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南?”楚黛有些意动。
她自小身子弱,几乎未离开过京城地界,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钟灵山。
读过的诗文中,有许多关于江南的描绘。
在她心中,那是钟灵毓秀之地。
顾叔赠他的游记中,也有关于江南的经历,她神往已久,只是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去。
如今,她身子已好了大半,是不是可以跟着去看看?
她眸光盈盈闪动,正欲应下,又忍住。
宋云琅能答应吗?
“阿娘,容我想想,等我见了宁姐姐,回来再给您回话,可好?”楚黛柔声应。
孟沅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心知她是要同宋云琅商议。
也不拆穿她,忍笑道:“好,你且先想想,若你不去,阿娘便也不去了,留下来陪着你。”
将书卷交还给她,孟沅起身离开。
她有意逼女儿一把。
女儿后位已定,京中贵女们少不得议论些时日,她不想女儿听到那些,不如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再者,她也怕女儿留在京中,皇帝没个分寸,女儿若在孝期里有了身孕,总归不好。
望着阿娘离开的背影,楚黛去江南的念头又浓了一分。
爹爹难得歇息几个月,带着阿娘回江南,必是存着陪阿娘游山玩水的心思。
从前不想住进帝师府来,便因她不想影响爹爹和阿娘的感情。
若因她,阿娘留在京城,不与爹爹同去,她实在愧疚。
楚黛手握书卷,纸页轻轻抵着下颌。
她目光落在红艳艳的樱桃上,眉间透着清愁,改如何说服宋云琅呢?
翌日,楚黛推掉不少拜帖,估摸着时辰,吩咐霜月去准备马车,随她入宫谢恩。
霜月出去没多久,又喜眉笑脸小跑回来:“姑娘,不必套车了,陛下吩咐魏公公来接姑娘,御辇正在外头等着呢。”
望一眼壁上花型时漏,楚黛微微惊诧。
这个时辰,早朝应当未散,他竟还记得派人来接她?
她对着菱花镜,略整了整衣裙、钗环,举步朝外走,唇角愉悦弯起。
清风细细,将她心间那一丝惊诧,悄然溶散,化作涓涓暖意,浸润在她心口。
帝师府乃御赐的府邸,地段极佳。
府门外有听着华贵的御辇,格外引人注目。
楚黛刚走到影壁前,便听见外头议论声陡然抬高。
“诶?那就是楚姑娘吧?”
“楚姑娘出来了!”
“昨日刚下旨,今日陛下便派御辇来接人,楚姑娘真是好福气。”
“对呀,孟夫人改嫁帝师,楚姑娘也转了运,总算否极泰来。”
皇帝虽没露面,却派来御前总管魏长福和十余名羽銮卫。
魏长福立在御辇侧,远远地便满脸堆笑,冲楚黛施礼,甚至恭敬。
围观的人群,甭管心里如何作想,嘴上说的全是好听的话。
楚黛被这么多人瞧着,攥着丝帕的细指下意识收紧,宋云琅行事未免太张扬了些。
“去吧。”孟沅握了握她的手,眉眼含笑。
皇帝越是表露出对女儿的看重,她越高兴。
楚黛微微颔首,莲步轻移,走下石阶。
“陛下知晓楚姑娘今日要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特意吩咐奴才来接。”魏长福稍稍挡在车前,撩起一角车帷,冲楚黛施礼,“楚姑娘请。”
围观的人群被羽銮卫挡在道路一侧,视角受限,看不太清御辇中的情形。依誮
只见到楚黛略俯低身形,姿态秀雅钻进车帷。
半个身子刚探入车帷,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惊呼出声。
所有人伸长脖颈想看清楚些,却被垂拢的明黄锦帷挡住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楚姑娘是不是太过欢喜,没注意脚下?”有人望着驶动的御辇,好奇问。
另一人瞥她一眼,笑回:“若陛下派御辇来接你,你高不高兴?”
“这福气我做梦也不敢想。”那人连连摇头,唯恐羽銮卫把这玩笑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去,惹上祸端。
楚黛扑在宋云琅怀中,被他扣住纤腰,提到腿上。
外头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她能听清说的是什么,面颊登时一热,羞愤地拧了拧宋云琅小臂。
“朕特意早些散朝,给漪漪一个惊喜。”宋云琅薄唇附在她小巧耳尖,含笑低问,“漪漪怎的还不高兴?”
楚黛别开脸,离他令人心悸的气息远些。
直到御辇驶上御道,才侧眸横着他:“云琅害我险些跌倒,在众人面前出丑,还强词夺理?”
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心中确实有惊喜。
可她没站稳,跌入她怀中,险些被人瞧了去,惊喜又变成惊慌。
此番入宫面见太后,她身份与从前有些不同,为表对太后的敬重,妆容上格外上心。
丰软的唇瓣,涂着一层细腻的口脂,如盛夏酥山上浇淋的艳色果浆。
晴阳透过纱帘照进来,纱帘摇曳间,耀目的光浮动在她唇瓣。
那光泽潋滟惑人,比昨日新贡的樱桃还娇嫩。
宋云琅喉间轻滚,很想尝尝。
又怕弄花了她妆容,让她越发着恼。
只得箍着她细腰,暗暗忍住。
“好,是朕的不对。”宋云琅坐直身形,温声哄着,“昨日送来的樱桃,漪漪可还喜欢?”
“喜欢的。”楚黛颔首。
没说什么谢恩的话,心中羞恼倏而消散大半。
听着辚辚的车辙声,她侧脸轻轻贴在他襟前。
他有力的心跳近在耳畔,叫人心安,那份惊喜又纷涌着漫上来。
“朕倒觉得有些酸,不及漪漪口脂香甜。”宋云琅长指勾住她指尖,语调散漫跌宕。
闻言,楚黛心尖蓦地一跳,慌忙从他腿上下来,坐到对侧去。
口脂哪里是甜的?他说的明明是……
楚黛心口起伏不定,又不想被他这般戏弄了去,攥着丝帕道:“云琅若喜欢,下回我赠你一盒口脂?”
“嗬。”宋云琅轻笑一声,目光掠过她唇瓣,凝着她烟视媚行又强装镇定的小模样,愉悦轻叹,“朕的小皇后真是伶牙俐齿。”
御辇驶入宫门,楚黛不愿再同他说些让人面红耳热的话。
她移开视线,透过纱帘望向偌大的宫苑,努力平复心绪问:“云琅今日朝政不忙么?”
“漪漪生就一副祸水姿容,倒是位贤后,时时不忘劝朕勤政。”宋云琅笑睥着她,气度潇洒倜傥,“谁曾口口声声赞朕是明君的?”
想到他曾抱着雪寅,夜入她闺房的情形,楚黛有些脸热,唇角却不自觉地弯起。
与他相识的记忆,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她舌尖似品到丝丝甜意。
她不自在地揪着丝帕,盈盈美目含着娇嗔,柔声斥:“宋云琅,我同你说正经事呢!”
佳人气势不足,娇俏可人,宜喜宜嗔。
宋云琅朗声失笑,恨不能把人捉到怀中,好生怜惜。
奈何御辇不隔音,她必然不肯。
他指骨微动,挥开手中乌金扇,潇洒地转了几圈,又收起:“好,朕也同你说件正事。”
“定国公的案子,朕已压了好些时日,今日又有御史出面弹劾。”宋云琅如玉的长指攥着乌亮的扇骨,稍稍正色,“朕欲剥夺定国公爵位,不知漪漪以为,该如何安置王老安人?”
夺爵之后,国公府必然要收归朝廷。
祖母是那样骄傲的性子,未必肯回娘家去,三叔、三婶又……
虽不是她嫡亲的祖母,可祖母年事已高,赠阿驰的那一大笔银子又在她这里,楚黛不忍见她晚年无所依。
“云琅,可否等祖母百年之后再收回国公府?”楚黛望着他,柔声问。
定北侯府空着,倒是可以给祖母住,可她不想同三叔一家有牵扯。
“恐怕说不过去。”宋云琅摇摇头,“此事还不值得朕多费唇舌。”
楚黛明白,有些事他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处处依着她。
默然半晌,楚黛叹了口气道:“那便分家吧,我让人把祖母接入侯府颐养天年。”
如此,倒能为楚黛留下纯善孝义的美名,宋云琅略一想,便欣然颔首。
进到慈安宫,多是熟面孔,楚黛却比以往多少次来都紧张。
她捏着丝帕,冲顾太后盈盈福身:“臣女楚黛向太后娘娘请安。”
顾太后站起身,亲手扶起她,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漪漪虽被册封皇后,可在哀家心里,你同栀栀一样,还是哀家疼爱的小姑娘。莫要同哀家生疏了才是。”
“太后娘娘。”楚黛眸中氲着水雾,柔糯的嗓音有些哽咽,“漪漪不会。”
宁姐姐没怪她,顾太后也没怪她抢了这个位置。
楚黛深觉自己太过幸运,遇见的多是待她很好很好的人。
两人相携去看园中盛开的红棉,宋云琅倒成了多余的一个。
他冲随侍的宫人吩咐几句,便折身回紫宸宫批奏折。
“魏长福,去挑几样母后爱吃的点心送去慈安宫。”宋云琅随口吩咐,又指定几样让魏长福送去。
只要母后待漪漪好,过去种种,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魏长福笑着退出去,皇帝特意指的几样,分明是楚姑娘最爱吃的。
太后娘娘得到皇帝这一份孝心,还是沾的楚姑娘的光。
午膳时分,宋云琅没过去,吩咐王喜把楚黛接过来。
楚黛捧着一束新折的香花,养在花觚里,侧身睨他:“本想陪太后用膳的,你偏派人去接,太后都笑话我了。”
“母后笑的是朕。”宋云琅笑应。
花枝纤柔艳丽,佳人纤腰袅袅,顾盼神飞,般般入画。
宋云琅走过去,长臂揽住她腰肢,低首耳语:“母后知道,朕离不得你。”
“净胡说!”楚黛赧然推了他一下,没推开,反被横抱起来。
宋云琅将她抱在臂弯,大步朝膳厅去,冲魏长福吩咐:“摆膳!”
用罢午膳,楚黛躺在龙榻上小憩。
身侧传来雪寅匀浅的呼吸声,她却久久未睡着。
去江南之事,该如何同他说呢?
楚黛躺得骨头发酸,侧过身,换了个姿势。
听到屏风后的动静,宋云琅放下朱笔,起身走到软帐外。
隔着半透明的薄纱,望着里头侧躺着的姣好身影,他弯唇开口:“若睡不着,不如起身看几页书?哪里不懂的,正好拿来问朕。”
他脚步声走近时,楚黛本想装睡。
被他识破,索性睁开眼。
没睡着,身子却乏,她懒懒支起身形,倚着软枕望他:“云琅,爹爹过些日子会告假回江南,他可有同你说起?”
“说过。”宋云琅双臂环抱,侧肩虚虚靠着床柱,身姿高俊,“朕已准了。”
言毕,他撩开软帐,将雪寅抱至榻尾,自己霸占住她身侧的位置,笑问:“岳母大人也会跟着去,漪漪舍不得了?”
“要不,朕借母后的名义,接你入宫小住?待天气更热些,朕带你去钟灵山避暑。”
楚黛原本就犹豫,听他这般畅想着,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又不能总拖着。
她深吸一口气,纤指抓住他衣袖,扬起细颈,语气发虚道:“都说江南风景如画,人杰地灵。云琅,我也想去。”
宋云琅身形一僵,面上笑意沉下来。
不可置信地凝着她透着期许的眉眼,他沉声问:“你说什么?你要离开京城,离开朕?”
“只是几个月,你在身边,我容易分心失神,去江南更能一心向学。”楚黛绞尽脑汁想着能打动他的话,“云琅不是也希望我早日成长为,想成为的模样么?”
拿他上回的话来堵他?
宋云琅被她气得发笑,大力握住她手腕,将人抵在软枕上。
眼眸沉邃盯着她:“朕上回教你半日,倒还有错了?”
楚黛有些慌,越是慌,脑子倒转得越快。
望着隐忍克制,山雨欲来的宋云琅,她急中生智开口:“云琅生得太过俊美,才害得我心神不宁,怎就不该怪你?”
闻言,宋云琅愣住。
心口汹涌积蓄的怒意,倏而消散无踪,唇角笑意漾开,漫上眼尾眉梢。
“这般倾慕于朕?”宋云琅松开攥着她手腕长指,指了指自己的唇,嗓音低低蛊惑,“那你亲亲朕。”
楚黛红着脸,没立时依他。
细指攥着他衣襟,眼睫微垂,她语气倒有些恃宠而骄的韵味:“我就是要去江南,你答不答应?”
这般诱她,她心里仍惦记着去江南的事,宋云琅恨得牙痒痒,又恨不得把人揉进胸腔里去。
几番耳鬓厮磨,温情缱绻,他几乎要忘记,眼前的姑娘性子是怎样倔强。
“答应你,都应你。”宋云琅俯首浅尝她艳丽的口脂,眼神烈焰灼灼,“今日,你得依朕一回。”
雪寅被丢出软帐,发出不满的呜咽声。
软帐低垂,窗外隐隐传来林鸟鸣啭。
雪寅被鸟叫声吸引,沿半开的支摘窗跳出去。
寝殿内,动静有些大。
魏长福老脸一红,捉住雪寅。
又吩咐王喜把院中侍立的宫人都带下去,只留惜琴在廊庑下候着。
惜琴立在阳光下,听着那羞人的响动,脸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楚姑娘晚些不是还要出宫么?这样下去,哪还走得动路?
青天白日的,陛下未免太欺负人。
日暮时分,听到里头叫水,魏长福忙吩咐惜琴进去帮着更衣,又叫王喜请刘太医。
刘太医提着药箱过来时,楚黛已沐洗过,坐在龙榻上,由惜琴替她拭发。
隔着屏风,她听到宋云琅问刘太医:“魏长福叫你来的?倒是会自作主张。”
刘太医递上两只玉瓶给他:“同上回一样的,陛下要不要?”
“朕的人,朕自会心疼。”宋云琅瞥一眼那玉瓶,没接。
他言下之意不就是,他知道轻重,没伤着她?
楚黛听得脸热,粉颈微垂,不敢叫惜琴看到她此刻神态。
“行。”刘太医收回玉瓶,提起药箱道,“既无事,臣便回太医院了。”
刚起身,又被宋云琅唤住:“等等,既然来了,便替她诊诊脉。她过些日子要远行,看看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远行?”刘太医很是诧异。
以宋云琅对楚姑娘的在意,竟肯放人出京?
宋云琅没解释,无奈地扯了扯唇角,令他在屏风外候着。
继而,他走到屏风里侧,等着惜琴替楚黛挽好发髻,才拉着楚黛的手出来。
“有劳刘太医。”楚黛落座,雪腕轻轻搭在腕枕上,面色赧然。
不过是随爹娘去江南,宋云琅特意让刘太医诊脉,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些?
她方才随手将丝帕放在方几上,刘太医抬手欲拿。
却被宋云琅先一步抢了去,遮在楚黛腕间。
“嗤。”刘太医轻笑一声,摇摇头,笑而不语。
听到这声轻笑,楚黛羞赧得无地自容,忍不住侧眸横了宋云琅一眼。
细细诊了脉,刘太医收回手,不疾不徐道:“恭喜楚姑娘,姑娘贵体已大好,几乎与常人无异,远行无碍。只是……”
不确定他要说的话,楚姑娘知不知晓,他顿住,下意识去看宋云琅的脸色。
宋云琅眸光一寒,刘太医心下明了,继续道:“只是楚姑娘中过眠藤之毒,体质到底与常人不同,还需多多将养。莫要贪凉,睡眠充沛,便可无虞。”
楚黛认真听刘太医说,原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没想到只是这些。
“多谢刘太医,我记住了。”楚黛柔声应。
待刘太医出去,楚黛忍不住环住宋云琅脖颈,扬起细颈望他,欢欢喜喜道:“云琅,我终于不必再吃苦药了!”
宋云琅眸光微闪,怜爱地凝着她:“漪漪也怕苦么?”
“自然怕。”楚黛依在他身前,低声嘟囔。
“好,往后再不吃了。”宋云琅揉了揉她发髻,轻应。
那些避子的苦药,由他来吃。
即便她不易怀上身孕,他也不会让她有丝毫闪失。
天色渐暗,楚黛没在紫宸宫用膳,同孟剑书一道出的宫门。
“漪漪。”孟剑书坐在马背上,不疾不徐走在她车帘外,“恭喜你得遇良人。”
楚黛撩起纱帘,望着马背上的侧影,眼神澄澈坦荡:“多谢表哥。”
本以为他还有话要说,楚黛略等了等,他却只是朝她望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
楚黛放下纱帘,暗暗低叹,希望表哥早些放下,娶到真正两情相悦的贵女。
下马车时,霜月正要过来扶她,却被孟剑书抢先站到离她最近的位置。
“表妹,你我相识,远在他之前。”孟剑书想了一路,仍是想不通,“你可否告诉我,为何你喜欢的是他?”
陛下虽立她为后,可他们到底尚未大婚,早早行那敦伦之礼,对表妹多少有些唐突。
表妹这般温柔纯善,克己复礼的性子,怎会喜欢上陛下呢?
表妹已是皇后,他们之间隔着天堑,再无可能,可他就是想问个明白。
方才,他在路上欲言又止的话,便是这一句吧?
楚黛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并未落在他小臂上。
抬眼望着孟剑书,她仍是眉眼含笑,笑意未显得疏离:“因为,他从不会在人前为难我。”
而表哥,虽不是故意害她,却总是不合时宜地将她架在火上烤。
孟剑书神情僵滞。
看到楚黛舍近求远,自己扶着马车,身形发颤,从远离府门的一侧下来。
他更是怔愣得说不出话。
半晌,他收回手,无声笑了笑。
心里最后那一点执念,忽而便散了。
派香英提前来说过,外祖母、舅母她们都等着她用晚膳。
楚黛同从前一样,与她们一一见过礼,便与孟羽宁一左一右陪在外祖母身侧。
“外祖母,舅母,漪漪今日来,特意向您们请罪的。”楚黛说着,便要起身施礼。
被秦老安人急急拉住:“请什么罪?皇帝选来选去,不还是选的咱们家的姑娘么?”
“再说,太后娘娘素来也喜欢你。从前是你身子弱,我想着亲上加亲能有个照应。如今你身子大好了,有此福缘,我和你舅母高兴还来不及呢!”
嘴上说着好听话,秦老安人看到孙子落寞的模样,心中仍惋惜。
可楚黛已被册封皇后,身份不同,有些话说得多了便不合时宜。
“谁说不是呢,舅母真心为你高兴。”罗氏语气爽利又坦诚,听着叫人舒心。
“你宁姐姐的亲事,今日倒有几家来问,我正同你祖母商议。”罗氏说着,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孟剑书,“倒是你表哥,叫人头疼。”
若漪漪能嫁给剑书,多好的事。
可惜两人没缘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她话音刚落,两道嗓音同时响起。
“阿娘,女儿的亲事,女儿想自己做主。”
“随阿娘安排。”
前者是孟羽宁,后者是孟剑书。
罗氏惊得手中银箸落到膳桌上,不可置信地在两人之间巡睃,怀疑自己听岔了。
楚黛也诧异:“宁姐姐有心仪的郎君?”
“我吃饱了。”孟羽宁起身,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冲楚黛眨眨眼,“漪漪,咱们回房说去。”
楚黛好奇不已,当即放下碗箸随她离开。
走到膳厅门口,孟羽宁不忘回身叮嘱:“阿娘,我的亲事且等几日再定,您莫要应了人。”
随即,不等秦老安人和罗氏开口,两姐妹便相携跑远。
花一般美好的背影,淹没在夜色里。罗氏收回视线,无奈摇摇头。
转过身,吩咐丫鬟捡几样她们爱吃的菜,拿食盒装好,送去孟羽宁闺房。
“女大不中留啊。”罗氏轻叹。
秦老安人倒乐见于此:“宁儿素来有主意,也不是那没心眼,会被人骗的,有中意之人是好事。你且探探她口风,问问是谁。”
难怪近些时日,孙女对入宫之事,只字不提,半点不如从前热络,原来是心里有了人。
“母亲说的是,若对方品貌不差,我便去把旁的几个推了。”罗氏颔首应。
孟剑书知道一些,放下碗箸,淡淡开口:“不必问了,是袁阁老家的二公子,新科状元袁松。”
袁松?那品貌确实是极好的,要不也不会被长公主和太后看重。
“可那袁松不是同漪漪相看过么?”罗氏望他一眼,又对秦老安人不确定地问,“我记得是在琼林苑?”
秦老安人点点头。
“没错。”孟剑书解释,“表妹与袁公子相看时,妹妹误打误撞进了他们所在的水榭,这才相识。”
他心内苦涩,没说孟羽宁是为了帮他,故意搅乱那相看。
秦老安人与罗氏对视,恍然大悟。
“漪漪嫁与陛下,宁儿又与袁公子结了这善缘。”秦老安人眉眼含笑,“倒是歪打正着了。”
“袁家还没来问呢。”罗氏嘴里这么说,唇角却压不下去。
老爷说过,待袁阁老致仕,袁家这位风头正盛的公子,极有可能再入内阁。
女儿心气高,嫁与袁公子,想必是愿意的。
闺房中,楚黛刚坐到临窗的便榻上,便忍不住问:“宁姐姐,你心仪的郎君是谁?快同我说说!”
她水眸明灿,一时兴奋,抬手抓住孟羽宁衣袖。
薄软的袖口滑落些许,雪腕上露出一圈绮丽的痕迹。
孟羽宁正欲开口,目光不经意掠过她腕间,猛然顿住。
想到什么,顺势将楚黛衣袖往上推了些许。
看到她雪肤上斑驳的指痕,孟羽宁眼皮猛地一跳。
听到丫鬟的脚步声进来,她忍着没开口。
直到丫鬟放下食盒,被她遣出去,她才抓起楚黛手腕,迫不及待问:“漪漪先同我说说,你今日来得晚,确实是在慈安宫里耽搁的么?”
被她挽起衣袖时,楚黛便觉不妙。
本来她心存侥幸,想着宁姐姐未经人事,未必懂得。
没想到,宁姐姐比她想象中懂得更多。
即便被看穿,她也不好意思承认。
葱白的细指捏住袖口襕边,往下扯了扯,紧紧掩住雪腕。
嗓音低下去,不自在地应:“孑蚊叮的。”
“是吗?”孟羽宁松开她手腕,心照不宣,“好大的一只孑蚊,恁不懂得怜香惜玉。”
作者有话说:
宋云琅:朕是大蚊子?
楚黛:世间最俊朗的大蚊子。
宋云琅: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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