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年底, 白女士回来那天,孟重阳穿着新衣服去机场接,正好是个周末, 孟妍和许劲知也一起去了。
许劲知这个名字, 白女士在电话里可没少听, 只依稀记得说以前胡同里,房子背后那一片, 是有那么一家姓许的。
后来搬走了,就再没见过。
许劲知也没见过她,感觉站在这儿等未来丈母娘,还有点紧张。
出口处人来人往, 许劲知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中年女人, 孟重阳随即就招手,“芸英, 这儿。”
她的母亲,白芸英,孟妍长得跟她很像, 身上自带一种温柔的气质。
白芸英过来这边, 笑着看向他, “这是小许吧。”
身为后辈,他表现的总是得体, “是,阿姨。”
没有过多的介绍,从机场出去,许劲知开着车, 路上聊着聊着就熟络了。
两边的小店和商场都布置出一些新年主题的装饰, 红红火火的热闹气氛很浓。
等到了家, 孟重阳走在前头,白芸英跟他们走在一起,一边走还一边问,“现在放假了吗。”
许劲知回,“还没有,阿姨,再上两天就放了。”
进了门,桌上水果都是孟重阳出门前就洗好摆出来的。
孟重阳放了东西,往里面走,看着这些水果又想起他那宝贝葡萄架,可惜的不得了,“昨天逛超市看着这葡萄不错,买了些,就是现在没院子,不如从前,以前住胡同里,院儿里种葡萄架,到夏天时候年年长得都不错。”
每逢葡萄熟了,就她和孟重阳俩人也吃不了,水果不经放,就摘下来洗干净,给邻居挨着送,有的人不太好意思收,还会回赠她们一盘米糕。
胡同外面有一排槐树,每年都有些人去采槐花,采回来也会挨着邻里送,吃个新鲜,做卤面。
孟妍忽然想起来,那年葡萄刚长叶子,她就跟许劲知说,等葡萄熟了,请他来家里吃葡萄。
最后也没吃上,养了好多年的葡萄架无人照看,也枯死了。
她向来言而有信,现在端起其中一盘葡萄,往他跟前一递,“许劲知,请你吃葡萄。”
不管他记不记得,这顿葡萄,她是要请的。
许劲知伸手,从里面撇下一枝,拿一颗尝进嘴里,是甜的。
该怎么说,这葡萄,他还是吃上了。
两人眼神交汇上那一瞬,孟重阳和白芸英正在说话,没人注意到他俩。
谁也没有明说,但孟妍知道,他没忘。
一顿葡萄,他也惦记得紧。
孟妍挑了颗又大又饱满的,帮他剥掉皮,喂给他,“还记着呢。”
他吃下,神情松散抬了下眼皮,嘴角微勾,像她欠了一屁股风流债跑路了似的,有些固执说,“记着,你要是不请,我就一直记着。”
孟妍故作惊讶,把那盘葡萄放在桌上,他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那你可得多吃点,我大方请。”
孟重阳和白芸英去张罗做饭,主要还是孟重阳做,白芸英帮忙洗洗菜。
孟妍想着白女士刚来,要不先休息一下,她还没进厨房,白芸英挽着袖子,把她撵了出来,“去去去,人家第一次来,你把小许晾着,人下回不敢来了。”
孟妍嘴上应着,心说他可不是第一次来,以前在胡同里就没少来。
他第一次去他们家是给手机充电,坐在孟重阳做的小木凳上,蜷着腿,弯着腰,怎么坐怎么憋闷的姿势,他也没好意思吭声。
现在坐在这儿不紧不慢地吃葡萄,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晚上吃完饭,又聊了会儿天,孟重阳和白芸英都是很开明的人,不会为难人,再者说许劲知确实样样好,在长辈面前礼貌谦逊,乖的不行,平时那点自由散漫收敛到看不见半点痕迹。
到了八/九点,孟妍第二天有稿子要交,许劲知正好送她回去。
她多少有点拖延症,不到最后不动笔,孟妍回去拿着平板,调整最后一点细节。
是张人物稿,背景是一片草原,很小清新的感觉。
建国畏寒,暗戳戳往她跟前凑,贴着她缩成一团,孟妍看了它眼,忽然停下笔,捞起猫,“走,带你蹭地暖去。”
于是顺理成章去了许劲知那儿。
孟妍问过房东,房东说可以铺地暖,得找工人把瓷砖全翻起来,家具这些全得撤出去,听着是个大工程,挺麻烦的,孟妍就一直拖着没去找人。
她进去时许劲知还放着电视,播着部电影《情书》,孟妍有印象,指给他说,“这里面男主叫,树,和你微信名一样。”
许劲知开了电视就是这部,他刚才在干自己的事,压根没仔细看,人都认不全,“不是这个女生叫树吗。”
她解释说,“两个人同名同姓,都叫树,全名藤井树。”
“还挺巧。”许劲知在旁边接了杯水,回沙发上坐着,电影播了半截他再看也看不懂,换了别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
这儿暖和,建国这小没良心的也不往她跟前凑了,去许劲知那儿围着巴巴献殷勤。
孟妍很快修完最后一点草地细节,关上平板放在一边。
她刚才进来想着赶紧把这图弄完,没注意,这会儿才看见跟前茶几上放着一盒药,是百乐眠。
里面露出一半的那板药上只剩最后两颗,明显他是用过这盒药的,之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她拿在手里,侧头看他,“你平时睡觉,还得吃这个吗。”
失眠这毛病放在现在年轻人身上好像不是太稀罕的事,她身边也有好多人不是想熬夜,是真的睡不着,耗到凌晨三四点睡下去,第二天上班都很没精神,只能借助些药类的东西早点入睡,第二天打卡上班,勉强保持一个正常的作息,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总是不好的。
许劲知目光落在那盒药上,简单说,“有段时间睡不着买的,现在不需要了,忘了扔。”
他今天出门时候想顺手带出去扔,结果往这儿一放就给忘了。
这样一来,某些事就解释的通了,她回武尧旧平房拿东西那次,他为什么半夜坐在阳台打游戏,因为睡不着打发时间。
孟妍看了眼盒子,真的就剩两颗了,她晃了下说,“那我扔了啊。”
他手撑在身后,随口应着,“嗯。”
如果说她是他失眠的解药,未免太夸张也太离谱了,但平心而论,确实比那盒百乐眠管用的多。
……
除夕那天,孟妍在厨房帮忙包饺子,饺子皮是白女士擀的,馅儿是孟重阳做的,她包饺子手艺还可以,起码不丑。
不管晚上年夜饭吃什么大鱼大肉,桌上这盘饺子一定不能少了。
许劲知除夕难得睡个懒觉,半上午才起,收拾一下礼品和杨真一起去长辈那里,他们家亲戚人多,尤其是过年,大叔大伯这些聚在一起就是喝酒,多久不见一次,拉着他不让走,说什么都要他喝几杯。
孟妍晚上吃了年夜饭,给他打电话时都听着那边是吵吵嚷嚷的。
他拿着手机,去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跟她通电话,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没见,在挂断之前,许劲知清了下嗓子,说了句难得肉麻的话,“那个,想不想我。”
跟旁人的绵绵情话差之千里,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挺稀奇,别扭,也生硬。
她点点头说,“想。”
孟妍当他随口问的,没当回事,反正过了初二初三又能天天在一起了。
电话挂断后四十分钟,这次是他打了过来。
许劲知低沉声线穿过听筒,懒懒散散的,有点卖关子,“下来,给你个东西。”
他忽然神神秘秘,很吊人胃口,孟妍加了件外套跑下楼,许劲知见她出来,递给她一把仙女棒,和一个打火机。
他穿着一身黑,站在路灯下,更显得眉眼深邃,轮廓分明,“这些东西我现在都见不着卖的,我看我侄子有,要了些。”
“你侄子多大,这么容易就给你了?”孟妍握了握这把仙女棒,有二三十支,正过节的,想从小孩子手里拿走玩具,就凭许劲知这点笨拙的口舌功夫,怕是难。
“他今年十一,我拿五百块钱换的。”许劲知说的挺自然,丝毫没觉得自己亏了,还像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孟妍看着他笑,五百块钱弄这么一把仙女棒,估计他侄子也在感谢有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小叔。
她都想象得出他是怎么拿五百块钱诱惑小朋友的,像个拐小孩的坏叔叔,连哄带骗的跟他侄子说你把仙女棒给我,我跟你换。
仙女棒点了两根,当年他领悟不到这东西有趣在哪,现在也领悟不到,就是觉得,她可能会喜欢。
孟妍确实喜欢各种会发光的东西,他负责点好,交到她手上。
仙女棒的光反衬在她眼睛里,像溅落四处的星星。
他看着她高兴,只能说侄子这玩具,牺牲的值。
许劲知跟她在楼下站了会儿,看了眼表,默了一瞬才说,“我得走了,离这儿远,我出来时说是去买烟的。”
结果人就带着一把仙女棒失踪了一个多小时。
在这个众人欢乐的节日里,他挺老远跑过来专门给她送一把仙女棒,又在仙女棒燃尽之后散场。
孟妍很想说,许劲知,你多少是沾点童话属性的,还得是坐上南瓜马车在午夜钟声响起之前匆忙落跑的童话女主。
不过这话他肯定不乐意听,硬汉人设不能倒,幼稚还要强。
她拿着东西,倏然凑近吻了一下他唇边,退开说,“许劲知,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完结章,明天还是谷雨,真是个美丽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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