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宋岚把儿子拉进门，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你是不是发烧了？”一只温柔的手探向顾寒额头。
顾寒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我发烧了？”
“是今天出去玩吹风了？”宋岚担忧地看顾寒一眼，“妈妈给你煮点姜汤。”
厨房里很快传来落刀的声音，水开后，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一股生姜的辛辣味混合另一股甜香涌过来，整个屋子热气氤氲。
顾寒扫视周围。
客厅很小，却干净整洁，电风扇慢悠悠地转头，宋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小寒，不舒服就躺在沙发上。”
恍若隔世。
这是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只有梦里才能见到的人。
顾寒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穿书的意义。
他走到厨房外，怔怔地看着宋岚忙碌的背影。
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岁月不曾流逝，他们还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
不出五分钟，宋岚端着一碗姜汤走过来，又贴了一下顾寒的额头，嘱咐：“趁热喝。”
“……好。”顾寒的眼眶也被熏热，他闻着熟悉的味道，一勺勺把姜汤喝光。身上发了汗，果然感觉好了不少。
“生姜不够，明天早上还要煮，我出去买点。”宋岚说完，拿起钥匙出了门。
“小寒你先洗澡，早点睡，明天要上学。”
“……哦。”顾寒没来得及拦下宋岚，她已经关上了门。
顾寒愣了愣，去厨房把锅碗洗干净，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他忽然觉得不重要了。
客厅挂钟上，秒针滴滴答答地走。
晚上十点，顾寒正准备去洗澡，客厅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顾寒走过去，发现是宋岚没带的手机。电话号码是陌生的，没有任何备注，顾寒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扬声器中随即传来破口大骂。
“宋岚你个婊/子躲哪里去了？你以为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不帮我还债我让顾寒那小兔崽子没法上学！”
“喂，喂，听到没有，你个狗娘养的……”
“……顾兴。”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更加嚣张的咒骂。
“顾寒你他妈反了天了？敢直接喊老子的大名？！你妈呢？叫她滚出——”
“别吠了。”果然美梦伴随着梦魇，总有垃圾阴魂不散。顾寒的表情在一瞬间扭曲，他冷笑一声，“你他妈怎么还没死？”
顾兴愣了愣：“我操/你妈的你个小/逼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你尽管来。”顾寒打断顾兴，一字一顿道，“但你敢动她一下，我让你后悔生出来。”
放完狠话后，顾寒直接把电话挂了。
删掉通话记录，把手机放回原处，顾寒寒着一张脸回到自己房间，整理脑海中冒出的更多信息。
和前世不太一样，这辈子他的家庭条件极差，顾兴不仅家暴出轨，还欠了大笔赌债，是个彻彻底底的穷鬼，半个亡命徒。
好在他妈妈几年前已经和顾兴离婚了，一个人带着他东躲西藏，躲到这个城市让顾寒读书，顾兴却总是骚扰宋岚，威胁母子二人的人身安全。
不过，不论怎样宋岚还在，总比在原来的世界生了重病，离婚不久后便去世的好。
他还能和母亲在一起，而不是走投无路被他那个有钱却变态的渣爹捡回去折磨。
顾寒正考虑该怎么应对顾兴，电话铃再度响起。
——这次是他的手机，来电人显示：先生的秘书。
……呵呵。
顾寒臭着脸接了叛徒的电话。
孙振果然连“顾小先生”都不叫了，上来就砸给他一个坏消息：“顾寒啊，老板说要改一下资助协议。如果你高考没有考上985，或者大学绩点不是年级前5%，老板就可以终止协议。”
“我看你还是多哄哄老板，985太难了，降成211也行啊。”
顾寒：“……”
顾寒在心里冷笑：“让他加。”
孙振：“？”
孙振发现电话被挂了。
被孙振这么一打岔，顾寒也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反正在现世他还没能干倒顾兴，先拿这边的顾兴练练手也行。
顾寒在书桌前坐下，又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了锁，在接触到封皮的一瞬间，密码自动在脑海中浮现，“0601”，正是江暄的生日。
顾寒大概能猜到本子里写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翻阅了一下。
【2023年3月9日，第一次见到先生。我和他打了招呼，心脏一直狂跳。他对我笑了一下，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
【2023年6月18日，好想先生。他在干什么？孙振总是不让我妄想，因为先生还会资助其他人。这样想我又难过起来，我要做什么，才能让先生只喜欢我一个？】
【2023年10月22日，今天先生带我去买了几身衣服，还奖励了我一条gucci最新款皮带。我不敢穿，怕妈妈问起来，已经收藏好了，每天看一次。】
……
顾寒黑着脸关上《舔狗日记》，心里再次生出想要暴打原著作者的冲动。
片刻后，他又打开日记，在最新的一页写下一句话：
【2024年2月22日，我来了。明年的今天，就是顾兴和江暄的祭日：）】
第二天，到了顾寒上学的日子。
他的感冒在两碗姜汤的作用下已经好了大半，宋岚还是坚持送他去学校。
“好好学习，但别压力太大。”校门外，宋岚把外套递给顾寒，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她神情关切，语气温柔，让顾寒有一瞬间的怔忡。
“放心吧妈。”
回过神来，顾寒伸出双臂，轻轻抱了她一下。
在宋岚有点惊讶的目光中，他背过身挥挥手，踏进了久违的校园。
与后来接收到的信息一致，这个顾寒性格孤僻，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一整天下来，除了那个患有社交牛逼症的前桌问他昨天生日过得怎样，被顾寒爱答不理地搪塞过去了，其余人都当顾寒是空气，老师也不怎么在意他。
这反而省了顾寒的事，某种程度上，那个《弃养金丝雀》的作者还算摸对了他一部分性格。
顾寒通过参加月考摸清自己现阶段的成绩，重新制定计划追赶学习进度。整个过程都异常顺利，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透明人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两周过去，又一个周五。顾寒忽然接到了宋岚的电话，叫他放学后早点回家。
“小寒，家里来了客人，放学后别贪玩，早点回来。”
“谁？”顾寒隐隐冒出不妙的预感。
“江先生。”宋岚笑着说，“他打电话过来关心你的学习情况，你又一直很喜欢他，妈妈就自作主张请他来做客了。”
顾寒：“……”
顾寒：“他答应了？”
“嗯。”宋岚那边传来倒菜下锅的爆炸声，“不说了，江先生七点到。妈妈得赶紧做菜。”
“……”
顾寒推开家门时，正对上江暄似笑非笑的目光。
“好久不见。”江暄一身笔挺的西装，显然刚从公司赶来，“最近学习忙吗？”
“超级忙。”趁着宋岚在厨房，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顾寒放下书包，压低声音对江暄说，“我都没有时间想先生了。”
江暄：“……”
江暄坐在客厅里，扮演一个单纯的资助人。
反正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个顾寒也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不可能暴露给宋岚。宋岚一直以为是江暄设立了助学金帮助贫困家庭，谁能想到自己的儿子其实心甘情愿被包养，是个无药可救的舔狗呢？
江暄其实只想打电话了解一下顾寒的近况，毕竟他们已经两周没联系了，他想知道顾寒有没有发奋学习。
没想到江暄妈妈竭力邀请他来自己家作客，江暄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好久没有刺激顾寒，他还挺想念那种酸爽的感觉的。
可怜的金丝雀一定很辛苦吧，毕竟脑子里装满了他，还能有多余空间装下高中知识吗？
宋岚没有让两人等多久，四菜一汤便被端上桌。
宋岚：“江先生喝酒么？”
“不了。”江暄微笑看向宋岚，心道顾寒长成这样，原来是随了他的妈妈。
“那喝点果汁。”宋岚给江暄和顾寒依次倒满果汁，又丢给顾寒一个眼神，“小寒，敬江先生一杯吧。”
“……好。”顾寒和江暄碰杯，“谢谢江哥，我会努力学习的。”
江暄：“好，好孩子。”
顾寒：“……”
江暄倒是没什么架子，每道菜都夹了吃，边吃边赞美宋岚的手艺，哄的宋岚十分开心。
“江先生喜欢就多吃点。”
“谢谢。”江暄话锋一转，“对了，上次月考顾寒考的怎么样？我问了不会给他压力吧？”
宋岚都不知道还有一场开学月考。她看向顾寒，便听顾寒说：“考的不好，倒退了十名，但我已经做了反思总结，下次考试一定会进步的。”
“给你报的补习班上了么？”江暄又问。
“上了。”顾寒说，“谢谢江哥，很有用。”
他直接在咸鱼上套现了九万五，不得不说，这是江暄的功劳。
倒是宋岚听到江暄还给顾寒报了补习班，十分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您这么破费。”
“没有，朋友送的补习卡，我又不需要，便给小寒了。”江暄说，“离高考还有四个月，多上点心是应该的。毕竟这是人生最重要的考试，如果考不好，后果很严重。”
——比如你会失去我的宠爱。
江暄对顾寒挑了一下眉，暗示的意味不能更明显。
“……”顾寒顿了顿，“谢谢江哥提醒，我知道的。”
江暄：“有困难就找我，实在不行平时晚上也可以补习啊。”
顾寒：“……”
一顿饭全部围绕顾寒的学习聊，简直如同老师家访，让顾寒十分之无语。
饭后，江暄表示不打扰了，宋岚便让顾寒去送他。
两人下楼，见一辆奥迪停楼梯间外，顾寒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江暄还挺会演戏的，奥迪总比起劳斯莱斯低调多了。
此时刚过傍晚，月亮从东边升起，轻轻浅浅地挂着，天边还余一抹深红色的晚霞。
风很凉爽。江暄认为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打算驱车离开。
没想到顾寒忽然叫住他：“先生。”
江暄侧头：“哦？不叫江哥了？”
“……”顾寒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显出几分苍白，“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哥。”
“说吧，什么事？”江暄干脆停下来，站在昏暗的楼道中，微微抬眼看向顾寒。
“……我下次一定会考好的。”灯光昏暗，少年的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下，看上去有些忐忑与执拗，“如果我考了班里前三，先生能给我一些奖励么？”
江暄散漫地笑了。
“前三不够。”他用目光打量顾寒，说出的话冷酷又无情，“我只要第一名，其他成绩对我毫无意义。”
顾寒脸色白了白：“我尽力。”
江暄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出楼梯口。
一片人影忽然从背后袭来，等江暄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顾寒从背后抱住了。
卧槽……
江暄浑身一僵，就听顾寒闷闷地说：“学习真的好难。”
“……先生，可以预支一下奖励吗？”
这里的冬天有二十度，两人都只穿了薄薄的外套。
江暄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顾寒的体温，紧紧抱在他腰间的手臂，以及喷吐在颈间的热气，直直地钻入他的耳廓。
江暄：！！！
江暄耳朵炸了。
他就知道这个顾寒不会那么老实！
可这里是他家楼下啊，这人都不知道收敛？！
一阵热血朝脸上狂涌，江暄条件反射单肘后击，又想起什么似的，在最后一刻收力，以免自己反应过度，有损情场老手的形象。
“放开！”他发出警告，浑身依旧紧绷。
这反应落在顾寒眼里，少年饶有兴致地眯了一下眼睛。
“……好吧。”
顾寒顿了顿才松开胳膊，年轻的金主立即挣脱出来，恼羞成怒般看向自己：“胡闹！”
一声呵斥后，像是再也呆不住，江暄转身奔向停在外面的奥迪，拉开车门钻进去，然后飞快地开走了。
顾寒：“……”
他望着消失的车屁股，面上的拘谨与卑微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居然这么不经逗？
这个金主真的有经验么？
在验证了某些想法后，顾寒又发掘出新的实验点。
他给江暄发了一条短信，上楼帮宋岚收拾厨房去了。
……
江暄坐在车里，将车窗全部打开，吹了半天风，脸上的热意终于降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的耳朵这么敏感，更没想到顾寒已经到了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以后他是不是还要防止顾寒偷袭？
防火防盗防舔狗。
太难了，这年头资助人可不好当。
此时正好是红灯，江暄拿出手机处理工作，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谁料刚打开手机，屏幕中跳出一条信息，是顾寒发来的。
时间是三分钟前，他们刚分开的时候。
【先生，您怎么同手同脚了？】
……草！
江暄的脸又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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