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暖春又要迟些，空气里的湿冷像快要开学的小学生一样，还别扭着拽紧行人的衣袖不愿离开。
在学校射击场待了一天刚回到家，唐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老大！江湖救急！”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刻意放低的年轻声音，混在很有节奏感的音乐声里。
“……洛斯宇，这次又是在哪个酒吧？”
“大学城这边的十四号酒吧，穿你那件黑外套吧，最帅了！”
唐黎吐槽好友：“成天在外面瞎撩，撩完就跑就算了，还总拉我当挡箭牌。你自己算算，这都几次了。”
“这次我真没撩！”
“但是这里有个堪比女娲娘娘炫技作品的大帅比，我保证肯定是你的菜！”
“来吧！肯定不会亏的。”
“少来，上次那个你说是女娲的毕设，结果是块绝世大油田。”唐黎甚至都不愿多回忆。
“这次你信我！进门往右手边的吧台走，很快就能看见我。谢谢老大！”
洛斯宇一口气说完，听筒里就有另一道声音说着不干净的话靠近。
知道唐黎最烦有人说脏话，洛斯宇手快地挂了电话。
虽然没太大必要，但为了以防万一，唐黎还是补了针抑制剂。
出门前，唐黎习惯性对着穿衣镜笑了几次。确定嘴角熟悉了最恰当的弧度后，他往洛斯宇这次翻车的地方赶去。
在十四号酒吧门口，唐黎停住了准备进门的脚步。
看见彩色广告牌上的两只酒杯里分别盛着桃子块和青桔片后，他下意识按了按自己颈后被衣领遮住的腺体。
有点巧。
*
“小少爷，你男朋友还没来呢？不会也在别的地方快活着吧？”
“咱都别绕弯子了，我也不逼你跟我好，喝完这杯酒就行。”
带着唇钉的男人端着酒杯迫近了些，不耐烦地对洛斯宇说。
洛斯宇把能说的都说尽了，还是没能让眼前这个男人死心。
“你累不累？”洛斯宇听都听累了。
回过头确定那个奇怪的帅哥还在角落里看书后，洛斯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吧台上的自助抑制剂糖果，不时看向不远处的调酒师。
“当然不累了。”
男人暧昧地补充道：“你想知道哥哥有多不怕累吗？尤其是在你身上的时候。”
洛斯宇又一次被油到了，闭眼默念：“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动手会吃亏。”
唇钉男见他这态度，耐心也耗尽了，“你他.妈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要不是这张脸实在太好看了，他也懒得浪费时间。
重重地把酒杯放下后，唇钉男伸出手想去攥洛斯宇的领口。
吧台内的调酒师注意到他的动作，正欲出手阻止。
但下一瞬，就有另一个人干脆利落地一手刀打在唇钉男手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调酒师顿了顿，退了回去。
但洛斯宇已经捕捉到他刚才的动作，朝他狡黠地笑了笑。
唇钉男的动作落空还挨了打，气急败坏地朝唐黎吼：“你他.妈谁啊？”
这人力气也太大了，心也黑，一手刀疼得他肝儿颤。
灯光有些暗，唇钉男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目测这人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头发理得很短，穿着件挺酷的黑外套。
刚才他出手快准狠，应该也是练过的。但对方身材高挑却算不上太壮实，唇钉男觉得还是自己的肱二头肌赢了。
唐黎瞥了一眼唇钉男后低声在洛斯宇耳边说：“口味突变得这么厉害？”
“我看上的才不是他呢。”洛斯宇小声道。
唇钉男见这两个人不仅不搭理他还姿态亲昵，便带着怒意没好气地问：“你就是他的alpha？”
唐黎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稍微往前了些，把洛斯宇护在身后。
但在唇钉男看来，他分明就是懒得答话，还在宣示主权。
唇钉男忍着右手背的疼，alpha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
“有本事打一架？输的人……输的人就用头碎五个洋酒瓶。”
听见这么无脑的挑衅，唐黎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唇钉男。
旁边专注的调酒师适时提醒道：“在本店内动手打架的客人会被‘请’出去。”
店里的灯光悄悄聚了些过来，音乐也被dj换成了更加澎湃的金属乐。他们旁边逐渐聚了些看热闹和起哄的人。
“两a相争，必有软蛋！我押黑衣帅哥赢！”
“唇钉兄多酷啊！肯定也不差！”
“算了吧，你看人家a帅o靓的，打赢了人也不会是你的。”
……
唐黎想了想，朝唇钉男伸出左手。
唇钉男愣了愣，嗤笑了一声，讥讽道：“看人多就怕得想握手言和了？连握手该伸哪个手都不知道，小少爷看上了你什么？”
“不会是床上功夫吧？”他下流地看了看洛斯宇。
洛斯宇朝他翻了个白眼。
唐黎淡声道：“打架就闹得太过了，毕竟是老板做生意的地方。彼此在手上试试水就行。”
“你右手不是还疼着？都用左手，免得说我占了你便宜。”
洛斯宇从善如流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他随身携带的方巾递给唐黎。
“老子的右手好得很！单手干翻你也没问题！”
“你拿那玩意儿干嘛？”唇钉男指着唐黎手里的白色方巾问。
“有点洁癖，过会儿擦手用。”唐黎言简意赅地说。
“你他.妈看不起谁呢！”唇钉男嘴上吼着，却还是很诚实地伸了不疼的左手去和唐黎较量。
“老子非得让你求我松手！”
唐黎笑了笑，没说话。
最初唇钉男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胜算很大。毕竟他这一身腱子肉不是白练的。
但慢慢地，对方的劲儿就大得让他手掌发麻，几乎使不上力。
就在他疼得面目狰狞，已经在开口叫停的边缘时，对方手上骤然松了不少劲儿。
以为对方到了极限，唇钉男又觉得自己行了。
可惜这个错觉维持的时间不长。
因为在他准备反击之前，那股紧紧箍着他的力道又开始越来越大，这次还更快到达那个让他想放弃的点。
然后对方就又松了力道。
如此几个来回后，唇钉男终于意识到什么，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玩儿我呢！给老子放开！”
唐黎这才松了力道，然后当真开始用那条方巾擦手。
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擦，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一束白色追光恰到好处地打在唇钉男红透且留下深刻指印的左手上。
结果不言自明，周围看热闹的人里甚至有了开始吹口哨的气氛组。
“卧槽厉害啊！”
“那些番剧里看着不动声色，其实把对方的手都握折了的事原来是真的！”
“伤害性和侮辱性都极强哈哈哈哈哈哈”
……
唇钉男臊红了脸，猛地握住拳头朝唐黎冲上去。
但唐黎立即闪身避开了。
人群里突然出现两个高大的保安，架着唇钉男的双臂往店外走。
“抱歉先生，店内不能打架斗殴，请您出去。”
酒吧里哄笑声一片。
唇钉男从没这么丢人过，看见那个漂亮omega还一脸讨好地跟黑衣男人说着什么，他气红了眼。
奋力挣开两个保安后，他朝着两人冲过去的同时也破釜沉舟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想压这对狗男男。
唇钉男的烈酒味信息素攻击力不弱。离他近的普通alpha立即感觉到了不适和重压，omega也被激得面色泛红站不住。
场面开始有些混乱。
察觉到唇钉男释放alpha信息素时唐黎就黑了脸。
唐黎平时不会受alpha信息素的诱导影响，却对omega的信息素格外敏.感。他立刻感觉到了现场很多omega的不安。
还没等唇钉男靠近，唐黎就快步过去，正面踢腿结结实实地给了他胸膛一脚，把他踹到离人群远些的舞池边缘。
唇钉男落地时砸出沉重的闷响，还痛苦地呻.吟了几声。
虽然都是警校生，但洛斯宇知道自己跟唐黎比起来就是个战五渣，早在唐黎迈步的时候就乖乖躲远了些。
把一个肌肉壮汉直接踹飞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
另一道身影迅速和唐黎擦肩而过——他手里还拿着支针管。
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看见刚才还自顾自工作的调酒师用膝盖压住地上的唇钉男，反手在他颈侧扎了一针什么。
“啊！”
人群里响起了几声惊呼。
调酒师拔出针管，朝众人笑了笑，说：“别担心，我们开的不是黑店，这只是抑制剂。”
刚才没控制住人的保安立马重新靠近唇钉男。这次不再架着胳膊，而是一人一端把他抬了出去。
唐黎没收力的那一脚再加上强效却并不会让人好受的中等抑制剂，唇钉男现在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了，大家可以就近服用店内各处放着的自助抑制剂糖果，放松一下心情后继续玩。”
调酒师说完后便收起空针管，走到唐黎和洛斯宇面前。
“抱歉，让两位有了不愉快的体验。今晚两位的消费由本店负责。”
“老板还兼任调酒师？”唐黎抬抬下巴，朝保安离开的方向指了指，“他们都听你的。”
“搭配干活而已，我也是个打工的。”调酒师单手撑在吧台上，动作利落地翻身回了吧台里面，继续自己刚才没调完的酒。
“两位想喝什么？”
“不用破费，我们该回去了。”
洛斯宇刚想开口，就被唐黎拉住手腕往门外走。
老大发了话，洛斯宇再舍不得帅调酒师也还是老实做起了鹌鹑。
穿过人群中各处的打量目光时，唐黎鬼使神差地往左手边最靠里的一处光源看去。
那儿有一盏台灯正安静地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在酒吧这个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台灯旁坐着一个身穿黑衬衣戴眼镜的男人。他的衬衣挽到小臂处，手边放着一杯加满了冰块的酒，面前是一本厚厚的书。
灯红酒绿间，周围再喧嚣混乱，他好像都只看得见眼前的书页。
那是个第一眼看过去，处处都戳在唐黎审美取向上的男人。
唐黎下意识攥了攥袖口。
气温还没回升，但这个男人只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衫和西裤——恰好是最能吸引唐黎注意力的衣着。
从唐黎的位置看过去，他的骨相优越，垂敛的眼眸尤其深邃，像是能诱.惑途经者主动没入的静海。
但银边眼镜和掩住一侧眉梢的黑发又衬得他斯文儒雅。
黑衬衣的前两颗纽扣松着，散开的领口再往下是清晰的锁骨，下颔线条流畅地过渡到冷白的颈侧。
仿佛一块剔透黑玉，分明透着神秘和危险，却又泛出能降低别人防备的莹润柔光。
原来真的有能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长相。
唐黎心想。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地冒了尖。
“老大，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怪人很帅！”洛斯宇激动的声音让唐黎回了神，“他就是女娲毕设！”
“不帅。”唐黎回过神来，拉着洛斯宇出了店门。
“不可能啊。想睡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都看到了。”
“那个男人的气质和穿着明明就很合你胃口。我已经靠近观察过了，真的特别帅。那下颌线，比我的职业规划还要清晰。”
“……你心怎么这么大！今晚我要是没来，你准备怎么脱身？”
洛斯宇怂兮兮地解释，“我来之前就知道这家酒吧不仅有人管着秩序，还能送客人回家，安全性还算高。”
“这家老板是大善人吧？那你还叫我来？”
唐黎有的时候中二又好胜，对方也禁不住激。还好事情没有闹进警局，不然唐黎和洛斯宇回学校就完了。
“我主要就是想让你看看那个帅哥，去认识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
“你都孤寡二十多年了，其实不是所有alpha都像你爸他……”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洛斯宇立马住嘴。
“老大，我错了……”
唐黎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把洛斯宇送到家门口后，唐黎还是认真地劝自己唯一的朋友：
“别折腾自己了，他看不见也不会心疼。”
“老大，我今天已经当场移情别恋了。”洛斯宇扯着嘴角笑了笑，“‘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帅’这句话是真的。”
“那个调酒师？”
“对！他今晚那一连串动作虽然比不上我老大，但还是挺帅的吧？”洛斯宇趁机卖彩虹屁。
唐黎想说那个人要比看起来更加危险，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
在感情上，洛斯宇勇敢又执拗。他自己想通之前，谁说的话都不好使。
“无论如何，出门前必须记得打抑制剂，觉得有任何不对或者不舒服的，还是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该报警就……”
“好好好，老大说的话我都铭记于心的。”
“我虽然战斗力弱了点，但脑子还行，而且好歹也是警校生，警惕心和防范意识不会少的。”
唐黎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头，“别忘了你是信息网络安全监察专业的高材生，拳脚不是强项，遇事别逞能。”
“嗯呐，我也不会忘了你比所有alpha都厉害，该抱的大腿肯定会抱紧。”
“你就瞎贫。”唐黎笑骂道。
*
终于回家收拾完睡下后，唐黎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只有一个场景在循环——暖色角落里，身穿黑色衬衣的男人在酒吧一角安静地翻动书页，不时端起酒杯浅尝一口。
斯文，禁欲，又引着人不自觉地想靠近。
醒来的那一瞬间，唐黎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格外清晰：
再去看他一眼。
魔怔了。
唐黎吐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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