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铖出国的计划搁浅了, 他临时变卦,说什么也不肯走,陆老爷子气得罚他跪在雪地里冻了一晚上, 谁劝都没用。
零下几度的天, 终究是母亲心疼儿子,陆宵铖他妈实在没办法了, 给厉南栩打了个电话, 拜托他过来一趟。
这几个小辈里,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厉南栩,是什么年龄就办什么事,很有分寸和规划,起码能清清楚楚地知道每个阶段在干什么,厉南栩嘴甜哄长辈又很有一套,常把他逗得合不拢嘴。
小时候, 就连季临川挨打,季爷爷也是他每次去哄的。
哄完老爷子出来, 厉南栩一眼就看到跪在雪地里的笔直背影,走到他跟前伸手作势要拉他起来:“诶,老陆, 你说你说句好话违心话能少层皮还是怎么的, 老人家思想本来就顽固, 硬刚什么?你看看陆叶箫,他不照样不学无术, 脑子没有, 可人家长了一张好嘴,哄得老爷子天天向着他,还把大半股份给了他, 你学学人家。”
陆宵铖冷冷瞥他一眼:“我学他干什么?也用不着你来帮我,你以后少多管闲事。”
“又发神经了?要不是你妈给我打电话你以为我乐意三更半夜凌晨三点跑一趟?”
他老隔段时间就发一次神经,阴阳怪气,厉南栩也习惯了。
“你才发神经。”陆宵铖不客气回他一句。
“你有病?吃枪子儿了?”
陆宵铖怼他:“你才有病。”
厉南栩也生气了:“你有病。”
“你有病。”他立马又说
厉南栩简直无语,心想大半夜过来帮了他还被骂脑子有病,他真是个大冤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又抽了,他也懒得和他计较,走时朋友间调侃着说了一句:“白眼狼。”
说完,厉南栩驱车离去,车灯渐渐虚成一个点消失在视线里,陆宵铖一瘸一拐进了屋子,正好碰上老爷子在给鱼缸里的鱼喂食,见他回来,没什么好脸色的冷哼了一声。
他捏紧了拳头,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
陆宵铖的话没对苏觅造成太大影响,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也应该是由她自己去搞清楚弄明白,而不是随随便便因为他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厉南栩定了罪。
就算厉南栩有罪,他的罪也只能由她来定。
尽管身边每一个相熟的人好像都和她说过让她一定要考虑清楚这类的话。
林以然那条好友申请她看到了,但一直没同意,选择性忽略,加她又能有什么意义,她知道她这个前女友就是存心来恶心她的。
而且。
复习关头,一切免谈。
1月9号开始期末考试,11号结束开始放寒假,苏觅这几天除了复习就是抽时间去医院看程越阳,陪她说说话,但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厉南栩好像最近总在有意无意地躲她,说话也不像之前一样总是直勾勾认真地盯着她看,眼神老飘忽不定,有时候话说着说着到一半人突然就跑进房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有一次,她进房间想和他说一声她寒假回家的票订下来了,推开门就看到厉南栩突然嗖得一下动作迅速地把一个什么东西藏到了枕头下面。
她干笑着问了句他藏了什么,他一个翻身起来一屁股坐到了枕头上死死压着,一点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样子,还糊弄地看了眼窗外:“今天天气真好。”
苏觅郁闷地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回过神来时把本来要和他说订好票的事也忘了,最终什么也没说就退出了房间。
她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复习周压力太大了,再加上生理期也快到了,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她有些过分焦虑和神经敏感了。
忘了在哪看过一句话,说一旦有了身体亲密接触后,男女生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女生会从心理上越来越爱男生,把男生视作唯一,变得更加依赖和主动,而男生则相反,会越来越冷淡丧失兴趣,直至磨平最后一丝感情。
男人总是得到就不懂珍惜的。
陆宵铖的话她是不会信,但不得不承认,也成功膈应到她了,这几天一旦有机会闲下来脑子里就会蹦出他那一声问句,包括林以然,仿佛不知疲倦地加她,没有哪一刻停止过对她的骚.扰。
她在全身心复习周末,从最开始的坐视不理到后来直接点拒绝,最近林以然又开始用短信挑衅说一些话恶心她。
期间还收到一个同城快递,里面摸着像一层薄薄的纸,她也就没有往危险这方面考虑。
包裹打开一看,差点把隔天的饭都吐出来,是一张林以然和厉南栩的合照。
夕阳欲垂,身后是一片火烧云,俩人穿着高中蓝白条校服。
厉南栩没看镜头,在后方微倚着栏杆,手里抱着篮球,露出线条优越的侧脸线条,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姿态,林以然则在前面举着手机露出半张小巧精致的脸,做着剪刀手的手势,嘴角一个小小的梨涡。
更像是偷拍的角度,把少女那点心思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立马翻开手机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问她:【你到底要干吗?知道你这样很烦吗?】
林以然没正面回她的话,只发了个hi的可爱表情包,苏觅搞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难得说了句脏话:【你有病吗?】
【没有哦。】
一出口就老绿茶了。
苏觅也懒得理她,把手机搁到一边,顺着胸脯默念了几句“不生气”就准备拿着A4纸去阳台摇椅上背。
到了夜里两点多,她终于把新闻学概论第一二章的知识点顺利串了下来,临睡前又收到了林以然的微信。
【你有没有觉得你和我好像有点像?你也有梨涡。】
——女生懂女生。
她知道怎么精准打击,也猜到苏觅肯定不会做出直接拿着手机去质问厉南栩的举动,换做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都不会。
男生和女生对待另一半前任的挑衅时态度完全不一样。
男生会想方设法证明自己,女生只会不断地陷入怀疑,然后不自觉地在某些联系前任的细节上找茬吵架。
而且听陆宵铖说苏觅还是没什么脾气的小女生,也没谈过恋爱,这种女生最好拿捏心思。
苏觅立马扔了手机下床,什么也不管不顾穿着单薄的睡衣和毛绒拖鞋就拉开门跑到隔壁敲厉南栩的门。
厉南栩被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蹙眉飚了句脏话,掀起被子就闷了进去,试图隔绝外界一切声音。
又过了会,敲门声还持续不断,他扯着嗓子吼了句:“大半夜敲门有病?好歹按门铃吧!”
敲门声倒是停了,但他也被扰得彻底没了困意,骂骂咧咧跑出去打算看一眼情况,结果就看到苏觅可怜兮兮红着眼圈站在门口看着他的方向。
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心都碎了一半。
加快步伐大步跑过去把门赶紧给她打开,还一边说着你怎么过来了。
门一开,苏觅迎着风雪就扑进了怀里,他被撞得后退几步才站稳,一脸懵然。
也不顾寒凉,厉南栩关上门,带着她进屋里,一点点把手上的温度渡给她,又给她找了个热热的暖手袋,然后才坐下来细细问她:“怎么了啊?”
苏觅就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他又问一句:“嗯?”
下一秒,苏觅忽然起身抱住他,他顺势环住她的背,低头,温声温语:“你总得说话我才知道你是怎么了,老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可还行,你男朋友又没有读心术。”
苏觅贴得他更紧,紧紧拥着不肯撒手,他每问一句,她力度就更大几分,恨不得把他嵌入骨髓。
“你是我的,对吗?”怀里的小姑娘忽然抬眸来了这么一句。
怔了几秒,厉南栩轻轻笑了,敢情这是大半夜想他,跑过来和他表白来了,他轻声,带着宠溺回答:“当然。”
苏觅有双很漂亮的眼睛,清澈又有神,像是藏了星辰大海,仿佛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就会玷污她眼里的纯净。
厉南栩最不想做的就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会沦陷,会想干点不太好的事情。
苏觅167不算矮,她也不爱穿高跟鞋,但站在187的厉南栩身边,总是差了那么明显的一截。
此刻就那么仰着头直勾勾盯着他看,厉南栩喉结滚动,不自然别开视线,又过了几秒,他忽然开始用力把她向外推,声音沉着,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觅觅,你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不要,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苏觅就是单纯这么一问,因为林以然过一会就又到点该给她发消息说厉南栩和她在一起来刺激她了。
厉南栩又退两步躲开她,借着宽松的睡衣遮着生.理尴尬:“听话,你先回去,期末期末考完再说,就还剩一天了。”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明天让她直接在床上躺一天,后天连考场都上不了。
“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在这个节骨眼上,苏觅神经脆弱到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根本无暇也想不到其他。
“不是赶你走,你算了,你不走,那我进去了,你还是去楼上那间,给你留着呢。”说完,厉南栩丢开她,一个人跑进了卧室,把门也锁上了。
靠着门深呼吸了两口,又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灌了点冷风进来。
之前听朋友说还不信,随时随地发.情那和种马有什么区别,有了苏觅后,尤其还经历了一场情.事,他才发现那句话是真没错,一个男生是真的很容易对自己喜欢的女生起反.应,经不起半点撩拨。
上次酒后乱.性后,苏觅其实冷落了他好几天,他现在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时机也不合适。
等他感觉调整到差不多的时候,推开门才发现苏觅已经不在客厅里,门紧紧闭着,人也没了影。
外头大雪飘飞,想起苏觅不对劲的情绪,他不放心地穿了个外套,又顺手拿了件,跑出去看了看,还好,看雪地里踩着的脚印,应该是回家的方向。
回家就好,他就不敲门了,不然自己一会一身火又没地方发泄,微信里给苏觅发了条信息。
【觅觅,晚安,明天早上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这条消息没得到回应,第二天一早,他准备过去叫苏觅的时候,才发现门早就锁了,他郁闷地给苏觅打了个电话,苏觅在图书馆不方便接,直接就挂了。
回他一句:【我已经到了。】
【为什么不等我?】
这句话又是没有回应。
厉南栩神经大条,和苏觅思维完全不在一个度。
苏觅什么都好,但唯一有个对他来说是相当致命的崩溃点。
——有什么喜欢藏心里不爱说。
她更希望你主动去挖掘她的心思,猜透她在想什么,而他往往又想不到那一层面,只能隐约察觉出她情绪不太对,所以有时候也会琢磨不出来苏觅的意思。
就像现在,他进图书馆一楼大厅随便找了个地方看书,到中午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问苏觅去哪吃午饭,苏觅说不吃,他就隐约觉得这是又不对劲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看到她和李思佳手挽手出了电梯,往门口的方向走,他立马跑过去拦到她前面,大声质问:“你不是说中午不吃饭吗?”
“不吃了还不行。”苏觅扭头就往回返。
厉南栩攥着她的手腕,语气霸道又强势:“我不是那个意思,走,去吃饭,看你瘦那样,晚饭就不吃,早饭也不爱吃,一天就一顿午饭,不能不吃。”
苏觅重重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和你吃。”
“我又做错什么了?”因为急,厉南栩语气可能也不太好,更多的是无奈,在苏觅听来就变了味:“你平时不是很会装好脾气吗,装不住了?”
“那一直是对你好吗?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觅觅。”李思佳摇了摇她的手。
自己平时怎么玩闹都可以,男生在外面是需要留足面子的,这是情侣间的相处之道。
更何况,这儿也不是适合吵架说理的好地方。
果然一层的管理员听了动静过来警告她们:“图书馆内不要大声喧哗,要保持安静,想吵去外面找个地方吵去。”
苏觅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厉南栩干脆不搭理,脾气上头,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
下一秒,厉南栩就让苏觅见证了一遍什么叫脾气不好,何宇文从三层下来准备去二食堂,正好看她们在这搞拉锯战,过来就搂上厉南栩的肩膀,然后对着她叫了一声“嫂子”。
“滚一边去。”厉南栩直接给了他一脚,转头看向苏觅:“看见没?我对你脾气好不好?”
“卧槽,厉南栩!你TM的。”
“别TM当我女朋友面说脏话。”
一时竟不知道是谁在说脏话。
何宇文抱着生疼的膝盖,愤怒指着他,又看了苏觅一眼,生生咽下还未说出口的脏话,这次管理员直接进来不留情把他们一锅端都赶出了图书馆。
去了食堂,苏觅兴致也不太高涨,期间厉南栩有意敛着脾气和她说些软话,她才慢慢开始和他说一两句,不过依旧惜字如金,脸色有点冷冷的,不太高兴的样子。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苏觅打开微信,看到厉南栩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Vocêé meu bebê。
“这是什么意思?”苏觅疑惑。
“你翻译一下就知道了。”
苏觅点了翻译,几秒后,翻译框出现一行字。
——你是我的宝贝。
苏觅嘟囔一句:“你就会哄人。”
厉南栩拍拍胸脯:“那必须的,学得可牛——”
他止住话音,换个说法:“可厉害了。”
“哦。”
“那不生气了?”厉南栩试探问。
“还好。”苏觅说。
“行,那就行。”
厉南栩是个坐不住的,坐那一天也就有一两个小时是在状态的,不像苏觅能捧着几页A4纸心无旁骛一背就是好几个小时,晚上六点他等不行就回家睡觉去了,说到点过来接她,苏觅点头应下来。
本来是想和苏觅好好谈一谈的,他想告诉她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让自己受委屈,她委屈他更委屈。
就像今天一样,死也得让他死明白点,到底是哪又惹得她不顺心了,不然他和个无头苍蝇一样完全没有头绪,哄都找不到切入点。
但后来想想,一切还是等期末考完试再说吧,先不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最近的情绪真是糟糕透了,他也愁高数,几乎一节课没去过,现在相当于是在预习,简直要他老命。
***
到了晚上九点,苏觅裹着羽绒服背包从图书馆走出来,她比原定的时间早下来二十分钟,原以为还要等厉南栩一会。
她正准备拿起手机用仅剩的8%的电量给他打个电话告他一声她出来了,刚从联系人里找到他,手即将按上接通键时,忽然耳内传进一道尖锐的女声。
她停了动作,抬头,循着声源方向看过去,倏然瞥到不远处厉南栩在和一个女生拉扯。
厉南栩狠狠推了女生一把,女生站不稳倒在雪地里,身上沾了一身雪,狼狈哭着,她面前的男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她,嘴里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看不到他的表情。
女生的第六感告诉她,那个高挑漂亮的女生就是那个名字的主人。
她慢慢走过去,离得越近声音也就越清晰,到了离厉南栩三米远的地方,她停下脚步,二人交谈的声音传至她耳畔。
林以然的位置正好能正面看到她,余光也早已瞥到了不远处的她,她一眼看出苏觅眼底不坚定的情绪,并且认定她在感情里很脆弱,脆弱到受不起一点攻击。
厉南栩是背对她的,完全看不清身后的光景。
见她过来,林以然更加哭得梨花带雨:“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原来在你心里从来没把我当回事过,我整个高中三年的念想都是你,可你现在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你对所有女生都是这样的,对吗?”
厉南栩本来是打算直接走人,但林以然不依不饶,说他走了她就大声喊叫,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他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威胁,之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他不当回事转身直接就走,结果这傻逼还真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还拉开羽绒服拉链,露出里面一件贴身毛衣,死命拽着他的袖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怎么她了。
他从来不对女生动手,觉得那样的男人太垃圾了,刚才实在是没忍住,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人,十八年算是让他开了眼了。
他承认是他心虚,但不是因为愧对她而心虚,他身上那些糟心绯闻太多了,再加一件真要解释不清了,他后悔一开始的坐视不理了。
初代谣言就是从林以然嘴里传出的,他只是做了警告,没做其他。
苏觅就在图书馆,她本来就对他没多少信任,再看到个纠缠不休的林以然,心里指不定又怎么编排他。
况且,虽然从来没有在一起这码事,但他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放任过林以然,允许她在他身边借着他的身份待过几天。
即使他很快就认清,但他做过的事他认。
他自认为他在情感上没有欠过债,除了苏觅,他没对别人表露过心意,说过喜欢和爱,做过一切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事。
“你也别到处打听我的联系方式了,没有什么旧情复燃这一说,如果我曾经的举动给了你一种我喜欢你的错觉,那我和你说抱歉,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今天一次性问清楚。”
她勾起一抹冷笑,旋即看向厉南栩,轻声:“你可以抱抱我吗?像之前那样。”
厉南栩脸色彻底沉下来,完全没了和她周旋的耐心:“老子什么时候抱过你,嘴不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少特么污蔑人,毛病。”
“那你这个也不愿意承认吗?”她撸起袖子给他看胳膊上他名字的纹身:“当时我纹你名字时,和你说过,你也同意了,你应该明白把一个人的名字纹在身上的涵义,但你允许我这么做了。”
“是你允许的啊。”趁厉南栩蹙眉盯着她的纹身时,她轻轻上前牵上他的手。
苏觅也彻底被这一动作刺痛了心,转身跑着离开,林以然冷笑一声,厉南栩反应过来立马用力甩开她,她也更大力度两手锢着他胳膊腕,没让他在苏觅过拐角前有转身看到她的机会。
“放开。”厉南栩停下动作,冷冷看着她。
见人已经消失在拐角,林以然松了力度,厉南栩立马抽开胳膊,眼神厌恶地象征性拍了拍袖子上的“脏污”。
他忽然笑了,是那种很不屑地发自内心的嘲笑:“拜托说话不要动手,还有,麻烦你把刚才说的再给我说一遍?”
林以然目的早就达到了,知道厉南栩的脾气,她也就不敢再说些有的没的,气势弱下来:“没什么。”
“狗屁也不是你这么放的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以然咬咬牙,正要回答,厉南栩又摆摆手,漫不经心打断她:“算了,对你的名字也不感兴趣。”
“刚才还在懵了一下,想我什么时候这么没品,允许你这种人在身上纹我名字,后来突然反应过来是你在胡说八道,我记得那天听老陆说你好像要进娱乐圈是吧?现在荣幸地通知你,你黄了,另找退路吧,我会以侵犯名誉权的理由起诉你,大姐,不经我允许把我名字纹身上违法的哦。我必胜,你敢出道,我就敢送你上热搜。”
话到最后,厉南栩彻底断了在她面前演戏的的心思,眼角是凌冽的寒光,如同匕首一般生生刺向她,眉眼之间没有一丝温度,冷得骇人。
林以然此刻连乞求都不敢说,生怕再触了他的逆鳞,把她所有后路都断死了,他这样的人冷情冷血的,真发起火来,十个陆宵铖也护不住她,要懂得适可而止。
反正只要她完成陆宵铖交代她的,资源肯定会给她,而且她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也一定会保她,因为她到时候肯定会一口咬死他。
她赌,在厉南栩心里,那个女生比陆宵铖这个兄弟的分量重。
“对不起,我今天晚上失礼了,是我鬼迷心窍,想着可能能借高中那段情分让你牵线《大国崛起》那部剧,结果你一开始连我名字都不记得,我有点气就一时糊涂做了后来的事,对不起。”她硬着头皮低眉顺眼道歉,想用这种方式让厉南栩不追究她。
她播音转了表演系,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就是想进娱乐圈快速捞钱,还没出道就先有了黑历史,对她的星途来说将会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分手的事如果之后被厉南栩追究还好说,她大可以直接把锅推给陆宵铖,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联系她也都保留了证据。
但现在就是想着怎么能让厉南栩放弃上诉,她没想到他会思维变.态地考虑到名誉权到这个层面。
那个纹身是真的,是她当年一时脑热去纹的,确实没经过他同意,想着也不是在什么重要部位,就一直没去洗,看来得找个时间去店里把这个纹身洗掉了。
“我去洗掉行不行?你别起诉我,我真的害怕。”她低声恳求。
厉南栩低头打着字,抽空看她一眼,也懒得和她再计较:“记住,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我有女朋友,我只要我女朋友,我也只爱我女朋友,知道了没?”
林以然“嗯”了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长舒了口气。
下一秒,见鬼一般,像是印证了她刚才说那个女生比陆宵铖在厉南栩心里更重要的猜测似的,他听到走远的厉南栩温柔缱绻又带了点撒娇意味的声音。
【觅觅,时间快到了,赶紧出来了,不然你男朋友就要冻死在这大雪夜了,好冷好冷好冷。】???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只觉得这一幕有点不可思议。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认知里那个总是冷心冷面的男生说出口的话,像变了个人似的。
震惊之余,心也有点难受,爱不爱一个人,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也曾真情实感地喜欢过这个张扬桀骜又热烈的男生,那会网络就已经很发达,各种网络用语层出不穷,一中流传着“没有女生能逃过厉南栩”这样一句话,她也不例外。
她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是人上人,各方面优秀,也足够比肩他,可他就是半点回应都不肯给她。
她不愿意承认,这一刻,她是羡慕苏觅的。
羡慕她能得到厉南栩的偏爱。
***
【怎么不理男朋友呢?】
厉南栩到了图书馆门前,又连着给她发了几条语音,最后猜可能她背的忘我了,亲自上了趟五层的自修室,扫了一圈没看到苏觅,倒是在天台外看到了李思佳。
他翻窗出去,冷得环紧身上的棉服:“那个你好,我想问一下,苏觅哪去了?我怎么没看到她。”
“觅觅啊?”李思佳摘下耳机:“她刚才八点四十就走了,说是手机快没电了,提前去找你了啊。”
“你说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间,他算了算时间,苏觅可能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思佳变了脸色,一边的胡冰茹听了动静也围过来。
“没事,先不说了,谢谢啊。”说完,厉南栩转身就跑了出去。
沿着那条回家的必经之路一寸一寸地看着道路两边找,终于在一个休憩木椅前,他看到了蹲在地上抱膝哭着的苏觅。
他立马靠边停了车,下去站到苏觅面前,蹲下:“觅觅,怎么了啊,你刚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没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在那胡言乱语呢,你别信她的疯话。”
“不用说了。”苏觅抬眸,眼底雾气氤氲,她说话带了鼻音,天气太冷,冻得她手脚僵硬,哭得一身热汗,有些感冒的症状,脑袋昏昏沉沉,头重脚轻。
抹了抹眼角的泪,苏觅看着他的眼睛说违心的话:“厉南栩,我们一点都不合适,你说对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对你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就是不怀好意,你也从来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现在,我收回会慢慢了解你的那句话,因为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去了解一个不感兴趣的人。”
她更不想的是成天提心吊胆他会不会又和谁传出绯闻,身边又凭空多了哪个女生要她应付,他的哪个前女友又会每天接连不断的精神骚.扰她,把她成天搞得像一个疑神疑鬼的疯子。
她刚刚在天台背书时,一个瞬间也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她怎么可以恬不知耻到主动去找他睡?
就因为那点患得患失的安全感,变得一点不像自己。
她想起了阳阳,她不说,不会有人相信现在这么阳光恣意的她有过长达一年的抑郁,每天自我厌恶,时时刻刻被自.杀的念头萦绕。
一个优秀到极致的女孩子也会被折磨得去质疑自己是不是不够漂亮不够优秀所以没办法让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因为爱一个人所以甘愿容忍他和各种女生亲密.暧昧。
她不想步阳阳的后尘,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受这种委屈的机会。
凭什么相信一个流连花丛中的浪子会为你回头,为你收心。
厉南栩是天之骄子,她只是普通女孩子,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交集,不在同一条道上走的,她一开始就错了,就不该去蓄意接近他,以任何理由借口去试图进入他的世界。
怔了几秒,厉南栩才笑着说:“这是寻思着快过年了,和我搁这开玩笑呢?”
“没有开玩笑。”苏觅强忍着眼泪,死死咬着下唇。
“什么感不感兴趣的,你在说什么啊。”他装傻,话音已经开始有些哽意,眼里满是不知所措的慌乱情绪。
“我可以改。”他完全放低了姿态,恳求地看着她:“我可以改的,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你是不是嫌我不学无术啊,我明天就去看书,我多读书,你监督我,行不行?”
“你听不懂人话吗?”苏觅知道他是在故意模糊她的话,捡一些有余地的说,她把他最不愿意听的拎出来又说一遍:“我说,我是在利用你,你有钱有权有势,我只喜欢这些,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啊。”他摇摇头,又低喃一遍:“没关系,我愿意的。”
“可我不愿意了。”
“利用我。”厉南栩笑了声,旋即,笑容便僵在唇角,低声自嘲:“利用我也行啊,我知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但我觉得利用是有期限的,你总有一天也会喜欢上我的,是吧?”
他话里也带着不自信,连自己都不相信会得到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
没得到回应,他落寞垂下眸,眼睫不受控制沾上湿气,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深深浅浅的小坑。
“怎么突然都变了样,明明就好好的,我寒假想带你回家。”
苏觅瞬间眼泪涌上来了。
“别和我闹了,听话。”厉南栩伸手去抱她,再一次试图用这种亲密的方式证明苏觅是在说气话。
苏觅退几步躲开,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几秒才又放下。
“厉南栩,我们就这样吧,我脑子很乱,不想再多说一遍了。”苏觅不敢看他的眼睛,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上了提前叫好的计程车。
一坐到车上就忍不住哭出了声,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一眼路边站着的厉南栩,两眼失焦地盯着车的方向,再看一眼后座哭得不成样子的苏觅,抽了块纸巾递过去,叹口气,也不着急打方向盘,给他们留反悔的机会:“小情侣吵架了?”
“师傅,麻烦您开车,我去中景濠庭。”苏觅哽咽着说。
“诶,行吧。”司机见她态度强硬,也就不再管这个闲事了,专心干他的本职。
车走了一路,苏觅哭了一路,回家后就闷到了被窝里,林依然很会挑时间的又来问候她,她直接把手机狠狠摔到了墙上。
手机落到地上,屏幕上顿时出现一道道犹如蜘蛛网一般细而密的裂纹。
厉南栩开车漫无目的游荡在街上,一圈又一圈,他不敢回住的地方,也不想去孤零零的酒店,不知道该去哪,思来想去,最后买了几瓶酒回了宿舍。
其他三人还在图书馆看书,他拿着钥匙打开宿舍门,像是被抽了灵魂一般失神地坐在椅子上,过了会,他把所有瓶盖打开,仰头开始一瓶瓶不要命地往下灌。
去洗漱间吐了一次回来后身子一点点靠着门滑了下去,手覆在眼睫上,泪水浸湿了整个掌心,又顺着指缝淌落在地上,没有声音,但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动着,彰显着他极致难受的情绪。
图书馆十一点闭馆,其他三个人回来时,惊讶地发现门开了,一猜也知道是厉南栩回来了,他虽然办了校外住宿,但床铺还在,住宿费也照常交着,有时候下午第一节有课,他懒得回家,中午就会回宿舍躺一会。
今天倒是奇怪,晚上回来了。
何宇文走在最前面,推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他抬手敲了敲门,试探性叫一声:“厉南栩?”
里面还是没动静,他和孙峪还有李沉遇对视一眼,最后是孙峪上前强劲儿把门推开一条缝,酒气扑面而来,好容易探进个脑袋才发现是厉南栩倒在地上堵着门。
看样子十分邋遢,形象全无。
好不容易才进来,他们几个把一边堆着的酒瓶拿开,准备把厉南栩架到床上,在地上睡不是个办法,结果刚碰倒他的胳膊,他就用力抽开,嘴里还呢喃不清说着什么。
孙峪凑近一听,听了几遍,才勉强听清。
——我就像一个舔狗,太卑微了。
孙峪回头对着俩人说:“他好像说他是舔狗。”
“哦,我悟了。”何宇文翻译了一遍:“他失恋了。”
李沉遇语不惊人死不休,推了推眼镜,补充:“看这样子,估计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了。”
唉。
三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恋爱为何让一个花季少男变成了这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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