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独宠佳人 > 第60章定情(二合一) [V]
    “宁姐姐!”楚黛又羞又急,小脸红得不像话。

    孟羽宁本想同她说些私房话,问问皇帝待她好不好。

    见她面颊醺然,眼中横波,登时心如明镜。

    “罢了。”孟羽宁知她性子羞赧,含笑摇头,没多问一句。

    她打开食盒,将几样菜肴取出来,摆在卷足榻几上。

    将银箸递给楚黛,笑道:“给你看样东西。”

    楚黛手腕轻抬,按彼此口味布菜,目光追着她身影望一眼。

    只见孟羽宁走到博古架旁,取下一方锦盒,打开盒盖取出一沓信封,又将锦盒放回原处。

    看起来,保存得颇为用心。

    待她走到近前,楚黛接过她递来的信封,含笑打趣:“这些是什么?莫不是宁姐姐那情郎所赠?”

    孟羽宁笑了笑,不置可否,拿起银箸盼她一眼:“打开看看。”

    听她如此说,楚黛便也不客气,当即取出几份信笺,一一展开,摊放在身侧便榻上。

    原来是几份诗笺。

    诗笺上的字迹,鸾翔凤翥,文采斐然,让人眼前一亮。

    看落款,是连续的几日,应是每日做得一首。

    “这上头的笔迹,可不像是宁姐姐的。”楚黛目光掠过纸笺,含笑望向正优雅用膳的孟羽宁。

    孟羽宁将口中笋丝咽下,微微颔首:“那是袁松的笔迹。”

    袁松?楚黛又望一眼那诗笺,很难把上面亮眼的字迹与袁松联系在一起。

    “漪漪以为,他文采如何?”孟羽宁大方点评,“我觉得,比他琴艺好上三分。”

    宁姐姐与袁公子竟有此缘分?

    蓦地,楚黛脑中浮现出,他二人在水榭中相谈甚欢的情形。

    眸中惊愕溶散开,化作浅笑漾在眼波。

    “从未听宁姐姐夸赞过哪位郎君。”楚黛含笑收起信笺,递还给孟羽宁,“袁公子高才硕学,与宁姐姐倒是志趣相投。”

    想到什么,她又忍不住问:“袁公子可有同宁姐姐说什么?袁家何时来提亲?”

    “早着呢,他哪里及得上陛下有魄力。”孟羽宁笑眼盈盈扫过她手臂,意有所指。

    楚黛心尖倏而一颤。

    什么魄力,那坏胚子分明是精力太过旺盛,惯会缠磨人。

    她赧然垂首,捏起银箸,却迟迟未有动作。

    “想必宁姐姐好事将近。”楚黛抬眸望她,轻叹一声,“如此一来,我便不好拉着宁姐姐一道往江南去了。”

    “去江南?”孟羽宁惊诧不已。

    楚黛放下银箸,娓娓道来。

    将她要与爹娘回江南的事说了,又细细解释她与宋云琅的约定。

    孟羽宁听着瞠目结舌。

    好半晌,才开口叹道:“陛下当真宠你!”

    “若女子真能科考入仕,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孟羽宁望着姿仪楚楚,看似弱不禁风的楚黛,眼底生出几分佩服。

    漪漪能让陛下为她破例,已是难得。

    更难得的是,她已身负皇后的名分,本可以坐享荣华,却不忘本心。

    “这么说,宁姐姐愿意参加秋闱了?”楚黛早已料到,可听到她亲口应下,意义又不同。

    含笑冲孟羽宁眨眨眼,她柔声叮咛:“那宁姐姐准备亲事时,莫要荒废了学业。待秋后,我等你一道在江南应考。”

    “亲事不打紧。”孟羽宁摆摆手,墨玉般的眼瞳光芒熠熠,“我和你一道去江南!”

    对袁松动心,很大的因素是想助他当上阁臣,成为他的贤内助。

    可如今,她自己有科举入仕的机会,还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她怎能不好好把握?

    若能成为袁松的同僚,她还当什么贤内助?

    尚书府清净,楚黛与孟羽宁终日在藏书阁中温书,有商有量,便没急着回帝师府。

    这一日,舅舅孟峥下职回府,竟带了袁松回来。

    在书房中叙完公事,天色已晚,府中正摆膳。

    罗氏奉秦老安人之命来请,不露痕迹地打量了袁松好几遍,唇角弯弯,越看越满意。

    孟峥却装作一无所知,等袁松先开口。

    晚膳时,孟羽宁没露面。

    袁松终于坐不住,起身冲孟峥施礼:“请孟尚书恕下官鲁莽,下官今日冒昧造访,实则有事想请教令媛。”

    孟峥捧一盏茶,目光不喜不怒审视着他,未应。

    “朝中之事,小女并不太懂,袁大人若有疑问,孟某许能探讨一二。”孟峥饮一口茶,抿了抿唇,“或是回去请教令尊,也适宜。”

    袁松心下着急,面上却镇定如常。

    他站直身形,神情坦荡,不卑不亢道:“不瞒孟伯父,袁松求见孟姑娘,为的是私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袁松问问孟姑娘心意。”

    如此,便不是以同僚的身份,而是慕名求娶者。

    “贤侄快人快语,孟某也非迂腐之人。”孟峥放下茶盏,神情终于松动一分,冲丫鬟吩咐,“去请姑娘来。”

    楚黛与孟羽宁正对坐看书,听到丫鬟来请,当即手持书卷掩面轻笑:“那袁公子果然是为宁姐姐而来。”

    “我没笑你,漪漪倒笑话起我来。”孟羽宁同她推搡笑闹一通,这才整整衣裙往花厅去。

    见到袁松,两人相互见了礼。

    孟羽宁坐在圈椅中,略垂首。

    指尖拨动着团扇下柔顺的穗子,默然不语。

    “孟姑娘,很抱歉,袁某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些时日。”袁松坐在方几另一侧,侧眸凝着她娴静的侧影,气度儒雅谦和问,“敢问袁某在宫门处说的那句话,孟姑娘考虑得如何?”

    身处孟府,又有丫鬟在外头守着,袁松有许多话想说,却不敢造次。

    两人深交已久,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一时间,袁松竟有些懊恼,自己读的书还是太少。

    好不容易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子,却不知该如何拿捏分寸,才不会让佳人着恼。

    他明显不及前几回相见那般自如,更比不上他最近的一次信笺那般咄咄逼人。

    孟羽宁能感受到他的忐忑与紧张。

    她眼底含笑,神情却绷住。

    不动声色望他一眼:“袁公子说过什么话?我已不记得了呢。”

    见袁松愣住,她当即绷不住,低笑出声。

    听懂她笑声里的愉悦,知她是故意戏弄他。

    “袁某会择日让人上门提亲。”袁松凝着她笑得微红的面颊,眉心舒展,轻道。

    被心仪之人戏弄,他不觉着难堪,反而轻松自在不少。

    “我可还没答应嫁你呢。”孟羽宁捏着团扇,轻轻摇着,眉眼含笑望他,“待我从江南回来再说吧。”

    “孟姑娘要去江南?”袁松愕然。

    据他所知,孟家往上数几代,都在京城,江南只有些许旁支。

    孟太傅在世时,便已把祖宗坟茔迁至京郊,孟大人连祭祖也没回过江南。

    “对。”孟羽宁颔首,气度温婉大方,并未同他解释什么,只道,“我与袁公子并未互相许诺什么,这期间,若袁公子等不及,另聘旁的女子,我也不会怪公子。”

    “是袁某思虑不周。”袁松说着,从腰间解下雕刻苍松鸿鹄的羊脂玉佩。

    长臂越过方几,拉住孟羽宁的手,将玉佩塞在她掌心:“愿等孟姑娘归来。”

    玉质温润,如他这个人一般。

    青色穗子摇曳在她掌侧,扰得人心口也微痒。

    “袁松。”孟羽宁轻声唤出他的名讳。

    望着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些什么。

    “嗯?”袁松弯起唇角,目光萦在她眉眼,静静等她再说些什么。

    终于,孟羽宁收起那玉佩。

    从袖中抽出一条象牙白绣兰花的丝帕,放到两人中间的方几上。

    她眼睫微垂,语调轻缓,说出的话只他二人能听见。

    神情却有几分认真:“君心似玉,妾心如兰,望不相负。”

    宁姐姐回房后,手中多了一枚玉佩。

    楚黛知那是袁松所赠的定情之物,很为她高兴。

    两人歪在枕上,说了半宿的话。

    一早醒来,楚黛正梳洗,便见丫鬟素弦从外头进来,手中捏着一张请帖。

    “姑娘,袁三姑娘派人下帖,请姑娘今日入府赏花。”素弦把请帖递给孟羽宁。

    昨夜刚与袁松相见,今日袁姑娘便让人来送请帖。

    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孟羽宁被一屋子人盯着,有些脸热。

    “宁姐姐,去吧。”楚黛上前挽住她手臂,扫了那帖子一眼,忍不住打趣,“过些时日去江南,想见也见不着了。”

    “谁想见他了?”孟羽宁回了一句嘴。

    想了想,仍是走到书案侧,写下一张回帖,递给素弦。

    楚黛坐在妆奁前,悄悄望她一眼,低低忍笑。

    没来由,她想到自己与宋云琅拌嘴的情形,唇畔笑意又僵住,心口莫名发烫。

    龙榻中,他曾将侧脸紧紧贴在她心口,亵慢地说,要听听她不肯说的心里话。

    看她嚷嚷着去江南,究竟有没有想他一分。

    她当时心口怦怦直跳,眼睫湿漉漉的,负气不肯应他。

    其实,哪里会不想呢?

    只是,她还有许多事想去做,总不能心里眼里只惦着他。

    宁姐姐看起来,比她洒脱许多。

    梳妆打扮好,两人相携出府,各自登上马车。

    一个往帝师府去,一个往袁府去。

    去正院向阿娘请安时,楚黛给了准信儿。

    “阿娘,宁姐姐也和咱们一道去。”楚黛坐在孟沅身侧,双眸明灿,“我瞧着,宁姐姐是真心喜欢袁公子的。她方才出府时,眼中笑意藏都藏不住。”

    孟沅放下手中账册,望着女儿,轻笑:“宁儿眼光好,你外祖母和舅母也不必为她的亲事费心了。”

    提起外祖母,楚黛不由想起还在国公府的王老安人。

    她面上笑意淡下来,添一层忧色:“阿娘,女儿想把祖母接到侯府颐养天年。您说,三婶他们会愿意分家么?”

    分家这样大的事,孟沅不想让自己女儿出头被人说项。

    母女二人细细商议一阵,孟沅见的事情多些,心中很快便有对策。

    “此事你先别插手,娘托相熟之人与你祖母说说,听听你祖母的意思。”孟沅拍拍女儿的手,凝着她舒展柔和的眉眼,很是欣慰。

    经历这么多,女儿心胸也未被仇怨扭曲,仍是至纯至善。

    想必心中装的爱多了,恨便无处栖身。

    这其中,是不是有宋云琅的功劳?

    阿娘处事利落,没两日,楚黛便得到消息,祖母亲口要求与三叔一家分家,还请来族长。

    三叔乃庶子,又非祖母亲生。

    即便三叔曾对爹爹下毒,被杖责三十,还剥夺官职,祖母在银钱上也没亏待他们。

    分家倒是很顺利。

    王老安人搬出定国公府这日,楚黛亲自去接。

    不知谁在背后造势,一时间,楚黛纯善孝义的美名,传遍京城内外。

    朝廷收回国公府,三夫人刘氏不得不带着还不能下床的三叔,和不顶事的楚驿,临时赁了一处宅院搬出去。

    安分了几日,刘氏又跑到定北侯府门前哭了一通,说是楚驿被人诓骗,去赌坊输了一大笔银子,他们没了活路,求王老夫人收留。

    王老夫人没开门,反而遣人去顺天府请官差来。

    刘氏多少还要脸面,没等官差来拿人,便擦干泪,骂骂咧咧走了。

    “祖母,过两日,我和爹娘便要启程,您若闲闷,不妨请往日相熟的夫人们入府说说话。”楚黛替王老夫人捶了捶肩,柔声道。

    过去十余年,她也不曾想过,与祖母会有这样熙和融洽之时。

    定国公走了些时日,王老夫人那些夙怨,一日比一日浅,颇有几分寻常长着的慈和。

    她拍了拍楚黛的手,笑容慈蔼:“祖母知道你有孝心,且好好游山玩水去,不必担心祖母。若祖母再年轻二十岁,也同你们一道去,如今我这身子骨是经不起折腾了。”

    “祖母身子好着呢。”楚黛坐到她身侧,笑盈盈应,“平日里多去园子里走动走动,下回出远门,祖母若想去,漪漪便带祖母一起。”

    “好,好。”王老夫人抬起细瘦枯皱的手,捋了捋她鬓边发丝。

    忽而想起什么,亲自回里间,捧出个镶螺钿的檀木匣来。

    “分家时,祖母特意留出来,给你和阿驰的。”她把木匣塞给楚黛,朝门外阔大的庭院望了望,轻叹,“也不知阿驰在北疆如何,国公爷这一脉,数你最争气,希望阿驰能快些建功立业,成为你的助力。”

    王老夫人还是觉得,楚黛身份越高,越需要有力的娘家。

    沐恩侯府、帝师府再支持楚黛,到底隔着血缘。

    哪一日,说丢弃便丢弃,也不是不可能。

    “祖母,我和阿驰都用不着,您自己留着。”楚黛递还给她。

    王老夫人没接,反而板起脸:“怎么,嫌祖母年纪大,不中用了?”

    “漪漪不敢。”楚黛看她这副模样,登时哭笑不得,“我先收着便是,也替阿驰谢谢祖母!”

    回到帝师府没多久,楚黛便收到一封书信,是阿驰从北疆寄来的。

    她展信细看,不由莞尔。

    阿驰字写得不算好看,文采也将就。

    信里絮絮叨叨讲了许多充军之后的事,偶有一句埋怨,嫌饭菜不及京城的精细好吃,其他全是报平安的好话。

    楚黛心知,阿驰是报喜不报忧。

    纸笺上字迹有些乱,显然是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偷着写的,军中哪会有他说得这般轻松?

    她捏着纸笺,正寻思如何回信,便听霜月禀报,栀栀来了。

    楚黛拿书卷压住半张纸笺,起身相迎。

    “楚姐姐,你与孟姐姐要去江南,怎不叫上我?”宋玉栀微微拧眉,看起来有些委屈。

    “我们可不是去玩的,怕你到时没人陪,会嫌闷。”楚黛含笑解释,“再说,太后娘娘和长公主也舍不得你出京。”

    “她们不是舍不得,是怕我闯祸才对!”宋玉栀撇撇嘴嘟囔。

    江南她曾和母亲去过,且正值暮春,天气渐热,她生得珠圆玉润,最是怕热。

    也不是真心实意想去,瞬时将方才抱怨的事抛诸脑后。

    顺手拿起石桌上的书卷,随手翻了翻,便丢至一旁。

    转瞬,又被书卷下压着的纸笺吸引住:“谁写的字?这般丑!”

    “嗤。”楚黛掩唇轻笑,无奈道,“阿驰写的信。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确实不及人机灵。”

    宋玉栀看着看着,抖着纸笺,捧腹大笑:“楚姐姐,你务必同他说说,叫他多读些书才是!”

    笑过之后,望着纸笺上的字迹,宋玉栀又有些怅然。

    不知那个桀骜难驯的臭小子,到了北疆营中,还能不能张扬得起来。

    过几年再见,兴许就成了大营里那些千篇一律的榆木疙瘩。

    楚黛不知她心里那些小心思。

    两人坐在花树下,吃着新切的瓜果。一个看书,一个与院中丫鬟比投壶。

    夜里,宋玉栀没走,宿在楚黛房中。

    夜风从高处的支摘窗下吹进来,拂动软帐。

    宋玉栀凝着水波似的软帐,侧身问楚黛:“楚姐姐,皇舅舅说要立你为后,便这般雷厉风行,连我母亲也吃了一惊,他怎么舍得你去江南的?”

    没等楚黛开口,她笑盈盈,继续道:“我猜皇舅舅会偷偷跟过去!”

    那晚无意中撞见皇舅舅在楚姐姐帐中,皇舅舅霸道的姿态,她至今记得清楚。

    春狩不过几日,皇舅舅都忍不住。

    要他数月见不着楚姐姐,怎么可能?

    母亲说得果然没错,天下乌鸦一般黑。

    便是皇舅舅那般雄才伟略的男子,遇见心仪的女子,也是满腹花花肠子。

    “陛下不会。”楚黛神情有些不自然,轻轻摇头,“他是明君,不会荒废朝政。再说,他对我,还不至于这般着紧。”

    “要不要打个赌?”宋玉栀眼睛亮晶晶道,“若我赢了,待你从江南回来,便把云杪送给我。”

    左右楚姐姐明年大婚后,便要入宫,同皇舅舅一起养雪寅。

    雪寅与云杪自然不能在一个屋檐下,不如她先把云杪讨来玩。

    楚黛暗暗摇头,拗不过她,只得应下。

    闭上眼,她却控制不住心神,去想宋云琅。

    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可有想着她?

    这几日,他都不曾来寻她,是忙于朝政,还是在提前适应她不再京城的日子?

    他会如栀栀所说,提前去江南寻她吗?

    软帐中,她昏昏沉沉睡熟。

    全然不知,她睡前心心念念之人,正半支起身子,懒懒坐在她寝屋上头的黛瓦上。

    宋云琅耳力好,将屋里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屋内许久没了动静,他才起身。

    想去房中看她一眼,却碍于云宁郡主也在,多有不便,只得忍住。

    飞身回到宫中,他携一壶酒,坐在临窗的位置。

    偌大的紫宸宫,她留下的浅浅蔷薇香,早被风月卷散。

    只有雪寅缩着身子,在他身侧酣眠。

    小皇后真没良心,他几乎事事纵着她,她竟还污蔑他对她不够上心。

    翌日,宋云琅推掉早朝,交由几位阁老暂时处理。

    天光未亮,霜月进到内室,撩起软帐。

    推了推睡在外侧的楚黛,压低声音唤:“姑娘,陛下来了,要带您出去,在外头候着呢。”

    楚黛睡得迷迷糊糊,睁开沉重地眼皮,还不太听得懂霜月的意思。

    霜月来拉她,她本能地起身,任由霜月替她更衣、梳发。

    栀栀睡得正熟,倒没被惊扰。

    晨光熹微,宋云琅立在廊庑下。

    颀长的身影被曦光镀上一圈金芒,风华灼灼。

    “这么早,陛下要带我去何处?”楚黛软糯的嗓音,含着清浅的埋怨。

    “漪漪明日便要离京,今日自然要陪着朕。”宋云琅侧过身,捉住她手腕,“这一日,你只属于朕,朕也独属于你。”

    坐到马车中,楚黛神志渐渐回笼,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早朝的时辰么?”

    “唔,为博美人一笑,朕罢朝一日。”宋云琅长指勾缠住她柔软发丝,眼中含笑,神情潇洒倜傥。

    楚黛微微蹙眉,欲劝他两句。

    话未出口,忽而忆起,相识之前,他也曾偶尔罢朝,去钟灵山狩猎,并未耽误朝政。

    这般说,又是为着调谑她罢了。

    思及此,楚黛娇柔含笑,轻轻依在他怀中。

    细指缱绻抚过他领口金线绣制的云龙纹,柔声道:“既如此,我便做一日祸水,好生霸着你这昏君。”

    上山之后,她下了马车,坐在宋云琅身前,与他同乘一骑。

    许是为了护着她,宋云琅没往密林中去。

    不远处的林子里有响动,宋云琅松开箍在她腰间的手臂。

    顷刻间,便展臂将羽箭搭上宝弓,在她视野中拉长。

    日光碎影落在林间,箭矢被照得寒芒耀目。

    楚黛几乎没看清他如何射出去的,便听到林间猎物倒地的声响。

    咚地一声,伴随哀鸣。

    应是个头不小的猎物。

    “射中了。”宋云琅收起宝弓,侧首凝着怀中楚黛。

    他眼神比日光碎影还耀目,仿佛在说,快夸夸朕。

    “云琅果然神武。”楚黛语气有些敷衍。

    目光落在他手中宝弓上,微微闪烁,移不开。

    “怎么?漪漪也想试试?”宋云琅恶劣地咬了咬她耳尖,附在她耳侧低问。

    “你若教会我弯弓射箭,才算厉害呢。”楚黛面颊微热,略侧身避开他。

    细指触上宝弓,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羽銮卫已将猎到的山鹿带去处理,宋云琅坐直身形,将宝弓递给她。

    长臂环在她腰间,轻笑:“既带漪漪出来,定然要教教你的。”

    可他这张弓太重,楚黛提在手上,没走出林子,腕子便有些发酸。

    她忍着没吭声,等宋云琅教她射箭。

    走上小径,宋云琅翻身下马,将她圈在臂弯间。

    从背后箭筒中取下一支箭,比划着教她要领。

    楚黛听着,觉得也不难。

    当即接过羽箭,搭在弓弦上,手腕颤颤,将弓弦往后拉。

    几乎用尽力气,弓弦却只被拉开一点点弧度。

    尚未准备好,指尖一松,箭已脱手而出。

    略探身望一眼射出的距离,楚黛眸中兴奋的光彩倏而淡下来,还不足一丈远。

    “你射的时候,看起来很轻松么,怎么到我手里这般难?”楚黛不服气。

    宋云琅朗声大笑,收起宝弓。

    稍稍撸起她袖口,将小臂贴上她雪腕,戏谑道:“弓是一样,箭也是一样,你瞧瞧,哪里不同?”

    他手臂长,肌骨丰匀。

    那隐而未发的力量感,让人望之脸热。

    而她呢,露出的一小截手臂,纤丽皙白,一看便知养尊处优惯了的。

    一刚一柔,对比极为鲜明。

    楚黛将袖口往下拉了拉,想到什么,面颊又热一分。

    怕被宋云琅瞧出端倪,更羞耻。

    她稍稍别开脸,捂着小腹娇声耍赖:“我只是饿了,没力气。”

    闻言,宋云琅忍笑扣住她纤柔的手:“走,给你做些好吃的。”

    若去行宫,少不得会被好事的朝臣打听到。

    只这一日逍遥自在,宋云琅也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盯着。

    他将楚黛抱至马背,舍近求远,带她去了他往常独自一人才会去的山间小屋。

    小屋靠近山顶,视野极开阔。

    宋云琅挽起衣袖,拾来干柴。

    在一丈见方的简陋小院,架起一堆火。

    山鹿被处理好,切成极薄的肉片,抹上油腥,再洒些盐巴和香料。

    拿长长的银箸夹起,放在镂空的网格上炙烤。

    小屋中还有些旁的食材,楚黛不善庖厨,倒被他料理得味道极好。

    楚黛抿了抿唇,吃得心满意足。

    不确定唇角还有没有污迹,她将丝帕递给宋云琅,指着唇瓣道:“云琅替我擦擦。”

    “好。”宋云琅接过丝帕,目光落在她唇瓣。

    长指捏着丝帕,一寸一寸凑近她。

    为配合他,楚黛稍稍倾身,距离拉得更近。

    日光擦过他长睫,将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映照得越发俊朗,气势逼人。

    楚黛眸光微闪,下意识想要后退。

    即将触到她唇畔的丝帕,却忽而转了方向。

    宋云琅长臂绕至她颈后,将她扣入怀中,最后一丝距离也消弭。

    午后,艳阳洒满小院。

    院中细瘦的柴枝经不起火烧,折了腰,坠入火堆里,溅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星。

    屋内软榻吱吱呀呀,楚黛似回到草场那疾驰的马背上。

    像握住缰绳一样,柔柔攥住她唯一能触及的,肌骨紧实有力的长臂。

    “唤朕一声好师父。”作乱的人仰面凝她,有恃无恐蛊惑。

    楚黛依稀记得,他曾说的是,若她能自己稳稳坐到马背上,便需唤他一声好师父。

    可他哪有教会她骑马?

    电光火石间,楚黛想起他在山林间马背上说的话:“既带漪漪出来,定然要教教你的。”

    这坏胚子,从一开始说的便不是教她骑射!

    楚黛起得早,又被他闹得晕晕沉沉,不知何时,在他臂弯间睡去。

    醒来时,窗外天色瑰奇壮丽,美得让人呼吸也忍不住放缓。

    楚黛穿戴整齐,与他并肩坐在重新燃起的篝火旁。

    火光和斜阳,把世间所有艳丽和浓烈的热度照在他们身上。

    剪影映地,拉得如时光般悠长。

    她依在宋云琅臂弯,静静望着天边夕阳一寸一寸低下去。

    “好美。”楚黛眸光熠熠,柔声惊叹。

    坐在山顶,静待日暮,原来这般美好。

    更好的是,长臂揽在她肩头的郎君,是她心之所系的良人。

    眼前无双美景,余生所有美景,有人与她同赏。

    “漪漪。”宋云琅凝着她被霞光映照得越发娇艳的侧脸,低低的嗓音透着十足的霸道,“朕要你不管身在何处,看到日出,或是日暮,平静或是欢喜,心里都惦着朕。”

    作者有话说:

    宋云琅:陪你看遍江山锦绣,往后你目之所及皆有朕的影子。

    楚黛:说人话,谢谢。

    宋云琅:朕对你的思念,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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