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回到客房里, 谢幼云已经睡下了,屋内一片漆黑。
她蹑手蹑脚地跑回床上,更衣脱鞋一气呵成, 刺溜钻进被窝里。
小姑娘蒙着头, 在被子里滚了好几圈儿,才把脑袋伸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的眼睛晶亮,嘴巴像是抽了筋, 笑个不停。
幸亏夜色浓稠,没有人看到她微红脸蛋和情意萌动的表情。如今躺在床上, 四周清净无声, 柔软的触感似乎更加清晰起来。
不行……不能再想了, 因为她好想去见他!
虽然才分开了不到一刻钟, 但是思念已经在心底疯狂生长, 睁开眼睛是他坐在床上, 勾起唇角冲自己微笑;闭上眼睛, 是他凑近的面庞, 温热的唇寻找着她的, 耳鬓厮磨。
她想下床, 光着脚踩着月光就去找他,不管他是不是睡着了, 她想和他挤到那张窄窄的床上,抱住他的身子,伴着淡淡的茶香入眠。
可是,也只是想一想了。
今日大家都需要休息。
除了她。
顾瑶发出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又慢慢拽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月朗风清, 客栈陷入一片沉寂,似乎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今夜注定无眠。
……
第二天起来,顾瑶挂着黑眼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昨晚不知道几时入睡的,满脑袋胡思乱想,活跃的不得了。结果窗外的鸡都叫了几声,她才勉强有了几分困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谢幼云已经起床去用早膳,留了纸笺让她醒来后就下去。
等她到了一楼的厅堂,食客已经稀疏,叶期和叶夫人已经吃完上楼,看到顾瑶后,谢幼云冲她招了招手。
“给你留了位置,快来。”
她指了指李衍旁边。
昭苏很是乖巧地坐在了谢幼云一桌,李衍那里正好多了一个空位。顾瑶“哦”了一声,脚步却有些犹豫。
这时,李衍恰好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
两个人顿时僵硬了一瞬。
“傻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最终还是他开口,打破了微妙的气氛。顾瑶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语气中的雀跃难以掩饰:“知道了。”
客栈的条件虽然不行,早饭却很踏实,几个大肉包子下肚,轻松填饱了顾瑶的小肚皮。
吃得口干舌燥,她又喝了不少甜羹,放下碗来,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昭苏和谢幼云不知何时回去了,只有李衍还坐在身侧,撑着头,默默地看她方才大快朵颐。
“你看我做甚?”
“欣赏某人的吃相。”
顾瑶老脸一红。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意思,”她立刻矜持地放下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可不是谁都有这种好胃口。”
确实。
李衍不可置否。
按理来说,她平时大大咧咧,并不讲究什么笑不露齿端庄淑女,在李衍面前早就没有“形象”二字。但是不知为何,自从昨日两人互通心意,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算了,不要想太多,两个人老早就睡一间屋子,她起床时披头散发的模样都被瞧去了,过年咣咣咣吃饺子的模样也见过,还有什么好讲究的?
老夫老妻罢了。
这时,只听李衍道:“对了,方才趁众人都在,我们商议了一下回京之事,若是没有意外便明早回京,你意下如何?”
“这么快?”顾瑶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他的伤口:“你原本还需要静养几日,一路上奔波,我怕伤口恢复不好。”
李衍倒是觉得无妨。如果只是皮外伤,路上勤换药,少碰水便好。再者,此番匆忙返京,是因为今早官府的人查明,那大火是从房顶开始烧的。
而那个位置,正是叶期所在的客房。
他怀疑是二皇子的隐卫纵的火。他们定是知晓叶期的行踪,想要杀人灭口。幸亏自己把叶公子看得紧,不然人估计就没了。
再耽搁下去难免夜长梦多,敌暗我明的状况对他们极其不利,既然如此不如尽快返京,至少在京城,二皇子的忌惮大理寺和顾将军的势力,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如此听来,倒也不无道理,顾瑶点点头:“其余人既然同意,那我也没意见。但是你得答应我,好好换药,好好养伤。”
“嗯。”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小姑娘顿时放了心。
她突然环顾周遭,见四下无人,便从长凳的另一端慢慢挪动,靠在他肩膀。
肩头的重量传来,李衍没有躲开,微微歪了歪脑袋,像是小猫一样和她蹭了蹭。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独处的时光。
……
翌日,众人便按照计划赶回京城。返京之路虽然也要数十日,但每天都离家越来越近,有了这股期盼的劲头,赶路的时间过得也是飞快。
于是,一路紧赶慢赶,快马加鞭,十日后众人顺利抵京。
“可算是到家啦。”
马车刚一驶入巷子,顾瑶便兴奋地掀开车帘,打量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昭苏好奇地凑过去,问道:“这就是姐姐长大的地方?”
“算是吧。”
八岁以前,她在盐城,但是八岁往后,她便生活在这里了。二里桥巷子毫无疑问是她第二个故乡。
“真好看!”昭苏难得有了一丝孩童的活泼:“京城的树好多,人也好多啊!”
这一路上,昭苏一直坐在李衍的马车上。叶期和叶夫人与谢幼云同乘。方才到了京城,他们便按照原本的计划,给叶期在大理寺旁找了间僻静的小宅。这样李衍每日去当值,能时刻观察到叶期的情况。
而昭苏便是要跟着二人回家了。
等到了顾府,顾瑶带着昭苏和李衍一起下马车后,顾宜修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精彩的神色。
他能想象得出来,自家妹妹和夫君去了趟雁郡,肯定是带了几分猫腻,说不定还会搞出点烂摊子让他收拾。
只是没想到,意料之中的烂摊子的确是有,却是个活生生的小娃娃!
顾大人的脸色顿时一沉,吓得昭苏瑟瑟发抖地扯着顾瑶的衣袖。顾瑶看到兄长死气沉沉的冰块脸,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站在了李衍身后。
“解释一下。”
“解、解释什么?”
顾宜修嘴里说出冰冷的话来:“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兄长应当是误会了,谁家能在一个月内搞出这么大的孩子!但是顾宜修明显在气头上,按照她和兄长相爱相杀的经验,此时的上上策是溜之大吉。
可是有了昭苏这个小尾巴,她肯定是不能溜的。
李衍只好解释道:“这个孩子是瑶瑶在中途救下来的孤儿,因为无依无靠,便暂时收留了他。”
顾宜修精准地捕捉到重点:“你喊她什么?”
李衍面不改色地重读:“瑶瑶。”
“……”
很好。
看着自家幺妹脸上露出娇憨的傻笑,顾宜修意识到这趟雁郡之旅,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十几年过去了,一种想要打一架的冲动再次卷土重来,顾大人面不改色地心想。
最终是顾老爹的到来拯救了古怪的气氛——他手里提着三斤牛肉和一只大鹅,打算今天晚上好好地犒劳一下舟车劳顿的囡囡,看到昭苏后,一秒钟就接受了自己家里多了一张嘴的事实。
反正也不是养不起。
“如果是亲外孙就更好了!”他大声嚷嚷:“囡囡,贤婿,你俩说我啥时候能当上外公?!”
顾宜修翻了个白眼,进了书房;顾瑶红了脸,逃也似的进了房间。
为了方便,她和李衍还是住在新婚的厢房里,昭苏住在了顾瑶之前的房间。时隔一个多月,这个房间依旧十分整洁,应当是时常有人打扫。
那个人是谁,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
顾瑶看着光洁一新的房间,心想自家兄长如此贤惠的一面,若是让国子监那群人嫌狗烦的监生知道了,指不定得惊掉下巴。
但事实上,顾大人也只对她颇为偏爱便是了。
房门被人“吱呀”一声关上,顾瑶一回头,看到李衍进了屋子,把行李放到了茶几上。
“都说了让我来,你怎么又去拿行李,”顾瑶连忙冲过去,捧起他的右手紧张兮兮地打量:“伤口好不容易快好了,要是扯开了怎么办?”
“无妨……”
话到嘴边,看到顾瑶十分在意的模样,李衍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不过,好像的确有些痛。”
“我就说!”
她作势就要拆开包扎的细布,李衍突然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顾瑶的动作一顿。
四目相对,那双清泠泠的凤眸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尔后便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凑过去,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那一吻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李衍并不满足,在她想要撤开的瞬间一把揽住她的腰支,加深了这个吻。
烛光摇曳,窗外已经天色渐晚,夜风穿过窗台,将蜡烛的火焰吹得明明灭灭。
床榻上,两个人的影子像游鱼一般闪烁,随着烛光时隐时现。
“阿衍……等一下!”
顾瑶突然推开了他,声音中带了一丝慌乱:“你的伤……”
乌黑的发丝铺在柔软的被褥上,少女娇红的脸蛋愈发令人怜爱,像是熟透了的蜜桃。
“伤已经好了。”
怎么可能……
昨天刚换了药,还没好一半呢,这个人怎么睁着眼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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