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皇后曾立下规矩,女学不设家世门槛,士农工商出身在女学中都是平等的。只看成绩,若是家境贫寒的学生,只要在考试中能排在班级的前五,都可减免学费加上还有一种名为助学金的奖励。
小宁子衿连做梦都是去女学上学,结果寒窗苦读一载,女学就突然给关了,差点没哭死。通过科举考试入朝为官的那几名女官也在无知无觉中辞官,随着时间的推移,嫁人的嫁人,生子的生子。
也很少人能记起她们曾做过女官,曾与男子一样拿着朝板,无论数九寒天还是炎炎夏日都同在威严的金色殿堂中觐见君主,奏事议政。
“若不是因为淑贵妃,女学不会关吧。”宁子衿望了一眼父亲。
宁觉摇头,解释说:“贵妃只是导火线,没有她,也会有其他的缘由关了。时不时就有官员上折子,要求关掉女学,不允许女子参加科举。他们浸没在骨子里的腐朽,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不能容忍女人爬到他们的头上。”
“渐渐地,类似这样的折子随着淑贵妃入宫后愈来愈多,皇帝也看的心烦。加上那时候孝文皇后身体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她再没有精力去打理一手创办的书院,皇上便瞒着她关停了书院。”
步子迈的太大,没有扫清路上的障碍,绊脚石只会愈来愈多。
宁子衿小的时候还会追问家里人,书院什么时候能重开,只要她的功课不落下,进学就有指望。后来长大了,就没再问过了,因为知道了缘由,女学不太可能会重开。
没人敢再碰这个烫手山芋。
但她还是会抱有一丝希望。
“希望有生之年,女学能重开,当不了学子,当个女先生也不错。”
宁觉听后反而和闺女说:“说不定,真的有重开的那一天。”
“可是哪里还有第二个孝文皇后能做了皇帝的主呢。”宁子衿无奈的唉了一声。
说的正兴起,宁子衿觉得是时候了,趁机向宁觉撒娇说:“我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出去转一转呀,在家快闷死您的女儿了。”
宁觉迅速板了起脸,“书房里的书你都看完了吗?觉得闲就把政论抄一遍,抄到你觉得不闷为止,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法令文才都贯通了吗?我随时抽查,若是答不出或者是答的让我不满意,就把那本书抄一遍。”
她再次被她爹气成了河豚。
晚上睡前,宁子衿屏退了下人,她单独点了一盏油灯,倚在床边的矮榻上翻开了今日好友们带来的话本。
数了数,一共有七本,够她看很久了。
宁子衿喜滋滋地从中地抽了一本,剩下的一股脑都塞进箱子里日后慢慢赏析。她手里这本应了今天的景,《学子是女郎》,女郎女扮男装进书院读书。
嗯哼,有点意思。
宁子衿一连读了好几章差点停不下来,若不是犯困,她今夜非得挑灯夜战不可。她把书放到了枕边,刚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许是受到了话本的影响,宁子衿当晚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自己去了学堂念书,但不是女学,而是一所真正的书院,男女混在一块上课,没有幕帘遮挡,几十个学子都待在一间教室里。
书院按年龄分甲乙丙三个年级。
梦里的同窗依旧是身边与自己同龄的朋友,梁姝、薛莹莹、林玉娥、龚弈还有一些其他世家的公子哥或者女郎。
前后桌加邻桌全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
然后到了先生带了一位新入学的学生进来,宁子衿抬头一看,当场无语。
这不是楚衡吗?
足足年长他们好几岁还插进来乙班?这个年龄是不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先生将楚衡随意安排了一个位置,正好是她的斜后方。
宁子衿和楚衡对视了一眼,他好像不认识她,径直走到座位上拿出书本认真的听先生教书。
或许是因为楚衡在边关当了几年的武将,外表也偏向武将了。她实在很难把他和斯斯文文的读书人牵扯到一块。
这一幕太过奇妙,以至于宁子衿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对这一幕的映像还很深刻。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宁子衿借着这七本新话本,又在府里苟多了一个月。除了早上跟外祖父练剑,剩下的时间就待在陶然苑的小小书斋里看书,俨然成为了深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连宁觉都惊奇,女儿竟然能安分到这个程度,真的是长大了。
除了话本,书斋其他书册宁子衿也重头翻看了一遍,正思索接下来应该找些什么事情打发时间时,宫里送了请帖过来。
是皇后娘娘下的帖子。
请了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后日来御花园赏花。
这样的赏花宴宫里一年也办了许多次,不止是皇后,淑贵妃也办过赏花宴。只是宴席的形式不能压过正宫娘娘,只请了一些关系较好的朝廷命妇。
外祖母是一定会去的,阿娘身体的原因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脸,所以外祖母常常是独自进宫。
待宁子衿十岁过后,就变成了带她一块出席了。
吕霜儿遣了身边的麽麽过来叮嘱她入宫要穿什么衣服,搭配什么服饰,连鞋子和手帕也给宁子衿选好了。
入宫不可随意,尤其是到皇后的宫里,处处都要小心谨慎。
转眼就到后请帖上约定的时间,国公府的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前,小太监搬来了脚踏放到马车跟前,宁子衿从车厢里出来,然后再搀扶着外祖母下车。
无论是外官还是其家眷的马车,都要在宫门前停下,步行入宫。除非是皇上恩典,特许坐轿子,这样的恩典,只存在于个别腿脚不方便或者花甲年迈的老臣身上。
从皇宫的大门到凤仪宫的这段路还算蛮长的,要走上快半个时辰。这条路宁子衿每年差不多都要走上一回,不用太监领着,她也能凭借记忆走到皇后的宫殿里。
脚下被工匠打磨得方方整整的灰色石砖,两侧甬道红墙顶上琉璃瓦飞檐上的龙活灵活现,每走过一段路就会闪现的朱漆门,门后一座座的深红宫殿交织汇成气势磅礴的大络皇宫。
这一路实在安静,宁子衿发现了一处被雨水冲刷的掉了半块琉璃瓦,两处甬道墙上的浅绿色青苔,三处石砖破损,噢还有带路的小太监似乎今日穿的薄了些,用袖子遮住脸打了四次喷嚏。
小太监在一处宫殿前停了下来,“夫人、女郎,到了。”
宁子衿抬头看了一眼朱漆门顶上悬着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凤仪宫’三个大字,听说是皇上亲笔提的字。距离皇上的寝宫寿安殿很近,但是离寿安殿最近的是孝文皇后曾居住过的坤德殿。
听外祖母说,寿安殿与坤德殿之间相隔不过几十米,是皇上特意安排,方便随时能见到孝文皇后。后来孝文皇后逝世后,坤德殿就封了,不再另择新主。连继后林氏,没有皇帝口谕,也不得随意入内。
说来也讽刺,坤德殿从前朝开始就是历任皇后的宫殿,到了孝文皇后她也是住在坤德殿。可现在继后林氏却住在了另外的宫殿,而坤德殿不再住人。
多少谏大夫上书谏言这不合规矩,怎么可以让正宫娘娘住在别处。此事曾在朝上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被皇帝压了下去,最后也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不知林皇后心里是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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