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妍把头转过来看他一眼, 又扭回去,手里拿着笔郁闷地往纸上敲了敲,“没怎么, 考的稀烂。”
一个三百分的选手和他这种大神说考得稀烂, 这话好像自带一种幽默性。
“算了, 不想了。”孟妍撂下笔,坐正身子, 一本正经地问了他一个问题,“许劲知,你这些天教我,有没有觉得我挺笨的。”
他看着她, 同样是没开玩笑地说, “不笨。”
孟妍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努力得不到回报呢, 分数这种东西不是最容易得到回报的吗,她只是想多考几分,又不是想复活阿基米德。
怎么就那么难呢。
成绩陆续传到班里, 市排名的大榜也接着公布。
许劲知依然是市第一, 这回不是并列, 比市第二多了五分。
宋诗瑶也比一模考的高,673分。
五班同学的成绩总体上升, 多多少少都有进步,只有她,307分,最擅长的英语都没有及格, 按照上一年的分数算, 她这是掉到了艺术本科线以下。
连个本科都上不了。
孟妍看着班里所有人都在前进, 只有她不进反退,分数岌岌可危,说不着急是假的。
她挽着宋诗瑶的胳膊,叹了口气,“诗瑶,我想考个好成绩怎么就那么难呢。”
“可能是这回发挥失常吧,你上次一模不是还360吗,怎么会掉这么多。”宋诗瑶想了想,试探说,“要不,你最近先不要想许劲知,把精力全都放在学习上试试看,就最后一个月了,许劲知是不是你的不一定,但成绩提上来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定是你的。”
孟妍低着头想,她也想不出为什么,做题她真的很努力了啊,难倒真的是因为她这种菜鸡选手一心不能二用。
分数和许劲知,必须只能选一个吗。
她点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排名一出,孟妍课下被杨启超找,叫去办公室说她成绩的事,问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能一下子掉这么多。
她站在那儿,摇摇头说没有。
就是发挥失误了。
回家孟重阳又问,“二模考的怎么样。”
她接水的动作一顿,水都险些洒出来,稳了稳情绪才说,“307。”
有零有整,这个分数近几天绕着她打转,但最不愿意的,还是让老爸知道。
孟重阳听到这个成绩也沉默了好一会儿,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又看了看她,开口时语气平和,不轻不重,“去年,艺术本科线是三百二十多吧。”
她手里捧着半杯水,温度传递至掌心,“嗯。”
孟重阳文化水平不高,书上的内容他也辅导不了,只能凭借家长的一贯思维去猜,“谈恋爱了?”
这话问的她心虚,孟妍看着老爸,这些天都没去开店,没有收入,虽然没有明说,但家里吃的穿的花销明显少了,是在悄悄的减少开支。
她忽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声音也小,“没谈。”
孟重阳停顿一瞬,又问,“平时上学放学,也没有人欺负你吧,有的话你告诉爸,爸去收拾他。”
老爸越是为她开脱,她就越是觉得羞愧,水杯一直拿在手里也没喝一口,“没有爸,就是没考好,三模不会这样了。”
孟重阳没给她压力,依然和平常说话那样半开玩笑说,“没有就好,你上去做作业吧,如果实在考不上,复习一年也行,底下市场老王他家孩子就是复读了一年,比头一年考得好很多。”
不管老爸说什么,她都是点头,然后拿着这杯水和书包上楼,书桌前头是一摞之前学美术的书,那张她拍到许劲知在篮球场的照片靠在《伯里曼人体结构》这本书上。
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她,现在的任务和目标都只能是学习。
她也不是许劲知,她精力就那么一点点,她不能均衡照顾到所有想要的。
鱼和熊掌,他可以兼得。
但她必须取舍。
隔天去了学校,孟妍知耻而后勇熬夜复习的结果就是早自习打瞌睡,许劲知眼看着她肩膀往下塌一点,再塌一点,最后直接把书一合,胳膊一弯,脑袋埋进去睡觉。
他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这没心没肺的同桌最近好像心事重重,原来“就算天塌下来依然能傻乐的人”,这会儿可能是真遇到了麻烦事。
外面有老师往这儿走,他曲起手指,指节敲了敲她桌子,“起来了。”
被人识破,她也不装了,把头抬起来,看着他问,“许劲知,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她的眼睛很亮,里面藏着一点私心的情绪,似期待,又不像,看得人心里发痒。
他略微别开眼,嗓音干涩,“朋友。”
朋友。
她眸光微垂,心里那一点小小期待落了空,朋友,就朋友吧。
她就暂且和他保持朋友的界限,不妄图逾越。听老师的,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再不努力,大学她都上不了,更别说和他去同一个城市。
孟妍抬头,短暂几秒做了最后的决定,伸手戳了戳前桌的后背,“体委,我们换个位置吧。”
体委又高又壮,钢铁直男一枚,跟大神坐同桌,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竟然还有人不愿意?
体委转过来,侧身问,“为什么?”
孟妍总不能说是自己对许劲知心怀不轨,越看越喜欢吧,她随口胡扯一个理由,一板一眼,说的认真,“你太高,我看不到黑板。”
体委也没怀疑,连连点头,“哦,那行那行。”
两个人前后桌,桌子一拖一拉不到一分钟就换完了。
许劲知在旁边看着这全过程,仔细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总共只说了两个字,朋友。
要错也只能是这儿错。
搬桌子动静挺大,班里不少人往这儿看,下了自习他正想过去问问,结果看见人姑娘根本头都没回,挽着宋诗瑶往前门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扎着马尾的后脑勺。
秦远看着这阵势,胳膊搭上他的肩,“你们吵架了?”
“没有。”许劲知闲闲靠着后桌,翘着板凳腿儿单脚撑地,自己也觉得纳闷儿,“我好像说错话了,又好像没说错。”
吃饭时间秦远简单了解了前因后果,像他这种局外人一眼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绝对是你说错话了,她看你的眼神不会错,她对你可不是朋友那么简单。”秦远校服拎在手上,站在旁边,“你对她真没感觉?”
许劲知坐在台阶上,胳膊肘支着膝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折着根狗尾巴草,也没否认,只是说,“她在努力,我不能耽误她,再怎么说,等高考完。”
如果他已经影响到她了,那他现在更不能说些似是而非,让人心猿意马的话,她想暂时保持距离,那就一切按照她的决定来。
从前说不清谁靠近谁更多一点,现在她忽然挪到前面,位置不坐在一起,平时连说话机会都少了很多。
他上课总是习惯性的一侧头,原来那个戴小狗头绳的姑娘不在了,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体委。
每次这样看错人,才会猛地想起来她位置搬去了右前方。
在他第N次习惯性往右看的时候,体格壮壮的体委挠了下头,目光迎了过来,不解道,“大神,有,有事吗?你好像总往这儿看。”
许劲知别开视线,佯装淡定转两下手中的笔,“没有,随便看看。”
孟妍没有过这种经历,也不知道怎么跟许劲知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把握不住中规中矩的界限,反而把两个人从“近”推到另一个“远”的极端,她把桌子搬到前面一排,不论上课下课,只要她不扭头,就不会看到许劲知。
偶尔说两句话,也都是一个问,一个答。
答完就谁也不会再找话题续上。
她不是想和许劲知彻底划清界限到谁也不认识谁,是心里明明喜欢他,还要假装做朋友。
那股喜欢愈演愈烈,私心作祟,她再也找不到先前和许劲知当朋友相处的那种轻松的状态了。
两个人像是藏着不能说的秘密,聊天不再是畅所欲言,总是三两句之后就以尴尬收场。
孟妍很庆幸许劲知没有问她为什么换座位,她怕自己忍不住会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自从她搬到前面一排,就连放学也不跟他一起走了。
她在躲着,避着。
哪怕在楼道间多看他一眼,都会放大藏在心底对他的喜欢。
许同学,请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喂!
孟妍和他都住在芝麻胡同,放学难免会碰到一起,她不说话,他似乎体谅她维持距离维持的辛苦,总是自觉往后退一步。
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能清晰的听到他的脚步。
起初几次她没觉得奇怪,毕竟进芝麻胡同就这一条路,他总不能飞檐走壁,但一连两周,他每回都这样跟她一路。
她低头攥着书包带,假装不知道他在后面,他也默不吭声,就那么压着速度一直走。
直到一个周五晚上,雨下得淅淅沥沥。
孟妍出教学楼撑开伞走,许劲知没带伞,他抬头瞧了眼,雨丝在灯下看着格外明显,脚步一迈,就那么跟着走进了雨中。
伞沿遮挡视线,她走出校门,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校服拉链拉到顶头,肩上松松垮垮背着书包,头发微湿,夜色细雨中少年清瘦轮廓更显几分落拓不羁。
她举着伞往前走了几步,帮他遮雨,默了一瞬才开口说,“这些天,我不是想甩开你,跟你划清界限。”
孟妍手握着伞柄,脑海中简单组织了一段话,“许劲知,我不如你聪明,我的精力也不足够同时分给很多件事,这么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其实挺复杂的,我现在也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但高考完假期很闲,我可以慢慢想,到时候我还会和之前一样。”
许劲知点了下头,声音清咧好听,“嗯,听你的。”
那天秦远的话忽然出现在他脑子里。
你对她,真的没感觉吗。
作者有话说:
别急,甜文写手即将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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