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柯看完信件上的内容,神色有些奇怪。
信中言明苏嬷嬷想要见他一面,商量出孝之后搬来庄子上的事情。
他觉得信中的语气看似平常却有点怪。
时柯回忆一年来苏嬷嬷的态度,对方似乎在试探什么。
以往苏姨娘和苏嬷嬷的奇怪之处泛上心头,不觉坐在书房一下午,梳理他目前所知道的信息。
苏姨娘来历神秘,既无家人也不事生产,却又有一座庄子的陪嫁。
苏嬷嬷和锦衣卫之间存在一条隐秘的线,当时找靠山一事还是苏嬷嬷办的。
胡商阿勒汗是苏嬷嬷找来的,听长风所说苏姨娘曾对胡商有救命之恩,苏姨娘去了,恩情应在时柯身上。
他有个疑问,苏嬷嬷为何要出府?
假设嫡母容不下苏嬷嬷,为保全性命不得不离府。
那第二个问题,为何不私下联系“时柯”。特别是在老爷子去世之后,“时柯”处境艰难,全靠现在的时柯化解大房敌意。
但凡他不来,“时柯”已经命丧于此。
苏嬷嬷既然有锦衣卫的路子,说明她京中尚且有些人脉,一个四品锦衣卫千户死了,总不能不知道消息。
更何况,时柯来的时候,老爷子死了一个多月,家里举办了四十九天的法事,这种大事总不会打听不到。
那是“时柯”最难的时候,一向爱护他的父亲突然去世,和他不对付的大房掌控时府。
没经历风雨的小少爷无人指导,他不知前路在何方,那是最需要苏嬷嬷的时候。
然而苏嬷嬷毫无声息,等不到她的出现,最终死在大房磋磨之下。
苏嬷嬷在深宅大院中待过,自然该清楚时府的水深火热,为何没有同“时柯”联络?
是被嫡母打回去还是根本没记起来时柯存在。
这些谜团他颇为不解,希望见面时他能知道一些答案。
八月时,老夫人提出去寺庙上香,全家集体出游。
时柯传信给苏嬷嬷,约在京都外的宝林寺见面。
回到小院,冬月迫不及待迎上来,想打听打听出门上香一事。
长风也计划如何和上司接头,禀告一番最新进展。
他发现时府大房联络的另有他人,极有可能是朝中某位重臣。
再往下不是他能查到的,所以趁机想和上司汇报最新进展。
所以时柯一回来,明里暗里备受欢迎。
“长风跟我走,时午和冬月一起,其他人放假。”转念一想,西院没有人,改口道,“常随留一下看门。下次出门再带你们。”
长风笑眯眯称了一句“好”,没给其他人发言机会。
时柯还补了一句,“常随月银翻倍。好了,时午先去安排。”
拍板定下之后,时午笑盈盈地恭维两句,和冬月出门安排去。
两人走后没多久,院子传来一阵惊呼和笑声。很快,西院开始动起来。
烧香拜佛一共要去三天,第一天去捐个香油钱收拾一番,第二天烧香拜佛参观宝林寺,第三天一早再捐个香油钱回。
八月初一,时府出门。
宝林寺不远,和温泉庄子是两个方向,反倒是和苏嬷嬷的庄子比较近。
一家人到了之后,女眷们除了时老夫人外皆是带面纱低头急匆匆进了宝林寺。
一进大殿,家丁连忙摆好祭品和蒲团,扶着老夫人拜见佛祖。
大殿候着的沙弥送上檀香,上香叩首。
时柯入乡随俗,跟着拜下去,起身把香插在香炉中。
拜过正殿后,时家众人分散开,去后面的佛殿中挑选祭拜。
时柯来这儿有正事,当然没继续拜佛,跟着长风往后山佛塔方向走。
“少爷!”佛塔后面一个侍女扶着一身白色素衣,面带薄纱的妇人出来。
甫一见面,妇人两眼泪汪汪,口称少爷。
时柯微不可差后退一步,长风上前扶起苏嬷嬷。
“嬷嬷您快起来,都是一家人,您不必如此客气。”
他是见过苏嬷嬷的,上手隔着衣袖快速把人扶起来,退到时柯身后。
时柯行了个读书人的礼节,温和道了一声,“苏嬷嬷。”
信息不发达的古代,他从未见过苏嬷嬷长相,唯独原主的记忆中还有些许残留。
时间太久,记不清楚。
苏嬷嬷注意到他们之间生疏的气氛,心中无声叹口气,少爷还是和她生分了。
若是表少爷知晓,又该如何伤心。
苏嬷嬷泪光闪烁,和时柯论起了从前,绝口不提最近的日子。
时柯时不时点点头又摇头,笑着陪苏嬷嬷回忆往昔,最后才听苏嬷嬷道,“少爷不日即将除孝,日后可做如何打算?”
时府绝容不下如此出色的庶子,时老夫人心眼比针小,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
少爷想要分家走人,有点难但不是不行。
可分家之后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如何过活?
时府可会放过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万一大房一不做二不休,断了少爷的命。
即使过后少爷的座师同窗们查出是大房所为,也没有意义。
不如,“少爷搬来庄子上如何?”
苏嬷嬷想得很好,一来庄子上人多安静,有人伺候少爷可专心准备科举,二来苏家的事还要少爷帮忙,表少爷和少爷提前相处下这事更好开口。
时柯敏锐地察觉到苏嬷嬷疑惑之下掩盖的热络。
悲伤愧疚、急切关心,这些他都能理解,可是突然的热情,时柯不解。
当年,不,不是当年,应当就是这一年内。
这一年内,有什么事情发生,促使苏嬷嬷作出决断。
带着满心不解,时柯谨慎地选择后退一步。
他现在的生活很是平衡,不想被人打破。
更何况,有温泉庄子当做退路,他并非无处可去。
当即婉拒苏嬷嬷,“嬷嬷过虑了,出孝后岁寒直接搬去父亲置办的庄子上即可。嬷嬷这儿当最后的退路,若是哪天时府找上门来,再请嬷嬷出面解决即可。”
苏嬷嬷颇为不赞同,急迫地劝说:“少爷何至于舍近求远。那庄子还需收拾买些下人,不若与嬷嬷回去,庄子上都是家生子,必然对少爷忠心不二。”
时柯眼眸晦涩,嘴角却牵起一点弧度,摆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任凭苏嬷嬷如何劝导,他只坚持底线,绝对不去!
回去路上,这点笑一直挂在脸面上,看得长风身上发毛。
他搓了搓手臂,压下这种感觉。
时柯不过是个读书人,哪儿能让他这么大反应,像是见了他们顶头上司一样。
不过他倒是琢磨出点东西来,苏嬷嬷这是想拉进苏家表少爷和时柯的关系。
不过时柯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母亲那边有个表少爷活着。
长风这点消息还是自己查出来的。
赵毅出于某种原因只能暗示自己的手下对时柯尊重点,不要做出格的事,把他当成真正的少爷伺候,但是也不要太过头了,把自己当成真小厮就行。
长风转头琢磨了下,发现上司这话很有意思,但是细细一思量,他头皮发麻。
他是谁?
锦衣卫!
锦衣卫干什么的?
服务天子!
他们爹都没见过自己儿子这么孝敬过谁除了头顶上那位。
现在上司说什么?
把时府二房当少爷伺候。
品,细品。
长风觉得这事儿不好办。
他只当不知道这话,把自己当成真小厮,时柯当成真少爷供着。
“过段日子让牧掌柜给胡商发帖子。”时柯突然出声,“算算日子,他该从关外回来了。”
长风条件反射应下,“是,爷。算算日子,就在这月中旬,正赶上中秋,还能吃个月饼赏月。”
中秋啊。
时柯想了想两个世界有什么可以互补的元素。
蓝星服务器的年味少了点,每年也就走个亲戚吃月饼,大家都是急匆匆有早八的社畜学生,没时间玩什么复古风俗,有时间的都在沉迷打游戏。
游戏。
时柯想了想去年的中秋,大家缅怀了下刚去世一年不到的老爷子,然后看了看月亮就回去了,外头倒是挺热闹。
但是时府冷清一片,半点烟气也无。
他问长风,“和我说道说道中秋的热闹和游戏。”
“游戏?”长风一琢磨,道,“祭月拜月赏月、燃灯观潮走月,偷菜偷葱饮桂花酒?”
时柯:“?!”
等等,前面还很正常,为什么到了后边如此离谱?
偷菜偷葱?
不觉得很有失格调吗?
这习俗可不兴在蓝星整。
换换换。
时柯问道,“新一年月饼有什么馅的?”
莲蓉枣泥蛋□□皮五仁椰蓉鲜肉红豆?
想到大燕的生产力水平,他放低了标准,只要有枣泥就好。
长风会心一击,“往常会有芝麻月饼,椒盐月饼、香茶月饼和蜂蜜月饼。”
说完稍微顿了顿,犹豫地加上一个,“鲜花月饼。”
“听闻是江南道出品的月饼,今年北方进了一些,是当下京都走俏的月饼,人人都爱去那儿定上几盒。”
鲜花月饼啊,时柯没尝过,不妨碍他听说过。
回蓝星进点鲜花月饼放在茶馆中送一波给读书人。
今年茶馆八月主题正好是“桂花载酒”,搭配鲜花月饼食用更妙。
对了,桂花酒桂花糕也要准备上。
其他口味的月饼,特别是冰皮月饼,蛋黄月饼,五仁月饼……算了,五仁月饼配方,这几种也要带过来。
这么一算,他们茶馆得找个厨子。
长风懵了下,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厨子身上了?
时柯叹口气,你不懂。
普通商家进的五仁月饼硬度堪比脑瓜,你和五仁月饼对撞,碎得不一定是谁。
唯有把配方带来,找个手艺高超的好厨子在自己家复刻味道才是唯一的出路啊。
时柯一路唏嘘不已,五仁月饼的名声就是这么一步步被败坏的。
真正的五仁月饼口味丰富,层次多样,一口咬开,香味浓淡相宜,即使是甜党咸党也要被它征服。
这样一来,饮食文化交流(单方面)完成了。
那么,大燕有什么活动风俗可以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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