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独处
及笄这日,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往常这种时候,常氏很看重女儿这样的日子, 昨夜焦虑的都没有睡好。
夜里。
许槿欢摘下头上的发簪, 柳儿捞起盆里的帕子拧干净水,给她递过去:“姑娘擦擦脸。”
她接下, 盆里的水是热的,帕子现在冒着热气,双手捧着叠好的帕子,低头捂在脸上, 不由轻叹一声, 今日虽不费力,但也够累。
把帕子递给柳儿, 轻声说:“今晚你和冰兰谁都不必在外守着, 回屋歇着就是。”
柳儿摇头:“那怎么行, 我和冰兰姐姐总要有一人在外面的。”
“这又不是以前,况且以前我待在自己屋里也没人进来, 你听话。”许槿欢说完这话,脑中不由想起之前秦默骞翻窗来找自己的画面,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柳儿没有看出她不对劲, 犹豫了片刻才道:“那行吧,姑娘要是有什么尽管喊我和冰兰, 我们睡的浅, 会很快起来的。”
“嗯。”许槿欢更衣后就躺榻上休息了, 柳儿吹灭屋里的蜡烛,轻步走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屋里的门。
*
秦默骞寻了机会, 在太傅面前提了想把亲事提前的事情,出乎预料的,许太傅并没有和许瑾玄一样冷脸,反而是深思熟虑起来。
这段时日,许太傅把秦默骞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最后总结出,秦默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提前亲事不是不可,他心里纵然不舍得,也想让俩孩子快乐。
秦默骞既然提了,就证明他已经跟女儿提过了,而且女儿已经答应了。
“那你说说,想提前到几月?”想了又想,许太傅才问出这句话。
秦默骞掀起眼皮,同样是试探的语气:“五月?”
许太傅脸色不明。
他继续道:“五月下旬,我找人看过了是个好日子。”
许太傅没有吭声。
秦默骞不急,继续道:“我爹娘那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意见是,只要我能说服太傅您,他们就同意。”
许太傅低下头,捏了捏鼻骨,疲倦道:“让老夫想想。”这不是一件小事,但是他想想还不行,还要跟常氏商量一下。
秦默骞垂眸:“太傅要想几日呢?”
“明日定给你个准话,先回去吧。”许太傅说着想起一件事,抬起头:“我刚才忘了告诉你,欢儿被皇后传进宫了,你今日许是见不到她了。”
秦默骞拧眉:“皇后?”皇后能安什么好心。
“是,你也不必太过惊慌,一起去的还有另一名姑娘。”
许太傅无意间的一句话,让秦默骞陷入了一场猜忌,宫里什么事都没有,皇后这时候让许槿欢进宫做什么?
还有另一位姑娘……
“太傅可知另一位姑娘是谁?”
“这个不知道,送欢儿的时候,就听到马车里有人说话,那声音一听就是个姑娘。”
“这样吗。”秦默骞喃喃自语,道了别后并没有直接离开太傅府,反而是去了许瑾玄那里问些事儿。
皇宫。
许槿欢和安平郡主分别坐在皇后两侧,主位的皇后笑了笑,说:“本宫叫你们来并非突然,早两日就想叫你们一同进宫了。”
多日不见,许槿欢觉得皇后娘娘憔悴了许多,从前眼中总是藏着让人看不懂的算计,如今没有了,像是棱角被磨平,不知和皇上病重有没有关系。
安平郡主和宫里的娘娘们一向不熟,当初她和太子走的有那么一点点近,皇后对她的态度也不好,将她视为敌人般的存在。
许槿欢抿了抿唇,问道:“娘娘此次是要说什么?”
这样的事都发生过那么多次了,她不想绕弯子,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安平郡主有些诧异,没料到性子宁静的许槿欢会有这样的一面,随即在心里暗笑,为这个新发现感到开心。
皇后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四皇子到了议亲的年龄,本宫想请你们二人携手办一场赏花宴,日子定在七日后,多递一些帖子给那些同样在议亲的女子,家中如何不重要,只要那女子贤惠便好。”
“娘娘为何不亲自来?我与槿欢二人做再多,还没有您一句话有用。”安平郡主不明白,只是给四皇子议亲,和以前那几位皇子一样不就行了,何必要再办一场赏花宴。
说起来,最近这段时日,正是花开的最好的时候。
皇后苦涩扯了扯嘴角,低头:“你们照办就是,不用问别的,到那日五皇子也去,他们兄弟俩关系好,最近有些僵了,也好趁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
其实她并非想这么做,只是被皇上说了一通,皇上如今气色还未恢复过来,看那样子应当很难再调理了。
皇帝担心皇后挑拨四、五皇子的关系,特意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拿皇后的弟弟警告一翻,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弟弟,一旦亲弟弟的性命被威胁,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皇上身子不好,但威严和权利摆在那里,皇上说:“既然你想保你那个弟弟,就给朕听话,莫要再挑拨离间,小四和小五到了议亲的年龄,你把这事儿好好办一下,皇子妃不需要家世多大,贤惠就好。”
后宫里有太多家世庞大的妃子,贤惠的反而没有几个,皇家权利稳固,到了下一代皇帝不需要再娶官臣之女来维护权势,皇帝想在离开之前为儿子安排好一切。
皇后之所以让安平郡主和许槿欢一起来办,是因为安平郡主上次的宴席办的很好,她相信这次也能办好,至于许槿欢,自是因为想为其谋一份功劳。
办好了,皇上有赏。
“娘娘,郡主和许姑娘离开了。”宫女走进来禀报道。
皇后愣愣地点头,精神不是很好,喃喃道:“我昨夜又梦到许宴歆了,梦见她在给本宫按头,还告知本宫怎么才能让皇上高兴。”
当年,许宴歆是真的帮过她很多,她为一己私欲做错了太多事了。
“娘娘太累了,歇息一下吧。”
“这几日夜里总能梦到她,这不是累,是她找来了。”
宫女听的忧心不已,瞧着皇后病恹恹地模样,再回想前日太医过来把脉后说的那些话,不由红了眼眶,跪下说:“娘娘别瞎想,您如今对许姑娘不错,不必太过愧疚的。”
皇后身子一向不好,之前半条命一直被药材吊着,自从被皇上凶了一顿后,这两日都未曾再用药,休息也不好,身子愈发差了。
*
许槿欢回到府里,有些愣怔的走在回院里的路上,总觉得皇后娘娘不太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赏花宴这样的事,皇后娘娘一句话就有人忙上忙下的,现在交给她和安平郡主,着实令人想不通。
身后的冰兰突然拉了她一把,说:“姑娘你小心一些,差点就绊倒了。”
许槿欢回过神,看到前面有个小坑,绕开走过去。一句不吭的模样让冰兰有些奇怪,她记得姑娘去皇宫时还没有这样啊,皇后娘娘都说了什么?
冰兰怎么也想不通,抬起脚步正要追过去,看到远处走来一名男子,她停下脚步,犹豫着想跟上,却见另一边站着的公子在跟她挥手,冰兰并非什么都不懂,这就转了个弯儿往别处走去。
心想公子为了姑娘开心,还真是费尽心思,看看这半个院子都没下人了。
许槿欢还在走神,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被人挡了,直到撞人身上,她低着头,视线里出现一双鞋子,看那衣摆和鞋子不像是府里的下人,以为是府里来的客人,吓得她连连后退,抬头看见是谁后才松了口气。
秦默骞走过来揉了揉她的额头,温声问:“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
许槿欢走的慢,撞的没有感觉,就是刚才有些吓到了,抬起手抓住正在揉自己额头的手掌,柔柔地笑了声:“我还以为撞到别人了,你怎么在这儿?”
“跟太傅提了我们亲事提前的事情,太傅说明日才能给我答案。”秦默骞有耐心等着,他不急,捏了捏少女柔嫩的指尖,问:“你呢,皇后找你进宫做什么?”
许槿欢叹声气,小脸有些愁,葱白的手指顺势滑进男人指缝,边走边说着在宫里的那些事情,说完有些苦恼道:“你说皇后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不像她了,我心里还有点发毛。”
秦默骞大概能猜到一些,道:“应当和皇上有关,我们也不必过于操心,安平郡主对于办宴席有经验,你稍微帮帮忙就行。”
“郡主也是这么想的。”许槿欢弯了弯唇,安平郡主有经验,回来时在马车里说这事儿她不用操心,但真的不操心是不可能的,还是要帮忙。
“听太傅说你和一名女子一同被传进宫里,我还以为皇后又想做什么,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秦默骞去找了许瑾玄才得知那女子是安平郡主,他这才忍住没有进宫。
安平郡主之前做过的事情,他是听许槿欢说过的,这才能放心,毕竟皇后也不敢真的动人。
两人牵手走了一路,并未碰上府里的其他人,就像是被人叫走了,特意给他们俩独处的机会。
秦默骞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有人在附近,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左右看了几眼,发现某个亭子后面躲着一道身影。
可不就是许瑾玄。
他哑然失笑,有些不知道许瑾玄是怎么想的,听到亲事提前到消息恨不得揍他一顿,现在竟然还会给他和许槿欢制造独处的机会。
第八十一章 心虚
许槿欢拉着人去了后院, 祁承策死后,她对这后院的恐惧就变小了,有人陪着的时候会来后院走走, 不会单独过来。
“我有些想不通, 皇后最近对四皇子很好,办一场赏花宴给四皇子挑选皇妃说得过去, 为何还要让五皇子一起去呢?”许槿欢只是单纯的好奇,这样的好奇也只会在秦默骞面前说出来。
秦默骞垂着眸子,抿了抿唇,道:“或许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许槿欢眉心微微蹙起,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 总觉得这样的举动更像是交代后事,不论是皇上还是皇后身子都大不如以前。
就是不知, 这江山今后会落在谁手里。
秦默骞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摸了摸她的脑袋, 轻笑:“别多想,你只需要知道, 不论是谁,都不会影响到我和你。”
“嗯。”许槿欢缓缓点头,自然是信他的。
这天, 秦默骞在府里留下用了晚膳,一壶烈酒喝了许久, 许太傅才给了他期待了快一整日的答案。
许太傅说:“老夫答应你亲事提前, 若是成亲后你对欢儿不好, 老夫定找人打你一顿!”
许太傅喝了挺多酒,彼时桌前只有他和秦默骞,后者本是要走的, 忽的被他叫住留下用膳,算是找个机会单独谈一些事情。
秦默骞端起酒杯,眼神虔诚:“多谢太傅。”
说罢,一口干下那杯酒,辛辣又香醇的美酒在嘴里漫开,不由皱了眉头,心里却像沾了蜜一样甜,他又可以早一点得到许槿欢了。
回想上一世,坐到那个位置时已然三十余岁,爹娘早在捉拿祁承策的那段时期逝去,他一个人待在书房,没有任何想活下去的心思。
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打开包着粉末的纸,倒入嘴中,仰头一口咽下。
他吃得多,毒性发作的很快,不过片刻就感觉到内脏腐蚀溃烂的疼痛,倒在桌上,浑身发满了冷汗。
那时他身下是许槿欢的画像,他怕旁人看到会侮辱心上人的名声,忍着剧痛,双手颤抖的拿起在砚中磨好的墨,一把泼在了上面,手指不断的在上面糊着。
嘴角溢出的鲜血滴在了画像上,他笑着,每说一个字腹部都在剧痛,却还是温柔地慢悠悠道:“欢儿,我替……你和你家人……报仇了……下、下一世希望……你有……权利……挑、挑选自己的夫婿,莫要……再受人摆布。”
他说完那话,留下了痛恨的眼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问明她不愿嫁给太子这件事,也恨自己当初为何不执着一点。
当时的秦默骞失了理智,脑中想的全是若能重来,他一定要竭尽全力,哪怕与整个皇家对立,也要保心上人平安。
全然忘了家中父母,和秦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所以当他真的得到一次重来的机会时,他在院子里闷了三日,想通了一切,还是要智取,要将祁承策踩在脚下,要让秦、许两家光明正大的成为京城中人人挂在口中的亲家。
祁承策斩首那日,他走在祁承策身后,说了句话。
“是你自己不珍惜她,你做的那些事,够你在地狱待几辈子了。”
祁承策只当他在说绑架许槿欢的事,自嘲道:“本宫算差了一步,一开始就该把你给处理了,本宫真是傻,当初竟然会以为你没有威胁。”
快到刑场的时候,祁承策咬牙切齿道:“秦默骞,我死后也不会放过欢儿,会夜夜入她梦里纠缠,我要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秦默骞以前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谈,但他自己身上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对于祁承策故意说出的恶心人的话,当然会放在心上。
祁承策死后的那几日,他夜夜担心,抽了空就去看许槿欢,没空就到许瑾玄面前打听,得知许槿欢睡眠不错才安心。
“老夫以前经常想,我家欢儿这么好的姑娘,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子呢,现在看来,也不算是便宜。”
秦默骞被许太傅醉醺醺的话拉回神,抬眼看着喝到脸红的未来岳父,听到他说:“你把我女儿捧在手心里呵护,我这辈子都感激你。”
许太傅当真醉了,若是往常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
“太傅放心,默骞这辈子认定了欢儿,定会好好对她,倘若有二心,就折去寿命,让我不得好死,再无转世投胎的机会。”秦默骞说着,又是一杯酒下肚。
喝了那么多,反而越喝越清醒,心里早就规划好了将来,爹娘怕欢儿嫁到候府住一起不自在,早在两个月之前就找人建新的院子,按照那个速度,到他们成亲前刚好能建好。
许太傅眼前出现了重影,逐渐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直接倒在了桌上,胳膊打翻了空掉的酒壶,呼噜声即刻就来。
秦默骞:“……”
无奈叹声气,特意出去喊人,来的两名小厮架着太傅回了房,他也没有多待,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离去。
快出太傅府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等一下!”
他回头,看到人后眸中露出柔意,还夹杂着淡淡的笑意。许槿欢小跑着过来,停下后微微喘着气儿,伸手递出一个荷包:“这个给你。”
她做好有段时间了,总是忘了送,刚才在院里用过膳,听说秦默骞没有走成,被她爹留下来用膳了,于是就想拿着荷包送来。
到了地方得知秦默骞刚走,她就跑着过来,好在追上了。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身前的男子眼神和往常有些不一样,那双漆黑的眸子夹杂着醉意紧攫着她,看的人心里发慌,他声音还哑着:“这是何物?”
分明认出来了,还要问一遍,那声音沙沙哑哑,进入耳中有些痒的慌。
许槿欢脸色有些泛红,呼吸倒是平稳住了,眼含羞意地垂下长睫,轻声解释道:“我亲手给你做的荷包,送给你。”
之前和杨舒悦谈话时,杨姐姐说了,女子通常都会亲手做荷包送给心悦的男子以表明心意,她就想,别人都有了,秦默骞当然也要有。
她声音不小,在这树叶沙沙声和风声不断的夜里,秦默骞听的一清二楚,心里一阵发热,只觉得这辈子都值了,眼中浮现出笑意,只是眸子里的黑一深再深。
莫名让人不敢对视。
许槿欢咬了咬唇,这个时辰府里许多人都歇下了,她这时候跑过来找他,偷偷摸摸跟什么似的,若是让爹娘知道,只怕还要说她一顿。
这么瞎想着,手里的荷包被人抽走,下一刻就被拉入了一个充斥着淡淡酒味的怀抱,男人低头深.吻她,耳边倏然变得安静,只剩下他们俩衣服擦在一起的声音,还有愈发急促的呼吸。
她整个人沉浸在其中,只觉得要跟着醉了,软在了男人怀里,不知所措的手指一点点抓紧男人衣裳,被迫仰着脑袋,心里燥热一片。
月黑风高,周围又没有旁人,秦默骞抱着一种偷欢的心态,尽情的享受怀里的温软,一颗心都搭在了这里,软的一塌糊涂。
两人停下后,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刚才没有克制好,此刻女孩红肿的嘴唇微张着小幅度的喘气,迷离且泛着泪光的眼神看着别处,睫毛颤着,就是不敢和他对视,手指还紧攥着他胸膛前的衣裳。
当真是……诱人极了。
秦默骞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她,揉揉她脑袋:“快回去歇着吧,我也该回了。”
捏紧手里的荷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
许槿欢轻轻颔首,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不好意思,有些呆呆的,一句话都不说。
秦默骞低笑一声:“我走了。”
她继续点头。
一直等到男人离府,前去给大门上锁的管家走过来看到她,知道她是来送人的,说:“秦公子已经走了,姑娘快回去吧。”
许槿欢蓦然回神,意识到她刚才和秦默骞亲吻时,管家就在不远处,臊的耳朵脸颊持续发热,匆忙应一声就转身跑走了。
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管家什么都没看出来。
其实许槿欢不知道,这夜里太黑,又没有灯火照着,上了年纪的管家眼神极差,走近后才看到她在,就好心提醒了一句。
许槿欢小跑着回了院子,这时确实夜已深,柳儿倒在门前睡得不省人事,嘴里还在嘟囔着不知哪家的糕点铺子。
她推门进屋,脱了外衣走去床榻边,路过梳妆镜时看到了自己一脸不对劲的模样,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燥热的小脸。
也不知道秦默骞和她爹爹究竟谈了什么,分明就是正常用晚膳的时辰,却在里面喝酒喝到了现在,更不晓得刚才的秦默骞到底有没有醉,明日还会不会记得今晚的事。
许槿欢越想越觉得羞赧,趴在床上滚了一圈,心里的感受说不出来,只知道自己此刻无比开心,摸了一下被亲到有点疼的红唇,唇角克制不住地勾起。
她想,今夜恐怕难眠了。
就算睡得着,可能也会做个荒唐的梦。
第八十二章 闹事的人
赏花宴这日, 郡主府里来了许多人,未出阁的姑娘,到了议亲年龄的公子, 还有些已然成了亲过来看热闹的, 没人知道这是皇后让办的,许多人都是冲着和安宁郡主搞好关系才来的。
许槿欢也在场, 正跟杨舒悦说着话,两人许久没有见面,杨舒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过气色还是好的。
“没办法啊, 别人穿的喜服都比我的腰小上一圈, 我可不想等到出嫁那日被人指着说胖。”杨舒悦还是很爱面子的。
许槿欢无奈摇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话这么说,她却没有相劝, 毕竟别人的事情, 还是不要怎么提意见比较好。
“不说我了, 就说说你,那位秦大人对你怎么样啊?”杨舒悦心里燃烧许久的小八卦可算是问出来了。
提起这个, 许槿欢就忍不住回想这段日子的相处,自从前几日‘疑似’被管家看到后,她都不敢正面直视家里人了, 走到哪儿都觉得臊的慌,很怕管家真的看到, 还把那夜的事情说与她爹娘。
“怎么了?你这样有些不对劲啊?”杨舒悦和她认识那么多年, 哪里不对还是能看出来的。
许槿欢抿唇笑着, 小声说:“他对我很好很好,在没遇到他之前,我甚至想不到未来夫婿是这么好的人。”
杨舒悦笑了几声:“这便好。”
两人又小聊了一阵子, 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躁动,接着就听到一些人参拜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声音。
“咦,这二位也来了?”杨舒悦没料到皇子也会来,毕竟往常的宴席,也没见其他皇子去过。
许槿欢但笑不语,杨舒悦想不到,其他人也想不到,除了她和安宁郡主还有身边的人以外,没人知道这场赏花宴的主角是谁。
远远望去,四皇子和五皇子走在一起,身形相似,眉眼也颇为相似,和皇上眉宇之间的神情很像,他们俩自小就好,前阵子因皇后的原因,两人关系有点破裂,今日一看,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从前一般。
安平郡主向来喜花,这院子里更是种了许多树和花,院子够大,修理的也好,足够赏心悦目,甚至有些人只为赏花而来。
许槿欢在人群中看见一道身影,回头和杨舒悦说道:“杨姐姐,我看到个熟人,先过去说句话。”
杨舒悦颔首:“你去吧,我们都这么熟了,不用顾及我。”
许槿欢对她笑笑,转身朝着熟人所在的方向奔去,那人站在几颗树后的亭子里,没几个人注意,显然是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快步走近了些,穿过几棵树到了亭子前,笑道:“芝薏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哥哥没有陪着你吗?”
来的路上,哥哥还特意嘱咐许槿欢,千万不要打扰李芝薏和他的相处,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这不得好好珍惜。
算起来,再过些日子就是哥哥和芝薏姐姐成亲的日子,这几日见面见的少,家里人都管着,男女成亲前不可谋面,两家人还是很看重习俗的。
李芝薏捏紧手里的花,叹了声气:“本来聊的好好的,青毅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匆忙离开了。”
这样难得的机会,她也想好好说几句话,但是没那个机会。
“离开了?”许槿欢下意识去寻秦默骞,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她记得人来了,这时候不在,是不是……皇宫有什么事?
“是啊,想必秦公子也离开了吧。”李芝薏说着看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
“不说这个了,想来也不是太大的事情,芝薏姐姐最近怎么样,再有些日子就要嫁给我哥哥了,紧张吗?”许槿欢来到石桌前坐下,上面摆着糕点和茶,她看了眼没有动。
李芝薏靠着柱子,低头笑道:“怎么可能不紧张,我这些天既害怕又期待那日的到来,你哥哥刚才还跟我说不要害怕,你们家又不吃人。”
许槿欢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眨眨眼:“哥哥说的没错啊,我家确实不吃人,姐姐你不必那么害怕,更何况……早日脱离李府的掌控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
如今李将军对李芝薏还算好的,李芝薏没有定下亲事前,在将军府受到过太多不公,这也是她为何从小习武的原因,那样受欺负时还可以自保,但也没少被李将军口头教训。
李芝薏没抬头,轻嗤一声:“也对,我那老爹恨不得我像个傀儡一样听他的,你是不知道,他连日后在你哥哥那能捞到多少都算好了。”
许槿欢有些意外,居然还敢把目的打到她哥哥头上。
“算了,不说这个,反正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聊了会儿,安平郡主也来了,说了些这几日的琐事。
三人坐在亭中聊的开心,受邀来的人也都聚在一起说话,两位皇子更是被人围着分不开身,这日的赏花宴办的极好。
许槿欢回到府里时,天已经很晚了,刚踏进府里的大门,就听到府里不对劲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闹事。
她脚步顿了顿,下一刻加快了步伐,路上碰到了管家,顺道问了这事儿:“府里怎么了?”
管家抹了把汗,有些不悦道:“前段日子咱们府里不是在京城街头行善吗,这都快过两个月了,一个老叫花子忽然找上门,说他孙子吃了咱们府里发的饭后就没了,非说咱们在饭菜里投毒!”
投毒这样的事当真可笑,那么多人吃了,怎么就那人的孙子有事?而且碗筷都是他们自带的,这更说不通在碗上抹毒什么的!更何况这都两个月了,明显是骗人的!
太傅府每年都会在街头行善,已经成了每年必做的事情,京城许多百姓都知道,今日忽然来个叫花子闹事,府里的人都跟着气,做好事都能被冤枉。
“还有这种人?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府里干的啊?”往常一向沉默的冰兰难得气愤起来。
许槿欢双眸垂着,问:“我爹在府里吗?”
管家摇头,着急道:“老爷被皇上的人叫走了,现在就夫人在那里应对,让老奴去宫里看看能不能把老爷叫回来。”
许槿欢眼皮微掀,眸底划过寒意,这就有人故意针对了,选在了只有她娘一人在府里的时候来闹事,当真是不要脸。
“姑娘,老奴不说了,得快点去皇宫找老爷了。”
“好,你去吧。”许槿欢语气平稳,听不到一丝慌张,道:“我去看看前面的情况。”
管家欲言又止,想到姑娘这段时日以来经历了许多,终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或许姑娘真的有法子来应对呢?
许槿欢走的很快,一路来到正屋,还未进去就听见老人在哭天喊地,说什么太傅仗着皇帝看重,就想瞎搞名声残害百姓的这种话。
她顿时心生恼火,大步走进正屋,嗓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凉意和正气:“有些话可不是你一张嘴乱说就能证明的,污蔑朝廷重臣可是重罪!”
不知为何,许槿欢分明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的到来却让屋里的人吃了颗定心丸。
第八十三章 背后者
许槿欢走进屋里, 看清了屋里的情形,她母亲常氏坐在前面的位置上,屋内有两个婢女和一个婆子, 乞丐跪在地上, 身后站着几名小厮,看着是要随时准备抓人似的。
“欢儿,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常氏皱起眉头,虽说吃了颗定心丸,但这样的事儿她不想影响到女儿。
那乞丐原本还不知道进来的是何人,听到常氏的话立马就懂了, 回头向后看, 瞥到许槿欢的时候眼里划过一道不明的暗光,趁着身后的小厮不注意, 忽然动了身, 猛地爬到许槿欢脚边。
说出的话蛮不讲理甚至恶心人:“许姑娘心善, 定是会帮我找回公道的,我孙儿就和姑娘差不多大, 死的那叫一个惨啊,相信你们候府也不愿意把这事儿闹大吧!”
常氏脸色一变,闹大这样的事情, 这老乞丐原本是没有说过的,她女儿一回来就提, 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张了张嘴, 还未说出什么,就听到女儿的声音。
许槿欢微笑着,眼中波澜不惊, 温温柔柔道:“你怪我家行善投毒,可京城那么多人都吃了我家行善发放的饭菜,为何只有你孙儿出了事?”
那乞丐张嘴就要狡辩,话还未出口,她又继续道:“且不说他究竟是如何没的,这事儿都过了两个月了,你现在才找来,莫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这乞丐扑过来的时间,她就在想一件事,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连头发都成了鸡窝,脸上的灰更是遮的看不清五官,都这样了,身上为何没有一点味道?
京城街头的那些乞丐,她是无意间接近过的,并不是嫌弃,而是那味道当真是令人作呕,味道冲的让人退避三舍,更不要提眼前这位都离得这么近了,却是一丝异样的气味都没有。
许槿欢垂下了长睫思索,低敛地眼眸看到乞丐按在地上的双手时闪了闪,既然是老乞丐,这手却不像,黑是黑,但是看着更像是不干粗活的存在,手背上没有分毫沧桑的细纹。
她勾了勾唇,趁着乞丐还未说话,又低声问道:“方便问一下您今年高寿啊?”
老乞丐嘴角颤着道出一个数字,活像是被气惨了:“六十有二……”
许槿欢轻笑一声,扭头看着一名小厮说道:“去接点水过来,让客人洗一下脸上的灰。”
小厮正要应下,那老乞丐慌乱道:“不用了!我今日来就为讨一个公道,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就说说我孙儿这条人命怎么解决吧!”
常氏听的糊里糊涂,前面的话算是听懂了,这老家伙定是受什么人指使来毁坏她家的名声,可后面是何意思?还让人洗漱一下?
后宅的一些事情常氏都能处理妥当,今日也是被这乞丐气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先不说如何解决,您这六十二的高龄看着怪年轻啊,您这手背可不像六十多的啊。”许槿欢眼眸微弯,继续对那小厮说:“去拿水!”
小厮应一声急忙跑出去。
乞丐也趁着这个时候,突然站起身就想往外面跑,许槿欢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大声喊道:“拦住他!”
两名身强力壮的小厮过去要抓人,谁想那乞丐居然躲了过去,随后挥动了手臂,居然和小厮打了起来。
许槿欢暗暗心惊,默默后退了些,猜不出这人究竟是谁派来的。常氏同样吓了一跳,寻常乞丐哪里会有这种反应,急忙站起身走到许槿欢身旁拉着她,小声问:“欢儿,你怎么看出他不对劲的?”
许槿欢暂且没有说话,她娘难得一个人在府里,这人挑的未免也太是时候了,但凡挑在家里人都在的时候过来闹事她都不会多想。
府里的小厮都会些功夫,有一些还是许太傅专门请来的,那乞丐看着功夫不错,但还是打不过小厮,三两招就被制服了。
乞丐被押着跪在地上,猛地抬起了头,用额恶毒的眼神紧盯着许槿欢,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太傅之女,心思够狠毒,我孙儿被你们家害了,如今还想杀了我灭口吗!”
常氏听着这话,握紧了许槿欢的手臂,不由破口大骂:“你少给我整那套说辞,既然你孙子没了,直接去官府告我们就是,何须来我府上闹!”
若是寻常百姓,不早早去官府了?赖在府上还想拿银子私了?然后呢?再去街上大肆宣扬?太傅府拿了银子去堵嘴,相当于承认了害人这件事,太傅府可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常氏刚才被人反告一状,一直有些发蒙,这时候可算是反应了过来,满眼精明不好惹的模样。
许槿欢瞧着母亲这般,抿了抿唇,嘴边隐约勾出一抹不明显的弧度,下一刻又收起,也不知这幕后之人是谁,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按道理来说,自祁承策和他身边的结党全都出事以后,京城中应当没有人再冒险拉她父亲下水了吧?
“你们身为凶手,倒还有理了!”那人嘶吼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被两名小厮死死按着,动一下都觉得费劲。
这时候外出的那名小厮端着一盆水进来了,许槿欢仔细盯着那人看,明显观察到那人瞳孔微缩,挣扎的更厉害,似是害怕被发现,这样的反常太大了,谁都能看出端倪。
常氏眯了眯眼,厉声道:“把他脸上的灰洗掉!”
许槿欢瞧着那人挣扎的愈发激烈,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人不会是熟人吧?
小厮照着常氏的话做,那人当然不会配合,押着他的小厮将他打了一顿,把他按趴在地上,侧脸贴着地,双手双脚皆被控制着,无奈的从喉中发出恼怒的嘶吼声。
小厮刚找了帕子湿了湿,就听到常氏不满的声音:“这么温柔做什么,他一个来找事的,直接一盆水泼上去就是。”
小厮顿了顿,接着照做。
一盆水泼的突然,地上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懵,就趁着这个缝隙,小厮拿了个帕子过去糊他的脸,脸上的灰碰到水太容易掉了,不过是片刻,在场的人就看清了这人的容貌。
哪里是什么六十多岁的老人,看那张脸,分明不比许瑾玄大多少,而且这张脸怎么看都觉得……熟悉。
许槿欢蹙眉,想着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常氏忽然指着他喊道:“你是王侍郎家的儿子!”
王侍郎?
许槿欢细细想着这个人,实在想不懂王侍郎和她爹爹之间有什么过节,若她没有记错,王侍郎只有一个儿子吧。
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这位王公子冒这么大的险来污蔑太傅?
王公子被看穿了身份,也懒得再说别的,哂笑一声:“真是劳烦夫人还能记起我这号小人物。”
王公子在京城也是有些名声的,但不是多好的名声,大家提起他,想到的只有‘纨绔’二字,喜欢结交达官显贵,当初更是和二皇子混迹青楼,在里面待了几日都不曾出来。
当然,这些只是听说。
等等,二皇子……
许槿欢脑中灵光一闪,捏紧了手中的衣袖,抬头看着那位王公子,眸光冷冷清清的,语气不明:“今日的事,是瑞王派你做的吧。”
王公子眼神一变,否认的极快,嘲讽的意味十足:“少污蔑别人了,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们承蒙圣恩,装什么善人呢,还在街头行善,我就要把你们搞的身败名裂!”
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声音:“老夫一辈子都在为圣上分忧,走到这个位置经历了不少难事,你真以为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能搞得了老夫?”
许槿欢眼前一亮,向外看去,却看到好几人朝屋里走来,走在最前面的人气色不是很好,头发白了许多,不过一袭龙袍很是震慑,屋里的人看到后无不惊讶,在人走进来的那一刻就跪在地上。
许槿欢与常氏也不例外。
“臣女参见皇上。”
“臣妇参见皇上。”
母女俩异口同声,屋里的其他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直视或是抬头,押着王公子的两人也跪在地上,至于王公子……人已经傻了。
皇帝近两日身体愈发差劲,就在昨夜还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并未署名,信中大概就是说着许太傅怎么对不起朝廷的事情,还列举出证据,信中描述的有模有样,他当夜就秘密宣见了许太傅。
许太傅活了大半辈子被人这么污蔑当然生气,当时气昏了头还在皇帝面前骂了几句,当然是骂写信的人。
皇上自然是相信许太傅的,就和许太傅商量着设计将人引诱出来,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人谁都不知道。可事情还未开始,许太傅和许瑾玄父子俩就收到了皇上口谕,让他们进宫,秦默骞此次完全是陪同,等三人到了宫里面见了皇上,才知道那口谕是假的!
许太傅立马感觉到不对,他和儿子都出来了,女儿又在郡主府,太傅府只剩下常氏一人,有人想要浑水摸鱼的做什么太容易了。
所以他就将计就计,还跪下恳请皇帝一起走这一趟,几人本是抱着侥幸,来的路上碰到了府里的管家,这才得知真有人趁着这时闹事。
这就匆忙赶了回来,还听到了一些出乎意料的话。
皇帝斜了眼地上的王公子,对屋里的其他人说道:“都平身。”
许槿欢站起身,和门前的秦默骞对上视线,对方点了点头,眼里的情绪和柔情让她安下了心,唇畔漾起了笑,秦默骞在,父亲和哥哥在,就连皇上都在。
瞧这样子,那王公子不会有好下场,至于背后的人是不是瑞王,这就看皇上想怎么处置了。
第八十四章 相信我吗
“皇、皇上……”地上的王公子浑身都在颤抖, 他没料到这件事的拆穿会被皇上亲耳听到,瑞王岂不是……
皇帝沉着一张脸,走到了屋里的主位上坐下, 冷哼一声:“朕看在他是朕的儿子, 就留他一条命苟着,谁知道他到了封地还不安分, 还不忘勾结京城里的人!”
瑞王骨子里向来不是安分的,人人都知他一心沉迷美色,但身为皇子,也曾想过皇位, 在牢里待了那么久, 心里定是会不平衡。
皇帝想起了瑞王走之前跟他保证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 脸色愈发难堪。
王公子跪在咬了咬牙, 像是不要命一般紧盯着皇上, 说道:“皇上还真是不看重自己儿子啊,别人说几句话您就信了, 没错,我就是听了瑞王的安排来污蔑太傅府的,您将我与瑞王都抓起来吧。”
他坦然承认了, 之所以这样,是抱着承认的越坦然, 对方越不相信的心态, 让对方以为他故意要把瑞王拉下水。
可惜他失算了, 皇帝不会这么以为,况且这屋里站着的可没有心思简单的人。
许瑾玄兴味索然地笑了声:“王公子是觉得这屋子里的人都很好骗,还是觉得你自己演的很好?”
王公子:“我都实话实说了!你们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想保全瑞王可以, 但这个结果将会连累你家里的人,确定要这么做吗?”站在众人身后的秦默骞突然出声,他对此事自是有怒意的。
瑞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更不是能知错就改的人,不过是在牢里待了几日,哪能磨掉从骨子里生出来的野心。至于为什么要搞太傅,秦默骞也不得知,除非瑞王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背叛祁承策,是真的被祁承策几句话耍的团团转。
王公子突然没了声,他虽纨绔,却也知道是因为王侍郎宠溺他,这几年里更是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事,更何况家中还有一妻一儿,倘若都因为他出了事儿……
秦默骞察觉到他的犹豫,继续道:“瑞王可没那么大的好心去救你和你家人,这两条路你要怎么选,可要仔细想好了。”
许槿欢被常氏拉着出去了,屋子里的人也都默默退下,谁都没有出声打扰,等屋里没了闲杂人等,皇帝终是憋不住,被气的狠狠咳嗽了起来。
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受点气就难受好久,他自己也能意识到可能活不久了。
王公子看到皇帝咳成这样眼神闪了闪,下一刻就被一只脚踩住了背部,挣扎无用,索性趴在那里没了动静。
许瑾玄微微弯着身子,左脚用足了力气,手臂搭在大腿上,眼中寒意逼人,压低声音说:“这两年谁不知道王大公子巴结二皇子,巴结到像条狗一样什么都听他的,我今日真是很好奇,你会不会为了他送掉全家的命。”
屋里的对峙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许槿欢站在门外,有些烦躁的拧起眉,瑞王为何要害她爹?还用这种令人猜不透的法子。
太傅下药害人的确不容忽视,就算她母亲真的拿银子让人闭嘴的事被说出去,哪怕京里有许多人相信,要定她父亲的罪也需要证据。
她想不明白,这个套究竟在哪儿?
或是说后面还有事情等着她父亲?
想的头痛欲裂也想不明白,身后响起一道温煦的声音:“这样的事本就不是你该操心的,别想那么多。”
她回头,看到秦默骞朝自己走来,也不知屋里在说什么,正屋的门已经被紧闭,并且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秦默骞来到许槿欢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这件事交给你哥哥就好,况且皇上知道瑞王此人什么德行,不会轻易被蒙蔽的。”
这场对峙里,唯一庆幸的就是,当今皇上是位很好的君主,不会因为不听话的儿子而去对付一个忠于自己的朝臣。
“可我不明白。”许槿欢抬起眸子,认真看着眼前的人,疑惑写在眼中,问:“瑞王为何要坏我父亲名声?”
秦默骞垂眸摇头,拉住她的手指握紧,说:“这种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事儿,恐怕只有当场问瑞王才会得知。”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就是不知猜的对不对。
许槿欢叹声气,低垂着脑袋一句话没说。秦默骞刚才见了她几乎独当一面的模样,心里一阵发热,为她的勇敢感到欣慰,同时也心酸,他的欢儿本就该无忧无虑的安然过完一生。
祁承策的出现毁了这一切,搅乱了她的生活。
秦默骞抿了抿唇,看了眼周围低着头的小厮婢女,常氏刚才气的不轻,被婆子扶着回了院子,他握紧女孩的柔荑,拉着她去了别处人少的地儿。
刚停下脚步,许槿欢就不管不顾的扑进他怀里抱紧他的腰,侧脸贴在他胸膛前,声音闷闷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日子啊。”
很不开心,开始以为只要祁承策没了,就能和以前一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但事实不是如此,或许以前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平淡,只是家里人把那些糟心事全揽下了,都不想让她参与。
父亲今年说,她偶尔知道一些事情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所以越来越多的矛盾都没有再瞒着她的眼睛,家里人没谁真正过的舒心过。
或许有过,但那太久远了。
秦默骞低头亲了亲她眉心,双手捧住她的脸蛋摸了摸,垂首和女孩额头相对,抬眼瞧着女孩轻轻颤动地长睫,轻笑了声:“很快就能,等瑞王一事解决,往后再也没人能让你烦恼,相信我吗?”
他在许槿欢面前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从来不说重话,也更能安抚人心。
许槿欢点点脑袋,有些大胆的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轻声细语地说了两个字:“我信。”
秦默骞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微动,有些克制不住地低头,吻住了她微张的红唇,含糊道:“那就别烦了,结果会是你想看到的那样。”
“……嗯。”
许槿欢双颊发烫,无意抬眸撞进男人漆黑的瞳仁中,眸底深处的欲念,似是束缚着正在剧烈挣扎的猛兽,此刻被一层网死死压制着。
第八十五章 瑞王下场
许槿欢腰间的手臂松了松, 身前的男人轻吻她眉眼,眼里的情绪已经淡去,秦默骞心满意足的捏了捏她的小脸, 手指用的力度很轻, 似是叹息:“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许槿欢抿唇笑着,闪着碎光的眸子望着他看, 声音柔柔的:“已经提前很多了,干嘛那么急啊。”
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想快点,就是不说出口罢了。
以前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或者说是爱一个人会怎么样, 如今好像知道了, 盼着他好,日日夜夜都想与他共度, 最重要的是看到他心满意足, 自己也会心满意足。
许槿欢以前从来想不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会这么奇妙。
两人正腻歪着, 倏然听到附近传来两人的说话声,聊的都是一些琐事, 不过这两道声音愈发逼近,似乎正是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来的。
许槿欢抬了抬眼皮,下一刻就被男人拉着去了别处, 她看着男人熟悉路程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就这么被拉着到了一处角落。秦默骞早就摸熟了太傅府, 哪里人少他一清二楚。
许槿欢有些好笑道:“躲什么呀,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这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他们定了亲的事?
刚才虽是独处,但他们都亲完了, 没有再做什么,更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秦默骞捏了捏她的指尖,嗓音有些沙哑:“那也不行,我不想让他们私底下议论你,更不想那些人看到你脸红害羞的模样。”
“哪有脸红啊。”许槿欢抽出被他抓着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就是不承认自己脸红的事实。
“好好好,没有脸红,是我有私心,不想让别人看到刚被我亲过的你,行了吧。”秦默骞嗓音愉悦,难得说出这样的话。
许槿欢听了,脸更红了,有些羞赧的伸出手锤了他一拳。
这一拳打在胸膛,力度软绵绵的就像挠痒痒,秦默骞好笑的抓住她的双手将人往怀里待,低头问:“开心了吗?”
许槿欢乖巧的点着脑袋:“开心。”
刚才心中还因为今日的事情感到烦闷,这时候轻松了不少,全凭着秦默骞的几句话。
两人没有腻歪多久,毕竟还有正事没有处理。等两人来到前院,发现皇上已经不在了,那位王公子也没了踪影,只剩下许太傅和许瑾玄父子俩在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王公子刚来府里的时候闹得有些大,还砸了许多东西,正屋外乱成了一片,小厮分工整理着。
许太傅看向许槿欢,眼神中带着慈爱,欣慰道:“欢儿,今日你表现的很好,为父看到你这般有勇气很开心。”
许槿欢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是开心的。
她在郡主府,本不该这么早回来的,在哪里实属无聊,就提前和安平郡主说了告别,这才赶上了这一幕,原本她是有些慌的,但是想想府里那么多人都在,有些还都是练过的,就没那么怕了。
许瑾玄:“是啊,若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我妹妹这么大胆,做的真不错。”
许槿欢轻咳一声低下了头:“父亲和哥哥过誉了。”
她听过许多好话和夸赞的话,但头一次听到有人夸她勇敢,还是自己的家人,这种喜悦是掩藏不住的。
秦默骞在一旁看着,勾了勾唇。
*
瑞王一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旁人只知道前往封地的瑞王忽然被召见回了宫,没有带王妃和下属,他孤身一人骑着马回京,本是秘密回京,进城时被人认了出来,京城中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皇帝正病着,这时候把瑞王叫回来,莫不是……
没人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主要是这么久了也没有立储君,大家都猜测这太子之位会落在哪位皇子身上,谁知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瑞王被召回京了。
这就让那些心思多的人有的想了。
瑞王本人就不同了,在牢里待了一阵子,心里怨气难消,他离京前安排了一些事情,在封地一直在等信,所以这趟回京他心里是不安的,害怕事情暴露。
那样连王都没得做,还可能牵扯到他的王妃和…程锦嫣。
程锦嫣和他离京后,因程锦嫣的父亲是罪臣,他没办法给程锦嫣一个名分,只能在府里当成个小妾养着,程锦嫣经历了一遭磨难变得安分起来,谨慎懂事,王妃瞧她听话就没有为难她。
在封地的这段日子,瑞王难得过了段舒心日子,那里虽不及京城,他好歹在那里是权势最高的,在心理上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瑞王来到宫门前下了马,守门的侍卫认出了他,开口说道:“王爷请吧,皇上已经等您多时了。”
瑞王斜睨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离宫多日,这里的唯一变化就是守卫变多了,他听说父皇身子如今不大好,现在最看重的就是命吧。
他一路来到熟悉的宫殿,还未进去就听到了里面要咳出肺一样的咳嗽声,听着就难受,眸光微动,面无表情的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的很快,是皇帝身边的公公,里面响起皇帝询问的声音:“谁啊?”
公公对瑞王笑了笑,回头道:“回皇上,是瑞王。”
里面静默一瞬,忽然传来皇帝夹杂着怒意的声音:“让那个逆子给我进来!”
瑞王眼皮一跳,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四月下旬,京中人人都在讨论着一件事。
瑞王不知犯了何事,竟然被贬为了庶人!
是皇帝身边的公公亲口念的圣旨,听说那日瑞王像是发了疯一般的闹,最后被侍卫用刀逼着脖子才安分下来。
本来还对他抱有希望的大臣彻底没声了,从风光无限的二皇子到无召不得回京的王爷,这其中的落差虽大,但还能接受。现在贬为一个庶人,足以见得他是真没有机会了,某些大臣的目光继续盯着四皇子五皇子二人。
据守在皇上殿外的守卫所说,皇帝那日差点气晕了过去,若不是太医来的及时,只怕……
百姓最喜欢听一些不影响自己的八卦,对于瑞王的遭遇没人觉得可惜,都觉得那是他罪有应得。
如今虽是庶人,却还是不能留在京里,皇帝派人将他押去了原本的封地,只是在那儿,他不再是权势最大的人,往日所有的幻想彻底被打碎,去的路上失魂落魄的不像个人样。
他之所以没有大闹,是因为还想活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瑞王被贬为庶人的第二日,在被押去封地的路上遇到了土匪抢劫,敢抢到官兵头上,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于是两方人马就打了起来。
没有任何功夫傍身的瑞王受了重伤血流不止,陷入了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性命堪忧。
京城的皇帝是在这日夜里才得知的消息,他正躺在榻上喝着黑漆漆的苦药,听到来报的消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还被药呛住了,咳嗽的厉害,难闻的药味混着一丝血的铁锈味在嘴里漫开,皇帝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秦默骞带着太医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心下一紧,太医更是急忙过去查探情况,还拿出了银针。
小半个时辰后,皇帝终于缓了过来,这次躺在榻上一点都不想动,地上还跪着来禀报消息的人此刻再次出声:“皇上,瑞王他……”
虽被贬了,这称呼还是没能及时改口。
皇帝闭了闭眼,嗓子哑的不行:“或许…这就是命吧。”
“那些土匪怎么办,是否需要卑职带人去抓?”
秦默骞站在一旁,听到皇帝说:“就这样吧,是他罪有应得。”
他掩下眼底的暗光,唇角勾出一丝弧度,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地上跪着的人道了声‘是’就离开了,皇帝长叹一声气:“都出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话落,秦默骞、太医还有那位公公一同告退离开,出了宫殿,公公特意喊住了秦默骞,凑近后压低尖锐的嗓音,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秦大人今年真是青云直上,往后可要仰仗您了。”
秦默骞抬头轻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回府的路上,他所坐的马车里突然射进来一支利箭,直直的插在对面的窗口上,差一点点就伤到了他。
秦默骞不慌不忙的拔下利箭,最顶端是一张纸条,拿下摊开看了眼,上面是一行字。
‘事已办妥,秦大人莫要忘了答应在下的事。’
他垂下眸子,将手里的纸条撕成碎片,握在手掌往窗外伸去,感受着风的袭来,突然摊开手掌,撕的稀碎的碎纸随着风飘散,像是冬日里飘落的雪花一般。
他从来都不打算放过二皇子,就凭着这个蠢货给祁承策瞎出点子,还曾说出侮辱许槿欢的话,从一开始,二皇子就在他的算计当中。
任何说过欢儿坏话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秦默骞不允许这样的人过的舒坦,一旦被他听到,这辈子都别想再安生。
许槿欢在府里听说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心里不由惊讶,短短几日居然发生了这么多,心中还有许多疑虑,没有憋着,直接就问了对面的哥哥:“王公子呢?他和他家人得救了?”
许瑾玄低头品着茶,清了清嗓子:“怎么可能得救,他做这件事之前就要想清楚后果。”
许瑾玄不是好人,秦默骞亦不是,在朝廷的争斗中,谁心软了,下一刻死的就是谁,斩尽杀绝永远比留有后患来的舒心。
第八十六章 我也想你
许槿欢拿了块糕点小口吃着, 低声问:“那哥哥觉得这个位置,日后会是谁的?”
她本不该关心这些的,但近半年来所发生的事让她的心情起伏不定, 有时候也想提早知道答案。
许瑾玄低头笑了声, 也不瞒着她,在这无外人的亭子里, 字正腔圆:“这个位置,荣王让谁做,就是谁的。”
一旦皇帝出事,就算有圣旨在, 那个位置也只能是荣王指定的人能坐。都说荣王无心朝政, 喝喝酒、写写字画,当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
没人知道, 荣王也心系天下, 比谁都看重这个江山, 只是不愿抛头露面,将自己摆到明面上, 荣王此人,只想做背后掌控一切都人。
江山之主,只能是荣王满意之人。
这一点, 许瑾玄和秦默骞都明白,只是……
许瑾玄按了按眉心, 意味不明道:“只是我看着秦默骞似乎更倾向于五皇子来做这个位置。”
五皇子此人一向话少, 他见了人那么多面, 总共也没说上三句话。再说四皇子,除了母妃出身比五皇子好上那么一点点,其他皆不如五皇子。
许槿欢听的似懂非懂, 糕点吃的有些噎得慌,端起清茶抿了口,等到舒适了又问:“哥哥更看好谁呢?”
许瑾玄顿了顿,放下手里的茶杯,瓷器与石桌的碰撞发出了一点声音,他抬眼瞧着她笑,过了良久才说:“自然是跟秦默骞一样。”
秦默骞是太傅府的准女婿,他妹妹的心上人,与他而言更是兄弟,当然和秦默骞站在一条线上。
“倘若你们关系没那么好呢?我和他也没有这门亲事,哥哥你觉得哪位皇子更胜一筹?”许槿欢问出这话后自己都怔了一下,眸中划过不明的光,或许是太想知道亲哥哥的想法。
在她心里,秦默骞看人定是没有错的,哥哥看人也一向很准,这二者若不是站在一条线上,还会有这么统一的答案吗?
许瑾玄叹声气:“四皇子和五皇子你知道差在哪儿了吗?”
许槿欢摇头。
“四皇子此人心性不稳,遇事容易多想,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让自己过的更好。五皇子就不同,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做的事都是有利于百姓的,他会是一个好的君主。”许瑾玄特意了解过,毕竟皇上真的……没多久了。
这话他自然没说出口,想到妹妹刚才的话,皱起眉头,说:“不会发生的事不要多想,你和秦默骞会好好的,说实话,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想过让你们俩认识一下。”
许瑾玄当时害怕自己看错人,就一直没有说,后来他发现秦默骞每次来太傅府,只要看到他妹妹,那眼神就移不开了,他早就有了猜想,还没有问出口,秦默骞这家伙就在一次醉酒中坦白了。
那日秦默骞可是把许槿欢好好夸了一下,听的许瑾玄那是一个神清气爽。
许槿欢笑了笑:“我只是随口问一下,没有多想。”若真像她刚才说的那样,才真是要后悔一辈子。
兄妹俩继续说着其他事,亭子里除了他们俩就没了别人。
月底。
春日里的风温和拂面,日光温热却不燥,绿叶随风而动,叶子沙沙的声音被百姓的讨论声遮住,京城的街道一片热闹,百姓站在街道两旁,路上是迎亲的队伍。
有人问道:“这是谁家的公子迎亲啊?阵势这么大。”
“太傅嫡子许瑾玄,皇上一手提拔上去的朝臣,二十余岁就能走到如此地步,娶的又是李将军家的独女,这阵势当然要大一点。”
“太傅嫡子?怪不得啊!我前两日还听说他又升了,和那位秦公子一起对不对?我老娘听说后指着我说了一顿,非说我不争气。”
“也不能这么说,许公子和秦公子自入朝后就青云直上,两人都是年纪轻轻的,这样的人可不多见,你娘怎么能让你跟这样的凤毛麟角比呢。”
“那位秦公子可定了亲?”
“你还不知道啊,秦公子和许公子的妹妹早就定了亲事,你那点小心思就收起来吧,再说了你闺女早有心上人,人家也不差,你就别拖着了快同意吧。”
街上说什么的都有,许瑾玄一袭喜服骑着马,眼中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面容焕发,一看就是遇了喜事的人。
此时的太傅府也是一片喜色,常氏从早上开始就笑的合不拢嘴,时不时的拍着胸口跟身后的婆子说:“哎呀,我这心里可真是高兴,终于要有儿媳妇了。”
婆子笑道:“夫人盼了两年,可算是盼到了,日后就等着抱孙子吧。”
此话一出,常氏更是喜得激动难耐。
许槿欢今日穿了身鹅黄衣裙,衣裳有些束腰显得她娇小极了,涂了脂粉,头上戴了比较吸睛的红珠子发簪,矜贵又明艳,和往日一袭素色的衣衫有所不同。
“姑娘,明明是公子成亲,你紧张什么啊?”冰兰在一旁好笑道。
许槿欢手心里尽是汗,拿起帕子擦掉,轻声说:“今日起我就多了位嫂嫂,当然紧张了。”
往常都是喊芝薏姐姐,今日起就直接喊嫂嫂,哥哥也是有了妻子的人,他们府里正式多了位主子,怎么都是有所不同的。
柳儿好笑道:“公子成亲您都这样了,这要是到了您结婚当日,还不得坐不住啊。”
许槿欢看了眼柳儿和冰兰,不由失笑:“你们可别嘲笑我,早晚有一日都要经历这些,况且紧张归紧张,心里还是高兴的。”
“是是是,姑娘说的都对,我们不笑了。”
冰兰话音刚落,附近跑来一名婢女,喊道:“姑娘,公子迎亲回来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许槿欢当然要过去看,她早有了在这日看热闹的心思,因为跑的太急,差一点在路上崴到了脚,吓得柳儿冰兰二人虚惊一场。
今日府里来了许多人,到了前院因为要注意仪态就没有再跑了,她去门前看新娘子的路上,被许多熟人喊了名字,她笑着回应,走的有些急,怕赶不上,她还想亲眼看着芝薏姐姐……啊不,应当是亲眼看着嫂嫂从马车里出来。
许槿欢快到门口时看到了秦默骞,后者今日穿了一袭浅色有些偏白的衣袍,看她时的目光温柔似水,被光照着更似是谪仙一般。秦默骞挡了她的路,有些温热的手指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去了人少的地儿。
“干什么啊?我还想看新娘子。”她虽这么说,却没有一点要挣扎的意思,因为比起看新娘子,她更想跟秦默骞在一起。
秦默骞这两日太忙了,她都没能见到他,夜夜魂牵梦绕似的在梦里想着,这见了面,就跟丢了魂似的被带走。
这府里到处都是人,秦默默眼中尽是隐忍,松开女孩柔嫩的手腕,转过身认真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笑意,问:“想我了吗?”
许槿欢很乖巧的点头:“想了。”
“我也想你。”秦默骞声音暗哑,他好想抱一抱眼前的人,但附近的人太碍事儿了。
第八十七章 对你好都是应该的
许槿欢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心里暖了暖,小声说:“你知道今日我都想了些什么嘛?”
秦默骞垂首瞧着她有些兴奋的模样,心中泛痒, 愉悦笑了声:“让我来猜猜难不成是想到了我们日后成亲的一幕?”
她含笑点了点头:“是啊,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现在心里想的,亦是我心中所想, 我们都盼着那日的到来,我说的可对?”说着,看到许槿欢身后有人朝这边走来,松开了女孩的手, 并未后退, 等人快走到时还保持着这么近的距离。
秦默骞眼中划过不易察觉的惊讶,似是没料到会在这儿见到这个人。
许槿欢没有察觉到异常, 还沉浸在日后她和秦默骞成亲的遐想中, 眸子发亮, 唇边笑意更是收不住。
直到听到身前的人开口说话:“五殿下也在啊。”
她收敛了笑意,回头看到了一袭玄衣的俊朗少年, 这倒不是她第一见五皇子,但每次都没有说过话,微微弯身行一礼, 道:“五殿下。”
五皇子祁慕宸对他们二人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眸子有些诡异的黑, 声音是哑中带冷:“我想跟秦大人请教一些事情。”
秦默骞抿了抿唇, 并没有及时答应他。
许槿欢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仔细观察了一下五皇子, 似乎真的像哥哥所说的那样沉默寡言,而且很有礼貌,秦默骞如今在朝廷的地位当然是值得尊敬的,但对于皇子而言,说不定会直接命令人过去。
三人谁都没开口,就这么站着,耳边是喜事的吵闹声,新娘子应当是进门了,他们熙熙攘攘的能听个大概。
许槿欢看了眼秦默骞,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听到身旁的人说:“五皇子想请教什么,我都知道。”
秦默骞转头对上许槿欢的眸子,面对五皇子的严肃少了几分,眼中多了些柔意,说:“待会儿再去找你。”
“嗯。”许槿欢刚才想说的是‘你去忙吧,我去看我嫂嫂’,因为待会儿要拜堂,这一点她是不想错过的。
秦默骞看她这么乖的应下,没忍住揉了下她的头发,接着收回手,面对五皇子时又是一副令人不敢妄为的严肃,说道:“这里不方便,跟我来吧。”
他把太傅府摸得很熟,像是在自家院子一样,带人去了后面人少的地儿。
许槿欢瞧着他熟门熟路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一声,扫了眼院子里的客,抬脚前去正屋。
她到了屋里,刚停下脚步就听到那声:“一拜天地!”
她站在门前往边上靠了靠,看着哥哥和芝薏姐姐拜堂,站在这里,她一直都能听到有人说哥哥今天就没有停过笑,那嘴角一直扬着,足以见得有多么开心。
许槿欢也跟着笑,哥哥当然开心,毕竟他有多喜欢芝薏姐姐,自己是有目共睹的,芝薏姐姐也一样,如今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在屋里看完了拜堂才出去,府里嚷嚷声一片,大部分人都聚在一起笑着聊事情,热闹又平凡,往后这京里应当不会再发生令人心慌的事儿了吧。
*
太傅之子迎亲的仗势很大,当日发生了什么百姓都知道,毕竟这人啊总是会忍不住说些趣事,更何况这是太傅家的事情,大家更是耐不住八卦之心,把所有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最后得到一个结论,许公子是真的很喜欢李姑娘,要不然也不会激动到在下马时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许公子眼里的情谊是骗不了人的。
许槿欢那日被秦默骞拉走,没有看到那样有趣的一幕,听柳儿说着,脑中都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这一个时辰以来笑声就没停过,坐在她对面的人也一样。
李芝薏新盘了发,温婉的眉眼和往日的飒爽挨不着边,整个人看着都柔了许多,她指尖捏着扇子柄轻轻扇着小风,笑道:“我也没那么平静,若不是会些功夫,下马车的时候就崴到脚了。”
许槿欢趴在桌上抬眼瞧着她,说出了心里话:“嫂嫂这两日变化好大啊。”
李芝薏:“怎么大了?我不还是我吗?”
许槿欢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变了,晃了晃脑袋不再想这样的事,说:“明日我哥哥和你一起回门,若是你那姨娘再敢阴阳怪气,你不必忍着,该说什么就说就是。”
李芝薏未出阁时,常听父亲的姨娘阴阳怪气,她有时会忍有时不会,但不忍时通常还会和李将军吵上几句,父女关系早就变得恶劣起来。
“放心吧,你哥哥和我一起呢,她不敢说什么,就连我爹都不敢。”这点李芝薏很笃定,若是以前,她爹或许还会说个一两句,但现在……
京城中谁都知道许瑾玄和秦默骞受圣上重视,她爹向来有些势力,怎么可能敢跟许瑾玄叫板呢。
“不仅如此,我嫁过来的前一日,我爹还特意跟我聊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曾经对不起我,往后会好好记住我这个闺女的意思,我娘在一旁听着惊了大半天。”李芝薏叹声气,她挺羡慕许槿欢的,太傅和太傅夫人从来没有她爹娘那般重男轻女。
许槿欢牵了牵唇角,没说话。
柳儿从远处跑过来,低声说道:“姑娘,秦大人来了。”
李芝薏弯起唇,起身说道:“我回去还要看账本呢,就不多留了,先走了。”
许槿欢倒没说留人的话,只道:“嫂嫂要是遇到了什么事的一定要告诉我,我和你一起解决。”
“放心,你哥哥都跟我说了。”
许槿欢并不放心,或许每一个婆母都不能做到对儿媳妇真正的虔诚以待,哥哥成亲前,母亲就常念叨恨不得芝薏姐姐早些嫁进来,如今嫁进来了,却觉得……母亲没之前那般看好了。
昨日李芝薏要早起敬茶,但因睡得太晚,就起晚了一些,常氏虽没有给脸色,却在明里暗里敲打李芝薏,还说了往后早起请安的时辰。
许槿欢感叹母亲的前后变化,也在想等她日后成了亲,嫁到了候府,秦默骞母亲会不会也这样对待她?
“姑娘,还不去见秦大人吗?”柳儿提醒道。
秦默骞不会来许槿欢的院子,他怕那样会让别人说些有的没的,到时反而让许槿欢名声受损,两人通常都是在后院的亭子里见面谈笑。
许槿欢回过神,点点脑袋,说:“我自己去吧,你…你和冰兰出门去裁缝铺看看我那件衣裳做好了没有,我算算日子应当差不多了。”
“奴婢晓得了。”
她交代完事情没在府里待多久,毕竟心里还想着人呢,许是知道她要和秦默骞见面,后院亭子那处都没有旁人,只站了秦默骞一个人。
她放轻了脚步,趁前面一身黑衣的男子背对着自己,难得有了兴趣,等到快要接近时,忽然加快了脚步冲过去,满心欢喜的将人抱了个满怀。
语气不由娇嗔起来:“昨日不是说不来了嘛?事情都解决了?”
她自然想每日都见到秦默骞,但他这段时日愈发忙了,有时候会在宫里待上大半日,这就导致来看她的机会少了许多。
秦默骞听出了她语气那一丝丝娇纵的抱怨,又带了几分欣喜,心中觉得好笑,握住女孩横在自己身前的一只手转过了身,将人扯到怀里好好抱着。
他很自然的低头在女孩额头留下一吻,语气含笑:“忙完了,太想你了过来看看。”
“我还以为你今日真的不来了呢。”许槿欢扑在他怀里,双臂抱的很紧,心里涌上了难言的喜悦。
不知何时开始,她变得依赖秦默骞,这种依赖程度已经超过了她依赖自己的亲母亲,有时候秦默骞的一句话,比别人相劝两三天的结果都要有用。
许槿欢闭上眸子,许是被这两日的事情弄的太过迷茫,到了依赖的人面前,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娘之前对嫂嫂特别好,好不容易盼着嫂嫂嫁了进来,却对嫂嫂没有以前好了,你说每个婆母都是这样吗?”
秦默骞垂眸看着她的脑袋,有些好笑的伸出手揉着她细软的发丝,温煦道:“我们成亲后不住在候府。”
“不住在候府?”许槿欢惊讶的抬起头看他,和男人黑漆漆的眸子对上,没有了开始的羞赧,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嫁过去后,我们和你爹娘分府?”
这不就相当于分家吗,按照规矩,这种是要划清关系才会这般做法,秦默骞怎么会……
“没有,不会分家,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你受委屈。”秦默骞帮她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动作轻柔,温热指尖在她耳边蹭着,许槿欢耳尖迅速爬上了红。
“所以母亲和婆母终究是不一样的对吧。”许槿欢难以想象秦默骞母亲刻薄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秦默骞单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下巴微微抬起,认真道:“我母亲很喜欢你,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我不敢保证她未来对你怎么样,我想给你一个舒心的日子,等成了亲,你想邀谁去府里玩,也就不用顾及我母亲了。”
许槿欢抿着红唇,没想到他想那么远,心里多了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片刻就红了眼眶,下巴还被抬着,她没有挣扎,只是这样和男人默默对视着。
过了良久,嗓音染了让人不易察觉的哭腔:“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她眼尾红着,鼻头也红红的,看起来娇怜柔弱,发亮的眸中满眼都是秦默骞一个人,后者看的心动,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就离开。
“因为你未来是要嫁给我,把一辈子都托付给了我,对你好都是应该的。”更何况,是他念了这么久的心肝儿,当然要对她好。
第八十八章 还回来的银钗
正屋。
常氏看了眼左手边的李芝薏, 踌躇了片刻,开口问:“秦公子去找欢儿了?”
“好像是。”李芝薏点点头,正翻着账本看, 没有看到常氏有些怪异的表情。
常氏一直知道女儿和秦默骞这些日子走的太近, 她每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但时常这样,会引得别人说闲话啊。
男女有别,哪怕已经定下亲事,成亲前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李芝薏迟迟没有听到常氏的声音, 抬头看到她沉思的表情, 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装作无意间说道:“秦公子对欢儿妹妹挺好的, 一直有注意, 而且咱们府里的人都自觉。”
秦默骞不会当众对许槿欢做什么, 会保持男女之间的距离,府里的下人都是衷心的, 有几个嘴碎的碍于秦默骞的身份都不敢说,这要是被听到了,岂不是得罪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常氏能想明白这些道理, 想想秦默骞未来肯定会位极人臣,心里又舒坦了一些, 淡道:“虽然人人都说秦公子好, 但他定下的毕竟是我亲闺女, 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可不想欢儿被人议论。”
李芝薏合上账本,唇角微弯:“但母亲没有阻止欢儿妹妹和秦公子经常见面, 说到底还是希望欢儿妹妹开心吧。”
她的婆母,无疑是一位好母亲,对待许瑾玄和许槿欢兄妹二人好的不得了,对她虽然有些要求,但也能理解。
她出嫁前就听过别人在宅院的日子,那些人的婆母可比不上常氏半分,有的是刚成亲一日,夫君那边就被婆母塞了人。
起码常氏没有安排人插足在她和许瑾玄之间,李芝薏觉得已经很好了,况且常氏要求的,都是儿媳妇理应做的。
两人聊着,屋里跑进来一位婆子,说道:“夫人,秦公子离开了,姑娘也回了院子。”
常氏听到这话轻轻颔首,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派人在外面看着,秦默骞什么时候走了来跟她说一声。
李芝薏抿了抿唇,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着账本的一页纸,怎么说呢,她这位婆母有点过于在意这件事了。
她未成亲前虽然没有和许瑾玄见得那么勤,但每次都要在一起待好久,这个年龄段,两人见了面时常舍不得分开。
“芝薏啊,玄儿这一整天几乎都待在书房了,你去伙房让人去熬些补身子的汤给他送去,可别累着了。”常氏没忘了正事,笑着继续道:“你也争点气,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好,那我现在去?”
“现在去吧,这天都快暗下来了。”
后宅。
许槿欢坐在屋里,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银钗,拿着放在心口的位置,忍不住勾起唇角。
是上次被树枝勾掉的银钗,秦默骞捡走后没有提过,也没有说过要还给她,今日忽然拿了出来。
她在府里没打算往外出门,头发随便挽了一下,没有戴头饰,秦默骞亲自给她戴上了这支银簪,还说了句话。
他说:“离京的时间我把它带在了身上,每次想你时就拿出来看看,跟着我一起办事的大人总是打趣我。”
一支银钗,他每日都要拿出来看好几次,一看就看到出神,且并未躲着藏着,有位大人看到,打趣他说:“年轻人啊,走哪都要带着媳妇的东西来睹物思人,不错不错,值得表扬。”
媳妇的东西。
明明是有些粗矿的声音,却因这五个字变得没那么难听了。他笑着回答:“可惜我总是东奔西波,不能常在家中陪她。”
那位大哥说:“看得出来,你们小夫妻之间的感情很好。”
这些事儿,秦默骞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全跟许槿欢讲了出来,后者听的耳垂充血,笑着反驳:“我们还没成亲呢。”
秦默骞捏了下她的脸:“对啊,我们还没成亲呢,我这几日夜里时常梦到你,梦到我们都有孩子了。”
许槿欢回过神,摸着银钗尖锐的那端,以前这只是一支普通的银钗,现在更算得上她与秦默骞的定情信物,还被秦默骞在身边带了那么久。
秦默骞说:“原本是想在我身边留一辈子,不打算还给你的。”
她问:“怎么突然想要还回来?”
“因为之前没想到你和我心意相通,若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我就守着它过一辈子。”
谁想到在后面许槿欢坦白了心意,他们迅速定了亲,这支意义不同的钗早晚要拿出来,秦默骞趁着今日她没有戴头饰,特意拿出来亲自给她戴上。
柳儿端着一壶茶进来,笑嘻嘻道:“伙房今日新做了两道新菜,冰兰姐姐带人过去传膳了。”
柳儿的到来打断了许槿欢的回想,把钗放到一个红木盒子里,合上盖子站起身,坐了那么久身体有些僵硬,随便动了动。
“不说这些还好,听了都饿了。”她摸摸肚子,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扭了扭脖子,“哥哥还在忙吗?”
“好像是的,听青毅说这两日朝廷有很多事。”
许槿欢点点头,她今日听李芝薏说了一些,皇上本是看在哥哥刚成亲要让哥哥休沐几日的,但是朝中少了一位得力人不行。
她看着屋外,透澈的双眸有些出神,低声喃喃:“柳儿,我哥哥成亲了,再过不久就是我了。”
柳儿挠头:“姑娘不是一直盼着那日吗?”
“是啊,我一直盼着,他也一直盼着。”许槿欢垂眸,有些低落:“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他好像盼了很多年很多年一样。”
秦默骞对她太好了,那样的感情不像是一年两年的,像很多很多年,有时候会无意和他对视,里面的情意太浓了。她见过其他相爱的人看对方的目光,情意是有的,但和秦默骞眼里的不一样。
秦默骞眼里多出的那份情感,让她有些茫然。
“这不是好事吗?说不定姑娘和秦公子以前早就见过,只是您不记得了,秦公子却对您一见钟情呢。”柳儿脸上挂着笑,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许槿欢笑了声:“或许吧。”
*
五月,皇帝重病不起,躺在榻上意识模糊,太医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出结果。朝廷有人提议让四皇子先为监国,此话刚说出来就被荣王一口否决,有些人以为荣王想趁此机会做什么,不由冷嘲热讽。
话里的意思在说荣王就是个藏着心思的白眼狼,可那些人没想到荣王下一句就是提议五皇子监国,还说这是皇上的意愿。
“你怎知这是皇上的意愿?据老夫所知,你这些日子连宫门都没踏进过,荣王殿下可知随意伪造皇上口谕乃是重罪!”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臣说道。
这人亦是前段时间刚升上来的丞相,一把年纪了,头发胡子皆是一片白。
荣王笑容寡淡:“丞相说笑了,本王这些日子是没有踏进过宫门,可这不代表皇上没有出过宫啊。”
这话说的老丞相一噎,不知说些什么反驳。
因为皇上前几日的确出宫了,还是去了荣王那里,荣王嘛,一个没用的闲散王爷,谁都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荣王虽这么说,但您没有证据证明那日皇上都跟您说了何事。”又是一位老臣站出来说道。
荣王眯了眯眼,还未说话,就听见一道声音:“真是不巧了,那日我也在荣王府,将皇上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皇上知道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在倒下前交代好一切。”
秦默骞温润的嗓音引得朝廷众人看向他,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道:“诸位若是不信也没法子,总之这就是皇上亲口说的。”
皇上亲口说让五皇子监国,这样的话荣王可没听过,秦默骞更没有,他最近也没有去过荣王府!
所为的口谕的确是假的,他们不怕暴露,这次皇帝能不能醒来是个问题,为何不顺水推舟将五皇子推上那个位置呢?
秦默骞没忘了皇上之前跟他说过的话,不管是谁登基,都希望他好好辅佐,可他秦默骞只愿辅佐自己满意的君主。
而且只是监国,不是登基,皇上就算真的醒了,也挑不出什么错。
秦默骞就是感叹,皇上这次倒下并不是因病,最主要的是因毒,慢性毒,太医描述,这毒起码已经服了有三年,只怕还和祁承策有些关系。
三年来都能给皇上下毒的,那就是身边的人了。
这个人他还要逮出来呢。
大殿里静默了许久,逐渐有人站出来附议五皇子监国的话,有一两个站出来,后面就不是问题了,不是大家怕秦默骞,而是没人觉得秦默骞能说谎,况且秦默骞日后是许太傅的女婿,再加上个的许瑾玄……
这个阵势很明显了,五皇子监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事儿传的很快,后宫里四皇子生母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同样病在塔上的皇后得知此事一点都不惊讶,或者说,她早在被皇帝警告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一日。
五皇子,是皇上亲自选好的人。
第八十九章 每晚都梦到你
皇帝倒下了, 朝廷的人分成两派,不论是谁都不安着,唯恐自己站错了队, 反观京城的百姓倒是没有其他心思, 可能是因为能起造反心思的皇子已经没了,他们不用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
本来挺平静的, 不是谁透露出了荣王有造反的意思,刚平静不到一月的京城,再次人心惶惶起来,甚至有些富户都开始囤起了食物。
这种混乱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挑事儿。
太傅府。
许槿欢亲眼瞧着她爹和哥哥、秦默骞、荣王, 还有两位大人进了书房,有些好奇是为什么忽然聚在一起谈事, 这样的情况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了。京城有什么事都传的很快, 柳儿现在依旧保持着经常到青毅身边打听消息, 不知今日的事,柳儿是否能打听到。
许槿欢穿这身浅绿襦裙, 在庭院里的石桌处坐着,有微热的风掠过,加上头顶刺眼的光, 不一会儿就感受到了热,拿起桌上的团扇轻轻摆动扇着风, 额前的碎发时不时被吹气, 隐约还能看到她额头的细汗。
冰兰端来一碗冰食, 不解道:“姑娘为何不去亭子里坐着,也避免了这样热的光,晒久了也不好。”
许槿欢放下手里的扇子, 拿起碗中的小勺子,挖一勺碗里说不清是什么的冰食,放入嘴中,凉的她眯了眯眼,回道:“在这儿坐着,能看到他何时从爹爹书房里出来。”
顶多是有些小热,又不是承受不了。
“秦公子定然是知道姑娘想什么的,等他谈完了一定会来找姑娘。”冰兰笑了声,说:“姑娘,咱们回去吧,等秦公子来找您啊。”
许槿欢沉吟一阵儿,点头:“行吧。”
说着站起身,拿起扇子就往自己院子里走去,冰兰端着那碗冰食小跑着跟过去。
两人到了院子,看到柳儿正趴在许槿欢房屋门前鬼鬼祟祟的,好似在看她在不在屋里。许槿欢眨眨眼睛,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冰兰很有默契的也跟着放轻脚步。
柳儿还在趴在门那,左瞅瞅右看看,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由挠头,姑娘这时候不在屋里待着,能去哪儿啊?
许槿欢已经到了柳儿身后,看她还没有察觉到,唇角微勾,眼里笑意淡淡的,缓缓伸出手拍了拍柳儿的肩膀,刚碰到人就感受到手下的人抖了一下。
“啊!”柳儿惊呼一声,当真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谁后松了口气,懊恼道:“姑娘你去哪儿了?”
“我就在府里啊,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许槿欢怎么看都觉得柳儿这丫头有事。
柳儿本就没想过瞒她,听她问了,叹声气说:“我刚才又去找青毅哥了,跟他打听了许多事情,想过来说与姑娘听。”
青毅身为许瑾玄的随从加心腹,只要不是保密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对柳儿说也是因为可以说。当然了,青毅不是个多嘴的人,只对柳儿说,都不曾对府里的其他人说。
冰兰站在一旁笑着,看破不戳破。
许槿欢睫毛微垂,神色淡了下来,抬脚跨进屋里的门槛:“进屋说吧,关上门。”
冰兰进去后把那碗冰食放到桌上又出了门,帮她们关了门并未离开,就站在门前守着,以防有别人偷听。
“说吧,又打听到什么了?”许槿欢继续吃着冰牙爽口的食物。
“是这样的,我听青毅哥说……”柳儿小声把自己听到的尽数说了出来。
许槿欢细细听着,眸底掠过一丝了然,怪不得今日都聚在一起谈话,想必就是为了这事儿吧。不过荣王要造反这件事是没有可信度的,但总有些疑神疑鬼的人在那儿瞎怀疑。
她听秦默骞说过荣王的本事,若是想坐到那个位置,完全不用等皇上倒下才行动,或许有人觉得荣王之前是想博个好名声,所以才趁着这时候动手。
“这样的事别乱说,事实究竟是什么我们不得知,青毅只跟你说了这些?”
“嗯。”柳儿点头,“只说了这些,他有叮嘱我不往外说的,不过姑娘你不是外人。”
许槿欢轻应一声,这种事当然不能往外说,寻常百姓讨论皇储之位乃是死罪,京城的百姓听到了风声也不敢轻易议论,就是不知这次是谁要坑荣王一把,会跟四皇子那边的人有关系?
还是单纯的针对荣王呢……
快到午时的时候,冰兰跑进来笑着说道:“姑娘,秦公子在院外等你。”
她猜的没错,秦公子不会放过任何见姑娘一面的机会,秦公子特别喜欢姑娘,冰兰为许槿欢高兴,因为姑娘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许槿欢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的褶皱,又去铜镜前看了一下仪态,确定没有问题才出门,柳儿本来要跟着,刚动了一步就被冰兰拉住了手,“你干什么去啊,还嫌自己站在那不碍眼啊。”
柳儿不解:“怎么了?”
“姑娘和秦公子见面,你站在他们身边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
冰兰好笑的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道:“你和青毅相处的时候,喜欢别人过去打扰吗?”她还以为柳儿早就开窍了,之前不是没有机灵过,今天怎么又糊涂了。
柳儿迷茫了一阵,忽然恍然大悟,点了点脑袋,两手一拍,感叹道:“我懂了,多亏了冰兰姐拉住我,要不然我又做错事了。”
许槿欢刚出院子就看到了站在门前身形修长、一袭蓝衣的男子,温润的眉眼浮现出笑意,她没有走太近,明知道眼前的人是来看自己的,还是问道:“怎么还没走啊?”
秦默骞两手背后,明明这几日事多,他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疲惫,有的只是愉悦的笑意,也可能是因为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完全不急。
他轻笑了声:“太傅留我在府中用膳,你哥哥去送荣王他们了,我来看看你。”
许槿欢颔首一下,没再说什么。
秦默骞走过来低头看着她,看的认真,清楚看到了她眼下有一些发青,皱了下眉头,“最近没休息好吗?”
她摇头,声音很小:“也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秦默骞满眼关心,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
许槿欢不自在的低垂着脑袋,声如蚊似的:“就是每晚都梦见你,醒来就睡不着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连着好几日都能梦到秦默骞在……在亲她,还……
关键时候总会醒过来,有时候醒的早,后半夜就只能失眠了。
“梦到我?”秦默骞本来还担心着,听到这话心情豁然开朗,眼中的笑意快要溢了出来,心下很是激动,或许是太意外、太惊喜,背后的手指都在抖。
他何尝不是这样呢。
每日夜里都会梦到许槿欢,梦到他们成亲后的日子。秦默骞想好了,等他们成亲后,一定要休沐一阵子,带许槿欢离京好好玩一些日子。
他还从未单独带心爱的人散心过,每次和许槿欢独处基本都是在这太傅府里,地方还是那几个地方,虽说每日能见到人已经很满足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和她去更多好玩的地方。
秦默骞想让许槿欢开开心心的,抛下一切烦恼,什么都不用顾虑的玩。
若是这阵子皇上真的挺不过去,五皇子登基继位,他有时间稳固一切,就怕这一直拖着,到时候反倒耽误了许多事。
“那个,我们别在这儿站着了,怪热的。”这天本来就热,秦默骞的笑声充斥在耳畔,更是让许槿欢脸蛋都跟着发热。
第九十章 皇后绑架
许槿欢不好带人去自己院子里, 兜兜转转又去了后院的亭子里,这处都快成两人的私人地盘了。
两人面对面的在石桌前坐下,许槿欢低头抠着手指, 问:“我听说荣王殿下他……”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秦默骞语气温和,很能安抚她有些焦躁的心情, “荣王若想要那个位置,完全不必等到现在才动手。只要这几日把最后一个人揪出来,往后的日子就真的太平了。”
他说的,是把造谣的人抓住, 因为这人有着不纯的心思, 在挑拨皇家的关系,一旦找出来并斩杀, 从此京城太平。
不论怎么样, 只要有人谋反, 最先出事的永远是京城,城里的百姓太无辜了。
至于荣王殿下, 从不屑那个位置。
许槿欢能明白这些,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中午用膳,她并未和秦默骞他们一起, 父亲没有喊她,母亲也没有过去, 说明有事情要谈。
夜里起了风, 如鬼泣一般的大风吹得屋子里的窗户不停的作响, 屋里只留了床前的烛火没有吹灭,有冷风从窗户的细缝中窜进来,吹得烛火乱颤。
许槿欢躺在榻上, 看着房屋上晃眼的烛火影子,被晃的烦了,掀开薄被站起身,走到一旁把那乱颤的烛火吹灭,火光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漆黑,晃眼的光没了,只剩下外面令人心神不宁的风声。
她回到榻上,闭着双眼怎么都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门外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倒地了,她眉心一跳,刚坐起身屋里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一袭黑衣,还披着连帽斗篷,虽然被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身材,但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女人。
许槿欢神情警惕,她坐在床上没有动,因门开着,外面吹进来的冷风让她忍不住微颤,手指攥紧着身前单薄的白衣,忍住喊救命的冲动,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这样的事太过突然,她有些发蒙,全然不知这人会是谁,也猜不到,因为她想不到自己和谁树立过敌对的关系。
黑衣女子往她这边走了两步,掀开头上的斗篷连帽,抬起头,用一种不善的眼神看着榻上有些愣怔的许槿欢。
许槿欢手脚有些发凉,血液迅速逆流,不过片刻她就变了脸,不是惊慌和恐惧,而是一种意想不到的震惊,那双漂亮的杏眼瞪的很圆,不敢置信道:“怎么……会…是你?”
夜里太暗,若不是这人手里提着灯火,她根本看不清面容,可眼前的人……
那女子笑了声,眼神并不友善,眼角的细纹遮住不岁月的痕迹,有些嘲讽道:“为何不能是我。”
许槿欢抓紧了腿上的薄被,茫然充斥着大脑,微微垂着眸,轻声问:“所以您之前的病弱全是装的对吗……皇后娘娘。”
后四个字,她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了出来。
皇后抬了抬下巴,朝她走过去,眼神里的疲惫骗不了人,自嘲道:“也不全是装的,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是皇上逼我,秦默骞他一个后辈也敢逼我!”
说到后面,许槿欢从她语气中听到了一种恨,有些不明白。之前不是还为秦默骞解决掉祁承策而感谢吗,为何现在又这么说。
本就因为风大而浑身冷,此刻更是因为皇后的出现觉得背后发凉,今夜的皇后娘娘和往日大有所不同,皇后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被毒蝎子盯上了。
皇后也不想多做解释,冷笑道:“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能结束了,这次恐怕要冒犯许姑娘了,要怪就怪你和秦默骞有了牵扯,你能牵动他的心。”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一个人……很眼熟,特别眼熟,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
那人把绳子交到了皇后手中,皇后让他出去,还让他关上门,他都一一照做。等人走后,许槿欢才想起那人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公公!她每次进宫都会碰到这人!
皇后拿着一捆麻绳走近,许槿欢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叫喊人,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皇后说:“不用喊了,没人会来救你的,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毕竟……本宫曾真的感谢过你。”
可她真正感谢的是秦默骞啊。
许槿欢沉默了,没人来救她,就证明周围的人都被皇后的人解决了,就像外面守门的婢女,刚才那一声响肯定是皇后的人把她的婢女打晕了。
皇后见她这么安静,面上浮现出满意之色,还道:“这就对了,只要你听话,本宫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愈发令人不适,许槿欢会信她的话吗?
不会!
皇后本就不可信!
所以在皇后走到床边要对她动手的时候,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出双手用力一推,皇后惊呼一声,措不及防的后退了几步向后倒去。
她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许槿欢当然知道这时候不能从正门出去,所以她快速下了床,趁着身体不好的皇后还没有站起身,随意穿上鞋子跑向了窗户那里。
这风才起不久,窗户是她自己随手关上的,开的也容易,这时候她心里生出一股庆幸,但凡这窗户经过婢女的手,都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她打开。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窗户那儿跳出去的,只记得屋里的门被推开,那太监先去扶了皇后娘娘,皇后大喊着:“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许槿欢在外面听到皇后的声音跑的很快,心里慌的手都在抖,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好在这里是她的家,没人比她更熟悉这里的地形。
而且她发现皇后只带了那一个太监,逃走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她逆着风跑,好几次都要跑不动了腿软的差点倒下,回头看着快要追上的太监,之前笑眯眯的老太监此刻隐匿在黑夜中只剩下一道黑影,像深夜从地狱爬出来找人讨债的恶鬼。
许槿欢耳边除了风声就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她本能的朝着哥哥的院子跑去,她很清楚现在只有哥哥院子里才是最安全的,这路上的确没有什么人,不清楚皇后是用了什么法子支开这么多人的。
父亲特意请来的那些练家子这时候全没了身影!
许槿欢眼神一直很好,在黑夜里也不例外,她跑累了,速度慢了下来,心跳很快,跑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距离很近了,已经很近了。
再近一点就能得救了,再近一点啊……
她的体力明显不如那太监,跑到许瑾玄院子附近的时候,被太监狠狠抓住了头发。
“啊——!”许槿欢变了脸,眉心紧锁着,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狠的薅头发,痛的她差点逼出了眼泪,双手向后伸去,想要阻止抓着头发的那只手,因为力度拉的太狠,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
痛!好痛!
她只觉得头皮像是要被撕开一样,眼角终是溢出了泪,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五脏六腑好似移了位,头发还被太监拽在手里,她看到了太监脸上的阴毒。
“来人啊!快来人啊!”
“秦默骞!”“哥哥!”
……
许槿欢撕扯着嗓子乱喊一通,喊的嗓子干涩有撕裂的痛,不记得都喊了谁的名字,只知道她现在很痛很痛,身心都被恐惧占满,害怕的手抖。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许槿欢痛的想要蜷缩起来,听到太监阴笑的声音:“皇后娘娘不是说了吗,只要许姑娘听话乖乖配合就不会有事,为什么要逃跑呢?”
他紧拽着头发没有松开,皇后在后面小喘着跟了过来,递出绳子,“快!把她捆起来!我们得快点离开。”
两人都不熟悉太傅府的地形,只知道还在府里却不知具体位置,许槿欢刚才那几声很可能引来人。
许槿欢头脑眩晕,耳畔好似有鸣声,能听到有人说话,却听不清说了什么,不知何时已经蜷缩成一团,身后人也松开了她的头发,耳边又是一阵混乱的声音。
有人惨叫,有人愤怒,亦有争吵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边多了道温柔的声音,不断的安抚她,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还有丫头着急哭喊的声音。
许槿欢刚才摔的那一下可不轻,头皮又被那般撕扯,此刻意识模糊,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昏昏沉沉的好似要睡过去,昏迷之前,只记得好像没人再拽她头发了。
许槿欢刚脱离了恶鬼的魔掌,又被几头吃人的恶狼盯上,她独身一人待在养畜场,毫无目的的向前奔跑,跑的很累很累,但那狼群穷追不舍。
不知跑了多久,脚下一块石头把她绊倒了,她倒在地上,无助的回头看去,恶狼露出尖锐的獠牙,毫不犹豫的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坐在床前的秦默骞看着榻上的女孩身体猛地一颤,惊慌失措的睁开双眼,眼中流露出的恐惧和绝望刺痛了他的心,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急忙迎过去,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你怎么样?身上哪里还痛吗?”
太医走的时候说没有大碍,但他的欢儿都痛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没有大碍,昨夜看到那个画面,秦默骞怒血冲头,恼红了双眼,跑过去一脚把那个正准备绑人的死太监踹开,从手边捡了块石头,一言不发的拿着狠砸下去。
太监当场没了命,一张脸血肉模糊,皇后在一旁被两名小厮按着看完了全程,惊恐的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心腹是怎么死的。
皇后不能死,其一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其二这件事需要审问。
秦默骞昨日并未离开太傅府,他要跟许瑾玄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来对付背后的人,所以就在许瑾玄院子里住了下来。
本就浅眠,深夜听到有人在喊他,还是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立刻就披了外衣出来。
第九十一章 她需要他
许槿欢睁眼就看到秦默骞心安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就是后怕,她害怕昨晚若是真的被抓到了,不知现在会在哪里醒来, 皇后又会对她做什么。
或许柳儿只当门外的婢女是睡着了, 会和往常一样来喊她起床,推开门发现房屋毫无一人, 会四处找她,最后发现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接着许府会大乱。
家里人和秦默骞会担心,找不到她就不停歇, 她也不会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得救。
不过是刹那间, 许槿欢想了很多很多,鼻子泛酸, 鼻头红了一片, 眼泪含在眸中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她看着秦默骞眼里的焦急,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指。
“哪里都痛, 你给我揉揉好不好。”
哭腔遮不住,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许槿欢闻着身前熟悉的味道,特别安心, 也认出了昨晚昏倒之前是秦默骞在抱她,她知道秦默骞在府里住下了, 却不知是住在了哥哥院中。
秦默骞眸中划过庆幸和悲哀, 庆幸他的欢儿没有被这件事吓出事, 他的欢儿是坚强的,悲哀则是猜到了皇后为何会动手,这一切的确和他有一些关系。
此刻哪里能不依她, 微微俯着身,帮她掖好被子,语气柔的不可思议:“先吃药好不好,待会儿让柳儿帮你揉揉。”
许槿欢红着眼点头,手指捏着男人衣袖不肯松手,弱声道:“我想你陪着我。”
她大了,不能这样磨家人,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对秦默骞撒娇磨人。
“放心,我不会走的,这几日我都住下好不好,我会守在你身旁,谁都伤害不了你。”秦默骞已经舍不得离开她分毫了,他怕哪天开始他的欢儿又遇害。
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不会再因为太傅府把守的人多而感到松懈。
“你等着,我去外面喊人给你端药,先养好身子。”秦默骞轻轻掰开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动作轻到生怕弄疼了这娇嫩的手指。
许槿欢乖巧点头,很听他的话。
秦默骞起身,走出门外喊了柳儿,也让人去给常氏送个信。
柳儿端着药进来,秦默骞也跟着,他说了不会离开就真的不会。
柳儿低着头,看到许槿欢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她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不由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在外面守着,虽然她知道有没有自己都无济于事,但还是后悔没能陪在姑娘身边。柳儿把药端到许槿欢面前,手有些发抖,小声说:“姑娘,先吃药吧。”
许槿欢看她抖个不停的手指,不由疑惑,却又没问怎么了,接下那碗闻着就苦的药,用勺子盛了一勺送进嘴里,苦的她眉头直皱。
“这是什么药?”
柳儿哆嗦着:“太、太医说…说您昨夜受…受了凉,这这……”
秦默骞眉头微皱,说出了后面的话,“这是御寒的药。”
许槿欢神色怪异的点点脑袋,怎么觉得柳儿很怕秦默骞啊,昨夜她昏倒后都发生了什么?
许槿欢想的不错,柳儿的确很怕秦默骞,特别特别怕,昨夜她难得失眠,也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秦公子拿着石头在砸太监的脸,一下又一下,每一次下手都无比狠绝。
太监早就没了气,那张脸没法入眼,有小厮无意扫了一眼竟直接吐了。
直到秦公子沉着一张脸抱起了姑娘,那样的神情和动作,让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
灯火聚在一处,她看到了整个过程,不止是她,府里的许多人都看到了。从前府里的人都说姑爷是个温雅的男子,有了昨夜的那慕,只怕再也没人这么说了。
姑爷的温雅只对姑娘一个人,对其他人客气,或许只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
“柳儿?”许槿欢看到柳儿还在抖,叫了也没反应,就伸手推了一下。
柳儿蓦然回神,看了眼许槿欢又小心瞥了眼神情不明的秦默骞,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慌张道:“姑娘,我和冰兰姐姐还有事情,让姑爷在这儿照顾您吧。”
这话虽说的有些没规矩,但的确是许槿欢和秦默骞愿意听到的,两人现在就想单独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说,而且那声姑爷是真的挺悦耳。
柳儿说走就走绝不多留,还贴心的把门给他们关上。
许槿欢扭过脸,垂眸看着黑乎乎的汤药,拿着勺子在碗里搅拌却迟迟没有喝,太苦了,苦的她难以下咽,尝了一口就不想再碰了。
秦默骞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无奈叹声气,从她手里拿过那碗药,用勺子盛起吹了吹,亲自喂过去:“张嘴。”
他都亲自喂了,许槿欢不想让他为自己操心,就乖乖张开嘴巴,喝下那勺苦涩的药,苦的她鼻子都皱起来了。
奈何身前的男人一直喂,她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秦默骞喂一勺她就喝一勺,很听话,乖的像只猫儿一样。
一碗药见底,秦默骞起身把碗勺放到远处的桌上,又从桌上的盘子里顺了颗蜜饯,来到床边坐下递到许槿欢嘴边。
许槿欢身体微微前倾,无声的张开嘴巴含住那颗蜜饯儿,温热的软唇碰到了男人冰凉的指尖,两人心里同时泛起异样。
蜜饯入嘴,嚼了两口,酸甜压下了药的苦涩,不过片刻就完全感受不到药的存在,蜜饯也很好吃。
秦默骞知道她听话,但乖成这样属实没想到,指尖仿佛残留着她唇边的湿热,压下眸底汹涌的情绪,知道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
他想到这次跟自己有关系,心里更不是滋味儿,漆黑的瞳仁盯着许槿欢苍白的面容,心疼从眼底掠过,他哑了声音:“这次的事委屈你了,是我没有办妥。”
说着自责起来,低下了头,愧疚在心头久久不散。
许槿欢很少看到他这样的一面,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手臂向前伸,握住男人发凉的手掌,俯身过去,脑袋枕在男人肩头,还蹭了蹭。
这一刻他们离得很近,且只有彼此,许槿欢清楚感受到了秦默骞内心的自责,本来握着的手指松了松,改为和男人手指十指相扣。
许槿欢柔声说:“那你跟我讲讲皇后为何要抓我。”她闭上眼睛枕在爱人肩头,内心无比安宁。
秦默骞一副受挫的模样,长睫遮住了眼底的受伤,为了不让许槿欢为自己担心,稳住了声音,讲述这几日的事情。
皇后的确是被逼急了,皇帝还留有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皇后会不会做什么,但他想废后,太后这个位置决不能是皇后的。皇后半辈子都在想着怎么提携她弟弟,那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仗着有个在宫里当皇后的姐姐,就肆无忌惮的当街欺人。
那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发生,皇后太过宠溺那个弟弟,每次都只训斥两句却没给过真的教训。
皇上不止一次的想过把这个纨绔子弟废了,皇后每次都用苦肉计求他,又保证她弟弟不会再犯。
皇上也没真的动人,那样会改变很多局势,就一直拖着,一直到现在,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皇后一旦成了太后,谁知道还会不会继续纵容她弟弟,还可能对五皇子下手。
“那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许槿欢不明白。
秦默骞只说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他。
他调查到,皇后的弟弟曾意图帮太子谋逆过,本就是个纨绔子弟,跟二皇子一样,都在太子面前提过怎么得到女人的办法。
这也就是说,皇后的弟弟帮祁承策想过怎么得到许槿欢。
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忍!
当然要将人处决干净,留着就是祸害,意图帮祁承策谋反,虽然最后没有帮,但那个纨绔起过那样的心思。
他把这事告诉了皇上,皇上让他私下处置,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皇后知道了,连废后这样的事皇后都知道了,这就证明皇上身边出现了不可信的人。
皇后被逼急了,他没料到这个疯子居然会对他的欢儿下手,想用欢儿来威胁他,甚至是跟他谈条件。
比如帮皇后稳固太后的位置。
许槿欢听完了全程,依旧觉得不可思议,趴在秦默骞肩头没有动,轻声问:“那昨夜的事情……”
“昨夜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你哥哥去了宫里,如果皇上还醒着,那就已经知道了,如果没有……”秦默骞藏在身后的一只手握紧,如果皇上不知道,就不能及时处置皇后,可他咽不下这口气。
皇后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许槿欢和他相处了一段时日,还算得上了解他,松开他的手,双臂用尽全力的去抱眼前的男人,说:“我不委屈的,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出事,害怕秦默骞出事,也害怕家人出事,好在昨夜没有让皇后得逞。
“别怕,我会保护你。”哪怕豁出去这条命。
秦默骞眼中闪过坚定,皇后那个弟弟必须死,他不会让人活过今晚,至于皇后……哪怕没有皇上的命令和圣旨,他也要想法子将人处理干净。
任何威胁到许槿欢的人,都没有资格活在这世间。
许槿欢抱着他,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放下了羞赧,大胆的凑过去亲吻失落的男人,碰了一下离开,片刻后又碰一下。
她双眸中的爱意没有掩饰,眼里的信任更是让人心头一震,缓缓说道:“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我。秦默骞,你是我最爱的人,不要把自己置身在危险当中,我也怕你出事,我不求别的,只要我们都平安。”
她不知道秦默骞接下来要怎么做,只知道她不能放任他去做危险的事。
许槿欢需要秦默骞,永远都需要,所以秦默骞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第九十二章 等事情稳定下来就成亲……
皇帝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第三日,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不见了,从前天夜里就没了人影, 宫里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到, 监国的五皇子本就事物繁忙,现下又要忙这样的事。
五皇子经验不足, 难免有压力,在这日退朝后,特意留下了秦默骞单独谈话,五皇子在如今的局面上是最难的, 自从监国后就被许多不支持他的大臣刁难, 即便他的回答让人挑不出错,那些人还是不承认他。
这两日四皇兄也多次冷落他, 他本就是个没了母妃的人, 这样势单力薄, 表面看着没有什么破绽,私底下早就偷偷红过眼了。
祁慕宸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软弱, 现下殿里没了外人,只剩下他和秦默骞,终是忍不住露出满脸的疲惫。
“秦大人, 您觉得我真的适合这个位置吗?”
祁慕宸对秦默骞一向尊重,身为皇家人, 他并没有一颗真正信服别人的心, 但此时此刻, 除了秦默骞,他竟想不出该找谁问这些事情。
这个位置,指的不是监国, 而是……
秦默骞眸光微凝,语气有些发沉:“殿下,没有人是真正适合这个位置的,就算是皇上,刚开始也不会做到最好。”
祁慕宸眉心微蹙:“那为什么不是四皇兄?”
秦默骞知道他这几日累,没说别的,只道:“在选择不是唯一的情况下,必须选最好的。”
最好的……
祁慕宸听到这三个字神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他是最好的?原来他也配得上最好。
“殿下这次找我来,是为皇后娘娘的事?”秦默骞一眼就看透了祁以宸的想法,毕竟眼前的少年没有在他面前掩着情绪。
祁以宸沉默了会儿,点头。
他不是担心皇后,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会成为他的绊脚石,派了那么多人出去都没有找到皇后,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现在都不知道皇后是否还活着。
秦默骞闭了闭眼,心里有气却没有表现出来,嗓音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冷意:“皇后的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这件事我会帮殿下解决。”
祁以宸有些讶然,这几日秦默骞帮了他许多,所做的事基本就是在教导他,从来没有一次是亲自帮他解决的,这次是为何?
他看着眼前令自己佩服的青年男子,不知想起了何事,眸子微闪,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即将呼之欲出,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来。
祁以宸低下头,哑了声音:“这件事就拜托秦大人了。”
说到底,皇后的死活他一点都不在乎,绊脚石并不一定能绊倒他,用另一种方法来解决也是可以的,比如……提前移开这颗绊脚石。
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浮在心头的焦躁散去了一些。
秦默骞知道他明白了,就没有在宫里多加停留,等出了宫,还没有走几步就被一人拦下。
秦默骞瞧着拦下自己的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淡声问:“怎么了?”
许瑾玄看他这么平静,不由皱起眉头,看了眼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才低声问:“你让人把皇后带哪儿去了?”
自从前天夜里发生了那件事后,皇后就被秦默骞的随从带走了,这件事他府里许多人都有目共睹,现在人找不到了,秦默骞岂不是…危险……
秦默骞往旁边挪了一步,神色不明:“这个你不用管。”
“什么叫我不用管?!你知不知道一旦被人发现是你将皇后带走了,别人会怎么看你?你可能就没有以后了!还可能牵连到我妹妹!”许瑾玄面带愠怒,他不赞同秦默骞这样偏激的做法,以皇后那个状态,根本活不了多久了,何必再冒着把自己搭进去的风险做这些事。
秦默骞眯了眯眸子,语气发寒:“谁让她动了不该动的人,既然敢行动就要付出代价。”
他既然做了,就有一定的把握,就那样放过皇后太憋屈了。
许瑾玄深吸一口气,脸色很不好看,这时恰好有名侍卫路过。
他收敛了怒意,严肃地压低声音:“我不是不赞同你的做法,只是这样的事情太危险,把自己搭进去就完了。”
“我有把握。”秦默骞抬脚向前走着。
许瑾玄跟上他:“你有什么把握?你一个人擅自行动多危险,最起码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会帮你,你这样默默做事的样子让我很不放心。”
许瑾玄是真的把他当妹夫看了才会说那么多,换作旁人,爱做什么做什么,他不会唠叨那么多。
对于他的话,秦默骞充耳不闻似的继续向前走着,都不曾停一下脚步,皇后的弟弟是皇上亲口说了要处死的,一个小喽啰而已,昨日已经关进了牢里,明日就斩首。
不论是这个小喽啰还是皇后,他都不想放过,没有亲手斩杀祁承策已经让他够恼火了。之前找到许槿欢,和祁承策动手的时候,他太想亲自动手将人‘误杀’,但是不能,一旦动了手,皇上面上虽不显,心里肯定会对他有些不满。
所以他就忍着,一直到现在,本以为没有人再能伤害到许槿欢了,没想到皇后会在这时候动手,忍了一个,这个不想再忍了。
秦默骞上了马,没有理会许瑾玄自顾自的离开了。
许瑾玄看他这么坦然的离开,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皇后真他娘的会惹事,既然都不行了,顺其自然的离开不好吗,非要搞这一手,真是自作自受。
许瑾玄这两天被许多事情压的有些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多管了,秦默骞说有把握,那他就静静等着消息。
他一脸烦躁的回了府,却在府外看到了秦默骞的那匹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不管怎么样,秦默骞是真的把他妹妹放心上了,这一点他挺满意的。
应该说,他们全家都挺满意。
他把马绳递给了小厮,问道:“秦公子呢?”
“秦公子这时候应当在…老爷那里。”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再说许槿欢这边,压根不知道秦默骞来了府里,她在床上躺了许久,骨头都快散架了,就在府里的后院里走动了一下,冰兰很在她后面寸步不离的。
自从前夜的事情发生后,府里的人又增了许多,若不是姑娘喜欢清静,只怕老爷要往姑娘院子里塞许多人。
这两日的天没有前些日子热了,同样有阳光,却不似之前的烈日,后院里种了许多花草,看着就让人心情舒适。许槿欢走累了坐在亭子里歇息,不断的有凉风吹来,眯了眯眼睛,有些享受。
“这天又凉了,姑娘别吹太久了。”冰兰有些不放心,上次太医走的时候说了姑娘身子不大好,这几日需注意一下。
“没那么弱不禁风。”许槿欢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若真的不能追风,她就待在屋里不出来了。
“说起来柳儿这两日也挺奇怪的,尤其是…秦公子来的时候,跟见了鬼一样。”冰兰漫不经心地说完,特意看了许槿欢一眼,见她没什么异样,继续道:“柳儿不会是中邪了吧?”
她那夜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听说了那么大的事,后怕了一整天,也发现柳儿变得不对劲起来,她就在想,若是她当时也醒着,会不会也跟柳儿一样变得不正常起来?
不能说是不正常吧,反正就是……看着哪里不对,尤其是看到秦公子的时候。
许槿欢抿了抿唇,不语。
她看出了柳儿的不对劲,也问了原因,这丫头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结果并没有让她太意外,秦默骞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而且早就知道秦默骞对别人的态度。
至于那老太监,本就是咎由自取,她明白秦默骞的暴戾只对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才有,所以她一点也不怕,心里还泛起了一丝丝的甜。
冰兰看她出神,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一撇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她收起好奇心,俯身行礼:“姑娘,我先去忙了,您有事喊我就行,我就在不远处。”
说着,不等同意就跑了。
许槿欢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回头看去,看到熟悉的人后眸中划过笑意,站起了身,唇畔漾起了笑,“你忙完了?”
昨日秦默骞在府里陪了她一整日,深夜里不放心,就在府里住下了,她爹娘当然没有异议,看那样子还恨不得她早点嫁给秦默骞。
可能连家里人都能看出秦默骞对她有多好,只要有秦默骞在,完全不用担心发生意外,她爹昨日还说了,把她托付给秦默骞很放心。
若换成旁人,真的不会这么放心。
秦默骞走到了许槿欢跟前,跟自然的伸出手背贴了贴她额头,过了片刻满意点头,“不错,比昨日好多了。”
许槿欢昨日状况不严重,就是有些没精神,今日精神很不错,看不到丝毫病气,这才出来走走吹吹风,而且这风不大,她知道轻重。
许槿欢抬头看着秦默骞,眸子很亮,有些期待地问:“今夜还留在府里吗?”
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有秦默骞在的地方很安全,以前很多事都要依赖哥哥,但哥哥如今有了妻,她不能和之前一样无所顾忌。
“不了,得回去一趟。”秦默骞看到她眸子微暗,轻笑了下,捏了下她软嫩的脸颊,低声说:“我刚才又去找了你父亲。”
许槿欢眨眨眼,疑惑:“做什么?”
若是平常事,肯定不会跟她说的。
“皇上坚持不了几日了,如今五殿下监国,虽然有不足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秦默骞黑眸灼灼,声音沙沙哑哑:“我和你父亲说,等五皇子登基后稳定下来,我们就成亲。”
他估算着日子,很快很快了。
许槿欢心里跳动了一下,喜悦占据胸腔,笑意明媚:“我父亲同意了?”
秦默骞‘嗯’了一声,“同意了。”
他们离成亲的日子又近了一步,因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还要等祁慕宸登基后再请人挑个成亲的好日子,候府准备了那么久,随时都能迎新娘。
第九十三章 事变
这日秦默骞没有在太傅府留下, 他走的时候,常氏凑巧碰到就送了一程,那灼热的眼神像是要快点把他变成自己女婿似的。
常氏站在门前瞧着人骑着马离开, 不知响起了何事, 摇头叹了口气。
一旁的婆子见到很是不解,笑着问:“夫人叹气做什么?”
“你说这么好的人, 我女儿怎么就没有早一点遇到呢。”常氏有些感慨,若是早早认识,直接将亲事定下,也省的后面有那么多事。
祁承策应当也不会纠缠她女儿吧……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夫人别想那么多了。”
常氏笑了笑没再说话。
夜里。
许槿欢更衣后并未入睡, 坐在榻上,下半身盖着被子, 低垂着脑袋, 手里拿着银针, 针的一头穿着红线,此刻正在绣什么。
一针一线, 眼神很认真,就是这烛火有些晃眼睛,没绣多久就忍不住挤了挤眼, 双眼酸酸的还冒出了一点泪。
柳儿走过去看了眼,刚绣了几下还看不出绣的何物, 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小声说道:“这么晚了, 姑娘快休息吧,夜里做这些太伤眼睛了。”
她手里端着一支点燃的蜡烛,烛火凑近, 许槿欢看的更清楚了一些,轻声说:“你和冰兰先睡吧,给我留个烛火就好。”
“姑娘……”柳儿皱起眉,又压低声音说:“您还是要好好休息的,皇后娘娘不是被秦大人带走了吗,您不用担心的。”
她亲眼看着皇后是被秦公子身边的随从带走的,今日又有那么多人在京城搜捕皇后的身影先,她就猜到皇后此次应当是没命活着回宫了。
知道这事的人不算太多,但也有好几个,那些人都被大公子送到庄子上干活了,她深得姑娘信赖,这才没有跟着一起被送走。
对于这一点,柳儿自己很庆幸。当然,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往外说的,她知道前段日子皇后总是为难姑娘,也把姑娘的为难看在眼里,心里早就看皇后不顺了。
但她只是个奴才,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
“我不是担心皇后,你没看到我有事要忙吗。”许槿欢晃了晃手里的针线和布料。
她这两日都是如此,一到夜里就找事情做,迟迟不入睡,柳儿和冰兰一起守在屋里,外面还有几个人,很多时候她们都撑不过去睡着了,她还没有闭眼。
确实是对那夜的事情有了阴影,每次看到天暗下去,后怕就会袭上心头,秦默骞守在这里时还没有那么严重,今夜秦默骞没有留下,她心里愈发焦躁。
只能找点事情做,昨夜练了字画,眼皮都快撑不住了才休息,今夜……恐怕也要如此了。
柳儿看她坚持,心疼的不得了,蹲下身子,仰头看着许槿欢说:“姑娘,您这样下去不行的。”
许槿欢停了动作,沉默不语。
柳儿:“如果您今夜还不早些入睡,等明日秦公子来了,奴婢就把这事儿告诉他。”
都搬出秦公子了,姑娘应该会听话吧……
许槿欢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内心的焦虑,深呼吸了几下,平静道:“再给我半个时辰好吗?”
她也想早些睡,但是现在的状态睡下只会做噩梦,她不想。
柳儿埋怨似的看了她好久,不知哪来的胆子,忽然伸手抢走许槿欢手里的东西,说:“就算睡不着也不能绣这些,多伤眼睛啊。”
这时屋内的门被人推开,许槿欢心里颤了一下,手指捏紧了盖在腿上的被子,抬起头看到进来的是冰兰才安心下来。她总是会想起皇后进来的那一幕,明明在努力的忘记了,却不想那一幕仿佛刻在了脑海里。
冰兰脚步很轻,一举一动都克制着,发现许槿欢还没睡,端着手里的汤药走过去。
柳儿闻到了一股苦味儿,转头发现冰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皱着鼻子问:“这是什么?”
许槿欢也闻到了,眼神困惑地看向冰兰。
冰兰:“夫人今日特意找太医开了助眠的药方,又去药铺抓了药,熬了好久呢,刚熬好。”
助眠!
柳儿听的眼前一亮。
许槿欢眼神躲闪,鼻尖还萦绕着那股难闻的苦味,倒不是喝不了药,而是这碗药比之前喝的都要冲,她怀疑自己还没咽下去就会吐出来。
冰兰看出了她的想法,认真道:“夫人说了,这碗药姑娘一定要喝,还要奴婢亲眼看着姑娘喝下去,等喝完了就去夫人那里说一声。”
许槿欢听的微怔,问:“我娘还没睡?”
冰兰笑的无辜纯良:“没呢,奴婢看那意思似乎是一定要亲耳听到姑娘喝下这碗药的话才会睡。”
许槿欢无奈摇头,这一招可真是治她啊,自己熬着没什么关系,却不想家里人也跟着受折磨。
冰兰递过去:“姑娘快喝吧,夫人还等着呢。”
许槿欢犹豫了片刻,接下那碗闻着就想吐的汤药,没有勺子,端着碗递到嘴边,小口尝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表情没变,仰起头大口灌了下去。这药闻着苦,喝着还能接受。
柳儿不由吞咽口水,看着都觉得苦。
见了碗底,许槿欢把空碗递给冰兰,接过柳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冰兰急忙走到桌前拿了块蜜饯儿,“姑娘快沾沾嘴。”
许槿欢接下,慢悠悠地填进嘴里。
冰兰拿着碗去交代任务了,柳儿也放心了,连着吹灭了屋里的许多烛火,转而走向屋里打得地铺。
许槿欢还是没有困意,躺下后睁着眼发呆,对柳儿说:“要不然你和冰兰还是回去睡吧。”
她总要克服这一关不是吗?
许槿欢也知道秦默骞还派了几个人暗中守着她,这么严谨的情况下总不会出事的。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转头看去:“柳儿?”
发现柳儿已经睡着了,收回目光没再吭声,这个时辰的确太晚了,放在往日她也早睡了。
过了会儿,冰兰也回来了,打了个哈欠看着许槿欢说:“夫人睡下了,姑娘别再想着了,快睡吧。”
冰兰也有些撑不住,躺在打好的地铺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槿欢还睁着眼,耳边静的都能听见两个丫头的呼吸,或许是那碗药的原因,眼皮再也撑不住的慢慢合上,没多久就陷入了睡眠。
她又做了梦,不过这次不是噩梦,而是一个很温馨的梦境。梦里她看到了坐在一起说笑的家人,看到了在无人的屋里,她和秦默骞抱在一起亲吻,看到成亲后邀杨舒悦去府里玩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就是她所向往的。
或许是梦境加那碗药的缘故,许槿欢睡得很沉,以至于次日一早醒来精神都变得很好,眼下那片青淡了许多。连柳儿都能看出她今日状态不错,早膳都比昨日多吃了点。
常氏特意过来看她,瞧她气色不错,松了口气,笑道:“看来那助眠药真的有用,这几日你休息前都喝上一碗。”
许槿欢握着常氏的手,像孩子似的晃了晃母亲的手臂,歪头枕在常氏臂膀,语气柔柔的:“这几日让娘操心了。”
常氏叹声气,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心疼道:“你是为娘的女儿,娘希望你好好的,前几日是我和你爹疏忽才给了皇后闯进来的机会,往后不会再让你受这个苦了。”
许槿欢点点脑袋,轻嗯一声。
“对了,欢儿……你知道皇后在哪儿吗?”外面的传闻常氏不是没有听说,那夜的事情她没看到不知道具体状况,心里猜测皇后可能被秦默骞带走了,但这话不敢说出来。
“不知道。”许槿欢闭上眼,声音有气无力的。这样的事还是不要跟娘说了,就是不知哥哥有没有告诉谢谢。
她不说,常氏也不好再问。
秦默骞心里挂念许槿欢,今日照常来到太傅府,看到许槿欢状态没那么差了,原本压在心里的沉重散去不少。
他沉了几日的脸色,今日难得好看了些,揉了揉许槿欢的头发,低声说:“我先去找你哥哥说些事情,待会儿再来找你。”
许槿欢:“一起吧,我刚好要与嫂嫂说些事情。”
对于昨夜的思念和害怕她只字不提,不想让秦默骞再担心,况且现在已经没那么怕了,那碗助眠药也真是有用。
“好。”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走的很近,衣袖时不时擦在一起,若不是还有下人在,只怕两人都手早就拉在一起了。
*
天冷了两三日又热了起来,五月中旬的某一日,宫里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皇上这几日一次都没醒来过,昨日夜里醒了一次,跟前只有两名宫女,听宫女说,皇上醒来一句话还没说,只是干瞪眼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没了气儿。
事发突然,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许多人觉得皇上应该会说些什么,最起码说句这个皇位由谁继承啊,但是皇上一个字都没说就这么去了。
许多大臣极为不解,这个情况下按照规矩理应又四皇子继承皇位,但荣王一等人极力反对四皇子。
第九十四章 (完) 此生与妻共白首……
朝廷的争论无休止, 几个老赖皮似的老臣在那对荣王讽刺不断,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难听,明里暗里都在说荣王心大控制了五皇子, 所以才极力保五皇子登上这个位子。
荣王听的忍俊不禁, 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嗓音微凉:“若本王想要那个位置, 你们谁都阻止不了。”
此话一出,许多大臣都跟着暗惊,有些人还细细盘算起来,荣王这话还真没有吹!
谁不知道秦默骞和荣王走的近, 加上秦默骞和太傅的关系, 还有个常将军在,加之其他几位都能说的上话的大臣, 荣王想坐上那个位置真没那么难。
“王公公, 先皇当真没有命人在哪里藏了圣旨?哪怕是个小纸条也行啊。”一名老臣突然出声说道。
王公公站在自己本来的位置上, 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汗,摇头道:“诸位大人别为难奴才了, 先皇真的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储君的消息。”
所以这个位置由谁来坐还待商量,不按规矩来的话就是谁实力强由谁来。
四皇子和五皇子兄弟俩并肩站在一起,两人在这场争论中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殿里安静了许久, 有人看到四皇子站了出来,那人神情变得激动, 听到四皇子说:“各位大人别争论了, 父皇前段时日召见过我一次。”
因面前的都是老狐狸, 许多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说起话来很是谦逊。
只是他一开口,就引来了许多大臣灼热审视的目光, 包括荣王、秦默骞、许瑾玄……连五皇子都紧紧盯着他看。
四皇子如芒在背,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黯然:“父皇早就跟我说过,他有意……”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了声音,看了眼在场所有人的眼神,他看到舅舅眼含期盼,那些曾过来向他示好的人眼睛很亮,再看祁慕宸身后的这些人,皆是一脸紧张。
除了几个人……
荣王毫不在意,秦默骞神色淡然,许家父子和常将军无所谓的模样,跟他们一起的两位老臣笑眯眯地看的人心里发颤。
四皇子心中发苦,掩下眸中的失落,继续道:“父皇亲口告诉我…有意让…五皇弟……”
他这话说的断断续续的,那声五皇弟刚出声,就有大臣厉声说道:“四殿下别怕,您尽管说实话,有什么事我们替您扛着!”
仿佛认定了四皇子害怕荣王一等人,才故意说了祁慕宸。
四皇子摇头,心脏跳的很快很快,原来真的会有一天,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虽然不是他想要的眼神,但也够了。
“诸位别为难我了,我只是帮父皇传个话,而且我自知能力不如五皇弟,何苦那般捧我,我受不起。”四皇子低下头,仿佛很累似的叹了声气。
看着特别失意,许多大臣看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一些大臣的儿子和四皇子差不多大,并不是人人都能争口气,很多都仗着自己的爹混日子。
祁慕宸也没想到他会说这番话,这段时日他和四皇兄的关系有些紧张,昨日一整天他们俩碰了好几次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谁都不愿意低头。
他并非是仇视四皇兄,而是不信任。同样的,四皇兄也不信任他,因这份不信任他们愈发疏离,到了如今听到这番话,心里居然有了一丝丝…感动。
秦默骞听完那番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四殿下可知说谎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没有说谎!”四皇子有些慌乱不安,因为这样的事一旦造了假就是死罪,而且当日没有旁人在场作证。
别人不懂秦默骞问这话是何意思,难道这不应该是秦默骞想听到的吗?
祁慕宸眸子闪了闪,猜到了秦默骞的目的。
正因为四皇子这番话没有人能证明是皇上说的,秦默骞就要站出来质问,也是给其他那些不服祁慕宸登位的人一个提醒。秦默骞在提醒那些人,在这场争论中,他并不见得是帮祁慕宸的。
这样反而让那些不满意祁慕宸和荣王的人产生一点心虚。
四皇子没想到这其中的道理,慌张之下急躁开口:“就算是我说了慌又怎么样!这个位置我不想坐!我坐不好也没有能力治理,倒不如让父皇亲口承认的五皇弟来坐!”
不管他刚才那一番话是真是假,有了这几句话,形势就又变了。
祁慕宸登基,确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荣王勾了勾唇,回头看之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老臣,饶有趣味地问道:“四皇子无心这个位置,诸位还想说什么吗?”
大殿里无一人发出反驳的声音,沉默等于默认,荣王笑了声:“既如此,就这么定了。”
其实五皇子的能力大家都知道,就有些人不服而已。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四皇子站出来解决了让所有人吵了快半日的问题。
事已定下,再无更改的说法,四皇子如释负重般的松了口气,五皇子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喜悦。
这样的事注定要昭告天下,此事一经传出,京城到哪儿都能听到百姓的讨论声。
许槿欢正巧去街上买些头饰,回来的路上听人说了这件事,她坐在马车里,过了好久还是觉得惊讶,虽然早就料到了结果,但想象是一回事,真的听到结果又是一回事。
她掀开一旁的帘子向外看着,神色有些发怔,或许是在街上无意听人说的,总觉得这样的消息有些不真实。
而且秦默骞也说了,等到五皇子登基稳定下来后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他们就成亲。
这一日好似就在眼前了。
许槿欢放下帘子,斜身靠着马车,神色令人捉摸不透,听到马车外柳儿和冰兰说笑的声音闭了闭眼。
想到了皇上之前很多次都在跟她提起姑母,每一次提到姑母的眼神都是那么哀伤又后悔,现在皇上要去见姑母了,他会说些什么呢?
许槿欢回到府里,发现秦默骞也在,看那样子应当是刚来不久,后者看到她给了一个‘等我’的眼神,接着就跟她父亲哥哥进了书房。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路上碰见了李芝薏,李芝薏这些日子管着后宅的琐事,有时忙的都脱不开身,两人见了面就在她院子里坐下说了几句话。
李芝薏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问:“有心事啊?”
许槿欢的确有心事,回来的一路都在想这件事,想着不是很重要的事,就在李芝薏面前问了出来。
“嫂嫂,我娘这几日对你如何?”
她回来的一路都在想成亲后的日子,秦默骞母亲会和现在一样对她好吗?她不想看到未来婆娘突然变脸,因为那是秦默骞的母亲啊。
李芝薏倒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沉思一会儿,说:“比起母亲的那些说道,我更怕的是管着后宅和算账。”
李芝薏从小就是被吵大的,口水战什么的她一向不在意,唯一难到她的只有算账。
许槿欢听了这个答案忍俊不禁:“也对,嫂嫂你喜欢舞刀,等这事儿过去我哥哥应当就没这么忙了,你拉着他练身手。”
李芝薏笑出了声:“我们夜里还会暗中较劲呢,只不过怕吵到府里的人就没有拿剑。”
许槿欢了然,听了李芝薏这番话,很快就把之前的忧烦抛之脑后,不管日后怎么样,有秦默骞在呢,她信秦默骞,也信秦默骞母亲不会故意刁难。
李芝薏拉起她的手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相劝道:“你别想这么多了,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正事。”
“什么正事?”许槿欢听的稀里糊涂。
李芝薏:“管账啊,你也逃不过这关的,学的时候有人在一旁说教还算容易,真到了自己一个人管这些,愁都愁死了。”
两人聊了会儿,秦默骞来了,李芝薏问他:“瑾玄还忙着吗?”
秦默骞:“已经忙完了,你去找他吧。”
李芝薏微笑点头,跟许槿欢说了声就离开了。
许槿欢一双发亮的眸子看着秦默骞不曾移开分毫,抿了抿唇,跟做贼似的小声说:“你把门关上,我问你点事情。”
说完还笑了一下,微弯的眸子里划过难以言说的情绪,像把勾子一样勾起了周围的暧昧,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和他偷|情呢。
除了她出事的时候,秦默骞很少进她的院子,更不要提进屋了,此时此刻有些忍不住想逗逗他。
秦默骞眸光微暗,很听她的话,转过身去关紧门,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许槿欢看他的眼神不像是问正经事……
想起这个,手指蜷缩成拳,指尖都跟着燥热起来。
许槿欢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伸出的双臂揽紧了秦默骞的腰,手指搭在他腰带上轻轻摩挲着,侧脸贴在他胸膛,说:“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没有任何隐瞒的如实回答我。”
她特意软着嗓子问,听着像撒娇,弄得人心猿意马。
她这样子着实太稀罕了,秦默骞心口都跟着发热,克制着黑眸中汹涌的情绪,手臂轻轻揽着着女孩的腰肢,另一手的手掌按着她的腰,让女孩离自己愈发的近,微微沙哑的声音还算平稳:“嗯,你问。”
许槿欢贴他贴的很近,都能听到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和她的一样快,不过这次是她来主导,想起这一点眼里掠过一丝狡黠。
“你把皇后杀了吗。”她问的很笃定,没有一丝困惑。
秦默骞叹声气,怀里的女孩难得这样,却问了这样的小问题,有些小失望,他低了低头,和女孩白皙地额头抵在一起,声音微哑:“是,我杀了她。”
在和祁慕宸那场单独的聊心后,当夜就将人杀了,至于尸体……或许找不回来了。找到的只会是一个和皇后身形相似的烧焦尸体,皇后想入皇陵,他偏要绝了皇后的心愿。
加上皇后的弟弟已死,追封皇后为太后也没什么,一个名分而已,没什么人在意了。
“和皇后有关的那些都是你解决的吗?”
“嗯,是我。”
皇后身边有几个心腹,有些还为她卖命,秦默骞不会让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当做威胁,一次解决干净了。
“还有……”许槿欢犹豫片刻,大着胆子问:“五皇子登基新帝,是先皇的意思还是荣王的意思?”
对于这一点,街上怎么传的都有,百姓们不在意,她有一点点好奇,因为秦默骞一开始就表明了帮五皇子的立场。
前两个问题都在意料之内,秦默骞知道她早晚会问,只是这最后一个问题着实没想到,轻笑了声:“欢儿难道没有听说四皇子的那段话?”
他以为这些小事京城已经传遍了。
“所以真的是四皇子亲口说的?”许槿欢讶然,那话听着太不可思议,她还以为是什么人编造出来的。
“是真的,你今日听到的全是真的。”这点秦默骞很确定,因为京城百姓听到的话,是他找人放出去的。
许槿欢点点脑袋,“这样啊。”
心里的疑惑没了,她乖乖待在秦默骞怀里,忍不住又抱紧了一些。
秦默骞看她安静了,垂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接着是眉心、鼻子、嘴巴。碰到那抹温软的红唇时,不由加重了些,像是克制不住一样的吸取。
许槿欢从没想过他还有这样的一面,有些承受不了,发软的手掌没什么力气的推了推他的胸膛,没有用,就想后退一些,但后腰被按着哪也去不了。
两人周围充斥着暧昧,火烧的愈发热烈,许槿欢也跟着沉迷其中,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对话声。
“冰兰,姑娘在屋里吗,夫人找她说些事情。”
“姑娘?好像在吧,我进去看看。”
许槿欢如梦初醒,用力推开秦默骞。秦默骞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松了力度,轻而易举的被推开,虽然是被推开,但那笑意怎么看都是得逞般的心满意足,同时还有些心虚,他刚才突然忍不住就狠了一些。
屋里开着窗,但外面没什么风,好在两人比较清醒,周围的暧昧在他们互相自持的情况下逐渐消失。
许槿欢面带羞赧的往后退,低着头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看,脸虽然没红到见不成人的地步,但那双耳垂跟充血似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你今日怎么了……”
说着还擦了擦嘴巴,并不是嫌恶心,而是她涂了口脂,现在这样一定都花了吧。
秦默骞看出了她的举动,掏出手帕走过去帮她擦去唇边糊掉的口脂,弯着身子眼神认真,擦的特别仔细。
许槿欢本来还不怎么红的脸,愣是因为他这举动红的更甚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冰兰的声音:“姑娘你在里面吗?”
许槿欢急忙道:“我在换衣裳,你别进来!”
这紧张的样子就差把‘屋里有鬼’这事儿说出去了,但冰兰很相信她这个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就道:“夫人想见姑娘一面。”
“好我知道了,你在外面等着我。”
许槿欢走到铜镜前好好看了眼,确定仪态没问题才出门,走到门前快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盯着秦默骞看。
后者轻笑挑眉:“怎么了?”
许槿欢指着窗户,压低声音:“你从那里跳出去吧。”
她知道让冰兰看到秦默骞在这里没有事,但刚才发生的事情导致她处于一个‘心里有鬼’的状态。
秦默骞怔了片刻,眼底笑意更甚,点点头:“行啊,那我就不在府上多留了,过几日见。”
说着就行动起来,走到窗边毫不费力的跳了出去,动作行云流水。
之所以过几日见,是因五皇子新登基,他有很多事需要辅佐,登基大典还在准备中,短时间内办不到。
许槿欢看他离开心里松口气,打开门看见了冰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走吧。”
但还是心虚,不知道冰兰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声音,她已经尽量压低了。
冰兰往屋里看了一眼,她记得自己好像看到秦公子进了姑娘屋里,怎么才一会儿人就没了?看错了?
接下来几日,秦默骞的确没有再来太傅府,他如今位极人臣,又是当今皇帝最重视的,很多时候都待在宫里辅佐帝王。
朝廷本无纷争,在许多事情上祁慕宸一点就通,秦默骞甚感欣慰,觉得离自己成亲的日子又进了一步。
六月初。
天气凉爽却不见阴,今日也是个好日子,京城的街道上热闹无比,最显眼的还是那一条长长的迎亲队伍,那样的阵势在京城里近十年里都未曾见过。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嫁的那么好。”
“你还不知道啊,今日的新娘子可是太傅独女,哥哥又是当朝重臣,这阵势当然得大,而且新郎秦大人也是极爱这位许姑娘的。”
“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有印象了,我还听说秦大人为了避免许姑娘受委屈,特意新建了院子,这不等同于和侯爷分家吗?”
“分什么分啊,人家家里人都没说分家,你在这瞎琢磨什么,也没人规定不住在一起就是分家啊。”
那人听了觉得甚有道理,恰巧此时迎接新娘子的马车路过此地,有微风吹过,掀起了车窗的红色帘子,围观的百姓都看到了里面如仙女般的新娘,讨论的声音变得更大。
新娘美若天仙,新郎英姿勃发,两人的故事百姓们早有耳闻,如今见人成了亲,自然是诚心祝福。
许槿欢是在候府和秦默骞拜的堂,今日来的人太多了,她耳边全是那些人说笑的声音,连秦默骞跟自己说了什么话都没有听清。
只记得拜堂时听到了她未来婆母一直在那说:“好啊好啊。”
夜里。
许槿欢吃着柳儿端来的糕点,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心里紧张的不行,手心也跟着出汗,问柳儿:“他要在外面喝到什么时候?”
说实话,她有点困了。
昨夜几乎没有睡,这一整天又没吃什么东西,两块糕点加一杯茶水垫了肚子,反倒困了起来。
柳儿挠头:“我也不知道。”她又没经历过,怎么可能知道。
许槿欢有些郁闷的哼了一声,坐在床上无聊的看着手指,低喃道:“今夜可怎么过啊。”
娘给的小册子她看了,但、但是该怎么开始呢,从哪里开始啊。
一想到这个她头都大了,之前拉拉小手亲几下都习惯了,现在要做的是夫妻之间的大事,她都紧张一整天了,白日里满脑子都是这事儿。
柳儿捂嘴笑了笑:“奴婢出去给您守着门。”
许槿欢请应一声怔怔地点头。
等柳儿一走,她一个人待在这满是红烛的屋子里更紧张了,擅自摘下了压的额头痛的凤冠,揉了揉压痛的位置,向后躺在了软榻上睁着眼怔神。
太不真实了,她真的和秦默骞成亲了,今日起他们就是夫妻,不用再顾虑男女之别保持距离,在外人面前虽然还是不能太亲密,但可以走在一起……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关心对方。
从认识到成亲,明明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她却觉得恍如隔世,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太多,若没有秦默骞在,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好在遇见了秦默骞,遇见了这个她想共度余生的人。
许槿欢唇角微弯,杏眼里闪着碎光,想象着未来和秦默骞待在一起的日子,心里甜滋滋的。
秦默骞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了酒,来到屋里却发现心上人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侧身蜷缩在榻上,鞋子没脱,薄被也没有盖。
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床前坐下,俯身看着眼前身着喜服的心上人,眼底的笑意像是快要溢了出来,面对面的和许槿欢侧躺着,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发热的小脸。
应当是吃了酒的缘故,小脸又红又热,若不是额头不烫,他都要以为眼前的人病了。
秦默骞维持着这个姿势瞧了她许久,看的很认真,满眼都是她姣好的面容,不知怎么了忽然轻笑一声,压低声音:“想这样装一夜吗?”
许槿欢眼睫颤了颤,睁开双眼撞进男人漆黑一片的深眸中,心里莫名颤了一下,笑着:“要是我没醒,你会怎么样?”
可能是身体处于紧张的状态下,睡得特别浅,在屋里门被推开的时候就醒了,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脸皮薄的她就继续装睡起来,没想到被看出来了。
秦默骞的手指揉着她的耳垂,实话实说:“把你弄醒。”
“你还想把我晃醒啊?”许槿欢佯装生气,“太坏了。”
秦默骞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哑着声音:“我会把你亲醒,总而言之今夜的一切你都逃不过去。”
许槿欢看他有些危险的模样,讨好的眨眼睛,往旁边挪了一下,看着跟要跑似的,但下一刻就被抓住手腕拖了回来。榻上的花生等硌人的五谷都被她休息之前撇到一旁了,并不是没有了,乱动之下还硌到了侧腰,好在并不痛。
屋里烛火通明,在两人唇畔碰在一起的时候就炙热四起,整个屋里都添了不明的燥意。
许槿欢搂着秦默骞的脖子,趴在他肩膀,小声喃喃:“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是喜欢我很多年一样。”
秦默骞拖着她没说话,只是眸子黑的有些吓人。
许槿欢主动吻了下他的唇,开玩笑道:“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居心不良。”
秦默骞迎上去继续吻着,含糊不清道:“是啊,早就居心不良。”很多…很多年了。
如今人已到手,他自然是要好好品尝这想了多年的宝贝。
两人发丝缠在一起,他带着贪欲的眸子紧盯着眼前的人,胸腔被巨大的狂喜充斥着。
若佛能听到,他只有一愿。
此生与妻共白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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