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出发,是因为刚好晚饭前可以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如果上午出发,到了晚上就只能露宿荒野,就地扎营了。
江丰年包下了整个客栈,和杨福安,江逸淮安顿好手下,吃过饭,安排好人值夜,就回了客房。
看到江丰年去了天字号二号客房,江逸淮道:“夫人住在天字号一号客房。”东家带夫人一路同行,甚好。这样江家就能早日开枝散叶。
江逸淮是江家族叔,和江半城的关系很好,就是命运和江半城一样,生的都是女儿。
这些年,江丰年一门心思都扑在江家商行,店铺,还有庄园上面,又不近女色,没有一个通房,可急死这些江家老人了。
他们就怕东家好男风,毕竟大晋男风甚行。幸好,东家娶妻了,哪怕这个女人德行不检点,但只要东家娶的是女人就好,是女人就能传宗接代,江家就有了合理合法的继承人,避免了分崩离析。
江丰年本想独住,但被江逸淮喊住了,只好回到天字一号房。
抬手打算敲门,看江逸淮看着自己,想到,如果进自己妻子房间还得敲门,这族叔怕是要多想了。
于是推门而进。幸好,陈瑞雪已经沐浴完毕,不然就尴尬了。
只不过江丰年看到陈瑞雪又拿着那块青色的环形玉佩在摩挲着。
看到江丰年来了,陈瑞雪将玉佩收回腰间,心道,她记得隔壁房间是空着的,没有人入住,以为江丰年不会过来了。
江家几百人的队伍,进了广林客栈,从吃饭到住宿,有条不紊,一刻钟不到就全安排好了。可见江家商行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平时行商在外的经验丰富。
尤其是这么多的人,整个客栈都安安静静的,除了来往的巡逻声和脚步声。
江丰年说道:“睡吧,明天卯时出发。”然后脱下外袍和靴子就上了床进了里间靠墙,闭目。
陈瑞雪心道,男人果然都是粗鲁的,不爱干净。
长途跋涉,进了客栈,有这个条件都不沐浴洗脚。
陈瑞雪躺在床的外边,不宽的床中间都能再塞下一个人。
躺下之后,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奇怪的味道,陈瑞雪心安。
她不喜欢平躺,于是改为侧卧,仅挨着床边。
江丰年出声:“夫人是想半夜摔下床去,摔坏江某的孩儿么?”
陈瑞雪不敢再往外移。
“等再过段时间,把你怀孕的事公布,江某就不会再打扰夫人休息。”
陈瑞雪听了这话,心里七上八下。这江丰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真的接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了?
半晌,陈瑞雪道:“如果孩子不能给兄长带来想要的价值,兄长会怎样?”
江丰年睁开眼,问道:“夫人觉得江某想要的价值是什么?”
陈瑞雪没再说话,江丰年心道,陈瑞雪这人心思也藏的够深。
明明人在屋檐下,说话一直似是而非,愣是不肯泄露半分真实意图。
陈瑞雪也道,江丰年这人防备心极重,自己都打算说点真话了,他还想让自己去猜他心思,探自己口风。
于是,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队伍就开始出发了。
秋深露重,江家商队都穿上了薄棉衣。
这些力夫乡勇本来就是江家佃户,但他们很感谢江丰年,因为江丰年大气,不苛待他们,他们替江家干活能吃饱穿暖,替江家卖命,子女就能有自由身还能有抚恤金。
所以,他们对江丰年都是肝脑涂地的。
陈瑞雪这一路上,看到这些乡勇力夫都对江丰年非常尊敬,江丰年所到之处,这些人都会低头弯腰喊东家,看着江丰年的眼神都是敬仰且虔诚,就像信仰神明一样。
陈瑞雪暗暗的又把江丰年的危险指数拔高了几分,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队伍出发三天后,江涛江波兄弟两人快马加鞭半天多的时间就从江源跟了上来。
“不是让你好好在定县养伤么?”江丰年对江涛道。
“属下兄弟二人实在不放心家主一个人出远门。”江波回话。
“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一事要告诉家主。”江涛继续道:“那天,属下去了无溪城,打探蒋秀才的事情,没过多久就有黑衣人拦截属下,那些黑衣人并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想捉住属下问出背后主使。而且那些黑衣人武功很高,不是一般的杀手蟊贼,属下本来在劫难逃,在兄长赶来之前,有个白衣少年出来了,拿出一个牌子,然后黑衣人就退了。”
“那个少年转身对属下说,皇家的主意也敢打,真是胆大包天。”江涛那时已经伤重昏迷了,江波赶到后听从江丰年的吩咐把人带到定县,他一醒来听说家主去了陇右,然后马不停蹄赶来告诉江丰年这个消息。
皇家的主意也敢打,真是胆大包天。这话明显不是对江涛说的,而是借江涛之口告诉江丰年,不然他也不会救下江涛。
黑衣人和白衣少年一定跟皇家有关。
只是那个白衣少年并未盘查江涛,莫非他知道自己?
告诫自己不要掺和皇家的事情。难道是自己的故人?
白衣少年?江丰年自认这些年交友广阔,但应该没有认识身份贵重到能和皇家有关系的朋友,不然她也没必要奇货可居,曲线救国,绕这么多弯子和陈瑞雪周旋。
江波拿出两个信封,继续道:“这是江管家和许堂主让属下转交给您的。”
江丰年拆开信封,江海生的信上说的是,飞鸽从京城方向飞回江源,然后赵守备府上有几个人出了城向西而去,一直未归。
这封信说明赵家和京城有联系,向西,这不是自己商队的行进方向么?
许昌给自己的信,是蒋玉霖在江源的时候和江源各路人马的亲疏远近,人脉关系图。
这是江丰年刚知道蒋玉霖不对劲的时候,就让许昌去查实的事。
信上说,蒋玉霖只是一个寒门秀才,家中还有一个养母,但是蒋玉霖学问极好,在学子当中很有声望,也是江源城最大的书院明博书院的学生长。
许昌把在书院里跟蒋玉霖走得近的文官武将等大族子弟的信息都一一详细的列了出来。
看完之后,心道,这蒋玉霖果然不是个只知道读书的酸儒,书院里这些大族子弟都跟他交情不错。
其中有太守家的小儿子曹中,也有守备家的儿子赵固。
文臣武将向来不合,至少面上要做到是这样的,否则主上就会心疑。
曹家和赵家并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往来,也不是姻亲关系,但蒋玉霖能跟曹家交好又能跟赵家交好,左右逢源,确实不简单。
当然这其中也有赵曹两家的心思在里面,蒋玉霖是江南道乡试夺魁的热门人选,年方十八,三年之后一旦成为天子门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确实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对象。
所以,那天曹太守和赵守备亲自登门,大有深意。
这天晚上,江家的商队是在野外扎营的。
吃过饭以后,江丰年就和心腹商议事情去了,陈瑞雪一直等到亥时,江丰年才回来。
手里还拿着一件狐裘。
“第一次野外夜宿,是不是不习惯?”江丰年拿狐裘给陈瑞雪披上,又让江涟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野外寒气重,小心身子。”
江丰年现在对陈瑞雪是越来越好了,完全把她当金主一样的在照顾。
陈瑞雪越来越不敢告诉江丰年真相,她怕江丰年知道真相后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然后将她和孩子扫地出门,总之,一切都得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如果你觉得旅途无聊,可以找王继枫大夫交流一下医术,他虽然姓王,但也是我们江家的家生郎中。”王继枫的爷爷本来是一个游方郎中,一次行医的路上,王继枫的爷爷遇到叼民,诬告王继枫的爷爷治死了人,江丰年的爷爷恰巧走商路过,花了五百两银子救了王继枫爷爷的命,后来王继枫爷爷就跟着江丰年的爷爷混了,还娶了江丰年爷爷的妹妹,从此就在江家扎根。
王继枫的父亲还有王继枫都是大夫,也是妥妥的江家嫡系。
如果说杨福安可能知道自己的性别,那么王继枫肯定是知道的。
因为江丰年一旦受了外伤,伤口在隐秘部位,王继枫就让他的女儿王苑过来换药。
包括抑制葵水,以及身体的发育。这些药都是王继枫让女儿王苑送过来的。
“王大夫身边的那个药童应该是个姑娘吧?”陈瑞雪问道。
“嗯,那是王大夫的女儿王苑。”当初江半城还有一个备用的方法,就是陈瑞雪如果不成,就用王苑。虽然江丰年大了王苑一个辈份,但年龄上两人是差不多的。
陈瑞雪跟人私奔后,王继枫已经做好牺牲女儿后半生幸福的准备,没想到江丰年冒天下之大不韪,忍着世人的误解和耻笑,迎娶了陈瑞雪,这让王继枫内心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女儿也可以学习家学医术?跟着江家出来走商?”
“王家祖上一直就是游方郎中,听说王家的家传祖师就是一个女性,从宫廷女医所出来的,尤其擅长女子内疾,所以王家的医术也算是家学渊源,传男传女对王家来说并不重要。”
陈瑞雪真是越来越羡慕江家的家风了。
江家一点都不古板,海纳百川,纪律严明却不苛刻,没有下人乱嚼舌头,主子体贴下人,下人忠心侍主。
怪不得江丰年爷爷一个一无所有的白丁,仅仅三代人的努力,就让江家成了江源城首富。
这时,王苑过来送药了,江丰年一饮而尽,说道:“以后,药好了,我自己过去喝,你就不用送过来了。”
王苑不明所以,江丰年接着道:“阿苑,你和夫人年纪相仿,夫人也会医术,你们可以交流切磋一下。”
王苑听懂了,东家是怕夫人知道东家的秘密,夫人也会医术,确实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王苑走后,陈瑞雪道:“兄长身体不舒服?”
江丰年云淡风轻道:“陈年旧疾,无妨。”
陈瑞雪于是想到江丰年的隐疾,莫非江丰年还没有放弃治疗,想生下自己的血脉?
若江丰年能生了,自己对他就没有价值了,看来还是得让江丰年一直不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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