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泠?十大圣剑之一的崇泠?!”
“都说无念剑宫藏有宝库,十大圣剑之四都在其中,今日一见,怕是传言非虚。”
“呔!好好的圣剑,怎么就落进了阮沐风手里?”
老头瞅着那寒气迫人的圣剑,面不改色道:“小老儿八虚,今日以翠玺阴阳剑,领教容檀君高招!”
“八虚真君……”詹行子脸色一沉,“怎会是他?传闻他闭关苦修已过百年,没想到这次长胜盟竟然将他请了出来!”
苗邈玉刚想说些什么,就有一青一红两种剑气呼啸冲霄,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八虚真君操控双剑并肩飞起,隔空相震,激发出了铮铮琴音。
狂风平地而生,草木沙尘回扬,空气中产生了无形的剑浪,好似迎客山松随风狂舞,一摆接着一晃。
而这剑浪之中,还存在着密密麻麻松针般的利刺,瞬间锁定了阮沐风的周身。
“无相境?!”
单金环瞧得心里直打鼓,钱来婆婆的脸色有些严肃。
“这是真君自创的松涛十六式吗?”
“太强了,若是我走不过一招!”
长胜盟一方拍手叫好,可惜风急声弱,听到的人并不多。
剑浪奔袭,石棺猛烈颤动,棺角磕碰地面发出了咣咣急响,撞得地砖四分五裂。
阮沐风足尖一点,身形微沉,千钧重力压下,石棺霎时入地三寸,定如磐石。
随后他不慌不忙地翻转手腕,提剑一刺,没有花里胡哨的剑法,只是最为基础的招式。
咚!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闷响,好似重槌敲打心房,崇泠剑尖亮起一星白芒,顷刻间扩散成无穷波光。
波光如荒火燎原,迎头撞向蔓延的剑浪,琴音倏然止息,全场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轰——!凭空一声巨颤,整个空气猛然翻搅,霎时掀翻了场边大群的修士。
惊呼声不绝于耳,就连躲在四位殿主身后的张初柔都胸口一闷,唇角溢出了鲜血。
等到众人狼狈起身,再往场中看去,八虚真君已经半跪在地,双股剑也落在了身前。
而阮沐风还踏在石棺上,姿态优雅,未动分毫。
“你输了。”
空气仿佛凝结在了这一刻,周围鸦雀无声,连那些栖身于广场周围的鸟虫也远远逃开,再也不敢靠近。
长胜盟和陰刹盟震惊万分,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阮沐风明明这样年轻,怎么会有这样高深莫测的剑术?
八虚真君同样不敢相信,他瞪直眼睛,汗如雨下,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挫败感吞噬了。
百年闭关,创新剑法,他自问已经做到了极致,可为什么他的松涛十六式如此不堪一击?!
一定是他没有用最强的那一式,一定是!
当剑宫宫众爆发欢呼的那一刻,八虚真君猛地跃起,调用全身的剑气与灵力,向着前方的阮沐风发动了松涛十六式中,至强的那一招——松壑化乾坤!
天地陡然变色,整个世界好似被涂上了一层浓灰,瞬间褪去了生机与色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压迫与窒息,仿佛周身的空气被谁抽空,呼吸也变得困难。
“自知者英,自胜者雄。”1
阮沐风不紧不慢地飞起,凌空踏立在风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败则忿恚,无可救药!”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剑吟,他遽然斩出崇泠,泛着幽光的冰刺咔咔凝结,如长鞭扬起优美弧度,携着雷霆万钧之势,锵——砸在了那对阴阳双股剑上!
“啊!!!”痛呼响起,八虚真君喷出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嘭一声摔在广场之外,骨碌碌滚出老远。
咣当,阴阳剑坠落在地,已成断剑。
阮沐风毁了八虚真君的本命法宝,毁了他的剑道。
“你好恶毒!!!”
长胜盟一方愤然起身,纷纷谴责:
“剑修最重要的便是本命法宝,你如此行事,不是逼真君去死吗?!”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阮沐风,你赶尽杀绝,迟早不得好死!”
“手刃生父、无情冷血的畜生,你根本不配做无念剑宫之主!”
陰刹盟的魔修也唯恐天下不乱,在旁边添油加醋地喊:“没错,人人得而诛之!”
剑宫宫众立即发动反击,唾沫横飞,摩拳擦掌,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开打。
系统半天说不出话,阮沐风的确没有杀掉八虚真君,可他所做之事,却比杀了后者更加残忍。
它想了想,憋出一句:“你特么,不愧是反派啊!”
然而面对外界的指责,阮沐风无动于衷,他重新落回石棺之上,虔诚地温养着掌中的圣剑,仿佛那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此刻,黑白诞出色彩,死水变作鲜活,他不再是一具空壳,而是一名真正的剑修。
“辛苦了,崇泠。”
崇泠似有所感,轻轻震颤,剑气贴服地缠绕在他的指尖。片刻后围着他绕行一圈,重新隐入了石棺之中。
鹤闲与几名剑士扛起场外的棺盖匆匆赶来,准备将它运走。
长胜盟还在与剑宫宫众舌战,忽的一阵阴风刮过,黑影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踩上了副盟主沙荥的颅顶。
争吵戛然而止,两盟修士惊恐后退,吓得面色惨白。
阮沐风站在了沙荥的头上,旁人毫不怀疑,只要他足尖稍一用力,后者就会脑浆迸裂,气绝当场。
死到临头,再硬的骨头也软了,尤其是这样的仙盟上位者,沙荥满头冷汗,怂怂赔笑:“阮……容檀君,不知、有何见教?”
阮沐风声如寒泉,清越冰冷:“一个月内,长胜盟献出宁遥、洛川两座矿脉,陰刹盟献出硐暝荒原、番孟泽两处地块。若敢拒绝,我会带领无念剑宫灭尽两盟,一个不留。”
两盟修士感受到他强烈的杀意,双腿打颤,几欲晕厥,“是、是……”
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在掌刑殿殿主詹行子、剑鸣殿殿主单金环的指挥下,剑宫宫众一拥而上,将两盟人员擒去了剑牢,只放了沙荥几个回去筹措赔礼。
欢呼声响彻云霄,一堆人崇敬狂热地围在阮沐风身边,笑容满面,齐声恭贺。
张初柔站在旁边,与其他人一起为阮沐风鼓掌。
不管如何,他都解决了八虚真君,那个对她来说强有力的威胁。
阮沐风抬起头,视线穿过人群,直直望向了她。
张初柔的心跳快了半拍,周身的温度仿佛也被这视线削低了一度,她举起拍红的手晃了晃,笑靥如花,“夫君,你好棒呀!”
“来剑阁。”阮沐风难得和她主动说话,可也只有三个字,他便飘然离去了。
张初柔略感不安。
当她跟着同样不知情的苗邈玉、钱来婆婆一起抵达剑阁的时候,才发现几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人已经等在了厅里。
苗邈玉错愕,“庞聪执事,你怎么来了?”
“苗殿主……”对方胖墩墩的,踩着绷紧的靴子快跑过来,浑身肉颤颤,像个圆球在滚,“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张家,我们万万不敢背叛剑宫啊!”
张家是五天前收到了无念剑宫的消息,说是两盟围剿剑宫之时,张家有人助纣为虐,意图不轨。张庞聪得到家主指示,连夜操控飞舟,马不停蹄地赶来道歉。
结果刚来半天,就见到仙魔两盟态度嚣张,却被阮沐风狠虐一通的情景,他们都快吓死了。
苗邈玉当初去张家寻找适龄女子时,就是张庞聪招待的,再加上后面婚仪流程对接,两人还算相熟,所以他轻轻拍了拍后者的手以示安慰,“莫急,跟宫主解释清楚就好。”
“庞聪执事,先辨认下死尸吧!”鹤闲从门外走入,跟在他身后的剑士抬来了尸体,一声令下,重重砸在石厅地面上。
这些人是鹤闲在救张初柔时杀的,后来清理残局时被搜出了张家令牌,就搬去慈心殿,单独泡了药液保存。
张庞聪刚看两眼就差点儿一头撅过去,原因无他,几个死者他都认识,是张家嫡系、分嫡系的人。
要是那些旁支偏系,他还能辩白一二,可这种情况,他怎么和阮沐风开口啊?
他只能向旁边的张初柔求助,“初柔侄女……不是,夫人,张家与剑宫休戚与共,怎敢背叛剑宫自掘坟墓,您是知道的……”
是,虽然阮沐风名声不好,可无念剑宫终究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庞然巨物,五大修仙世家谁不想搭上这样的大腿?当初张家成功嫁女,还去另外四大世家面前敲锣打鼓地炫耀了一圈呢。
张初柔觉得头疼,她有预感,阮沐风要和她彻底清算了。
且不说她本来就和薛览、张巡有所勾结,就算她没做过那些事,单就这个姓氏,她和张家也脱不了关系。
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要干什么,该不会要杀张初柔吧……”
张初柔怕它胡言乱语激怒阮沐风,连忙开口打岔:“夫君,张家作为五大修仙世家之一,家大业大族人众多,日常管理有所疏漏也是难免,请您相信他们的忠心,几只蠹虫代表不了整片森林……”
张庞聪连连点头,附和道:“这次回去,我们张家一定严肃调查,清理掉所有蠹虫,还宫主一片洁净的森林!”
阮沐风冷声道:“倘若蠹虫就在剑宫,又当如何?”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鹤闲瞪大眼睛,惊疑地望向了张初柔,苗邈玉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听下去。
而张庞聪左看右看,愣愣地瞪了张初柔一会儿,嘭地倒在地上,直接晕了!
阮沐风又问:“婆婆你说,是不是该及时驱除?”
钱来婆婆一愣,答:“是。”
他打算……如何做?
张初柔咬紧嘴唇,抬头望向帘后的阮沐风。
一道凛凓的视线投来,刺得她眼眸发疼,阮沐风喊:“苗伯,去拟断契书,从今往后,无念剑宫与张氏一族再无姻亲关系。”
“而你,张初柔,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宫主!”苗邈玉、鹤闲等人惊呼出声,纷纷劝阻:“还请宫主三思!”
张庞聪带来的族人也哀求:“姻缘难得,请宫主收回成命吧!”
阮沐风下定了决心,“婆婆,你去。”
钱来婆婆犹豫一瞬,点头称是,走的时候她长叹一声:“孽缘啊孽缘!”
张初柔努力镇定下来,争取道:“夫君,我有话想和你说,单独说。”
阮沐风没有应声,苗邈玉立刻招呼厅内众人:“走,都出去!”
眨眼的时间,厅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以及门边的剑傀。
一切好似回到了原点,她潜进剑阁抢夺剑骨的那天。
“夫君,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张初柔缓步上前,贴近珠帘站立,隔着那些斑斓微光,半是恳求半是自白:“我想留在剑宫,哪怕只是当个杂役也可以。”
依然的,被无视了。
张初柔低下头,攥紧斗篷的细带,指甲用力抠进了掌心。
她红着眼,咬紧牙关,做了个不抱希望的决定。
斗篷落地,纱衣飘扬,她转过身,捞过长发拢在手中,将背部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了阮沐风面前。
鞭伤、剑伤、针孔、箭眼……新旧交替的疤痕触目惊心,遍布在那凝脂般的肌肤中,无声地诉说着她经历过的痛苦。
系统沉寂了,它见证过这一切。
张初柔,前宿主,作为工具人的家族弃子,能够保住性命和剧情所需的美丽脸蛋就足够了,至于其他方面,它无需负责。
若有似无的幽香飘来,带着清淡的甜。
阮沐风睁开眼,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她。
她在流泪:“我不想回张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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