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夜色沉寂,万物归冥,桂青村村民都还处在沉静的睡梦中。
林巧兰和草儿住在残破摇坠的茅草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不牢固的小木门,还会从草间缝隙里透出凉嗖嗖的夜风,两人在简陋的床板上裹着一条打满补丁的薄被抱团取暖睡着。
草儿由于怀孕睡得很沉,林巧兰却因为最近的事变得有些草木皆兵。
她为了防止野猫进来偷吃她们仅剩的陈年米粮,她关紧门,做了个小机关在门口,只要有什么东西想进来,就会触发机关,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所以那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推开门,林巧兰立马发现了。
月光下,那两个扭曲的影子映在地上。
她心里一惊,拍了一下旁边的草儿后立马腾身下床,几乎是本能拿起床下的柴刀,朝那两人喝道:“你们是谁!要来做什么!”
阴森森的月光铺洒在光影斑驳的地上,那两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光,露出一口森森淫·邪的黄牙,根本没将拿着武器的瘦弱小女孩放在眼里,面目轻蔑和嘲弄。
“再靠近我就喊救命了!”
“是林宏欠债了吗!给我几月时间,我会还上的!”
林巧兰双手死死握住刀柄,心沉了沉。
他们没有回答,许是看出她拖延时间的把戏,一人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麻绳,另一人拿出一块濡湿的布似是准备上前迷晕她们俩。
被拍醒的草儿对上林巧兰的眼色,没有喊叫,挺着大肚子瑟瑟发抖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却无比迅速穿上了鞋。
林巧兰见状侧回了头,高高举起柴刀向那两个男人冲去,同时大喊道:“跑!”
那两个男人没想到这个矮小的豆丁真的敢举刀上来,迅速躲避迎面而来疯狂飞舞的大砍刀。
草儿冲出门外的同时往地上撒了一把大小不一的硬豆子,两男人反应不及,脚底踩到圆润滑溜的豆子摔了个踉跄。
就是趁这个空隙,两人一同冲出了茅草屋!
林巧兰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救命”,可那凄厉逐渐沙哑的喊叫却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回应,户户人家家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没有。
偌大的桂青村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她们!
根本没有时间给林巧兰产生什么心凉绝望的感觉,因为她意识到,她的救命声不仅没有唤来帮助她的人,反而让那两个歹徒追踪到她们俩的踪迹。
村里一览无遗,几乎没有可以供两个人躲避的栖身之地,听到后面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林巧兰只能拉着草儿不停跑不停跑,最后一头闯进了村后的黑神山内。
那脚步轻快透露着漫不经心的傲慢,似乎是将她们当成逃不掉的瓮中之鳖,逗弄小动物一样,想看她们四处逃窜绝望狼狈的可悲模样。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钱府下的两个小厮并没有莽撞地四处搜寻,而是循着落叶被踩烂的痕迹慢条斯理地走到林巧兰二人的藏身之地附近。
他们二人为钱小公子办事多年,功夫和侦查能力自然不错,面对这种逃跑的稚嫩小白兔很有经验,还兴起了逗弄玩乐的心思。
看着自以为聪明的猎物在他们手下苦苦挣扎求饶,极大满足了他们二人的变态心理。
右脸颊长了一颗大黑痣的小厮看到痕迹就在这附近断了,环顾了一番,见到不远处一大片堆得无比杂乱的荆棘藤条,心下得意,对旁边的同伴使了使眼色。
嘴巴边长了一圈毛茸胡子的同伴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森寒的笑。
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太嫩了点。
还没之前那个刚死丈夫的小寡妇聪明呢。
“人呢!怎么不见了!”黑痣小厮嘴角也是噙着嘲讽的笑意,假意喊道。
“是不是往这跑了啊?”胡子小厮回应。
他们制造出离开的假象,把脚步踩得沉重到轻快。
然后躲在两棵大树后遮掩身影,露出两双如狼般阴狠如狐般狡猾的亮眼。
静待愚蠢的猎物出现。
洞内的林巧兰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里万分焦急,想赶紧将草儿姐姐弄下山去看大夫,但她还是保留了警惕,怕外面那两人在外面守株待兔,等着她们自己露出马脚。
再等一会儿。
而洞外,二人凝神观察等了半刻钟,心里疑窦。
本以为单纯的小白兔们会鬼鬼祟祟自己跳出来送入虎口呢,没想到还有些见识。
黑痣小厮朝同伴点了点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自己往她们的藏身之地走去。
同伴等在原地,有些百无聊赖地侧身倚靠在树上,突然感觉到从身后突然窜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只一下就猛地缩了回去。
那触感冰冷滑腻,似是一只女人柔弱无骨的手,轻柔诡异,冻得这同伴冰寒刺骨,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干嘛啊?你怎么突然绕到我后面了!”
他没好气的回头埋怨道,定睛一看,却发现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而不远处,黑痣小厮还在往那边走着。
他咽了咽口水,将背紧贴在树上,手不安地扒拉着树上干裂粗糙的纹路,浑浊的双眼死死环顾周围。
风沉重地吹着,白骨般腐朽的枯树枝就那么垂吊在他眼前,冰冷的初光透过错落交缠的藤蔓黑叶映照在他脸上,只带来诡秘的刺骨。
似是幻觉,似是梦境,他耳边仿佛出现了女人幽怨的呜咽和啜泣,她声音柔媚细腻勾人摄魄,却呢喃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是谁在搞鬼!给我出来!”他色厉内荏吼道。
“是我呀。”
耳畔突然起了一阵凉风,凉风裹着一声娇美甜腻的女声由远及近送入耳中,声音在气流翻转中逐渐扭曲变幻,一会是稚嫩天真的孩子,一会是粗犷厚重的男人,一会是尖利嘶哑的老人。
诡异的声音渐渐回荡在寂静的夜里,突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倒挂的头颅!
布满泥泞结块的头发交缠在一起,像潮海中捡回的海草垂落到地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女人看不清五官,全部被扭曲挤压,眼眶撑得很开,脱离眼眶的眼球耷拉在眼皮上,白翳和脓水覆盖在眼瞳上,死死盯着他。
它的嘴大大长着,长长的舌头从幽暗的喉间伸出来,喉间发出嗡隆嗡隆的轰鸣嘶吼,像是枯烂卡壳的破碎声。面部溃烂的皮肤上一只只蛆虫从或粉嫩或暗沉的肉里扭动着爬出来,看起来无比恶心。
同伴认出它来了!是前几天那个被婆家卖给他们钱府的小寡妇!
她死的时候,长长的头发就是这样被体·液血污全部浸湿结块,而它和她一样,都缺了一只耳朵!
那是被他们家少爷咬下来从而缺失的耳朵!
同伴目眦欲裂,裤子濡湿,想跑,可是脚下想被绑住了石墩子一样动不了,整个人只能僵直着,看着它转悠着脱出眼眶的眼球打量着他。
它那张倒挂的脸突然死死凑了过来,与他肌肤相贴,没有丝毫缝隙贴紧了他的脸!
他惊叫一声,心脏像是被什么撕裂来了一般突然传来剧痛,抽搐了几下软绵绵倒了下去。
恢复原样的林宏悬空在半空中,俯视着地上没有声息的尸体,蒙上白翳的眸里没有丝毫情绪。
他单手微抬,五指轻点,将不远处那个黑痣小厮吸了过来。
他用这血肉模糊的模样如法炮制将他吓得心脏崩裂。
这二人罪孽深重,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数不清有多少浓稠恶臭的罪恶之线紧紧缠绕在他们身上。
据林宏窥见,这二人居然还有四十年可活,实在是可笑。
善人不能善终,恶人没有天罚。
心神微动,瞬息间,二人瘫软的尸体化作青烟消散殆尽。
林宏转身飘进那个洞口。
那里面的生命气息愈发微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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