若隐若无地勾勒。
金色的光点落在他睡得有些乱的头发上,少年人神采奕奕,倒是比阳光更夺目。
他推开学校小卖部的门帘。
各个货架前,三三两两站着人。傅商昭目标明确,直接走到冷柜前,毫不犹豫拿起奶味浓郁的盒装方形奶砖。
“给我也拿一支!”秦知远在不远处的膨化零食区探头。
秦知远一手拎着大袋零食,和傅商昭并排慢慢往教学楼走。
“嘶,这太阳也太毒了!怎么化得这么快。”
秦知远手忙脚乱地舔逐渐软化的雪糕,余光瞥到气定神闲的傅商昭,愤懑又含糊地表示控诉:“为什么你能吃得这么优雅?”
傅商昭刚咬下一口雪糕,微软的雪糕逐渐在他唇舌间融化,浓郁的奶味让他表情缓和了些,他漫不经心看过去:“你再盯着我,你的雪糕就要滴手上了。”
“可恶!”
这边是少年笑闹,教室内的念湖牙仍在为压轴题苦恼。
季悦可侧过身,欲言又止,半晌,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叫她的名字:“念湖牙,你知道这题怎么做吗?”
“好巧,我也卡在这题了。”念湖牙抬起头定睛一看,抿起唇不好意思地解释。
她们互相试探着发送善意的信号,此刻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季悦可一激动,握住她的手:“那我们一起去办公室找老师问一问吧!我一个人不敢去。”
她说着,四下张望一番,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实在是他看起来有点凶,我怕我太笨,到时候还得听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我。”
“我从初中起,看到老师就会无意识紧张,心脏发慌。”
念湖牙本想委婉拒绝,但季悦可一听她这么说,有更弱者在眼前,她的胆子反而肉眼可见壮大了不少。
她拍拍自己胸口:“没关系,我去问,你陪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大概是有人一起互相壮胆,勇气就会双倍叠加。原本胆小的人,也会有小概率几率,因有人陪伴,而变得一身是胆。
念湖牙犹豫片刻,还是默认她的提议,和她一起去中间办公室。
数学老师浓眉单眼皮,加上很深的法令纹,唇角的皱纹也向下,看着人时,不怒自威。
但意外地,他讲题称得上耐心十足。
他几乎是轻声细语地逐步解释,讲完停顿下来,问她们有没有理解,哪里不理解。
念湖牙与季悦可本就有一定的基础,一点就透,他讲完这道压轴题,午休不过刚响铃十分钟。
“你们都很认真,不错,继续保持,戒骄戒躁,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陈远山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瓷杯,慢慢喝了口茶,给予肯定。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她们拿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练习册离开。
回班级的路上,季悦可压低声音,小声和她说:“我突然觉得陈老师其实长得也不是那么严肃了,我好喜欢他讲题目的这种感觉。”
念湖牙点头,陈老师和她们一解释,她原本混乱的思绪被梳理后有序排列,豁然开朗:“我也觉得。”
“你知道吗,刚报道的时候,我就发现班上的大部分人好像都有认识的人组成小圈子。我怕被拒绝,这两天也没敢主动找谁讲话,刚才可能用光了我高中三年的勇气。”
“但是你和我一说话,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季悦可笑嘻嘻地飞快说完,跑到教室门口,轻手轻脚打开门,猫着腰溜进教室。
念湖牙莫名被她带得紧张起来,也和她一样,猫着腰回到自己座位,从讲台往下俯视,只看得见她头发和通红的耳朵。
她将挂在桌侧挂钩上的枕头从软塑料袋中拿出来,放在桌子正中央。
下午可以教哥哥这道题了。睡前想到这一点,她没忍住唇角微微上扬。
到现在为止,她都很喜欢属于她的崭新高中生活。
去找哥哥之前,念湖牙先自己在草稿本上梳理一遍解答过程,然后才在估算他吃完晚饭后的大致时间,走到高二一班后门。
从这周一起,他们新高一的几个班级也要和已经搬到高二高三教室的年级一起上晚自习。
哥哥果然坐在那里,他支着头看向窗外,风吹起发丝,侧脸线条轮廓清晰。
他似乎在笑,念湖牙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光看他的轮廓,与骨节分明的手,她都察觉得出,哥哥肯定不难看,说不定还被很多女生偷偷喜欢。
“哥哥,我会做了,我教你!”
枝头上的胖麻雀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停在窗外朝着他们叽叽喳喳地叫。
傅商昭原本垂着眼,鸦黑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衬得他肤色更加冷白。
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他眨了眨眼,迟疑地抬起头:“?”
她唇角的小虎牙唤起傅商昭中午的记忆。
……怎么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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