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打小有个坏毛病, 平时摸鱼爬树疯脱了形,磕磕碰碰乃是家常便饭,在外人跟前, 顾大女侠从来不掉一滴眼泪。但一回到家里, 看到了顾宜修或者顾老爹,金豆子便是很难憋住了。
便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越是亲昵的人,哭得越是凄惨, 直到被人摸摸头哄开心了才肯停下来。
这个坏毛病完全是被顾宜修和顾老爹惯出来的。
但李衍并不晓得她有这么个天性,看着顾瑶哭了好一会儿, 才来了句:“我又没事, 你哭那么厉害做甚?”
她很是委屈:“可你的手受伤了。”
好似受伤的人是她似的。
他不禁哑然失笑, 粗略瞄了一眼, 伤口的确血肉模糊瞧着可怖, 但也只是伤及皮肉, 好好修养便可。
大概是关心则乱了。
“伤口没有大碍, 只是瞧着吓人了点, 我没事。”
顾瑶这一天心力交瘁, 方才实在是情绪爆发才哭哭啼啼, 现在说收也收住了。
只是经历了心惊肉跳,大悲大喜交错的一天, 她顿时失去力气般感到头晕目眩。
“李公子,”这时,谢幼云突然走了过来,看到李衍醒来后舒了口气:“万幸你无事,方才官府的人已经到了,抬出去不少尸首, 此番走火,死伤人数怕是十分惨重。”
这家客栈生意十分红火,最贵的客房都很抢手,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这场大火,不知道要吞噬多少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谢幼云的面色突然一变,压低了声音道:“但我方才听到他们说,此火烧得突然,又蔓延得迅速,不像是自然起火。李公子,你亲临其中,可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李衍看了眼周围的人群,摇了摇头:“这火确实蹊跷,但现在并非好时机,此处人多口杂,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
谢幼云很快便止住了话题。她看到顾瑶像小兔儿一样红着眼睛,扒拉在李衍旁边,突然笑了笑:“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顾姑娘,外面天气轻寒,不如我去找一下落脚点,今晚让大家也好好休息下。”
谢幼云做事雷厉风行,十分利索。没过多久便带来了好消息——不远处一家客栈还有几间空房,可以供众人入住。
不过因为失火意外,周围的客栈价格翻了两三倍,依旧是一房难求。这家客栈还剩最后三间,全被谢幼云果断地定下了。
等众人到了地方,才发现客房十分狭小,床铺只能睡下一人。在房间的另一侧虽设有软榻,也是窄小生硬,得蜷着身子才能躺上去。
叶期自然是和叶夫人住一间,李衍手上带伤,必须睡床,所以他和昭苏住一起。软榻的大小倒是很适合小孩子。顾瑶便和谢幼云住在一起。
到了屋内,谢幼云打量了一下床铺,很是爽快地把床让给了她。
“你身上有伤,还是在床上好好休息,”谢幼云淡淡道:“今日凑合一晚罢。”
“多谢云姐姐。”
“对了,方才在马车上我找到了一些金创药。”谢幼云说着,递来一只雪白的瓷瓶:“幸好马厩离客栈较远,没有被大火波及,还能找到一些常备的药材。”
这种时候,金创药便显得十分珍贵。
“快拿去给李公子上药罢。”
顾瑶感激道:“好的,待会儿我若是回来的晚了,云姐姐不必等我,吹了蜡烛先睡便是。”
谢幼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自然的,你若是想让昭苏过来也行,那个孩子应该很‘懂事’罢。”
昭苏的确很乖巧,平时不哭不闹,像个小大人。但是谢幼云的“懂事”显然有更深层次的意思,顾瑶没有反应过来。
她捏着手中的药瓶,来到了李衍的房门前,敲了三下。
“叩叩叩——”
“哪位?”
顾瑶不知为何萌生出一种与人私会的紧张感:“是我。”
“进来吧,门没有锁。”
小姑娘伸手一推,果然“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入目是和自己那边相似的布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软榻,再无其他。
昭苏已经在软榻上睡着了,小孩今天也筋疲力尽,顾瑶的敲门声都没有惊醒他。
李衍站在床边,正打算换掉脏掉的外衫,但是一只手受了伤,动作有些笨拙。
“我来帮你。”
顾瑶走过去,让他伸开胳膊,从背后帮他把外衫脱去。
“多谢。”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面容好似染上了一丝柔和,眉眼漂亮得好似在引人浮想联翩。顾瑶手中还残存有他的温度,结结巴巴地开口:“举、举手之劳罢了。”
“大晚上过来找我,不会是专门帮我更衣的罢?”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促狭,顾瑶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掏出药瓶,让他在床边坐下:“云姐姐在马车上找到了金创药,你快坐好,我来帮你上药。”
李衍闻言,倒是乖顺地坐到床边。他现在摘掉了发冠,乌黑的长发散落肩头,昔日清傲犀利的眉眼柔和不少,和他平日里穿着官服、一丝不苟的模样大有不同。
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顾瑶连忙晃了晃脑袋,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右手的伤口看着鲜血淋漓,稍微处理一下后,倒是没有那么吓人了,只是皮肉绽开,疼痛是难以避免的。顾瑶几乎用了最轻的手劲,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
“疼的话就喊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李公子高傲地“哼”了一声,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却依旧一声不吭。
上完了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味,是药的味道。顾瑶抬起头:“好啦,这几日伤口莫要碰水……”
话未说完,面前突然一暗,那清隽的五官突然凑近,微微侧过脸,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周遭的空气已经变得温热而粘稠。
“唔……”
“闭上眼睛。”
她鬼使神差般地照做了。
失去了视线,感官在一瞬间被放大到极致,铺天盖地的是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和苦涩的药味,以及掌心下衣料丝滑的质地,被她收紧的五指抓出花朵般的褶皱。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但是却如此不同——在今日经历过生死诀别后,两颗心终于贴近,紧紧地拥抱了彼此。
柔软的厮磨比甜言蜜语更为直接,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燥热起来。她坐在那张小小的床上,和他面对面,两个人之间再无任何间隙,呼吸都和唇瓣一同纠缠不休,让心脏不堪重负地跳动着、叫嚣着,几乎要破膛而出——但是谁在乎呢?
她整个人滚烫得几乎都要被点燃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慢慢停下,呼吸像是杂草般错乱。
“李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娇软:“你今日要同我说的话,是什么?”
明明被欺负的是嘴唇,但是那双眼睛却水光潋滟,眼梢带着一丝嫣红,让人忍不住怜爱。李衍注视着她的面容,声音喑哑:“你难道猜不出来么?”
他神色微动,低头似乎又想凑来。却被顾瑶伸手拦在胸前。
小姑娘羞红了脸,却勇敢地和他四目相对:“我想亲口听你说。”
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你的。”
顾瑶怀疑自己听错了,愣怔地看着他:“什么?”
“只此一次,听不到便算了。”
他故意逗她,看着小姑娘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似乎在拼命回想起方才那简单的四个字,是不是自己的幻听。殊不知这副模样太过可爱,他忍不住用行动告诉她。
淡粉色的唇再次毫无征兆地被人堵住,这次似乎不再是浅尝辄止,在逐渐升温的厮磨中,她的一个疏忽便让城池失守,被他强势掠夺。
空气是温热的,而他是湿润。两样东西碰撞到一起,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她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如此甘甜,而两个人对彼此的索求是如此的热烈,好似干涸的河流遇上了春雨,只得用如此亲昵的方式才能填满心头浓烈的爱意。
她看过不少猎艳的画本子,上面的男男女女所做的事情,远比现在更加过分。但是不知为何,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带来的感受却比那些直白的画面更加火热。
“我是你的……”
呼吸交错中,李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顾瑶,我是你的。”
顾瑶腰肢酥软,在猛烈的攻势下,不知不觉间已经向后倾斜。一只手被他握在掌心,另只手岌岌可危地支撑着身子。
她好似一颗糖,正在被他的温热抿化。
“李衍,我要……”
她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手掌突然扫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啪嗒——”
那东西掉到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发出一声脆响。
是金创药!
“唔……”
不远处的软榻上传来一丝梦呓,昭苏似乎翻了个身子,哼唧了几声又沉沉睡去。
顾瑶这才猛然想起房间里还有人,她方才竟然全都忘记了!
她急忙把李衍推开,小声道:“昭苏还在呢……”
“……”
李衍沉默了一下,神情有些不爽,像是只午睡时被人打扰的猫。
只听他突然道:“把他丢出去吧。”
“???”
顾瑶瞪了他一眼:“你敢。”
似乎又觉得自己有些凶了,她别过头,嘀嘀咕咕:“再说,你、你还受了伤,万一不小心碰到伤口怎么办……”
“哦,也是。”
李公子一眨眼又恢复了风光霁月的模样,他撂了撂耳畔边的发丝,和被她抓得满是褶皱的衣领,缓缓直起身子,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顾瑶又莫名有些遗憾。
“李衍。”
“嗯?”
“晚安!”
似乎是趁人不备,小姑娘飞快在他脸上“啾”了一下,而后一下子窜到了门边。
既然他说了他是她的,那她亲一口总没事吧!
瞧她那又怂又跃跃欲试的模样,李衍轻声一笑,看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晚安。”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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