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铖去酒店开了一间房, 关上房间所有的灯,黑暗将他一寸寸吞噬,今天是新年第一天,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初雪, 互相传递着祝福。
只有他没人关心,抑.郁的状态常年持续骚扰着他, 他躺在浴缸, 低头看着腕间的交错丑陋的疤,从一旁柜子上拿着刀毫不犹豫割了上去。
很快血珠渗出,出现刺眼的血痕,陆宵铖仿佛感受不到痛感似的把手伸进了水里,很快水染红了一片。
他知道程越阳装作和他很熟像是旧友见面的样子就是为了表达出对他的不在意。
看着不断渗出的鲜血,他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季临川那句话说对了, 他就是犯贱。
差一分零点的时候,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程越阳的电话, 挂了几次后终于接通,那头很久都没有声音。
“阳阳,生日快乐。”
良久的沉默后, 陆宵铖先出了声。
“放过我, 行吗?”
“陆宵铖, 算我求你了,我不想再死一次了, 我想好好活着。”
他置若罔闻, 自顾自说自己的:“我明天要走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低头看着已经染成一片的艳红,气息有几分弱下来:“阳阳, 我想再见你一面。”
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快要死了。”
“位置!”程越阳怒吼:“陆宵铖,位置,给我位置!”
“FHG洲际酒店319。”
电话骤然挂断,他看着空白一片的屏幕想起了初遇那个傍晚。
——3.19就是她们初次相遇的那天。
他和隔壁职中的一个许久不对付的男生打了一架,对方是有预谋的堵他,他丝毫没有防备,寡不敌众,被拳打脚踢耳里还不断能听到那些难听的话。
人走后,他啜了口血水,颓挫地靠在墙角抽烟,低垂着头看着地面,感觉到有人慢慢挪着步子过来,抬眸就撞进一双极致清澈的小鹿眼里。
他一眼就认出程越阳,那个三中高傲的像只小孔雀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她应该没有印象,他见过她不止一次,每次她眼底都是对他们这种低劣下等人的蔑视。
他原本也不是这么认为的,只觉得那是优越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又是女孩子,优秀且众星捧月,难免骄纵。
直到有一天和他一块混的一个朋友在路边打闹间后退着不小心踩到了她的鞋,他永远忘不了她厌恶的表情和那句“脏死了,离我远点”。
她穿着干净的小白鞋,扎着高马尾,素面朝天,衣服也是一尘不染的干净,拿着纸巾的手都在颤抖,她眼里有怕意,但他也能看到她那零星点点的钦慕。
“喜欢老子?”他问。
他记得她抓紧肩带,点了点头,他只觉得可笑,一个嫌他们这类人脏的人有一天会说喜欢他。
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程越阳是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从未正视过她的喜欢,也不曾意识到自己早已已经把她放在心上。
他用尽羞辱的方式去回馈她的那句羞辱,让她离不开他,也让她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她乖的很,默默承受着,一句话都不吭,不敢也不会问他,她怕失去他。
他把她带去酒店时,粗暴地脱.光了她的衣服,狠狠进.入她,她也是痛苦咬牙承受,事后,他靠在床沿抽着烟。
烟雾缭绕间,向她提了分手。
他把她的话以另一种形式还给她,说自己从来没喜欢过她,他也从来没有哪一刻看上过她们这种高傲的上等人,肮脏的狠。
他们这个圈子在他看来就是很脏,脏得让他作呕。
当天晚上,她在酒店割.腕自杀,还吞了大量安眠药。
开车的程越阳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早已泪流满面,她径直走到319,敲了几次门,一脸虚白的陆宵铖才从里打开了门。
程越阳第一眼看向他的手腕,抬眸看他,冷冷笑了声:“怎么?又自残,想道德绑架我?几次了?没完没了是吧?”
“不是这样。”陆宵铖摇头。
“那是怎么样?”程越阳咄咄逼人。
“我以为我两个月前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你不懂,我就今天和你重申一次。”尽管程越阳红着眼睛,但是不会掉一滴眼泪,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陆宵铖,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心,我会疼,我是一个自尊自傲的女孩,在遇见你之后,你碾碎了我所有的尊严,是你让我变得下贱,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允许自己原谅你,听到了没?”
陆宵铖眼底划过一抹痛苦,惨白的唇发颤,腕间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可不可以,再给我个机会。”
“你当时给我机会了吗?”程越阳平静问他。
陆宵铖一声不吭,程越阳冷笑了一声:“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死不死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眼底是晦涩不明的情绪,程越阳转身刚走了几步,陆宵铖仿若修罗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如当初羞辱她时说出的话,没有感情,没有温度,让人冷得心颤。
“你尽管走,那些照片很快就会发遍你所有的亲朋好友。”
程越阳停了脚步,手指在身侧攥紧,一点点握成拳。
程越阳笑了声,强忍着怒意:“陆宵铖,就这么点出息啊?和三年前一样再羞辱我一次?”
“反正没有人在乎我这条烂命,我可以下一秒就去死,死前那一刻我都不会放过你。”
“在乎过的。”程越阳狠狠拍了拍自己心口的位置:“我在乎过。”
终究还是没忍住,她崩溃出声:“陆宵铖,我欠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程越阳擦掉眼角的泪,忽而低声自嘲说:“我的命三年前就给过你一次了,你还要怎么样?没有人在乎你?知道你胃不好,我亲手去学做饭,烫的满手都是泡,在这之前,我爸妈心疼我从来没让我进过厨房。冬天怕你冷,我学着做我最讨厌的针线活,给你织围巾手套,你身上经常会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常用的药我每天都备在包里,你和那些女生暧昧的时候我要装眼瞎,说情话的时候我又要变成一个聋子,你觉得我凭什么受这份委屈?”
陆宵铖说不出话,因为他知道是因为爱他,才会甘愿做到如此牺牲。
“行啊。”程越阳忽然妥协地笑了笑,往窗外的方向看了看,又收回视线:“你一条烂命,我也一条烂命,如果你非要我这条命,今天再给你一次,死了你就得逞了,没死的话,陆宵铖你记住,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没有任何征兆的,说完,她狠狠推开陆宵铖,跑到阳台,跨过护栏纵身跳了下去。
季临川心口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越想越怕生出什么事端,陆宵铖借着酒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他不能让程越阳受到二次伤害了。
FHG洲际酒店是季家的资产,他们哥儿几个在这有固定的包间,他打电话问了下前台,得到陆宵铖进去的消息后,送完厉南栩,就立马又赶了过来。
代驾师傅停好车,他立马下车往酒店大堂方向走,程越阳几乎是当着他的面在他眼前直直坠下来的。
楼上陆宵铖的嘶吼声更是给坠楼者的身份加了层保障,他怔了几秒,立马上前查看情况,打了救护电话,这种情况也不敢随意乱动。
头部晕出大片血迹,越染越多,程越阳表情痛苦,呼吸急剧困难,意识开始模糊,季临川生平第一次落泪,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碰她哪里,他第一次这么无力。
“别睡,千万别睡,我求你了。”
说到最后,他越来越无力,程越阳隐隐约约听进了一些,但没做出什么回应,意识混混沌沌,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
陆宵铖在下来的路上因为失血过多晕在了楼道里。
救护车很快来,程越阳被推进了手术室,抢救整整八个小时,直到凌晨才脱离危险。
陆宵铖醒来后就立马赶来了医院,在抢救室外跪了一夜,程母哭得撕心裂肺,程父匆匆赶到,对着陆宵铖就是一记耳光,事情根本不需要问也知道和陆宵铖脱不了干系。
“请你离开,你给我滚,离我女儿越远越好。”程佑光指着身后:“别假惺惺的,如果真愧疚,你不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最好的弥补方式,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的警告你,再敢伤害我女儿一寸,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就算拼上这条老命舔上这张老脸我也要让你们陆家在这圈子里立不了足!”
陆宵铖缓缓从地上站起,瘸着跪麻的腿一步一步离开了众人视线。
苏觅在路上握着手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电话季临川从昨天晚上打到今天凌晨,她一个都没接通。
当时程越阳情况很糟糕,因为是脑袋先落地,说句不好听的,季临川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她的亲友。
她紧张手就会抖个不停,厉南栩一路上紧紧牵着她,给她无声有力量的安慰。
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时,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他们看到了颓得不成样子的陆宵铖,他裤子上沾了血迹,腕间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惨白的像鬼,两眼失焦无神盯着地面某个方向看。
“陆宵铖。”厉南栩叫了他一声。
陆宵铖慢慢抬眼,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他视线停留了几秒,忽地意味不明笑了声。
很快,眼里的笑意又一点点冷却下来,一片死灰。
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他,苏觅和厉南栩心里都有数,厉南栩不能明说,毕竟有好朋友这层关系在,但苏觅半点不会给他留面子,松开厉南栩的手,低说了声:“那我先进去了。”
厉南栩嗯了声。
苏觅没给陆宵铖一个多余的眼神,冷冷从他身边略过,还刻意绕远了些,与他划开距离。
能忍住不把他破骂一顿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耐限度了,她不能让厉南栩难做,但对这个人她是本能从一开始就没有一点好感,轻浮又浪荡,一点配不上单纯美好的阳阳。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时,她都会选择无条件站在阳阳身边。
陆宵铖盯着苏觅走远的背影,身侧的手指狠狠收紧,腕间包扎好的伤口隐隐作痛,厉南栩没错过他的小动作,也知道他的心思,替苏觅解释了一句:“她不是故意的,你伤害了她的朋友,她护短,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
陆宵铖没说话。
透过玻璃看到躺在重症监护病房程越阳脆弱的模样时,苏觅忍不住捂着嘴哭了。
平时照耀温暖着身边每一个人像个小太阳的她现在丢了半条命,躺在冰冷坚硬的病床上,一动不动,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线能证明她还没有被死神拽走,生命居然可以脆弱到这个地步。
“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程父程母现在状态不好,苏觅问一边看着还算沉着的季临川。
“颅内出血,双腿腰椎骨折,还昏迷处于观察期,过了今晚就算是挺过来了,还好只是三楼,不然——”
余下的话他说不下去。
苏觅也没说话,点了点头,又走到一旁的座椅边和开学见过一次的程父程母打了声招呼,淡雅如菊的女人像是一夜遭到了催折,脸上黑眼圈都十分明显,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程父看着也少了几分商人的锐气,像是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程父程母笑着淡淡回应了她,又说了几句话,气氛再度沉寂下来,神经紧绷了一晚上,季临川有意松松自己,过来问她:“南栩没陪你一起来?”
“他在外面,那个男的也在。”其余的没再说,意思不言而喻。
实际上,厉南栩和陆宵铖的聊天明显也不在状态,他始终心里悠着苏觅,怕她看到程越阳的样子会崩溃,想哭都没有怀抱,所以聊了没几句就跑着去找苏觅了。
后来,李思佳和胡冰茹也来了,一圈人守着程越阳度过了危险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程母身体不好,又陪护了一整晚没合眼,受了刺激又过度劳累,昏倒了,现在在隔壁病房输葡萄糖,年轻人身体总归比中年人抗打,程父两头悠着,都放不下心,一会过来看看一会过来看看,苏觅和季临川把看护程越阳的担子揽了过来,让他先专心陪着程母。
又经过一晚上的观察,第二天早上才宣布彻底脱离生命危险,程越阳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程越阳是第三天临近中午的时候苏醒的,病房太多人待着乱糟糟也不合适,得到她脱离危险的消息后,李思佳和胡冰茹就先回学校了。
元旦假期她们都填了留校,况且是复习周,考试前最后一周时间是完全放开的,辅导员宿管阿姨很有可能会突查,总要留着两个人兜底。
程母转醒后立马又撑着身子过来陪着女儿。
总不能好了一个又垮了一个,快中午时,程父强制性带着程母出去吃饭了。
厉南栩也是,说句自私话,程越阳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肯定全身心还是放在苏觅身上,不会允许她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守在这,上午九点多,苏觅实在撑不住睡着后,厉南栩把她抱回家了。
睁开眼时,入眼看到的就是季临川,季临川也处于有些迷糊的状态,但看到她睁眼的那瞬间,困顿一扫而过,笑着说了句:“你醒了。”
程越阳轻轻嗯了声。
“你饿吗?想不想吃什么?哪里还疼不疼?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程越阳看着他,说:“我想喝水。”
季临川接了水过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喝,喝完后,见程越阳看着四周,他解释:“所有人都在,叔叔强制性带着阿姨去吃饭了,苏觅撑了一夜刚才被厉南栩抱走了,你的两个舍友也是不久前知道你脱离危险了才走。”
“谢谢。”
良久后,她又补了声:“对不起。”
季临川明白了她的意思,摇摇头说没关系,他不会逼她,他会最大可能的给她尊敬,等她彻底走出来,愿意回头看他并且接纳一段新感情的时候。
“我困了。”药劲儿还没完全消除,她清醒没几分钟就又困了。
季临川说:“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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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觅一觉醒来已经傍晚,马不停蹄又赶来了医院,程越阳这次醒了之后精神多了,苏觅没忍住又红了眼,程越阳比她还乐观,虚弱笑着:“宿舍属你爱哭,小哭包。”
“别调侃我。”苏觅浑身上下扫了她一圈:“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啊,怎么那么傻去跳楼了,那个男的对你做什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急死我了。”
苏觅急地语无伦次,哽咽地好几次说不上来话。
季临川刚从阳台上打完电话过来,看到她们闺蜜打算聊天的样子,说了一声,就推开门先出去了。
苏觅看着门的方向:“他又是怎么回事?”
程越阳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她不会再爱人了。
程越阳没有隐瞒,只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细节把这些年她和陆宵铖的纠葛讲了一遍,她发现,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她的心不会再痛了,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这次之后,她是真的释怀了,放过自己了。
“阳阳,这样的人好可怕,你这么好,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人,你难过的时候,他还左拥右抱的,这样的人配不上你的喜欢和爱,他一点都不值得。”
“嗯。”程越阳点点头:“他不值得,我现在看清了,他自私阴暗,那样的人连自己都不爱,更不会爱别人,他就是个坏胚,这个圈子里的男人无一例外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他已经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迷失在了别人看起来根本不重要的那种优越里。”
“我早就知道他迷路了,一直在等他回头,没能等到,所以才决定给自己个解脱。”
鉴于苏觅现在和厉南栩的关系,程越阳没把话都和她抖落出来,比如陆宵铖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是恨着厉南栩的。
不止是厉南栩,也包括她。
她自始至终都是最了解陆宵铖的那个人。
他的野心、他所有的屈辱和不甘,她都看在眼里,心里什么都清楚。
苏觅心疼地摸着她的脸蛋,眼圈红红的:“你该是最好的。”
程越阳看她哭得难受的样子,安慰她,一句话断断续续说着:“觅觅,别为我难过,我没有后悔,至少那一刻没有,我觉得那会的我不顾所有人的眼光热烈地爱着他,特别勇敢,真的。”
苏觅说不出话,程越阳随意往旁边一瞟就看到她脖子上露出一半的吻.痕。
“觅觅,你脖子”
“哦。”苏觅下意识用手遮住,胡话张口就来:“蚊子咬的。”
她不会撒谎,所以程越阳一眼识破了她,对着她说:“觅觅,我希望你幸福。”
——别像她一样爱上一个烂人。
苏觅听懂她话里潜藏的意思,她和厉南栩表白时,宿舍当时就千劝万劝过了,只是那会她根本不在意这个,她低估了自己,以为自己绝不会动心。
程越阳看着她垂眸不语咬唇的样子,知道她通常这是思考纠结时才会表现出来的神态。
“嗯,我知道的,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苏觅轻点了点头。
等晚上苏觅走后,季临川进来,程越阳忧心忡忡和他嘀咕:“觅觅是个特别单纯美好的女孩子,我不想她受半点伤害,厉南栩在圈子里什么风评,你我都知道,和陆宵铖比,也好不到哪去,觅觅有些恋爱脑,听不进人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她这样会吃亏的。”
有分享欲就是好事,季临川也愿意敞开心扉和她聊:“南栩和他不一样,南栩的事都是捕风捉影,老陆——”
“他是真的,是吧。”程越阳平静接上,内心毫无波澜。
季临川“嗯”了声。
“但你还是只喜欢他。”
这句话说得很低,程越阳听到了,怔了一瞬,还是决定装作没听清扯开了话题:“厉南栩真不是传闻那样的?”
“我们一起长大,我发誓他不是那种人。”季临川做保证。
“那那些绯闻是怎么传出来的,说他初中就领女孩子回家,甚至还有的说,高中就和女生同居了,我一下想不起来是听谁说的,反正就是身边人。”
季临川这人是真能处,澄清得比厉南栩本人还激动:“这完全是乱说,他从小到大桃花不少,但绝对不乱搞男女关系,厉叔会打断他的腿,苏觅是他第一个同居的女生,你别看他吊儿郎当,感情上纯的很。”
然而,程越阳只抓出了一个重点。
——同居。
“什么时候同居了?”她问。
“没同居?”季临川也懵了。
程越阳笃定:“没。”
“没有?”季临川看着她的眼睛说:“昨天南栩喝多了我送他回家,就是苏觅开的门啊。”
程越阳粗叹了口气,气得伤口发疼,声音都有点发颤:“她们是邻居,不是同居。”
季临川怔了一下:“我不知道,厉南栩自己指的位置,而且叫她老婆,苏觅也没反驳,我就以为是同居了”
真是好兄弟,程越阳心想。
就这么把狼送到羊身边了
她算是知道那枚吻痕怎么来的了。
小绵羊被欺负了,还是毫无招架之力的那种。
她对酒精味特别敏感,苏觅一进来她就闻到了,她们心协昨天聚餐,听霍玉说苏觅也喝多了,还是她和她男朋友一起送回去的。
两个酒鬼能干出什么好事。
程越阳感觉头疼得越厉害了,那个傻小孩,为了她下辈子的幸福考虑,等她过几天身体好点,一定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去好好剖一剖厉南栩这个人,把圈子里流传的他那些个绯闻翻个底朝天,考究考究真实性。
这一个人怎么还能有两面性的极端评价
肯定有一面的消息是错的,季临川是他的发小,他的话她肯定也不会百分百全信。
她就是圈子里的人,有些事肯定比苏觅打听要方便得多。
淋过雨就想给人撑伞,她对苏觅就是这种心态,她比谁都希望苏觅能收获幸福,毕竟是开学前一天在学校后的小吃街就认识了,还一起抓过小偷的革命友谊。
程越阳这样充满能量的小太阳,就是哑巴和她聊天也能被生逼得蹦出两句话,季临川从来不是话多的人,平时也冷的一批,在程越阳的带动下,也热络了不少。
身体还没恢复好,程越阳今天说了太多的话,体力消耗太多没一会就又累了,躺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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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觅睡不好的特征很明显,黑眼圈会特别重,化妆都很难遮住憔悴,程越阳刚才是假意要睡觉把她赶走的,想让她回去多休息会,别为她操碎心,期末再挂了科,得不偿失。
她这样也没办法考试,准备办缓考。
出了医院门口,雪松树下,苏觅又看到了陆宵铖,他显然也看到了她,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看,深邃而漆黑,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要把她吃了一般的危险。
苏觅下意识转身就要换条道走,看见他就晦气,恶心,一想起阳阳那些经历,就恨不得上去生撕了他。
然而,陆宵铖在身后说了一句话,成功让她停了脚步。
“你以为厉南栩就是真的爱你?”他真是厌恶死了她看他的表情。
林以然前一阵子就找上他想让他帮忙给她和厉南栩牵个线,厉家近两年开始涉猎影视行业,现在手握着一个S级的影视项目,他一直模棱两可没个准话,念及苏觅是阳阳的朋友,本来不打算给她找不痛快。
结果自己倒送上门来了,还两次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使脸色看。
“和你有什么关系?”苏觅没忍住回怼了他,她发现她不是嘴皮子不溜,完全是分人,看情况发挥:“爱不爱又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评判,你是他什么人,你又是我什么人?”
高高扬着脑袋,苏觅丝毫不惧地盯着他。
“你这副高傲的样子真是让人烦透了。”
这句话近乎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眉骨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眼里的凌厉让人不寒而栗,苏觅感觉到身边气温骤降,默默向后挪了挪步子,本就远的距离又拉开一截。
反正阳阳以后不会和这个渣男再有任何联系了,她一个女生,纵然有心上去揍他一顿,可实力悬殊,要考虑实际情况,真有个什么,也不是他的对手。
阳阳说他是个疯子,她还是不要招惹这种人好。
“你听过林以然的名字吧,或许你没见过厉南栩爱她的样子。”陆宵铖把手里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
“那都是过去的事。”苏觅抓紧肩带,紧咬着下唇:“谁还没有前女友,我相信他,才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随便乱怀疑他。”
她的细微小动作没逃过陆宵铖的眼睛,知道她多半是信了,他笑了声,这个疙瘩算是在她心里种下了。
苏觅走的时候,因为没看到脚底的小石块,被绊一下踉跄着差点摔了一跤,略微狼狈的背影也被陆宵铖看了去。
不远处清纯美艳的女人戴着墨镜,环胸缓缓走上前,看着走远的背影,“啧”了一声,做出评价:“也就一般吧。”
“厉南栩又不爱你。”陆宵铖也不接她话茬。
林以然蔑他一眼,红唇轻勾:“陆大少爷,不,应该是二少爷,我至少明着使手段,可不像你,肮脏至极,连一起长大的发小都算计,你还真是从小到大都这恶心样,高中后成巷那次,厉南栩为了帮你差点被你雇来的那堆混混打得半条命都没了吧,你在干嘛,躲在暗处看热闹?”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好,你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别人得到,自己低贱就瞧不起所有比你都高贵的人。”
话落,陆宵夜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脸色阴翳:“少他妈当婊.子立牌坊,你不就是那时候才有机会让厉南栩多看你一眼?别忘了一开始是你主动来求我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这么和我说话?为了得到你手头那部电影付出不少吧,悠着点,别哪天在医院看到你,按我的要求乖乖办事就行,废话少说。”
他一脸戏谑地捏着她的下巴,抬高,大拇指上的铂金戒指危险划过她娇嫩的脸蛋,警告意味十足。
“还有一点,我劝你最好认清楚你的身份,还当自己是尊贵的林家大小姐呢,一个婊.子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他狠狠推开她,直白下达命令:“给你一个礼拜,用你自己的本事分开她们。”
林以然摸着自己的脸蛋,心有余悸,吞下所有不甘,也不敢再找他不痛快,但她不是傻子,看得出来陆宵铖是不好自己出手才想借她的手,所以和他谈条件:“我要《霓凰传》的女主,那是你们陆氏投资的影视项目,塞个人进去不是什么难事吧?得罪厉南栩对我没什么好处,如果我按着你的要求为你办事最后没有得到我应有的报酬,我会把你一起抖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陆宵铖没理她,只一瞬不瞬盯着顶层病房的窗户深深看着,眼底难得有几分温柔情绪,过了会,他上了车,以玩命的速度扬长而去。
林以然被喷了一身汽车尾气,咳嗽了几声,气得面容扭曲,咒骂了一句疯子。
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
要不是爸爸破产何至于现在沦落到看他脸色的地步,她本来就瞧不上陆宵铖,一个卑劣艳星还是小三上位的私生子现在也骑到她头上了,她还要为了资.源听他差遣安排。
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划开屏幕看,进了条匿名短信,内容只有一个陌生号码。
她了然,平复了一会心情后,搜到那个号码发送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只有三个字。
——林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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